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如今虽拥半壁江山,但东都和夏地都是刚刚平定,正值多事之秋,这也是皇朝没有立即南伐的顾虑所在。彭城兵务其实并不紧要,裴宣大可以晚些再去。
若非为情所困,裴宣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裴宣沉默了会儿,看看段简璧,见她脸色煞白,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来。
裴宣点头,应承晋王。
一行人收拾妥当,上马回程。
车厢内,段简璧手里还握着晋王给她的短刀,目不转睛盯着窗子处,生怕再有飞矢穿进来。
贺长霆看她片刻,犹豫了会儿,握住她手。
大掌温热,将她小手完全包裹住了,粗砺的掌心像一座铜墙铁壁,似能将所有危险隔绝在外。
段简璧回过神来,看看晋王,把短刀还给他,正要挪一挪身子离他远一些,听他说道:“不要太靠近车壁,不安全。”
段简璧看他坐的位置,也贴着车壁。
贺长霆察觉她眼神,看看两人中间的空隙,默了一刻,淡声道:“你若不躲,我便坐过去些。”
他不想看见她躲自己的样子。
段简璧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坐到中间位置来。
贺长霆目光微微一动,往坐榻中间挪了挪身子,稍稍离开车壁,与段简璧还保持着一个横掌的空隙。
两人都不说话,段简璧心有余悸,不想依靠晋王,紧紧抱住自己双膝,平复心情。
贺长霆的位置,能看见她的侧脸。她眼尾还有些红,又长又密的眼睫上还沾染着细细的泪珠,湿湿润润。
她方才确实哭了,配合他做戏时哭得很伤心,真似为他哭丧一般。
他当真重伤将死,她真的会为他伤心么?
在她心里,他可还有一丝位置?他真的,再也比不过裴宣了么?
贺长霆没有答案,也不能去探求答案。
可心底又总想知晓。
明知是一桩毫无意义的事,他竟在这上面多费思虑。
“元安暂时不走了。”贺长霆看着她荒芜的神色,不知为何,突然说了这句。
他知道,她之前几日都因裴宣要走闷闷不乐,现在,总该有些欢喜了。
段简璧脑袋伏在膝盖上,闻言,歪头看向他,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他以为她会开心。
段简璧没有说话,扭过头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歪过头去看晋王,“我有件事要问你。”
贺长霆颔首,神色平静而认真。
“你之前冲入火中救我,包括方才那般护着我,是因为在乎我,还是怕我出了差错,没办法向阿兄交待?”
他做的那些事,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裴宣?
贺长霆眉心微微动了下。
又是这个问题,不论他做什么,她总要和裴宣扯上关系。
做这个是不是为了裴宣,做那个是不是为了裴宣,他和裴宣是兄弟,不是夫妻。
他很清楚,他做这些不是为了裴宣。
贺长霆看着她开口:“我对你做的事,不过是为人夫君的责任。”
段简璧愣住,为人夫君的责任?
不是为了裴宣,也不是在乎她,只是因这一个“妻子”的身份。
段简璧觉得好笑,“哪个夫君,会把自己的妻子许给别人?”
贺长霆目光滞住,像突然凝结的冰。
段简璧脸上荒诞的笑容很快散了,她认真提醒他:“王爷,从你做下那个许诺时,你就不再是我夫君了。”
贺长霆像一尊没有魂识的石像,滞怔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