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陪朕下几副吧。”
“诺。”
“既在宫外,不必拘礼了。”他淡淡道。
棋是寒玉棋,捏于指尖,冰冷沁骨,她下得极是小心,每一次,都要输他一个棋子,这样,即不让他觉得无趣,又不至欺君。
所以,她算得很细,很吃力。
轩辕聿的神情依旧是淡漠的,如是,下到第六副,月上柳稍时,他凝着她,道:
“醉妃,算了六幅棋,不累么?”
她一惊,手里正理的棋子坠入棋盘,无疑泄露了她的心思。
“好好陪朕下一副棋。”他沉声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捡起棋盘上的棋子。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算每一步棋,而是真正用她往日的所学与他对弈起来。
可,这一次,她却很快输到丢兵弃甲,没几个回合,就被他的黑棋团团围住,再没有一丝的生路。
原来,她在算他的棋,他算得比她更多,每次,都只让她误以为,输一个棋子。
她惊愕地抬起脸,正对上他淡淡的笑意,是的,他对她在笑。
这一次,她看得清楚,明白。
他的腮边,有一个含蓄的笑涡,这个笑涡,一如初见时那样,不过彼时他的笑,应该是给慕湮的。
慕湮,鹿鸣台上,是否又会见到她呢?
一别,竟已三年。
“你的棋艺其实不错的,只是,还是没有放开。”他的语声还是很淡,这么淡,却让她收回了心神。
她低下螓首,唇微微一撅,轻声:
“之前的六副棋,皇上原来也并没有真的用心下。”
“你怎知朕没用心?”
“是用了心,每步都让臣妾误以为算到了皇上的棋。”
“朕没想到,你竟会算了六副,朕实在忍不住,才说让你好好下一副,这么算法,最是耗费心力。”
“臣妾也只算在棋上。”她似听出他话外之音,声音愈轻。
“朕自是知道……”一语出,忽然,车辇剧烈的一震,显见是咯到了什么,她本靠近窗,这一震,她的身子径直往窗上跌去,他眼疾手快勾住她的腰,她扑到他的怀里,却见,车内的几案倒了一地。
那些棋子洒落开来,兀自闪着冰冷的光泽。
“皇上,连日的阴雨,前面的道路被滑落的山石堵了。”李公公尖利的声音在车外传来。
“清除巨石需要多久?”
“估摸着少说也要二日吧。附近就是安县,皇上是否在安县稍做休憩?”
“准。”
又见君(03)
往安县去时,雨倒是渐渐小了。
这一路,她在他的跟前,逐渐放得开了些,并不再象以往那般拘束。
其实,他并不是表面那样冷漠的人。
只是,她用自己的拘谨,来刻意拉开他和她的距离吧。
这些日子以来,因轻车简行,夕颜是没有另坐一辆车辇。有时候,晚上到不了州府,他们会宿在车辇上,他一直坚持让她睡在里侧,而他和她之间,总会有一条墨守成规的界限,谁都不会逾越一步。
好几次,半夜醒来,她会发现,自己不雅的睡相经常把锦被踢去,有一次,恰好是他替她盖上被子,不知怎地,她就醒了,他看着突然醒的她,竟有一丝的讪讪,而她则是尴尬的。
最尴尬的一次,是她晚上睡得太熟,竟会滚过他和她当中那条界限,清晨醒来时,正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她想挪一下身子,又怕惊醒了他,这样的姿势一直保持到他起身,她才发现,自己的颈部别到了。
这也使得她接下来的晚上不敢睡得太熟,以免再有更夸张的情况发生。
她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她不雅的睡相,是从小到大最不好的一个习惯,以前在王府,丫鬟们都不会提及这点,她一人独占整座床,更是不会意识到这点是个大问题。
直到现在,方发现,要改正习惯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