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璧,其实我没想到,原来人生会有很多遗憾。”
他拥着她贴在自己怀里,突然语重心长,用一种不久于世的口吻说起话来。
遗憾当年段辰兄妹三人被送走,他不能阻下,遗憾胞姐远嫁他不能阻拦,遗憾没能及时去西疆接回段辰兄弟,让阿璧没了至亲兄长,也遗憾没有早些认出阿璧,好生护佑她。
他重重叹了口气,低下唇来深深压在她的脑顶,亲了又亲。
似万般不舍地诀别。
能察觉,女郎埋在他胸膛,虽没有声息,眼泪早就如泉水汹涌,打湿了他衣袍。
贺长霆生出些罪恶感,不该利用她的软心肠,惹她哭这么狠。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中毒不假,呕血也不假,但不出三日,他一定能查到是何毒药,有了毒药,对症下药,凭张医官的医术,不消几日定然药到病除,全然不到生离死别的时候。
可一想到她哭成这般是舍不得自己,男人心里愉悦又畅快,忍不住想听她多哭两声。
“阿璧,想听你再叫我一声夫君。”他得寸进尺地说。
像刚刚嫁给他时,满心满眼都是他。
怀中女郎沉默了许久,似在整理情绪,过了会儿,她从他怀中挣了出来,擦干了脸上的泪,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平静地说:“我知道你顾念我和姨母才选择把事情压下,说到底,如果没有孟津渡的事,段瑛娥也许不会这么恨你,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如果你……我也不会再嫁。”
贺长霆唇角浅浅翘了下,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下来。
真到将死那一步,定要将她安置好才行,她这样的软性情,美姿色,安顿不好,于她便都是祸患。
“为我守寡么?”他也作当真模样,看着她问。
段简璧点头。
“你一个人,守着多辛苦,连个孩子都没有,老无所依,我不放心。”贺长霆说。
段简璧心里动了动,安慰他:“没事,我有哥哥,还有姨母,再不行,过继一个,哪里就会老无所依。”
“你老的时候,姨母也老了,至于兄长,他也要建功立业,成家立室,哪能守着你啊,过继来的,总归隔着一层,我还是不放心。”贺长霆面色怅然。
段简璧心想男人果真是命不久矣,竟悲观地想了那么远,正要说些什么再劝,听他说道:“阿璧,还是不愿为我生个孩子么?”
段简璧一愣,想要宽慰他,忙说:“不是我不愿意,是你身子不行了……”
话落,看见男人呆滞的神色,想到他曾经在那事上的威风,才觉话语不妥,忙又东拼西凑了几句体己话:“总之你好好休息,一切等你好了再说。”
“谁说我身子不行?”贺长霆声音沉下来。
“那……”还用说么,中了毒,多多少少都要有些不好的。
“你休息会儿吧,我去看看你的药熬好了没。”段简璧想走,又被男人按下。
他的手臂还是那么有力,确实不像中了毒。
“等我好了,你愿意给我生孩子么?”他穷追不舍地问。
段简璧看着他干瞪眼,不说话。
贺长霆闷闷地咳了声,用手掌捂住嘴巴,轻微擦拭了下,攥着掌心放下去,也松开了段简璧,“你去吧。”
“我若真死了,也不必为我守寡。”
字字专刺女郎的软心肠。
段简璧默了会儿,主动伸手握着他手臂,想给他些鼓励和安慰,“等你好了,孩子的事,不就水到渠成了么,你不要多想,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