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用这么点时间,就把晚膳用过的筷箸磨到这么尖利,本身,也是有问题的。
但,这个问题,不过是被人刻意不去提及的问题。
绯颜慢慢低下螓首,弯身,走进牢房内。
澹台谨的眼睛闭着,失去血色的唇苍白得,就如同那墙面一样。
在圣驾到来之前,早有大夫进行急救,可,那筷箸扎得太深,拨出,即是顷刻间就会要了命,若不拨出,也无非是耗着时间罢了,随着体内鲜血的流失,这命悬一线的时间,不会握得太长。
她缓缓蹲下身子,澹台谨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谁…”
“婳。”
她低低地说出这一字,再不是刻意在人前伪装的声音。
澹台谨没有睁开眼睛看她,他仿佛在笑,这份笑,不过添了一份悲凉的意味。
“我……死了吗。”他的声音依旧很低,更是气若游丝般虚弱。
他每说一句话,胸前,象是破了洞的窗纱被风一吹,鼓捣地响着嘶嘶呀呀的声音,在阴暗里响起,只让人的心境压抑黯然。
“婳...儿....”
这么笑时,他两行老泪突然就这样流了下来,未待再说出一句话,他张开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胸前的伤势,显然,是不乐观的。
绯颜跪伏到地上.执起丝帕.擦拭他口边的鲜血.可.再擦.都无济干事。
血,根本止不住。
一如,他眼角的泪,亦是止不住。
林蓁自小是随林远,婳儿却跟着墨叶在他身边长大。
但他,却陷入昔日的恨里,生生地,在岁月蹉跎中失去墨叶。
婳儿,是墨叶去后留给他唯一的纪念。
他连这唯一的纪念,彼时都一直疏远,不愿亲近,更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可,天知道,他是多么珍惜这个女儿,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仅能一步步地看着失去她。
如今,耳边的这个声音,是这么地熟悉,真的,是婳儿。
是死前的幻觉吧,让他又听到了婳儿的声音。
她死了两回。
她,早不存在于这人世间了。
都是因为他,若他不与摄政王达成那个协议,或许,她根本不会死!
他想睁开眼睛,可,此刻的他却连睁开眼睛的勇气,似乎都随着力气一并消逝怠尽。
只隐隐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他已经渐渐冷去的手,是婳儿吗?
她的手,是温暖的。
她,没有死
她,竟然真的没有死!
幸好现在,婳儿还在
她为什么死而复生,他已没有时间去问,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终究是要死了。
“是我。”她的声音很轻,可他听得却很清楚。
他露出更苍白的笑,他觉到唇边的丝帕被濡湿,他的血,应该没有多少可以留了。那根筷箸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腔内,就象,墨叶一样.深深地,驻留在他的心里。
这辈子,终于是要结束了。
纠缠纷绕的这一辈子,其实,早在墨叶死的那天,就该结束了吧。
他记得墨叶在他最后一次去瞧她时,说的那句话:
“若老爷仍不原谅我,有朝一日,我死了,好好照顾我的女儿,可以么?”
他没有去看她的眼睛,他知道,那里蕴满了泪水,是他,让她又一次的哭泣。
倘若说,林远负了她,那么,她的所有泪水,却都是为他流的。
无数次,他想拥她进怀,告诉她,他真的爱她,为了她,他可以放弃所有,甚至于功名利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