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一口气跑出许远，夏书逸才回头看去。

白诉泠依旧站在窗口看着他。

“不要……”许顾沫到了嘴边的提醒还没来得及说完，夏书逸已经从他身旁冲过，化作一道风。

许顾沫低头去看自己手中正不断打出数据的检测仪，没发现数据异常，他对夏书逸突然而来的亢奋莫名其妙。

不过夏书逸愿意跑，倒也省了他不少事。

许顾沫继续低头盯着面前不断打出数据的检测仪。

操场实在太大，夏书逸身体又还没完全恢复，白诉泠地出现也只支持着他跑完第三圈，第四圈过半时，他两条腿就再次开始不听使唤。

夏书逸咬着牙坚持着把第四圈也跑完后，临路过许顾沫身边，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许顾沫催促的声音就又传来。

“别停。”

夏书逸只得认命的继续跑。

第四圈跑完，第五圈时，夏书逸体力彻底超过极限，心跳不停加速，呼吸急促，喉咙都因为剧烈地喘息而发疼。

别说是跑，他甚至维持一定速度地走动都难。

“再跑一圈。”

“再跑……”

夏书逸一开始还有心情去看白诉泠还在不在，到后面时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麻木地继续向前，就仿佛回到了那漆黑的异界中。

跑道中，许顾沫被旁边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白诉泠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他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背后，从他背后探头探脑看向他手里的那一堆数据报告。

许顾沫往旁边挪了挪，不给看。

白诉泠就不给他看他那小本子。

白诉泠眼神冰冷。

“你又看不懂……”许顾沫嘴上说着，却不敢再藏。

“怎么样？”白诉泠问。

许顾沫还没来得及开口，跑道中的夏书逸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稳住身形，夏书逸却再没力气继续迈开脚。

他双手撑着膝盖又坚持站了会后，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体力消耗得太过，他已经开始头晕目眩。

许顾沫看看，顶着旁边白诉泠冰冷地注视硬着头皮催促，“再跑一圈。”

夏书逸只大口大口喘气，别说起身继续跑，他连动弹都难。

许顾沫看出夏书逸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不再搭理，全神贯注地看向面前的检测仪。

几分钟后，夏书逸缓过那阵痛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向许顾沫。

夏书逸一回头，发现白诉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许顾沫旁边，视线立刻被吸引走。

近了看白诉泠比在楼上时看着更加清瘦虚弱，他身上的衬衣都大了一号，微风拂过时，衣服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得腰线细窄……

夏书逸移开视线。

“怎么样……”夏书逸询问许顾沫。

许顾沫上前拆下夏书逸身上随身携带的另一个检测器，一边去旁边读取数据，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之前就已经对你的血进行了一系列地测试，那东西并不是任何我们已知的成分，为了确认到底是好是坏又有什么作用，我们在各种条件下对它进行了刺激。”

“温度、湿度这些外在条件对它几乎没有任何影响，电击、焚烧这些也毫无反应，利用其它已知成分进行测试，它跟什么都不融合，如果强行融合它就排斥，总的来说就是不管怎么折腾它都不变。”

“这一点对那异界中细胞增生的成分也是一样。你们两个被从异界中带出来的时候，身上之前增生的那些肉瘤都已经自己脱落，目前来看应该就是它的作用。”

“它能抑制那些细胞增生？”夏书逸惊讶。

“不能这么说，更准确来说是那些细胞增生对它没用。”许顾沫道。

夏书逸没听出这里面的区别。

许顾沫稍作思考，换了个说法，“那些细胞增生的作用还在，但是被它控制在了一个恒定的状态，过激的部分都被它排斥掉了。”

“你现在和它完全融合在一起，那些长出来的肉瘤并不属于你本身的一部分，所以也不属于它，它就帮你弄掉了。”

夏书逸哑然。

哑然后，夏书逸想到什么，一头黑线地看向许顾沫，“那这跑步测试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许顾沫一脸严肃，“你用实力证明了就算晒太阳你也不会发芽。恭喜你接下去可以不用一直待在观察室，偶尔可以出来晒晒太阳。”

