我僵持的身子,这才微俯身,往一众大臣的几案走去,小卓子跟在我的身后,把着玉壶盏。
莲步轻移间,殿内歌舞声已起,舞姬的罗裙飘扬间,香鬓雾影愈辨不得真切。
一如,殿内所有人的心。
无论奉酒再慢,也终会到青阳慎远跟前。
这一刻,或者说,从玄忆命我奉酒于乐王开始,我就对他是有怨的。
我不明白,他和乐王之间,因着那‘蓁儿’有何过往的不为人道处。
我也不明白,用今晚的庆功夜宴,之于青阳慎远,是怎样的耻辱。
我只明白,今晚,注定,是我的身份,被昭然若揭在青阳慎远面前之时。
一步步,那舞姬舞的,是看不尽的繁华姿美。
一步步,我一人走的,是道不尽的过往辛酸。
终于,越过神色转变得肃穆的乐王,我还是走到青阳慎远的跟前。
从小卓子手中结果玉壶盏时,我的手颤了一下,虽然籍着水袖的遮掩,并不明显,但我知道,直到今日,面对他,我曾经的夫君,我还是不能做到坦然,还是不能做到遗忘。
“顺命候,请。”我奉上酒樽。
他的目光微微眯起,目光里,是什么,我看不懂。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他,哪怕他初次翻我牌的那晚,距离都隔得那么远。
这么近,近到,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苍白孱弱的脸上,有着和年纪不相符合的两道纹路,顺着鼻翼两端,渐渐延到唇际,这使得他的脸,看上去,总是那么严肃。
他缓缓接过酒樽,我收手,继续往后走去时,他的唇边,勾出一道,淡极,却阴冷至极的笑意。
这样的阴冷,让我的布履稍滞了一滞,仍,继续往后面的案几行去。
他,知道我是谁。
但,在这场合,他不会揭穿。
因为,对于他,没有任何的益处。
可,他却有了我的软肋,有了我的把柄。
事到如今,担忧成了现实,惧怕亦无用处。
索性,去面对,大不了,只是一个,玉碎,瓦不全。
奉完所有的酒,我转身,在轻歌曼舞间转身,这一转,正对上玄忆凝着我的眸华。
纵然,那里,再多的关注,再多的柔意。
但,我望向他,却仅有若冰如霜,再无一丝的波澜。
我于景王,是棋子。
于他,何尝不是呢?
我想欠身,往殿外行去,小卓子适时凑到我耳边道:
“姑娘,皇上在等姑娘入座呢。”
我深深吸进一口气,手微微紧握,慢慢地,走回金阶之上,君王身边。
他已举樽,于台下诸臣同饮而尽。
算来,他至少已喝了两杯。
难道,这酒真不醉人?
甫坐定,他极自然的牵住我的手,别人只看到他笑意盈盈,情深隽隽,然听不到他薄唇轻启说出的话。
是的,那句话,他是仅对我一人所说,带着一样的暖意,却温暖不了我的冰冷指尖。
作者题外话:小忆忆说了啥话呢?
识真颜(5)
“瞳儿,可累着了?”
“谨遵圣命,奴婢不敢说累。”我恢复自称奴婢,他并不恼。
他只恼过我那一次,因我触及他的底限,贬了我去那暴室,而其余时候,即便我再忤逆,他总是温文尔雅,不恼不嗔。
“又使性子。”这句话,他说得极淡,带着些许的莫奈何。
“皇上有君王之策,奴婢照做就是。”
说罢,我执起几案前的酒樽,这一路奉下酒来,此时坐定才略觉口干,掩袖间,我一气饮尽,丝毫未顾及边上玄忆的阻止。
但,事实证明,我做错了,他阻止我,是为我好。
那酒下喉,我未觉到酒醉人的妙处,只觉一团火辣辣直烫灼到心底,鼻中也有麻辣感呼之欲出,我执起丝帕捂唇时,呛咳得粉脸窘红。
“原是未饮过酒之人,竟还学豪爽,这一杯下去,滋味如何?”他收了欲待阻住我的手,使了眼色给身后的小卓子。
小卓子应声下去,不多时,手奉一杯浓茶上得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