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简璧大概明白她们在奇怪什么,哪有做成这般的夫妻?
“王爷”,段简璧扶门而立,望着天上的月亮,说:“您可否休了我?”
贺长霆看过来,眉宇间没有一丝异动,稳稳地看着她。
等着她再说一次。
因为下药被罚,她心有怨怼,与他置气情有可原,但凡事须有分寸。
等不到晋王回应,段简璧扭过头去看他,对上那双一贯冷漠的眼睛,不由得怯了胆子,虽不敢追着再问一句,却迫自己没有逃开他目光,倔强对视着等他的答复。
贺长霆见她被自己盯得生怯,收回目光,冷道:“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不要再说这种话。
不要再做这种事。
他总是轻飘飘一句话,给她套上沉重的枷锁。
她心情不好,假山下独自待一会儿,迷了路未能及时回去,被他寻到,不曾问她因何躲去那里,不曾问她是否受伤,只告诉她不许再这么做。
她三番五次,百般柔顺央求,请他回房去歇,不过挽了挽他的手臂,被他扔出去,又说,不要再这么做。
甚至床·榻之上,他也要伏在她耳边命令,不要再做这种事。
如今就连自请休书,也要被他训诫,不要再说这种话。
她做什么都是错,所以,她只配柔柔顺顺地做一具供他消遣的行尸走肉么。
“你能不能,休了我。”眼泪顺颊滚落,近乎哀求。
惹得男人再次投来目光,却仍旧稳当地没有一丝丝波动,全然没当回事的样子。
段简璧一向知道,她对他一点都不重要,所以,休与不休,对他而言,没什么分别,可对她很重要。
她觉得可笑,她自己的姻缘,当初不能做主,如今想要放弃,竟必须借力晋王,他答允,这事才能成,他不允,她没有丝毫办法。
“你我婚事,举朝皆知,我若休你,得有一个叫人信服的理由。”贺长霆平静地说,“你要我以什么样的理由休你?”
段简璧不说话,脑中搜寻着可以用什么样的理由。
“不论什么样的理由,对你的名声,有害无利,而段家百年望族,会否继续容留一个背负污名、被天家休弃的女儿,你,可清楚么?”贺长霆娓娓讲着道理。
想她年纪小,又久不在京城,对一些事情未必知道,贺长霆也不吝与她多说一些。
“十三年前,段林两家姻亲,林家坐罪下狱,段家为求自保,不惜逼死林家长女,也就是段七夫人,更将她所生儿女远送西疆服役,至此不闻不顾,这事,你可知道?”
贺长霆看了她一眼,随即改口:“彼时你才三岁,尚未记事,不知也正常。”
贺长霆奉命成婚,一切礼仪程序由礼部操持,大胜还朝已做了现成新郎,对段简璧具体的身家背景不甚清楚也没兴趣细究,只知她行十四,长在乡野,有位心术不正的姨母,并不知她母亲就是林家长女,故而才会拿这事举例。
段简璧却听在了心里,她只听姨母说母亲是病亡,不知是被段家逼死的,晋王既知道的这样详细,或许可以趁机多问些事情。
“十三年前,您也才九岁,缘何知道这么多?”
贺长霆并不回答,他与她说这些事情,不是叫她刨根问底的,只是要告诉她,段家很会明哲保身,叫她下次再耍气请休书的时候,想想后果。
段简璧见他不答,故意说:“你也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贺长霆被她的天真逗笑了,如此笨拙的激将法,她偏偏神色那么认真。
“你不信也罢。”贺长霆才不会上当。
又问:“还要我休你么?”
段简璧不语。方才请休书,确实是她一时冲动,没有虑想周全。
她只觉得心中苦涩,想逃开这桩姻缘,却没想过逃开之后对她、对姨母有什么影响。
段家能对母亲下杀手,对她和姨母又怎么会手软。
还是符嬷嬷看得最透,做了天家的儿妇,要么体体面面,荣华富贵,要么青灯古佛,寂寥一生,没有第三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