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霆不语,心知父皇虽未有决断,但依段瑛娥认下的罪名,加上魏王和汝南侯的关系,父皇不会重罚。
段简璧看晋王神色,心里也冷了一层,“她这样欺负怀义郡主,竟也能全身而退么?”
她声音不重,并非质问,更像是无可奈何地呢喃。
贺长霆仍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下药之事,是我错怪了你。”
每一个字都清晰沉重地落下来。
段简璧以为事情过去那么久,早就不在乎真相了,可听到他这样说,心里还是起了波澜。
就是因为那件事,他在这间厢房里大发雷霆,不惜在这佛门之中下令责打一个年过四旬的嬷嬷,严刑逼供要她认罪。
她拖着疲软的身子跪在他面前,一遍遍央告,一遍遍说,给他喝下的只是观音那里求来的送子药,可他一个字都不信。
也是因为那件事,他连姨母都恼了,私心以为姨母心术不正,教她用歪门邪道勾诱男人。
甚至前几日提到此事,他还是认定是她下药,是她有错在先,他不过秉公处置。
今日,缘何后知后觉错怪了她?
“查到那药的来处了?”真相来得有些迟,但段简璧还是想知道,是谁有这样能耐,悄无声息给晋王下了药,还叫他丝毫不疑。
贺长霆又陷入良久沉默,看到她等待的目光,知自己欠她一个交待,说道:“那晚,我喝了段十二姑娘的酒。”
段简璧一动不动,目光似一层突然凝结的寒冰,定定望着晋王。
她当初就提醒他,他与谁喝酒,说不定酒里掺了药。可他全然不当回事,宁可严刑逼供也不肯去找那人对峙求证,甚至说她胡乱攀咬。
原来那人是段瑛娥。
他就那般信任、维护段瑛娥。
那时,她是他的妻子啊,她盼着与他夫妇和美,相知相敬,他与段瑛娥诸般往来,又是送花绫,又是送骏马,她视而不见,私心以为日久天长,这些都会过去,而今再想,何其天真,何其可笑?
段瑛娥的酒,她的茶,晋王只疑她的茶,没有一点道理,没有一点公允可言。他那时的心,完全偏在段瑛娥身上。
纵使她很努力想做好他的王妃,纵使她已尽己所能想要接近他,他还是猜忌着她,蔑视着她。
“为何?”段简璧冷冷地看着晋王,“就因为我长在乡野,一朝得了富贵,所以一定是我不择手段?”
“就因为我想接近你,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所以一定是我下药,逼你圆房?”
“明明不是我一个人有嫌疑,为何不肯给我一点点公允?”
原来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段瑛娥?
贺长霆一言不发,当初他确实只看到了表面顺理成章的迹象,自认为理智地分析了前因后果,自认没有判断错误。可他没有看清楚人心。
段简璧看了他一会儿,心中的波澜渐渐淡下去。
左右这夫妻已经不做了,他曾经更看重谁,更偏心谁,一点儿都不重要了,她恨段瑛娥,但这恨与晋王无关。她也不会要求晋王和她一样恨段瑛娥。
“娘娘,药好了。”
红炉把药放在茶案上,见王爷王妃面色都不好,没敢多留,放下药便出去了。
段简璧伸手去端药,被贺长霆先一步按住了手臂。
“不要乱喝药,若有不适……”
“这是避子药。”
段简璧漠然打断他,抬手仍欲端药,贺长霆却并没松手,怔怔盯着那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