夏书逸噎住，白诉泠都已经满世界跑了快一个月了也没见他发芽开花，他怀疑许顾沫就是在耍他玩。

夏书逸一脸委屈地看向白诉泠，告状，许顾沫欺负人。

他还以为这测试很有必要，所以一直拼了命的在跑。

视线对上，有那么瞬间，白诉泠黑眸中有什么东西荡漾而过，他似乎笑了下。

那笑容很浅，却让夏书逸呼吸一滞。

夏书逸再看去时，白诉泠一双黑眸却依旧如深山幽潭幽冷。

白诉泠看向许顾沫，眼神冰冷，超凶。

被凶，许顾沫讪讪。

夏书逸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许顾沫看看嘴角咧到耳朵根笑得像个二傻子的夏书逸，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夏书逸还说不是小迷弟。

这迷得都快走火入魔了。

“行了，回去吧。”许顾沫头痛地看看自己手里的资料，就算夏书逸进入极限状态下它也不会变化，“回去之后再抽个血做个检查，看看长期处于阳光照射下它们有没有变化。”

夏书逸体内那东西的含量远比白诉泠的高得多，都超过十倍，白诉泠不发芽并不代表夏书逸也不会发芽。

听说要回去，夏书逸连忙看向旁边的白诉泠，“元帅，你头痛好了吗？”

许顾沫停下动作看去，他没听白诉泠说过他之前头痛。

“嗯。”

夏书逸松了口气。

异界里时他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但出来之后再想想，白诉泠这样一个性格内敛的人，如果不是头痛到实在忍不住，怎么可能当着外人的面蜷曲成一团喊痛？

在异界里那段时间白诉泠几乎就没怎么睡过觉，每次他累得睡着时白诉泠在搬人，他醒来时白诉泠又早就已经起来。

许顾沫很想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和魂器暴走有关，看了眼旁边的夏书逸他又把话咽了回去，他转而提议，“要不你也一起去检查？”

白诉泠回来之后还没做过检查。

他已经第二次进那异界。

“明后天会有探索队进入，我有事。”白诉泠道。

许顾沫微微蹙眉。

“这么快？”夏书逸插话。

许顾沫道：“第二次的研究报告已经出来，细胞之所以增生确实是因为那树。”

“那个异界太贫瘠，大部分的植物生物根本无法生存，所以就像我们世界的树吸收二氧化碳转化成氧气，那些树吸收一些物质后会转化出那种特殊分子散布在周围，这样一来它范围内的植物动物都会更容易存活。”

“特别是那些生物，它们的细胞疯狂增生存活率加大繁衍得也就更多，它们死了之后也能为那棵树提供更多养分。”

夏书逸多少都已经猜到，那些树和树下面的异兽植物已经形成独特的生态链。

“现在外面那些人已经急得眼睛都红了，每个都想插上一脚，生怕落后别人，毕竟如果能先其他人一步拿出研究成果，那直接就能带来巨大利益。”许顾沫道。

夏书逸哑然，他已经想象出一群人为了利益争得头破血流的画面。

军区、联盟和外界的私人组织之间不是没有利益冲突，相反有时冲突还挺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吵吵嚷嚷。

许顾沫道：“不过这对军区倒也没什么坏处。”

“那异界的等级已经评定下来，C级，这次一共进去三万多人，初步的统计死亡人数在四千左右，相比起上一个异界的五万人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那也是四千多条人命。”

“如果能研发出能在短时间内治疗伤口的药剂，死亡人数应该还能再往下压一压。”

话音落，许顾沫着手收拾东西，要带着夏书逸回去。

夏书逸一边上前帮忙，一边消化着许顾沫话里的内容。

他起初听见那异界居然只被评为C级，满心诧异，但想想之后又很快明白。

异界等级地评定，最看重的一点就是看那些异界对他们世界的影响威胁。

那异界里大部分的异兽都围绕在那些树下，几乎不会随意离开，攻击裂缝的几率也就小之又小。

那些钻耳朵的虫子倒是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办法防御。

树根就更不用说，就算它们本身攻击力巨大，但对于裂缝来说也没什么威胁，除非有树长到了裂缝边缘，但军区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那整个异界，以他们现在的了解最有危险的就是那些蚯蚓，不过那些蚯蚓也几乎都盘踞在树下。

只要他们注意不让树长到裂缝下方，不把它们吸引过来，裂缝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安全的。

至于细胞增生，如果能利用上，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异界如果能多来几个，恐怕不少人都会举起双手双脚赞成。

