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确实还什么都没做。
她却已无力招架。
自落地港岛,在停车场见到他之后,他就一次一次在突破她的防线。
本以为做了心理准备就好了,再又以为避着他防着他就好了, 可现在看来, 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
他勾勾手指三言两语哄一哄, 她就又要重蹈覆辙。
早该知道的, 他手段那么多。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的,她还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本事。
楚桐颓然地卸了力,浑身松弛下来, 声音低低, “你就是仗着我拒绝不了你, 是不是?”
“我没有。”
邵易淮一手彻底揉开她的手掌,手指一根一根挤入她指缝,嵌入。
他声线低得几近耳语,“桐桐, 从来都是我拒绝不了你。”
她莽撞地闯入他的世界, 他本以为克制着相处,放手也没那么难,可他从没想到, 她留下的风暴竟长久地在他心内盘旋,难以消弭。
楚桐笑了声,一字一句, 慢慢地, “‘放手’, 放开我,对你来说, 好轻易啊。”
尾音像一声叹息。
如梦呓般,她虚弱地说,“……那么,你放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再无法拥有我的可能性?”
邵易淮呼吸一滞。
这一刻他惊觉,刚刚的一切都是徒劳。
她不原谅。
“我不会原谅你。”
她斩钉截铁,而后突然再度哭出声,“邵易淮,我的自尊心,我所有的真心,就任凭你这样放手丢掉然后再捡回?”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太不平等吗?”
“你对我,从来都是如此,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我对你百般主动,你接受了我,我有一点要离开的苗头,你就潇洒地放了手。你也根本没想过要对我的未来负任何责任,你为我铺路给我钱为我谋划一切,可你从来都不想着,未来要站在我身边。”
她已然泪流满面。
眼看着她在面前哭成这样,邵易淮第一次真实体会了什么叫心碎。
都是他造成的。
亲手伤害了她,眼睁睁看着她为此而痛哭。
再没有什么会比这更痛了。
痛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是,我拒绝不了你,我无法否认,我一直被你迷了眼惑了心智。”楚桐深吸一口气,从他手里拔出自己的手,擦了擦眼泪,声音里是一股上断头台的坚决和果断,“……但我绝对不甘心,不甘心再度踏入这样的关系中。”
只有她一个人闷头往前冲,身边的男人却永远游刃有余的关系中。
她抬手,推开他的胸膛,看着他一字一句说,“你不要再来找我。”
-
宗良志正窝在驾驶座打盹儿,手机突然响了,来显是先生。
他清清嗓子接起来,“先生?”
“送她回去。”
话音落,电话随即被挂断。
宗良志看着屏幕,慢半拍反应过来,先生的声音非常哑,似是已疲倦至极。
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敢耽搁,立刻发动车子驶到大厦正门前,刚停稳,就见楚小姐从里面走出来,脸色绷着。
宗良志迅速跳下车,小跑着打开后车门,“小姐,您请上车,我送您回去。”
楚桐像是没有力气再与他争辩什么,说了句谢谢,弯身坐进后座。
红灯间隙,宗良志通过倒车镜看后座。
楚小姐也像是疲惫至极了,脸色苍白,紧闭着眼。
这是吵大架了?
这世界上,最知道他们分开之后邵易淮是什么样子的人,就只有宗良志了。
他兀自揣摩着,以先生的性格,难道是没有讲?没有讲他看到婚纱受了刺激一头栽过去,醒来又喝了那么酒,差点生生把自己命都给弄丢了?
可说到底,他宗良志也只是个局外人,无法多说什么。
平稳地将车子开到旭和道,又特意下车将楚桐送到楼下大厅入口处,宗良志嘱咐一句,“小姐,您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楚桐又对他道了声谢谢,头也没回地扫脸开锁,进入大楼。
宗良志又开着车穿过中环,回到大厦。
顶层餐厅空无一人。
他站在门口左右看,连个侍者也瞧不见,正踟蹰着,正巧一个侍应生端着托盘从后厨出来,他忙拉住,“邵先生呢?”
侍者没出声,抬下巴示意了一个方向。
宗良志看了眼托盘,“这是给邵先生送的?”侍者点点头,宗良志接过来,“我去送吧。”
绕过吧台,绕过大厅,最终在另一头落地窗前的休憩区看到了先生的影子。
许是休憩区没亮灯的缘故,整个空间如一张昏暗的低像素的照片——
看起来,先生整个人已颓到了极点。
面朝着窗外的沙发里,他浑身脱力般深深陷入其中,后脑勺枕着沙发脊背,马甲之下劲腰塌着,肘落在扶手上,指间夹烟,手指松弛地垂着。
自然敞开的双膝,瘦削的膝盖骨从西裤上印出形状。
他周身凝着一股滞重的压迫感。
宗良志不由地放低了声音,“……先生?您要的酒,我给您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