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浓说:“没有。”
秦露浓说:“你猜我信不信?”
秦意浓说:“我管你信不信。”
秦露浓哈哈笑了。
“你现在脾气见长。”秦露浓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温柔,说,“我很高兴。”
秦意浓避开她的手,道:“咱妈还活着呢。”
秦露浓佯怒:“怎么说话呢?”
秦意浓偏头,朝地上呸呸两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秦露浓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道:“告诉姐姐嘛,为什么闷闷不乐?”
秦意浓快两个月没见到唐若遥了,越想忘越忘不掉,心烦意乱,再看她姐一副没正形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说了没事!问问问,你是十万个为什么?”
“你这么生气干吗?”秦露浓不恼不怒,不紧不慢,道,“该不会为情所困吧?”
秦意浓炸毛道:“你才为情所困,你全家都为情所困!”
秦露浓笑眯眯,善意地提醒她:“我全家包括你。”如果秦意浓也为情所困的话,她们家真的就是全家都为情所困了。秦露浓皱起眉头。
她这话无异于拱火,秦意浓在气头上,口不择言道:“我又不是你,为了个臭男人要死要活!”
秦露浓苦笑,仰头去看灰蒙蒙的天。
沉默蔓延。
许久之后,秦意浓轻声说:“对不起。”她在心里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叫你嘴贱。
“没关系。”秦露浓迈开停留的脚步,领先秦意浓一个身位,道,“你说得对。我是为了……要死要活,抛弃了一切,结果不得善终。”
“什么叫不得善终,语文体育老师教的吗?你现在过得好好的,以后也会过得很好,让臭男人后悔去吧。”
“你说得对。”秦露浓回头,冲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却说不出的萧索凄凉。
未等秦意浓看个仔细,秦露浓已经目视前方,继续往前走在风里,她说:“枉我比你虚长几岁,竟不如你看得开。”
秦意浓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道:“我都没谈过恋爱,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秦露浓很吃惊地看她:“你没谈过恋爱?”
秦意浓刚想点头,迅速反应过来,又炸毛道:“你不是知道吗?干吗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秦露浓笑起来,笑声清脆如檐下风铃。
“是呀,我知道。”她眉眼弯弯。
“那你还——”
“逗你玩。”秦露浓一指点在她秀气的鼻头,往上推,把她推成猪鼻子,“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真可爱。”
秦意浓:“……”
算了,她不和孕妇计较。
秦露浓回去擦了个身午睡,秦意浓坐在她床沿看着她。秦露浓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睡意,问她:“你真的为情所困啊?”
秦意浓啧道:“你话怎么那么多?你不烦你肚子里的孩子都要被你烦死了。”
秦露浓软下声音:“姐姐想和你说会儿话嘛。”
秦意浓动了动身子,别扭道:“说,说完赶紧睡!”后一句又凶神恶煞起来。
秦露浓看着她:“我希望,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够爱自己。”
秦意浓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瞪眼道:“没了?”
秦露浓说:“没了。”
“你真的是在家闲得慌,睡觉!”秦意浓恶狠狠地说,给秦露浓掖被角的动作却无比轻柔。
“睡了。”秦露浓闭眼笑,“午安。”
“午安。”
秦意浓看着她睡着,又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我希望,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够爱自己。
秦意浓皱了皱鼻子,她哪有不爱自己,最近接戏都少了,休息变多了,气色红润。日子越来越好,她们一家人都会越来越好。
唐若遥……也会越来越好的。
秦意浓想起她时像喝了一杯柠檬蜂蜜水,又酸又甜。
算起来,再有一个多月,她就要杀青了吧。
时间过得真快啊。
秦意浓从客厅落地窗看着外面纷纷扬扬飘起来的雪。
“《胭脂》第三十八场1镜3次,action!”
“救命……有没有人……救命……”胭脂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她捧着自己的大肚子,长长的睫毛上已经盛满了雪花,几乎糊住她的眼睛。她的手脚都冻木了,只是肢体仍不肯停下来。
“救命……”她的眼神充满了孤立无援的绝望,她走不动了,也喊不动了,但她腹中的孩儿不允许她不动不喊。
“过。”冷杰扬手,立刻道,“准备下一镜。”
唐若遥拒绝了上前相扶的工作人员,直接坐在雪地里休息。
冷杰蹲到她面前给她讲戏:“下一幕是产子,你要表现出死与生之间的挣扎。没有人可以帮你,没有人可以救你,你必须自己救自己,还有你的孩子,你是向死求生……”
“《胭脂》第三十八场2镜1次,action!”
