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从没如此近过。
近到, 即便是如此昏暗的室内,楚桐也第一次看清了,邵先生睫毛好长,长睫半敛着低眼看人时, 显得过分深情。
好似, 他眼里就望进过她一个女孩。
她眼眶里还盈着一弯莹莹的泪, 要落不落地, 眼眸澄澈如洗,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双眼更干净纯澈的东西了,望向他时, 又总会迸发出热情的火花。
让他心颤。
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 她手攥得极紧, 邵易淮一点一点推揉开她的拇指食指,“放松点。”
他低声说。
她这才回过神似的,手劲儿蓦地一松,他指腹探入她掌心, 一片潮热, 他低笑了声,“这是什么?”
她向柳昊要的那根烟。
此刻已经被她掌心的汗洇湿,变得湿润皱巴, 烟丝都散了出来。
借着窗外的淡光看清了,邵易淮失笑,“小孩还抽烟?”
楚桐几分赧然, 支支吾吾地说, “……刚刚心情不好, 想抽一根试试……”
他低眸看她,“……现在呢?”
“……紧张, ”她心乱如麻,只能诚实道来,讷讷地小声说,“特别紧张……”
挺乖一小孩。
问什么答什么。
以后,让她说什么做什么,她也会乖乖照做吗。
那他岂不是显得太欺负人。
邵易淮松开她的手,捏住穿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前襟,略拉上来一点。
楚桐不知他意欲何为,愣愣地低眼看着他的手,看到他另一手拉开西装胸袋,拿出一方手帕,这才明白过来,方才大约是为了让西装远离她的身体,如若不然,他稍一碰,就要碰到……
意识到这一层,楚桐脸蛋儿一个爆红,呼吸又快了几分。
邵易淮拿手帕擦她的手,皱巴巴的烟身、湿润的烟丝一并被揩掉,他用手帕包住,放到自己裤兜里。
余光里还满是西装胸袋之下那起伏的轮廓残影。
甚是不妙。
他不着痕迹略后退半步,声调还算是平稳,“回去吧。”
“衣服,”楚桐说,“要还给您吗?”
邵易淮没带任何情感地扫一眼,淡声,“穿着吧。”
-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推开门进去。
柳昊坐在门口附近那张沙发上,像是刚结束了牌局,正跟任明远俩人兴高采烈地聊着什么,听到声响,一起抬头。
柳昊先看到了前面的楚桐,条件反射笑起来,“怎么回来了?正打算去找你呢,”说着一停顿,“……诶?你身上是谁的衣服?”
话刚落地,落后几步的邵易淮进来了。
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长身玉立宽肩长腿,站在楚桐侧后方,不知是不是身形差的原因,竟莫名有种拉丝的氛围感。
柳昊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种时候,任明远一向是打圆场的那个,可眼下这情况,他也招架不住了:我靠,搞什么!
小姑娘脸蛋儿还红着,刚刚发生什么了!他的好兄弟邵易淮,那万年八风不动的邵易淮。
楚桐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把西服脱下来,邵易淮握住她手肘,不容分辨,“坐下。”
她乖乖坐下了,他坐到她身边。
柳昊咽了咽喉咙,舔舔唇,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
那是邵易淮,邵家的三叔,论门第论辈分,都是他柳昊得一辈子仰望着巴结着,小心讨好着的人。
他甚至不敢再多问了。
气氛变得怪异。
任明远这时候起了身,走到邵易淮身边说了句什么,俩人一起往小包间去了。
柳昊看着他们进到那法式双开门里头,瞧了一会儿,才转回头来,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看向楚桐,先笑了声,“……邵叔叔挺照顾你?楼下看你冻着了吧?”
楚桐微怔了下,而后点点头。
一时无言。
小包间里。
任明远笑说,“从没见你这样过,”他话语和眼神都别有深意,“……终于动一回凡心?”
邵易淮漫不经心轻笑一下,颇无语似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六根清净。”
任明远哈哈大笑,有意上下看他一眼,努了努嘴,点头,“也是,”他走过来拍一下他肩,“……真心为你高兴,要是真像之前那样,直接迈进跟林二的坟墓,我都替你可惜。”
不大会儿,两人一起出来,楚桐和柳昊都已经站着了,任明远道,“怎么都站起来了?还有一瓶酒没开呢。”
柳昊笑了笑,“我得回去了,明儿院运动会第二天,我有个项目呢。”
“你还参加运动会?”任明远打趣,“什么时候这么三好学生了?”
“害,还不是老爷子,管得严。”
邵易淮看向楚桐,温声,“你呢?”
“我也回去,再晚就要闭寝了。”
一直站在包厢里的侍者,忙取下衣架上邵易淮的大衣双手奉上,转头又去拿任明远的。
简单的熟练的一套动作,无意中就体现了地位差别。
楚桐这时候几近后知后觉,邵先生好像是个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的人物。
方才她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完全忽略了这整个包厢的神色反应,此时刻意一回想,自邵易淮进来,这间包厢就诡异地安静了不少。
取下自己的外套,她顺理成章地把西装还给邵易淮,但他没穿,只穿上了大衣,西服外套搭在臂弯。
下楼,三位男士去吧台划账单,楚桐去了趟洗手间。
刚进隔间,就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进来了,两个女孩压抑的兴奋低语,“啊啊传说中的邵先生,天呐,竟然见到真人了。”
另一个说,“他真的好高好帅,我靠,昏厥。”
“气质好,那个劲儿真绝了,daddy。”
“哎,他这个身份,长这么好真是浪费,根本不流通嘛。”
“一家子基因好,你看他二姐就知道了。”
不流通……
他二姐……
梦姐也曾说过,邵先生出自高门大户,那大约是百年基业静水流深的大家族吧。
这时的楚桐并未觉得他的家庭背景是件要紧事,这一切的特征和指向,都只不过是反衬他这个人本身的打光板而已——
他出身那样好,却还是这样光风霁月不染纤尘,与以往那些个动辄让她陪个三五年的轻浮男人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