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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许诗霜去上班,顺道把昨晚写的稿子信件投进了邮筒里。
她撰抄了好几份,投给多家报纸,想着无论如何总能上一家。
接着便蹬自行车来到诊所,很快把东西放好,在更衣间换上护士服。
之前的牙科义务看诊活动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一切回归正轨。
袁凡旋摸着肚子走进来,苦脸道:“好饿啊,我今天起晚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其实是她出门的时候嫂子故意把锅里的粥都吃光了。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袁凡旋也不愿跟好友提及。
“我这里有包子,你要吃吗?”许诗霜打开铝铁饭盒。
周围两个护士女同事立刻就朝她这边看了过来。这味儿也太大了,咋这么香?
闻到空气中飘散的肉香,袁凡旋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但不好意思,摆摆手道:
“诗霜你自己都没吃过吧,没事,我等会请个假去附近国营饭店买个馒头。”
许诗霜:“我吃过了,这是我妹怕我饿,塞我包里的。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肉包子。”
说着把饭盒塞到袁凡旋手里,又拧开保温杯,道:“你搪瓷杯在哪里?我给你倒点花生露。”
“谢谢你诗霜。”袁凡旋很感动。虽然她平常肯定舍不得把两个大肉包当早饭,但她也不是占人便宜的人,从包里取了粮票和钱给许诗霜。
两个大肉包而已,在许诗霜看来没什么。但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却是顶了天的好东西。
许诗霜知道不收的话,袁凡旋心里也不舒服,就接过放进了包里。
袁凡旋咬了口肉包,瞬间就明白自己还是占便宜了。皮薄肉多,里头满满的猪肉馅,就是国营饭店的大肉包都不敢有这真材实料。
她又尝了一口花生露,眼睛瞬间一亮:“好好喝,这也是你妹自己做的吗?”
“对,她早上现磨的,加了红枣花生。”许诗霜说着又给她倒了些。
手里拿的是一个红梅牌的保温杯。这会保温杯紧俏且贵,外头包装是软塑料的,造型看着极富年代感,但确确实实有一定的保温功能。
袁凡旋知道许诗霜乡下表妹在她家做保姆,当下更是羡慕不已。
人与人的差距真没得比。许诗霜每天过得都是什么神仙日子,好吃好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不少同事也都艳羡嫉妒许诗霜的家境和精神面貌,背地里私议她那双白皙纤细的手,一看就不像干过活,凭啥?袁凡旋倒觉得,她这样漂亮娇气的姑娘,生来就是该受尽宠爱的。
等袁凡旋吃完包子,更衣室里就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主要是这小味儿太香了,别的护士闻了都嘴馋,受不了。
袁凡旋见四下无人,便抹了把嘴唇,凑近许诗霜耳边小声道:“这周六下午一点,东胡小巷,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卖口红。”
许诗霜知道她的意思是要去黑市,但想起之前陆星剑的话,有些迟疑:“会不会被人发现?”
“不会的,那个巷子一到周末可多人去了。你要是放心不下,我叫我二哥陪咱们去。他之前还在那边摆过摊位,可有经验了。”袁凡旋拍拍胸脯道。
许诗霜听到这里也就同意了。适当的冒险还是有必要的,人不能畏畏缩缩一辈子。她听说黑市偶尔会有兜售房子的信息,很想过去看看。不然光靠正常同事之间的渠道,这年头房产基本都属于公家的,谁家会卖房子?
要一直等,她猴年马月才能买上属于自己的房子。
和袁凡旋敲定好周六见面后,许诗霜便去外科诊室上班了。
她计划之后要去当军医,那光凭牙科锤炼多年的本事是不够的。在军队里,更注重的是外科。
李志国当了几十年外科医生了,虽说这会医疗技术有限,但他确确实实经验老道,有着丰富的实践能力。
许诗霜提出想跟他学习,他也很大方地愿意将医术教授给她。
主要还是现在的人都很淳朴。
然而越是教下去,李志国越心惊肉跳。
这个小护士的本领咋那么大呦?
再教下去,他都教无可教了。
而这才过去多久。
李志国想,这小姑娘真是天赋异禀。同时又惋惜,她要是个男同志就好了,如若国家以后开放高考政策,她能考上医科大学,定然能在这条医道坦途上一飞冲天。
许诗霜就像一块海绵,疯狂地汲取知识。
白天她在诊所手术,晚上回到家也在看书,学习理论知识。
有前世学医七年的底子在,进军外科,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
期间有一个退伍军人过来看病。
他在附近的玻璃厂上班当保安,小腿被玻璃割伤了,过来消毒处理包扎。
李志国简单查看完伤口便道,“小许,你来处理一下。”
这种简单的包扎,甚至缝合,李志国都可以很放心地交给许诗霜处理。
与其说她是他的护士,倒不如说她是他的“徒弟”。
而且是一个相当聪明,懂得举一反三的学生。
“好的李医生。”许诗霜去拿了消毒和纱布,弯腰帮退伍军人同志认真处理。
一掀开裤管,只见男人腿毛浓密的腿上遍布伤疤、弹痕,看着实在有些触目惊心。
“您这些是……”许诗霜下意识屏住呼吸。
男人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沧桑皱纹。
他笑了一下,脸上竟是发自内心的荣耀:“这些都是我当年在战场上打下的徽章!”
以前这个大叔是一名红军,他经历过建国、百团大战等激烈抗日战争。因为被敌人一枪打中左腿留下了病根,当时医疗条件有限无法手术,他从此成了瘸子,被迫退伍。
亲眼见证,许诗霜也有种被击中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军人。他们用自己的伤口、灵魂和伟大,保护着祖国的和平。
每一寸祖国的疆土,都流淌着他们的热汗与鲜血。
退伍军人在这个年代有福利,看病统统不用钱。
大叔走后,许诗霜还站在诊室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怎么啦?”李志国笑着打趣道,“被军人同志勾去了魂儿?”
许诗霜转头看他,郑重道:“李医生,我想成为一名军医。”
这次不再是因为外部所迫,而是她自己真真正正发自内心地想成为一名军医,去为那些勇敢无畏,用自己身体撑起阻挡城墙的军人们治病看伤。
她在牙科上已经走得足够遥远了。虽说医学浩瀚永无止境,但在此时,许诗霜敢说,她手里掌握的技术放眼全球也是最顶尖的,再无增进的可能。
重生一世,许诗霜第一次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真的吗?”李志国惊讶地看向她,劝道:“你是一个姑娘,以后还要嫁人生子,没必要吃这种苦。”
“要想成为军医,首先你要成为一名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