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晚晚,你别着急,这些香料家里不都有嘛,再买就是了……”
“是谁!”
乔晚骤然红透的眼圈,颤抖的声音将房间里的人全吓得定住。
乔蓓下意识地往乔佩珍身后缩了缩。
乔晚眼尖地看到,她跨步上前,一把揪住乔蓓的衣领,“是你吗?”
“你别血口喷人!”乔蓓大声地反驳,她感觉衣领勒着她的喉咙,挥手打开乔晚,但乔晚没有丝毫撒手的意思。
乔晚甚至靠得离她更近,她在闻——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我调的香水。”
乔晚毫不放手,那些是她几年的心血,她的声音带着动物性的嘶哑,像丢失幼崽,怒极了的母亲。
“不是我!”乔蓓慌了神,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只能梗着脖子否认。
“不是我!怎么……你别、别以为有薛先生给你撑腰你就什么都能做主了。我告诉你,这里还是乔家。”乔蓓一边否认,一边抬起手,作势要打,她要告诉乔晚,谁才是乔家真正的话事人。
“!啪——”止住乔蓓话头的,是乔晚另一只手扇来的耳光。
“呵。”乔晚松开手。
乔蓓一下摔到地面上,她挣扎着,还想起来抓住乔晚,仗着体型优势,乔晚别想打过她。
“别闹了!”乔毅听到动静赶来,厉声呵斥,提醒道。
乔晚完全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她眼神茫然地朝着地上那堆碎片走去。
扑通一声,乔晚跪在了地上,手指在簸箕里清点着碎片。
“不对,不对,这不是全部……”
“快递,快递,那里还有一部分,还有的,一定还有的。”
乔晚脚上的伤口渗出了血,她却浑然不知,扑到了乔佩珍的跟前:“有没有收到快递?这几天,你有没有收到快递?”
乔晚的动作让乔佩珍一惊,乔佩珍先前茫然地看着乔晚和女儿扭打,根本不敢相信乔晚有这样的胆量。
此刻,乔佩珍退后半步,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出来打了圆场:“乔妹呀,时间不早了,薛生看来和你爸,或许商量得不错,我们去看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喜酒么?”
“告诉我在哪里!”
“这是小事,小事,姑妈给你赔个不是,下次姑妈找人重新帮你配就行了,别闹了,哈。”
小事?
为了这些,她可以忍一步,退一步,一切就相安无事。
但这次,一而再,再而三,乔佩珍和乔蓓连带着在她的底线上践踏,她怎么受得了?
乔晚吐出一口恶气,母亲因为忍受乔家这些人忍出病来,外人都说她像极了母亲,但此时乔晚才明白,她分明和裴念琦是那么不同——
她不必再忍了。
“别碰我!”乔晚却只觉得是毒蛇缠上她的手臂,她不顾一切地拍下来。
乔佩珍吃痛叫了一声,还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
还没完,乔晚顺势将手一勾,拉着乔佩珍的珍珠链子将她拽到地上,赤红的眼瞳紧紧盯着她,乔晚一字一句地道,“告诉我,东西都到哪去了?”
···
惊蛰时分,窗外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小晚,外面下雨危险,你先别着急!”乔毅在乔晚身后急匆匆地道。
乔晚根本没听进任何的话,三两步冲进了雨里。
大雨没有模糊她的视线,反而让她看得更清楚了。
那些香料在泥水里泡着,像刚撒下去的种子,又像打空的弹壳,陷在一片狰狞的战场里。
“你那是国际快件,拆包检查又放在外面,昨晚下雨就被淋湿了,这些都不能要了,我准备叫佣人拿去扔掉。”
乔毅急匆匆地解释,还想阻止:“小晚,你先冷静一下,外面雨太大了!”
泥泞的草地每踩一脚下去都能溅起一滩泥水。
曾经被封存好的香料撒在地上,枝叶,花苞浸泡在土里,只剩下残存的躯体。
那些饱含回忆的味道,全部稀释在雨水中,好像在嘲弄着她,一切想要保存的想法都是徒劳。
不见了,全都不见了。
“听我的,我们先回去冷静一下。”乔毅冒雨出来,刚想伸手去拉,瞬间感到背后一阵压迫。明明淋着冷雨,可一瞬间,他却觉得身上还能更冷,甚至要凝结成冰。
高大挺拔的男人执一把黑伞出现在雨中。
“滚开。”薛丞聿冷冷吐出两个字。
乔毅不自觉地退后两步。
看着眼前身穿高定西装的男人在灰乌的雨幕里走去,他在女孩面前缓缓跪下,捉住她苍白颤抖的十指,男人长臂一捞,将几乎被暴雨吹折的乔晚拢在怀中。
乔晚浑身的重量都倚在男人身上,缩在他的怀中颤抖着,薛丞聿的皮鞋陷在积水的沼泽中,即使西裤上沾满了泥点,男人也毫不在意。
那黑伞一低再低,秘密地遮住了两人的身形。
他们在拥抱么,他们在接吻么,他们在说什么?
乔毅都不知道,只能驻足原地,雨幕切割开两个世界,雨水顺着伞骨滑下,冰凉了他的掌心。
乔毅明白了,能够站在乔晚身边的人不是他。不是。
薛丞聿带走乔晚的时候,乔家上下没人敢说一句话。
之后,大雨夹杂着雷暴,划破傍晚的宁静。
雨水铺天盖地,当夜连绵不绝下个不停,几乎淹没了花园到中庭的台阶。
散落的香料在泥水里泡涨了,又浮起来,冲到渠沟,明明没有死人,却有带着一股污水腐烂的气味。
乔家一边疏通老旧的排水管道,一边处理着室内污水涌入的一片狼藉。
忙活到了天亮,一晚上都没能睡个好觉。
乔晚被带走了,但没人能忘记那位阎王爷最后留下的话,薛丞聿的声音透出极致的冷漠:“答应给您的聘礼,届时如数奉上。”
是要把这笔账算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