唐若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成为临时的襁褓,长裙遮住屈起的膝盖,嘴里紧紧咬住一根捡来的树枝,开始痛苦地产子。
她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心口急剧起伏,面色煞白,冷汗顷刻间浸透了她的全身,长发湿湿地黏在脸上、颈窝里,紧接着她开始了第二轮的用力,破碎的痛叫从树枝间溢出来。
产房里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从秦露浓被送进去,已经两个小时了。
秦意浓早就站不住,手撑着墙壁慢慢在椅子里坐下来,浑身盗汗,四肢冰凉。
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闯一道鬼门关,随着医疗水平的提升,产妇的安全也得到了极大的保障。但并不是百分之百,发生意外的概率依旧不小。
秦露浓在里面生产了多久,秦意浓就在外面折磨了多久。
灯灭了。
秦露浓被推了出来。
医生摘下口罩,笑着说:“恭喜,母女平安。”
秦意浓浑身一松,起身的时候脚步不稳,踉跄两步差点儿直接摔倒在地上。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跌跌撞撞,扑到了床边。
“姐!姐姐!”秦意浓紧紧抓着秦露浓的手,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急着眼泪都出来了,仰头问道,“医生,医生你不是说她没事吗?”
掌中扣着的那只手手指动了动,秦意浓立刻低头看她。
秦露浓脸色惨白,却是微微地笑了。
“终于……又听到你叫我姐姐了……”秦露浓叹了口气,说,“好累啊,再也不想生孩子了。”
秦意浓先哭后笑,又哭又笑,最后埋在她手中嚎啕大哭。
秦露浓看向一旁也泪流满面的纪书兰,道:“让你们担心了。”
纪书兰说:“你先睡会儿吧,这儿有我们呢。”
秦露浓合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醒来已是深夜。
秦意浓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睁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秦露浓身体底子本来就不行,产后更是虚弱,她的笑容却一如既往:“你是想吓死我吗?”
秦意浓凉凉地说:“那你吓死了吗?”
秦露浓:“那倒没有。”
秦意浓说:“我吓死了。”
“这个我知道。”秦露浓点头,“哭得跟杀猪似的,猪哭得都没你惨。”
秦意浓说:“……我不跟你计较。”
秦露浓看着她:“叫姐姐。”
秦意浓:“姐姐。”
秦露浓笑眼弯弯:“乖。”
秦意浓忽然走神了一秒,道:“你接着睡吧,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孩子呢?”
“妈抱走了,说怕她吵到你。”
“带来给我看看。”
秦意浓去外面把孩子抱过来,秦露浓看了看,一本正经地对秦意浓说:“长得像你。”
秦意浓:“呸。”这个皱巴巴的猴子哪里像自己了?丑的就像自己,漂亮的就像她!
秦露浓哈哈笑了。
笑着又倒抽口气,疼得出冷汗。
“伤口没长好,悠着点。”秦意浓起身说,“我去叫医生。”
“不用,休息会就好了。”
秦意浓还是去叫医生了,医生的意见和秦露浓完全一致,休息就好。
秦露浓又睡着了,秦意浓看着襁褓里的那只丑猴子,发红的皮肤、浮肿的眼睛、变形的头型,丑得像是被外星人掉了包。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头发很茂盛,不是个光头。
秦意浓把孩子抱起来,走得离床远了好几步,小声道:“叫阿姨。”
她细声细气s宝宝:“阿姨。”
秦意浓自顾自笑起来。
这是她姐姐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她们一家人的宝贝。
秦意浓低头,轻轻地隔空亲了亲宝宝红扑扑的脸蛋。
要乖乖长大,不可以惹妈妈生气。
不管孩子听不听得懂,听不听得见,秦意浓絮絮叨叨地和她讲了大半宿的话。秦露浓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看见她在灯下站着嘀嘀咕咕:“你还不睡?”
秦意浓说:“我在胎教呢哈哈哈哈。”
秦露浓扶额道:“我看你是傻了。”
秦意浓立刻回她说:“傻人有傻福!”
秦露浓:“……”都傻到夸自己傻了?算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她好困。
“《胭脂》第四十一场,4镜4次,action!”
“卡,过了!”
“恭喜小唐老师,顺利杀青!”
唐若遥把挂了满身的彩带稍微拍了拍,接过剧组给的杀青红包,和大家一一拥抱,一向清冷的脸上此刻也洋溢着由衷的喜悦。
同日,全剧杀青,剧组拍了张大合照,前往酒店吃杀青宴。
唐若遥第一次参加杀青宴,新奇之余还有兴奋。作为女主的她,免不了被敬酒,她是小辈,礼数上更要敬诸位主创和前辈同仁。
唐若遥的电话打到了关菡手机上,关菡接起来便道:“秦姐不在。”
唐若遥说:“我今天杀青,很高兴。”
她声音怎么怪怪的?有点大舌头?关菡毫无波澜道:“恭喜。”
唐若遥又口齿不清地说:“我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找不到……路了。”
关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