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属于自己的那块墓碑上,大口喘着粗气。
此时正值黑夜,天边一银月高悬,轻纱般的月光抚在每块墓碑上,似乎在安抚亡灵,哄其安眠。这里应是一片公墓,坟包与墓碑整整齐齐。
总算不至于憋死了……方松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墓碑,借着点月光辨认其上陌生的符号。
根据记忆,这符号是千面帝国的官方语言斯坦利语,安蒂斯作为传教士,对各种语言都是十分熟悉。不止斯坦利语,还有古斯坦利语,流云共和国的赫尔摩语,浮屠帝国的梵伊卡拉语他都无比了解。
“安蒂斯·卡雷迪之墓,吾王护佑无归之人?”他念叨着墓碑上的内容,又开始在记忆中寻找有关后半句话的信息。
那是空无教会中的信徒一句最爱的教典中的话。原句是:“赞美空无与孤寂!在霍乱与末日之时!吾王护佑无归之人!”
吾王,指的便是他们所信仰的神灵。
“赞颂吾王!安蒂斯·卡雷迪先生?是您吗?”方松月端详着墓碑之际,一个略带惊惧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那语言是正宗的斯坦利语。
回头,方松月警惕的打量着这个没发出脚步声,不知何时出现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有些磨损的正装,戴着礼帽,手中有些警惕的持着一根褪色的手杖,似乎是想趁方松月不注意时给他一棍。
“吾王保佑,我还活着。”方松月学着以前安蒂斯那虔诚教徒的腔调开口,以求对方不要起疑。他知道对方是谁,布雷克·伊弥坦。利维城执行部的小队长,负责城内的治安与管理。至于为什么布雷克会出现在公墓,有什么目的,方松月全然不知。
“真是神奇,太不可思议了!你身体怎么样?一切正常吗?我是说你真的没问题吧?需要去检查一下吗?“布雷克有些语无伦次,想来是太激动了。他拿着手杖的手微微颤抖,“瞧瞧……”他说:“我有些太激动了,忘了夜里有宵禁,要去的话也得到明早五点后了。安蒂斯先生,恕我直言,你也得在墓园边的守墓人小屋中住一夜了。”
宵禁,千面帝国建国以来便存在了,但几乎没人知道其原因。每晚十一点半次日凌晨五点都必须拉上窗帘,闭紧门窗,人们一直都这样做。
“只能如此了……不过布雷克先生,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方松月谨慎地问道。他现在尚不明白安蒂斯的死因,谁知道布雷克是不是凶手那边的人?方松月以前没少看悬疑电影,清楚很多凶手都喜欢在被害者的墓前唧唧歪歪。
“我下班后当守墓人赚点外快嘛……你知道的,执行局的薪水实在不够我家里五张吃饭的嘴。“布雷克苦笑着道,“先生,先随我回屋吧,外面实在有些冷。你是吾王的信徒,吾王会护佑你的。“
“好。“方松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近乎本能的用右手庄重的在左心处轻撞两下。
两人绕过一座座坟包,大约在这片墓地中走了五六分钟,终于在边缘的围墙处看到了一座简陋的小屋。那是尖顶的欧式风格,便是毛玻璃也贴上了万花筒一般的色纸。
值得一提的是,小屋门口挂着两只风铃,红色的绸带上用暗金色写着一大串古阿姆朗特语。方松月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古阿姆朗特语他仅是见过,并不懂其含义。
“我平时住在这里的,今天麻烦你凑和一夜。你睡房间里吧,我有工作要忙。”布雷克拉开灯,煤油灯昏黄的星点为小屋中平增一抹诡秘。
随着布雷克取下礼帽,方松月这才发现这个男人有种沧桑的英俊。他以中年人的面容演绎了智者一般的自信与国王一般的威仪。他不失谦和而礼貌。是一个绅士真正该拥有的外表。
“是的先生,您真慷慨,吾王护佑您。“方松月微微鞠躬,目光却扫过了屋里的一切。
很奇怪啊,屋里的一切的语言都是古阿姆朗特语,但这种古象形文字几乎没人认识。从安蒂斯残留的记忆可知,古阿姆朗特语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正宗语言,其更多是一种用于祭祀,占卜或者与神沟通的语言。
“盥洗室在那边。洗漱之后直接就寝就行,我正巧换过被子。“布雷克一边说一边脱着衣服将它们挂到衣帽架上。
方松月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需要一个安全而安静的环境疏理一下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而现在正合他意。
“晚安,先生。“方松月刚转身,又触电的似的转身说,“晚安,吾王护佑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