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时,玄景的唇边,漾起一抹笑意,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竟还能这般,笑,仅是因为,身边,有着她吧。
四面,水愈涌愈急,俨然汪洋一片,殿内的一些物什从水里浮着淌出来,皆是些绫罗绡绸,她下意识地手抚住袖笼,指尖触到那里的一个冰冷的物什,还好,还在。
心,瞬间收紧复松开,皆落在玄景的眼中,此时此刻,她在意,仍是那枚合欢簪子。
他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如初,可,手,终是握紧成拳,有些许的咯咯之声作起。
雨渐大,水势渐猛,他看到她的身子,被淋得有些瑟瑟发抖,这样下去,她非受凉不可不由忆起,悬崖下,曾经,他们的取暖,现在,虽然再不能用体温相取,可,总有其他的法子,他迅速地解开他外面的袍子,这一举动,终于让她的眸华再次望向他,这一望间,他已把袍子兜开,罩于她的头顶,纵使他的袍子也被水濡湿,却还是能替她遮去些许雨吧。
可,她不要!
她避开他的遮挡,身子,一个失去平衡,眼见着,要从树上栽下去,他的手迅速地松开一侧的袍子,抓她的手臂,她的手,在空中挥出一道浅弧,随着这道浅弧,有一束银色光线随之抛了出去,她的余光看到这银色的光线,没有任何思考的,推开他的相拉,手试图去抓住这束光线,却,仅是徒劳,银色的光线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径直坠进水里,在周围的喧杂声里,没有一丝的响动留下。
她的人,只是片刻的怔愣,接着,不过瞬间,身子,顺着那石道光线的位置,纵身跃入水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玄景甫品到一阵酸意,她的人,已被大水卷得离他愈远。
这个蠢女人 !竟然到了如今还在意这个破东西!
嬴玄忆,你根本不值得她如此为你!
他咒骂着这一句,没有丝毫犹豫地,也随之跃进水里,水的阻力很大风,雨,加着湍急的水流,让他移近她都是这么困难,但,再困难,他都不能后退,他用力地抓住,她快要没顶前的手,使劲一拽,终于把她拉向自己,顺势他抱住一块飘来的浮木,用尽全身的力气,托住她的身子,让她趴到那块浮木上,她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他,整张小小的脸尽数掩在湿淋淋的长发下。
“蠢女人!那样的东西值得你这么做吗?你始终还是走不出他给你困的心牢!说什么颠覆周朝,恐怕不过是你要回到他身边的借口吧!你真以为我看不穿你吗?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我不会送你回去!”
孽欲
。
玄景一手扶住浮木,一手依旧托着她的身子,冲着眼前这个不断因小失大,出状况的“蠢女人”斥责道。
对于他的斥责,绯颜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的手无力地趴在浮木上若不是玄景用力地托住她的身体,恐怕此刻她根本连趴在浮木上的力气都没有。
是,没有力气。
手中的空落,把她的力气在刹那间都一并地抽去。
那支合欢簪,她还是没有寻到也再寻不到。
拥有,和失去,都是那么地绝对。
随着泛滥的水势,不知道冲向何处,可能,会永远地沉没在某一处,而在那处,再无人会见到这支合欢簪。
属于,他和她的合欢簪,不在了。
浮木开始微微的倾斜,俩个人的份量,是这块浮木所无法负担的。玄景的眉皱紧,随后,没有丝毫犹豫地,他的一只手离开扶住的浮木,另外一只手用力把绯颜的身子更近地托上浮木,在暴雨狂风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不真切,但,却清晰地落进绯颜的耳中:
“好好地活下去! 不论怎样,一定要活着。”
她觉到浮木上的份量一轻时,玄景已然松开扶住浮木的手。
她转眸,看到他玄色的身影,在那一片白茫茫的水中,费力地挣扎着不被淹没,银制的面具在白茫里滟出别样的光泽。
他会死吗?
他如果死了,她真的,能做到一点都不动容吗?
她一只手下意识更紧地扶住浮木,另一只手,却伸出,仿佛没有经过思考般,伸给他,但,喉里,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的手,离他终是有着那一段的距离,而他的手,根本没有打算握住她的。
水势愈来愈汹涌,浪愈来愈大或许,在下一刻,他会象那支簪子一样,消失不见。
可,簪子,毕竟是没有生命的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还是一个,屡屡救过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