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我将青丝简单盘了一个反绾髻,插上那支金钗,又拿来菱花镜给我照着,对镜稍稍打量,还是添了几分的姿容。
那枚翠钿,犹豫了半晌,仍是命她取来,对镜贴在眉心。
虽然,赏和赠的意味不同,但,因着所赏和所赠的人不同,在我的心里,终是难以分出孰轻孰重。
梳洗停当,忽听殿外,内侍尖利的嗓音传来:
“皇后娘娘驾到。”
纵是肩上有伤,我仍下榻,跪伏在榻边,这一跪伏,伤口密密匝匝地作着疼:
“墨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绯色的裙裾出现在我俯低的眼前时,我仅能将螓首俯得更低。
“平身。既身上有伤,还是躺着吧。”文哲皇后径直走到靠着轩窗的紫檀椅上端坐,吩咐一边的云纱将我扶到榻上。
我微倚榻上,仍低垂螓首。我受伤之事,看来六宫已皆知。这恐怕也是玄忆能将我安置此处最好的理由。
文哲皇后是当朝风丞相之女,自玄忆大婚后,就被立为中宫,母仪天下已有十数年,宫中也素有口碑。
而此时她的突然驾临,却让我略有心悸,毕竟,我近前看到她的那次,还是在繁逝宫走水那晚。
当晚的她,始终是比宸妃要淡然。
对于这样淡然的女子,竟在我回宫的第二日来到这未央宫,我实是不知这其中的乾坤。
“墨瞳,抬起头来。”她语音缓缓,自有着六宫之主的气势。
避,无可避。
慢慢抬起脸,迎上文哲皇后探究的目光。
她在看到这张脸上,只有瞬间的失神,不过仅是那么一瞬,随即恢复常态。
“果然很象珍妃,这也是皇上之所以对你独加青睐的原因吧。”
作者题外话:来者是善还是不善?
谁可语(2)
文哲皇后的话语没有任何的掩饰,我看得到她在说完这句话后,神态里的落寞。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本宫传唤,不得擅进。”她吩咐一边侍立的宫女。
“是。”侍立在一边的宫女包括云纱俯身行礼,依次退出殿内。
殿内就剩我和她二人,紫檀椅离床榻很近,但我知道,我们之间其实一直隔得很远。
她目光一直端详着我,许久,方悠悠道:
“宫衣叠后未开箱,梦里承恩入未央。墨瞳,你可知这两句的意思?”
“皇后娘娘,奴婢才疏,实是不懂,请娘娘指教。”
“这未央宫,取长乐未央之意,长乐位东,未央为西,这里又称西宫,为西六宫之首。”她徐徐地说着这宫名的由来,我只摒息听语,“你的容貌,颇似倾霁宫的珍妃,是以,皇上才赐你这宫,虽未封以嫔位,但亦见圣恩之隆。只是,这宫名终是应了那两句诗,若握不住,便是梦。”
“皇后娘娘,奴婢愚钝。”
我不明白她为何说出这番话,话里,藏真针锋犀利。
“墨瞳,你可知,这未央梦注定你无法握住,因为,你姓墨!”文哲皇后骤然语意转冷。
我的身子稍颤了一下,虽是坐于软垫之上,仍是觉到一种道不明的惊愕,而有些什么一直困惑在思绪里的东西,此时也逐渐清晰起来。
“先朝熹宁八年六月,睿清侯弹劾丞相墨飞与四王结党营私,意欲谋反,同年七月,熹宁帝以谋逆之罪将墨氏满门诛杀,牵连十族。墨飞行刑前,曾以血盟誓:吾墨姓子孙虽存一女子,亦必覆西周!”文哲皇后稍顿一顿,继续道,“所以,自熹宁帝开始,均明令不得纳墨姓女子为妃。”
“皇后娘娘,奴婢只是一卑微的宫女,对于这些,奴婢从不曾知晓,也从不存任何非份之心。”
她沉吟了片刻,这片刻中,仿佛下定决心一样,缓缓道:
“你虽为盐商之女,可那盐商,却实是十族之外的墨姓之后。墨瞳,并不是本宫气量狭隘,容不得你。你可明白?”
“墨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