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得这笑容，这女孩跟成千璟钱夹里面放的照片是一个人。

柔柔。

方可可盯着照片上的面孔，这张照片比起成千璟钱夹里的那张照片，像素不知清楚了多少倍，所以女孩的五官都能够看得很清楚。

这双眼睛，跟她好像。

一瞬间，方可可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压抑，充满了窒息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是眼花，这双眼睛，真的跟她现在的眼睛好像。

她将相框重新放回抽屉，然后跑到了洗手间的镜子前面，打开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她原来的眼形不是这样的，没有现在这么长。

其实在做整容手术的时候，她并没有打算对眼睛做出太大的改变。

因为她想保留一点，关乎于自己曾经身体的记忆。

但是成千璟不同意。

他义正言辞的给出理由：“如果你想要他彻底认不出你，你就必须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难道，你希望他在刚见到你时，便认出你就是他亲手害死的前妻吗？”

所以，她同意了将眼睛重新整形。

她为此没少遭罪。

不知道你们做没做过关于眼睛的整形手术？

这些手术都不是全麻的，打麻药的时候只有眼睛周围。

打麻药的时候很疼，修改眼形，切开或是缝上眼皮的时候更疼。

一只眼睛的麻药劲儿过去，另一只眼睛的手术往往还没做完。

然后，她一个人躺在那冰冷的手术台上，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她能够感受到眼皮被医生拽着的拉扯感，可却像是在拽陌生人的一样。

术后半个月，她的眼睛上一直蒙着纱布，她连光都没见过。

那段日子怎么熬过来的？她现在回想起来，也说不清。

拆线的时候，眼睛里流了好多血，她以为自己要瞎了，最终却幸好都是虚惊一场。

她看着镜子里面肿得像是桃子的双眼，找不到一丁点的美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这双眼睛，更不知道医生为什么要把她的眼睛改变成这个样子。

是了，在消肿以后，尽管看着陌生，但还是一个不错的样子。

但她的疑惑，却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原来她的罪，是为了那个名叫柔柔的女人遭的。

原来这双眼睛，是属于别人的。

当然，成千璟可能跟那个女人之间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各种各样的结局，但事实证明，成千璟的心里一直爱着那个女人，甚至不惜把方可可完完全全变成她的样子。

方可可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心里的滋味。

每个人与生俱来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只不过时间往往会将我们打造成相同的样子。

她这一刻，真是明白了这句话。

这张还令她引以为傲的脸，却原来在她遭受了那么大的痛苦后，都不属于她。

门打开了，成千璟回来了。

方可可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满脸倦意，像是非常疲惫的样子。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在等我？”他的语气听起来还算轻松，可方可可却没心情去应和。

“没，起夜上个厕所，这就睡了。”方可可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子，将门关上，然后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她知道整容也是自己的选择，她应该感谢这张脸，否则她连再次靠近萧轩逸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谈复仇。

可是她需要时间来适应，更需要时间调整心态来面对成千璟。

她得明白，成千璟对她所说所做的一切温柔，可能都是真的。

但不是给她的，而是给藏在她那张面孔下的柔柔。

人并不是太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的，但却总是轻而易举的便能讨厌上一个人。

尽管与这个叫柔柔的人素未谋面，可方可可却是真的没办法喜欢上她。

被子闷得方可可不舒服，她下一刻又钻出被子，掏出手机给楚岩发了条微信：帮我查查成千璟以前的女人是谁。

她没有提起柔柔这个名字，万一楚岩能给她一点什么意外的惊喜呢？

接下来的几天，方可可一直宅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啃教材。

电脑上是她熬了几个晚上画出来的设计图样，她知道也许这张设计图对于萧氏集团一点作用也没有，但她还是觉得熟能生巧，多练习一点总归是没有错。

这几天成千璟还是早出晚归，起码在方可可起床的时候，便再也没在屋子里看到过他的身影，如果不是冰箱里多了一点食物，她还真以为成千璟压根就没回来过。

这样也好，给她一点时间，省得她在成千璟面前连戏都演不下去。

说来也奇怪，方可可觉得这几天整个世界都好像特别安静。楚岩一直没有回复她的信息，薛相屹再也没有打来骚扰电话，萧轩逸也一直在扮演失踪。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的电话欠费停机了，可在这个有Wi-Fi的屋子里，接收到信息并不是一件难事。

也许吧，她被大家遗忘了，也被大家抛弃了。

方可可一边咬着面包，一边坐在沙发上画设计图的时候，望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就想，这一切要是真的就好了。

假如她真的拥有这样一间带大窗户的房子，真的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真的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的工作，那就好了。

