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蔺姝接过筷箸,夹了一筷菜式,慢慢咽下,这一咽,她却瞧到那名太监并没退出殿外,仍是恭立在殿的那隅。
“你——”
她皱起眉,突然意识到不妙,太监虽躬下身子,可是,她怎么忽略了,这个身影这么象一个人呢?
忙用手抠喉,欲将方才用下的菜式吐出,却,再是吐不出。
而那太监在此时逼近她,声音阴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声音不再尖利,正是纳兰禄的嗓子。
“你——”
“是不是觉得连说话都困难?别说了,省点力气,说得越快(19lou),这毒运行的速度就越快。”纳兰禄轻轻地撂起她的发丝,一字一句复道,“谁会想到,我会扮作太监呢,又不怕死的在此时再进宫?话说,为了你,我可是又冒一次险啊。”
纳兰禄顿了一顿,又道:“所以,你该安心去了。带着这个孽障孩子一起去吧,每年的清明,我会考虑给你们烧纸的。啊,今年的清明马上就要到了呢,真是不错的时间。”
这句话,说得那么轻松。
是的,她死了,他为何不轻松呢?
西蔺姝的手抚着腹部,那里,明明有这个禽兽般男子的骨肉,待到这骨肉诞下,登基为帝,若为子,他其实就是真正的太上皇,她原以为,冲着这点,他都不会痛下,反会帮她度过此劫。
是啊,只要太后死了,这劫就散了。
她是中宫皇后,没有被废黜,并且这一事,又被太后刻意隐掖着的。
原以为的转机,突然,在临死前,她方意识到,不过是一招假借他人之手除去她的死棋。
这个他人,就是腹中孩子的生父。
从走出那步路开始,那行棋之人,就吃准他和她之间,没有任何情意,有的,仅是互为谋算的交换。
这场交换,随着事败,他背后的那人,必是不会容罢。
毕竟,牵涉到凤夫人一事,毕竟,牵涉到谋害太后、荣王一事。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她听过,可,她却始终不明白。
五脏六腑仿似被火灼了一样的疼痛,这份疼痛里,她看到眼前的男子,打开一瓶药,慢慢服了下去,那是解药吧,他以身试毒,当然会有解药,她的手向那瓶解药伸去,伸去——
却,差了那一点,再是够不到,够不到啊。
一如,她的人生,哪怕走到最尊贵的位置,离名副其实,亦是只差了那一步啊。
手,垂落。
身,瘫下。
接着,她的身体,慢慢的开始腐蚀,以极快的速度腐蚀,接着化为一滩血水,这些血水,汇在那金色的锦砖上,就好像谁刚流出的血一样真实。
他,要的就是这份真实。
服下解药,纳兰禄冷冷地轻笑出声,这个女人,通常会把一切正经收着,并且一定会随身存放,果然,在那融成血水的那处,有一张卷起的纸,他拿过那卷纸,摊开瞧了,就在烛火上点燃。
化成白烟,再不会存在。
接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这处殿内,不过一会,挟着一具太监的尸体再次出现,放在那滩血水旁。
这太监的尸体,是他早前就杀了的,接着这一滩一时还不会冷去的血,无疑是最好的时间搭配。
接着,他方从原路出去,躬着身子,卑微如斯。
当宫人的尖叫声响起时,只将禁宫的夜色衬得愈发暗沉。
这份暗沉的夜色中,太后正作于贵妃榻上,翻着太上感应经。
“太后,皇后失踪了,膳食太监却死在殿内,据值门的太监回,是亲眼瞧见膳房的太监出殿的。”莫梅语音平静地回道。
“嗯。”太后仿似不以为意地道,只是在关上太上感应经时,目光有些许的沧桑。
这么做,终究是生生逼死了西蔺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