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他是好女色的,但,往昔也绝不会象今日这样的失态。
他几乎是摒着自己的呼吸,心,急促的跳动着,走近那床榻。
可,就在他靠近床榻,俯下身,手才要碰到那女子身子的瞬间,那女子却骤然转身。
他的眼前,仅看到,芍药绽放般的光华翌人,太美!
美到,他的思绪,在视线望到她容貌的瞬间,有片刻的空灵苍白。
而,那女子凝向他的眸子,虽摄人魂魄,却是咫尺澄寒,那种寒意,一脉脉地渗进他的心底,如坠冰窟一般。
他的手,被这寒冷刹那冻结住,再不能近前分毫,他的下颔处,此时亦觉到冰冷的刺骨,但,却并非是因着那女子的眸华,恰是,那女子莹白如雪,看似纤细柔弱的手中,已然握着一柄尖利的物什,直抵在他的喉口。
他是习武的男子,对这些女子的胁迫本不该怕,可,这一次,他无法抑制自己从脊背深处泅渗出的一种寒冷,那是一种一寸一寸蚕食尽所有温度的寒冷。
在这份寒冷彻髓中,他,竟会觉得惧怕。
女子冷冷地凝着他,手里的物什一用力,他能觉到喉口被刺破的痛楚,方才的冲动悉数驱散开,也在这时,他蓦得发觉,有一种女子,或许,是他即便再用强都无法得到的。
哪怕,她再美,再令人砰然心动,可,身上所笼的寒意,会将男子所有沸腾的热血冻结。
他有些狼狈地向后退去,一个踩空,笨重的身子向后跌坐在殿内。
那女子依旧冷冷地看着他的狠狈,方才刺破他喉口的物什,原来不过是一枚簪子,一枚雕着合欢花的银制簪子。
簪尖,冷冷地坠着血色珠子,溅落在烟碧箩的锦褥上,她只漠然地取出丝帕轻轻拭干净簪尖,复起身,纤细的手一掀,那一床的锦褥被她皆甩落在了地上。
他有些仓促地起身,向后退去,旦听‘当’地闷响,一旁柴檀木花架沉重的倒地,紧接着,‘哐啷’一声,花架上置着的青瓷花瓶亦倾翻于地,在殿外泼天的雨声中,清脆地跌破这一隅的静寂。
瓶里,本插着昨天霜儿采来的几枝铃兰,白色的花朵,洒于红毡毯上,濡得那红色亦着了几许更深的朱紫,比先前他湿漉漉走进殿来的留下的那些许的脚印,更濡出让人难耐的朱紫深色。
荆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撞出落花斋,花瓶坠地的声音,无疑会引来伺候的下人,可,更令他害怕的是,这个女子,虽美极,却仿佛是地狱里的幽灵一样,没有任何的气息,只虚浮地在那,或许,再多一刻的滞留,她就会噬完他的灵魂 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绯颜起身,漠然地从那满地的碎瓷中,踏过步去,她并没有穿上榻前的丝履,她的足犹如金莲般小巧,足踝处透着和碎瓷一般细腻的青白色,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为洁白无暇的颜色,即便是冬日的雪,也抵不过她肌肤的色泽。
而,在这片洁白中,迅疾地,便湮开一朵朵的绯红,不是她裙裾的绯意染就,恰是,她的足底被锋利的瓷片划透,每一步,都绽开着别样旖旎的血莲,莲瓣绽开,发出细微的声音,那是轻薄的瓷片被踏裂成更为密匝的碎碴子,红毯愈显殷浓,那缕殷浓缓缓地蔓延,在她轻缓的步履中,渐渐妖饶。
殿外,一道玄色的身影,终是再忍不住,电掣般掠进殿内,只轻轻一抱,便将绯颜从那一地碎瓷片中抱起,她的身子很轻,轻到,抱于手中,宛然一点份量都没有。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身上那层单薄的轻纱,掩不住底下的苍白,本是窄小的裙衫,罩在她的身上,却仍嫌虚大,领襟处绣着浅绯的花色,繁复精致这簇簇花色,如同碎瓷上被血微染红晕的铃兰一样,终是映不进绯颜的眸底,那倾世的容颜上,有的,只是漠然、清冷,并未随着玄色身影的抱起,有丝毫的转变,也没有女子扭捏的挣扎。
静到,没有一丝的波澜。
玄色身影,仅抱着她,犹如抱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一样,一步步向床榻行去,她的眸华仿佛睨着他,却又仿佛根本看的是另外一处。
柔柔地把她放到,没有锦褥,底下依然铺着冰竹玉石的榻上。
绯颜依旧恍若不闻,任他放下,只手里握的那簪,并无松却,攥在手心里,攥得紧了,那簪尖的刃处便割进薄薄的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