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背了那主上的意思,便是此刻的小惩大戒。
他中了箭伤,是忌大补的,只这汤药里,该是含了大补之物,而,他想着这是她命人端过来给他的,却是忽略了饮下前,去辨一辨这汤药里,是否掺了其他的禁忌之物。
这些禁忌讳这也间接告诉他,若他再有差池之外,恐怕,就不止是吐一口血这般简单了。
累及的,该是夕颜。
譬如今日之事,倘被别有用心之人传扬出去,那二十万的斟兵心里,必会起了计较。那时,矛头无疑会直指夕颜。
哪怕,轩辕聿要保住这个‘小卓子’,必定也会间接失了军心。
主上纳兰敬德,这样一个连亲情都能利用的男子,不啻和恶魔已然没有任何的分别。
而他现在要做的,无疑就是和恶魔在进行着危险地交换游戏,稍有不慎,赔上的,不仅是他的名,还有她的。
他并不怕死,若不是因为她,早在破国那日,他就已经决定赴死了。
“苍,倘若你死了,我也不会活。”
只由于她的这句话,哪怕是句谎言,已然让他毅然决定了活着。
纵然是卑微的活。
现在,他更加不能死,既然她选择来到杭京,他能活着一天,好歹就能护全她一天,不是吗?
他裸露的肌肤上,生生沁出些许的汗意,室外的春色,再明媚,只是与他无关了。
安如步子沉重地出得院落,哪怕,他嘱咐她不许告诉任何人,但,她即便能对谁都不说,憋闷在心里,真的好难受。
脚下不由自主地回到小卓子的正房,门口的宫人见是她,倒也没有拦着,她进得房内,小卓子正趴在躺椅上,一手够出窗外,去拈那枝斜探进殿的桃花,见她来了,忙收了手,耳根子却是有些发红。
这小卓子确实很有女子之态,是不是也正因此,她也和‘他’犹是投缘呢?
“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她端着托盘,将那托盘的蜜饯拿出,放到躺椅旁的几案上,道,“这个,给你用吧。”
夕颜望着托盘内空落的汤药碗,只愿着他的伤势能尽早好起来。
眸光稍回时,落在那碟蜜饯上,却发现不对,碟旁的白瓷上,隐约有些许的红色。她眉心微颦,凝向安如,这一凝,恰看到,安如桔色的衣襟上繁复的绣花,亦染上不该有的红色。
这种红,她不会陌生。
属于鲜血干涸前的银红。
“候爷还好吗?”她问出这句话,目光紧锁于安如脸上的变化。
“他——”
安如被这一问,终是小女子的心性,再控不住,一颗泪珠子突兀地就坠落了下来,才要启唇,却见小卓子摇了一下手,她顿了一顿,只听小卓子道:
“候爷想是伤势还未恢复,太医开的方子又克不住吧。小姐不必担心,这般地哭,被人看到,却是不好。”
瞧安如的神色,她就知道,这些许干涸的血必来自银啻苍。
既然知道,她不要安如再说一遍,这样,不仅安如会更难受。并且,安如倘在这里大声哭出来,这样的情绪不仅会感染人,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院里,人太多,心,太杂。
若是悲伤的箭伤,断不会出现在碟旁和安如的衣襟上,除非拔剑时方会有这般的冲力,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是他吐了血。
他受的伤到底有多重呢?
她的心,再无法做到平静。
如若,这一箭下去,要了他的命,她难道,还能这么镇静地坐在这么?
如若这样,那她将不是愧疚二字所能涵盖的心情。
“小姐,这蜜饯,奴才留下用了,你回绣楼吧,出来这么会,估计知府老爷有得惦记了。反正自今日后,他该不会再限制小姐出绣楼了。”
安如执起帕子擦了一下眼泪,那双本来很好看的眼睛,只一会,倒哭得有些红肿。
“嗯,我晓得,可,我就是担心他的伤势。”
“放心,这里,其他没有,有的是好太医,实在不行,奴才也会求皇上,让院正给候爷瞧一瞧的。”
夕颜说完这句话,将腰带上一玲珑的玉蝶递予安如:
“这,你拿回去,若知府问起,就说是皇上赏的。谢你做了女红。”
这本身今日换上太监服时无意中发现搁在一旁的,想是轩辕聿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