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与你争这些,这宫中,即有宸妃能让你初次侍寝无功而返,那么,你如今的看似宠极,殊不知,又会予你带来怎样的是非?
这些,我且在局外观看即可。
因为,我知道,若我要去争,要去夺,对于玄忆而言,就不会纯粹。
昔日,在南越,我安然被弃,是因为心无所盼。
今时,在周朝,我安然被冷,是因为心有所寄。
“回宫罢,风起了。”我轻声道,檀聆诺声,扶着我,沿甬道往未央宫行去天际,飘起星星点点的细雨,这雨,其实是不伤身的,檀聆待要为我传伞让我在亭中稍候,我微摇螓首:
“我喜这细雨,不必去取伞。”
而濡湿我的脸,即未看胭脂,即不看药膏,我是不惧这雨的。
还我本来的索容,亦好。
回得未央宫,早有青矜宫宫女送来一块上好的宫缎,说泰昭仪让在这宫缎上绣百花盛绽。
那方宫缎比我想象中的图版都要大,既然是泰昭仪发话,我当然不能去驳这两日,且潜心绣这女红,也好过让自己胡思乱想。
我知道,因着那惊为天人的掌上胡旋一舞,今晚,玄忆还是会翻澹台妲的牌珍妃有孕,不能承恩,这对宫中其他女子来说,是一种机会,任谁都看得出一旦珍妃诞下皇嗣,圣宠必将更浓更固。
惟有这段时间,成为新宠,或许才有将来在宫中立足的资本——皇嗣。
檀聆早替我配好各色丝线,我略一斟酌,仍是让她帮我重捻一股线,那股线是用孔雀翠翎与金丝线一起合拧成一股,这样,绣做花枝,在光线流转间,会更有韵味。
瞥见捏着丝线的纤指,仍是春葱般修长的指甲,颦了下眉,递吩咐云纱替我取来剪子,把十枚修长的指甲悉数铰了,这指甲留来不易,可,为了刺绣,却是留不得的。
将缎子绷于绣架,伏身绣来,已有两年有余不曾握丝线的我,起针还是略有生疏的,但,心无杂念,绣来也不见慢,只是要赶在两日内完工,还是颇费点功夫。
苏绣以逼真的绣成效果名满天下,绣时,需绣线套接不露针迹,所以常用连续变换三、四种邻近色相配,套绣出晕染自如的色彩渐近。幸好,宫中的司绣坊集满最好的丝线,因而,做到这点不难。
但,难在纹样交接与重迭处空留的一线绣地,要空得齐、匀,这就要求绣时先绣画完的花样,再绣下面的花样,才能保证使花样齐整,我的女红生疏在这点上,顿现无疑,眼见着,天又暗下来,这水路更加无法保证。
云纱见状,替我将殿内所有的烛台点燃,如此,即便晚上,却白如昼日,只是,还是需耗费眼力去绣。
“小主,早些歇息吧,奴婢替您绣些边上的枝蔓,您就不必如此辛劳。”檀聆端着香茗进来,轻声道。
“小主要绣,岂是你这个做奴婢的拦得住?”云纱斥道,“清荷不知又去了哪,你吩咐宫门下锁了没?”
“还没,奴婢想皇上是否——”檀聆被云纱抢白后,声音带着些怯意。
“檀聆,皇上今日虽未曾翻牌,你若真是为小主好,就别老引着小主往这方面想,毕竟圣意岂是咱们能揣得的?”清荷施施然走进殿内,又道,“我怎么不在?云纱,咱们昔日都在昭阳宫当过差,这宫里的礼仪规矩,我想,我未必就逊色于你。”
檀聆把那茶盏恰奉于我,我伸手接过,未待云纱反唇相讥,我直二降那茶盏揭开,覆重重盖上,声泠音起:
“既来了这未央宫当差,若是嫌低你们的身份,大可以和我说一声,我回了内务府,仍把你们调回去就是,怎偏偏不让我安静,难道,是谁许了你们这样的胆?”
檀聆吓得扑通跪于地,声音愈怯:
“小主,奴婢不是有意的。”
我一手扶起檀聆,她的胳膊却仍在瑟瑟地发抖,我本意不是吓唬她,只是,连日,清荷的言行,加上云纱的冷刺,实在让人不由得心烦气燥,如若不拿话压着,这未央宫,也威不了一块清静之地。
如今的我,虽然隐忍,但,不意味着,任谁都欺凌到了头上,却不知反驳。
“我今日话也说明了,要去要留,你们自个做回主,别由得上面差连了,明里不说,就整日在我面前不得安生。你们不乏,我也乏了。”
“小主今日是主子,做奴婢的怎敢有什么挑套努横竖是您说话,奴婢听了便是,奴婢又怎敢不让主子清静?否则,您若告到皇上那边,奴婢哪还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