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忆缓缓地走近她,她并不避开,只是,把螓首低垂,额发款款落下,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不过这样也好。
他是该把自己的感情告诉她,而并非选择一直地回避。
因为除了这三日,或许将再不会有机会,也未可知。
正在他准备启唇时,突然,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小卓子的声音在殿外清晰地传来:
“皇上,有禀!”
“说。”他收回原本预备要说的话,眉微蹙道。
在斋戒时,若非紧急的事务,内侍是不会这么通禀的。
“回皇上,贵妃娘娘刚命人来禀,二皇子殿下染了风寒,如今高烧不退!”
奕鸣?绯颜不仅回过眸去,望向殿外,那个孩子生病了?
隐约地,她也得知沐淑妃的病故,奕鸣由林蓁抚养,没想到,甫至倾霁宫,这孩子就病了。
不过这病,是否真的仅是受了风寒,还是那人的别有用心呢?
她冷冷地撇了一下嘴角,这个神情,悉数落在玄忆的眼底,这个丫头还是一样地傻,所以,他若此时,告诉她,他的所想,或许,她又会做出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来。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她带着目的,带着恨,继续陪在他身边。不过短短的三日,或许,就是属于他最后释怀的日子。
“朕已知晓,传院正过去替奕鸣诊治,若有事,即刻来禀于朕。”顿了一顿,复道,“让顺子回昭阳宫伺候着,这里由你暂代他的职。”
“奴才遵旨!”
小卓子应道,随后,脚步声远去。
殿外的雷,还未停歇,但,有他在身旁,她并不觉得雷响是多么地难耐。
甚至于,她开始不再惧怕雷声,只是,摒了呼吸,想听他说出那些话。
是的,她还是那么傻,希冀着, 能从这些话里听到她所要的解释。
那样,她就能释怀,就能不再去恨了吧。
恨他,原来,她会更加的心痛。
而,玄忆仅是盘坐在殿中的蒲团上,并不再说话。
她,只能随他一起盘坐在蒲团上,甫要颂经祈福,却听得他淡淡地道:
“不必颂了,待雷止住,你就去歇息吧。”
这话虽淡,落进她的耳中,却蓦地一震。
刚刚那雷劈了殿内的一角,他怕她再怕,所以,选择盘坐殿内来陪着她,等到雷不再打么?
她抬起眸子,望向他,他的眼眸却闭阖着,看不到一丝的光芒。
只有夜空轰鸣的雷声喧染出这第一夜的不平静。
这一夜,直到霁光初露,电闪雷鸣方稍稍止住,绯颜盘坐得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头低着,直到一个惊醒,发现失礼时,才发现,自己,竟已躺在偏殿的床榻之上。
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连纱帐都被人悉心地放下。
除了他,这里,该不会有其他人了吧,宫人无谕都是不得擅入的。
而作为圣女,三日内,她是不允许歇在榻上,所以,仅会是他把她抱至此,容她歇在本属于他的榻上。
匆忙下榻,一边将昨晚披散的青丝轻轻绾起,甫出内殿时,他仍坐于蒲团上,纹丝不动。
仿佛并非是他所为,不过是她自己睡梦里摸进了内殿。
她轻轻在一侧的蒲团上坐下。
这一坐,接下来的两日,终是如浮光掠影般逝过,主殿虽然修茸完成 ,由于斋戒不宜再次移驾,是以,他们仍是戒于偏殿之内。
对于主殿被雷劈中这一层,除了近身的宫人知道,并未有再多的人知晓。
同时,奕鸣的高烧并不容乐观据闻,虽林蓁衣不解带的照料在侧,还是一日重似一日。小卓子也由每日的一次回禀,变成每日三次的回禀,她瞧得出玄忆脸上的神色,对于奕鸣的病情,他还是担忧的。
他是否对于那个故人的死,也曾有过比担忧更浓的悲伤呢?
她想知道。
她开始正视自己的心,她想知道,在林婳“死”去后,他是怎样过来的,哪怕,他下了那道圣旨,绝了彼此的种种,真的,不会悲伤吗?
但,他再没有启唇告诉她,关于那位故人的事,而,她所能做的,也只是静默地等着血祭那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