可惜，她现在拼尽全力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性的。

一旦沾染上“目的”两个字，任何事情就真的不会再变得单纯。

周日，不可避免的她还是溜出去逛了商场，星期一就要入职了，她需要有一点新的改变。

熨直了头发，指甲做成简单的款式，买了两件衣服，又去了前台喜欢的那个牌子，帮她买了一件西装。

购物，果然是女人最能够放松的方式。

“小姐，我们店今天有体验活动，要来尝试一下吗？”商场里有护肤品店的导报正在派发DM，顺便说着她们的优惠活动。

“谢谢，不用了。”方可可微微点头拒绝，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对面挽着手向她走来的萧轩逸与乔以沫。

乔以沫看上去心情不错，一直笑着偏过头跟萧轩逸说着什么，从她这个角度来看，还真是和谐的一对儿。

曾几何时，她也可以站在萧轩逸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笑得灿烂无比。

真傻。

她现在就是这么觉得。

冤家路窄，她没打算跟他们打招呼，可毕竟碰上了，话都不说未免显得她小家子气。

于是，她便主动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可可没有主动说话，她想依照乔以沫那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肯定要主动喊住她嘲讽一番。

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的未必是她。

毕竟朝阳群众里，肯定有人认得出乔以沫是乔氏地产的千金，但又没人会知道她方可可是谁。

但是万万没想到，剧情发展并没有按照方可可所料。

乔以沫非但没有开口嘲讽她，相反的，她还挽着萧轩逸的手，与她擦肩而过，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

她就像是微不足道的渺小空气，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方可可长吁了一口气，算她狠，竟然能够忍住不张嘴，这段日子也不知道萧轩逸是给她洗了什么脑，竟然能让自己被他们完全忽略。

没关系，等到了周一，她就会成为萧氏集团的一份子，到时候无论萧轩逸多会演戏，都不可能对她视而不见了。

而一位集团的总裁，要如何毫无理由的去开除一名公司的优秀员工呢？

方可可轻轻勾了勾唇角，望着他们携手离开的背影，充满了信心。

萧氏集团是九点上班，为了表现她的积极性，也为了躲开撞见萧轩逸的几率，方可可八点就到公司了。

可惜，大门还没开，除了保安，一个人也没有。

方可可站了一会，觉得实在无聊，就躲到对面的星巴克去喝咖啡了。

方可可坐在靠窗的位置，正用手机刷着微博，打算看看最近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新鲜事儿，这时，她便听到了陈可凡的声音，“一杯摩卡，一份三明治，外带，谢谢。”

“可凡学长，不对，陈总监，早啊。”方可可难得这么充满活力地说话。

陈可凡听见方可可的问好声，回过头来微笑，然后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是你啊，怎么来得这么早？还不到八点半。”

“早睡早起身体好嘛，作为一名新员工，当然要早点到啊。本来已经是走后门进来的了。”方可可吐舌头，笑着说道。

“是啊，你是唯一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员工，所以一定要努力工作，别让我失望。”陈可凡的语气一向温柔又暖。

方可可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为此已经做足了准备，这一周可没少做功课，等到你分配我工作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对了，陈总监，家里的事情处理的还顺利吗？”

“嗯，我净身出户。”陈可凡顿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啊？为什么？”方可可没明白，这场婚姻里的过错方不是应该在对方么，陈可凡为什么要净身出户？

难不成他的前妻也是一个跟萧轩逸一样有心计的男人，以至于他也被骗了？

“没有为什么，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嘛。反正那房子本来当初就是她选的，我平时留在B市，也不常回去，送给她，就算是对这场婚姻的一个告别吧。”陈可凡这样说道。

方可可抿着嘴唇“嗯”了一声，觉得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同样是离婚，同样是出轨，这过错方还是在女方呢，人家男人怎么就那么大方？

说到底还是自己眼神不济，当初她要是没有选择成宪，也单膝跪地跟陈可凡求婚，没准这事儿就成了呢，毕竟她比陈可凡的前妻还先认识陈可凡的呢。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我的咖啡好了，那我就先去公司了，一会见。”陈可凡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咖啡和打包好的三明治，跟方可可道了声别，便先去了公司。

方可可看了一眼手机，还有半个小时，她便给楚岩打了个电话。

“我说你最近忙什么呢？我前几天晚上给你发微信看没看到，怎么一个声儿也没有？”电话接通，还不等楚岩说话，方可可就开始发问了。

“姐？什么微信？”听起来，楚岩似乎对方可可说的事儿一点没印象。

“你是真的没看见还是跟我装傻呢？我让你调查成千璟以前的女人，你没看到？”咖啡馆内很安静，所以方可可刻意压低了声音。

“啊？我是真的没看见啊。不过姐，你调查他以前的女人做什么？我不是劝过你么，他不好惹，让你离他远一点，你怎么不听劝呢？”楚岩又恢复了往日地絮絮叨叨，这倒是让方可可心里放松了一些。

否则，她还真担心楚岩出了什么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