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没有因为大雪而延误。上海的雪就是这么禁不起欣赏,才半天功夫就化了大半,除了高楼的房顶还有一些积雪外,路面的积雪基本已经清理干净。
候机室里的暖气吹得人犯困,夏夏靠在周韩的肩膀上,眨巴眨巴着双眼,“雪消失得还真快,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一瞬而过?”
“想睡觉了?”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犯困了,不过也正常啦,晚上不是没怎么睡么。
“有点……”夏夏打着哈欠。
这时,广播里传来消息,“各位旅客,飞往澳洲的XXX次航班即将起飞,请各位旅客及时登机!”
周韩轻拍着她的脸,让她清醒一点,“登机了,到飞机上再睡!”
“嗯!”夏夏伸手想伸个懒腰,可是手一伸出去,手上的戒指忽然滑了出来,钻石击打地面瓷砖清脆的声音狠狠地刺激着两人的耳膜。戒指轻轻弹跳了几下后,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幸好没有掉很远,就在长椅底下。怎么会这样……
夏夏愣了,周韩反应快,蹲下身子捡起戒指,“怎么这么不小心……是太大了吗?我是按照你的尺寸买的啊……”他半蹲着再帮夏夏套上,“好像是松了点,没事,回去再改小一点!呵呵,我看是老天想让我跪着给你戴戒指!”
夏夏不自然地笑笑,捏紧了手指,眼里满是慌张,戒指莫名其妙滑出来总是不太好的,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周韩一看慌张的夏夏就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连忙站起来把她搂在腰际,手捋着她的头发,安慰着,“没事没事,小心一点就好了,不要胡思乱想,只是一个意外而已……登机了,走吧!”然后拿起行李,拉起夏夏就走。
上海,再见!
回到澳洲,温暖的气候,熟悉的空气,这里现在是凌晨,天只是蒙蒙亮。夏夏迫不及待地开机打给宁大士报平安,“爸,还在睡觉吧?我回到澳洲了,刚下飞机,家里没什么事吧?”
“夏夏……”电话那头是宁大士疲惫的声音,“回来再说吧,没什么事……先回来啊,跟周韩一起回来!”
“好……”虽然宁大士没说,但夏夏隐隐感到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特地把周韩也叫上了。
周韩看她强作镇定的样子,心里也跟着着急,“怎么了?”
夏夏摇头,“爸让我们回去再说,快走吧!”
凌晨的马路上只有三三两两几辆车,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宁大士跟林美虹并没有在睡觉,花店已经开门,林美虹正在给店里的花花草草浇水。
“妈,你这早就开门了?”
“刚开,等你们过来嘛,”林美虹放下水桶,“快上楼吧,你爸要跟你们说件事儿,快过去!”
宁大士正在伤神,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全家福”。
“爸!”夏夏快跑着坐在他身边。
他看看周韩,又看看夏夏,“昨天下去去医院拿了亲子鉴定的报告……夏夏,清优不是你姐姐……”声音微微发颤。
心里的某处仿佛被狠敲了下,夏夏错愕地看向周韩,心里不敢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宁大士忽然摸到夏夏手上的戒指,“夏夏,周韩,你们……”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唉,这都是爸的错,是我太糊涂了,搞得大家都白开心一场,周韩啊……”
“伯父,”周韩打断宁大士,信誓旦旦地说,“不管清优是不是夏夏的姐姐,都不能改变我要娶她的决心。”
“好,好,”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夫居然在子女面前忍不住哭了,“可是清优……我可怜的女儿啊,她不是我的女儿会是谁的女儿嘛……”他明显已经语无伦次了。
“爸,爸……”夏夏抚着宁大士的背,“别激动啊,清优不是你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姐姐还是姐姐,没关系的,我们还是可以当一家人啊。”
“我也这么想,我们都已经把清优当女儿了,可是她说‘谢谢伯父这些天的关爱!’,她不喊我爸了,是我糊涂啊,这种事都胡乱认。”
这时,周韩的手机响起,是杨一枫打来的,这个时候打来会有什么事?
“喂,一枫,我刚回到澳洲!”
“什么!……”周韩声音都颤抖了,“我马上过来!”
周韩赶到医院时,杨一枫正塌坐在走廊的地板上,紧跟在后面的夏夏没来得及停下脚步,冲撞在周韩身上,“清优……清优在哪里……”
杨一枫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颓废的样子令人心疼,他空洞的眼神透露着丝丝凄凉,“清优……自杀了!”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走廊里似乎还有回声。
“什么……”夏夏一阵腿软靠在墙上,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傻!你让周韩怎么办,让爸爸怎么办?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他们敏感的嗅觉神经,这种味道像极了死亡的味道。夏夏忍不住泪流满面,整个人无预警地发抖,清优,姐姐,你别死啊……
周韩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杨一枫,清优自杀,认亲误会只是一个导火索,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如果清优死了,他对不起清优,也对不起一枫,他这一辈子都将受到良心的谴责。清优,你别死啊……
昨天下午,杨一枫接到清优的电话,说是亲子鉴定证实宁大士并不是她亲生父亲,他一听清优绝望彷徨的声音就马上赶到海滨别墅。
清优见到杨一枫,就像没了灵魂般又哭又笑,“哈哈,一枫,他不是我父亲,我还爸、爸地叫个起劲,你说可不可笑!他还说错不了,一定是,他怎么能这么保证呢?他不知道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的事吗?”
“一枫,我以为找到亲人了,可是原来只是白开心一场……哈哈,真是太可笑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宁大士他是不是想女儿想疯了,才会到处认女儿?他就是凶手,他杀了我……”
清优说话开始语无伦次,杨一枫在旁边只是听她倾述,这件事自己也不好插话,误会闹得这么大不好收场,他明白宁大士也是无心的。
“一枫,世上怎么会有亲子鉴定这个东西?如果没有就好了,我可以有爸爸,也有妹妹,有一家人啊……都是这个鉴定害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周韩也没有了……”
“一枫,宁夏夏好厉害,我斗不过她,爸爸是她的,周韩也是她的,家也是她的,她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
清优一个劲地说着哭着,她本来就话不多,过去的五年更是近乎封闭,现在仿佛要把这些年来所有的话都补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清优说累了,哭累了,终于在杨一枫怀里沉沉地睡下。
杨一枫把她抱在床上,细心地盖好被子,他不放心,于是就坐在房间的小沙发上陪着清优。
半夜,清优醒了,看到杨一枫在打盹,呵,我还是有人守候的,可是我一直守候的人又在哪里?她轻轻爬下床,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孔,她不禁笑笑,夏清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颓废?你在求他们爱你吗?可是你求也没用,没人爱你!
清优拿起一旁的刀片,失去理智一般,毫不犹豫地划破了手腕。看着温温的血液慢慢流淌出来,她并不感觉到疼,反而是一阵解脱的轻松。血液滴到台板上,流到地上,汇聚起来慢慢流进排水管……
清优感觉自己好累,她无力地瘫坐下来,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连衣裙,慢慢的,眼睛开始睁不开,她挤出最后一丝力气轻唤着,“周韩,周韩,周韩……”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一枫惊醒,猛然发现清优不在床上,“糟了,清优!”他第一反应就是洗手间,一边敲门一边喊,“清优,开门,快开门!”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杨一枫当机立断把门撞开,满地的鲜血,满眼的鲜红,触目惊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