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霆看了裴宣一眼,移目向上,看向段简璧,她一手拨着帷帘,望着眼前有如神兵天降的晋王一行,掩不住目中愕然。
段简璧不明白,晋王为何要追来,还带着这么多人追来?
贺长霆跃下马,行至裴宣面前,目光才自段简璧身上移开,“元安,辛苦你护卫王妃。”
说罢,他伸出手,示意裴宣交出马缰,余下路程,他要亲自驾车。
裴宣看贺长霆片刻,并未交出马缰,只是松手放了缰绳,一跃下了马车,很快没进随行的护卫中。
段简璧看着贺长霆,一句话不说,只目光幽暗沉静,仿佛有许多怨气悄无声息地掩埋在夜色中。
贺长霆也看着她,想叫她坐回去,替她落下帷帘,刚刚抬起手,帷帘已然冷漠地落下。
他目光微暗,面色却无变化,平平稳稳地驭马驾车。
这里人烟荒芜,最近的村邑也要半日车程,贺长霆并不打算连夜赶路,命护卫找了一处相对平坦的高地安营扎寨。
护卫们都带着特制的寝具,席地而睡便可,无需搭建营帐,故而整个营地只有一座营帐,便是晋王夫妇休憩之处。
营帐之内十分简陋,唯火光通明,煌煌耀目。
帐内过于明亮,外面人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影子,贺长霆便又亲自在帐内正中围出一片空地,挂上衣服作为屏障,如此便隔出内外两厢,内厢里活动,不必担心被外面看见。
自进这营帐,虽与贺长霆共处一室,段简璧却是一句话没有与他说过,兀自收拾着行装,将白日没有晾干的衣裳又拿出来,看了看眼前用作屏障的架子,把贺长霆铺展搭好的衣服拢聚起堆在一侧角落,把半干的衣裳铺开晾了上去。
贺长霆认出,那是裴宣的衣裳,眉心不觉便蹙紧几分。
“王爷,该换药了。”方六送来装着药膏的盒子和用来包扎的白布裹帘,心想着有王妃在,这等事自然用不上他,遂放下东西便走了。
贺长霆看看地上的东西,又看看段简璧。
她方才该是听到了,他需要换药,可她眼都没抬一下。
贺长霆拿起药膏和白布裹帘,在段简璧面前放下,正欲脱衣裳,看见面前架子上搭着的半干衣裳,顿了顿,又起身出去了。
再进来时,先是在外厢站了会儿,而后才进内厢,取下架子上裴宣的衣裳搭在外头新撑起的木竿上,复把自己的衣裳从角落里铺展开来。
做完这些,他才在段简璧身旁坐下,开始解自己的中衣衣带,见段简璧仍是无动于衷,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又微微倾低身子,将包扎用物朝她眼前推了推。
意思很明显,想她帮他上药。
段简璧的目光仍没有移过来,旁若无人铺着自己的寝具,收拾妥当,起身径自灭了灯火,睡下了。
帐内霎时一片漆黑。
过了好大会儿,月光稍稍透进来一些,却仍旧昏暗得难以视物,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席地而坐的孤影。
段简璧这一夜睡得并不好,因为贺长霆几乎在她旁边坐了一夜,虽于漆黑中,她还是感觉到他的目光总是包裹着她。
他不说话,呼吸也很轻,偶尔的舒展动作亦是极力压着动静。
段简璧以为他撑不了多久就会睡觉,并没理会,但每次迷迷糊糊中,翻身或者不经意的小动作,总能察觉有人在为她拢被子。
甚至还听他说,“当时,是不是很疼?”
夜色太重,声音太轻,又是在半睡半醒之间,段简璧也记不真切。
晨起,段简璧睁开眼睛时,贺长霆已经穿戴好衣裳,依旧是玄衣金带,丰神英朗,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样子。
“醒了。”他看着她说,似在等着她的回应。
段简璧不说话,移开眼不再接他的目光,开始穿戴衣裳。因是露营在外,她睡觉只脱了外衫,很快穿戴完毕,又开始整理自己的寝具。
“不必收拾了,水已打好,你去梳洗吧。”贺长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