把东西收拾完，许顾沫又看向白诉泠，两人简短交流几句确定等下许顾沫去找白诉泠替他检查后，许顾沫带着夏书逸向着研究机构而去。

重新回到观察室，夏书逸配合地做检查。

检查很快出来，才没多久他的心跳和体内的各种激素都已恢复。

检查完，许顾沫研究着手里的资料就要走。

“我明天可以再出去走走吗？”夏书逸赶紧开口。

他虽然已经进了两个异界，已经算得上是实实在在的老兵一个，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到第二军区总部来，他有些好奇。

他的身体也差不多恢复，他也该重新把训练捡起来，如果是之前，他应该还能再跑个一圈的。

“等下我让人给你一张临时卡，每天可以出去两个小时，出去之前要报备，而且要带上检测仪，以防万一。”

“好。”

研究机构不是谁都能进来，自然也无人来探视，许顾沫离开后除了两个负责定点过来检查数据的人过来看了看，夏书逸这观察室就再无人来过。

夏书逸洗了个澡，索性躺下睡觉。

翌日，进行完早上例行地检查，夏书逸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军装后，拿了临时卡，出门。

半个小时后，他坐着电梯来到外面。

依照之前的记忆穿过建筑来到操场，夏书逸看向之前的窗口，那边窗户半开，并不见人。

夏书逸收回视线，开始绕着操场小跑。

时间还早，操场中有非常多以小队为单位自主训练的人，他们训练的项目相当多样，跑步、跳跃、格斗，非常热闹。

夏书逸跑到第二圈跑出一身汗水时，远远的有人向着他这边跑来，“夏书逸。”

002.

夏书逸回头看去，认出是顾静枫和陈旭敬。

听见声音，原本热闹的操场他们这一侧有瞬间的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向他们。

夏书逸被看得莫名其妙。

“你怎么在这？”顾静枫小跑到夏书逸面前停下。

“出来跑跑……”夏书逸大概把临时卡的事说了遍。

听说夏书逸还处于观察中，顾静枫两人眉头都皱起，他们都听说了夏书逸吃蘑菇的事。

“你疯了？什么东西都敢往嘴巴里面喂。”陈旭敬道。

夏书逸只觉这话有点耳熟，之前许顾沫也是这么说他的。

三人并未离开跑道，而是就那样站在朝阳下聊天，经历了之前那个异界他们现在对阳光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血液会发光，那你现在夜里会亮？有多亮？像个荧光棒？”顾静枫问。

“没到那程度，只有血液会发微光，表面看不出来。”夏书逸一头黑线。

“哦。”顾静枫好像还有点失望。

夏书逸不想搭理顾静枫，但是视线看去看见顾静枫的脸看见陈旭敬，还是忍不住地勾起嘴角，顾静枫他们都还活着的感觉真好。

“之前的事谢谢。”陈旭敬道，“我听说我们昏迷之后是你和元帅轮流把我们背着走的。”

夏书逸看去，视线对上的瞬间他移开。

“嗯？”顾静枫不解。

“我其实想过要丢下你们……”夏书逸喉间有些泛苦，他真地想过，想过很多次。

陈旭敬愣了下，旋即笑了笑，他拍拍夏书逸的肩膀，“但是你没有，这就够了。”

他们是在第十二天被找到的，不是进入异界的第十二天，而是从他们开始返程算起的十二天。

找到他们的队伍是第二批进入异界的队伍，当时初步的研究已经有结果，那些分子确实对伤口有效，所以当时其他军区联合凑人又加派了一批人进来。

他们大多数人都在第六第七天昏迷，等于夏书逸和白诉泠两个人在那之后坚持搬了他们五六天。

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没有希望，那种环境下有多绝望他们是知道的，如果再加上一群拖后腿的人……

如果是他们，他们恐怕早就已经撑不住放弃，但事实是他们被带了出来，他们都还活着。

“就是。”顾静枫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夏书逸看向两人，对上两人那两双坦然的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一刹那间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不少。

“古林他们呢？”夏书逸问，他就只看见陈旭敬和顾静枫。

“秦修省在训练场，古林在那边。”顾静枫指向操场一侧。

夏书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他在操场另外一头建筑边缘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古林好像正在和几个人说着什么，不过看着聊得并不愉快。

“他父母。”陈旭敬道。

夏书逸哑然。

出了这么大的事，差点死掉，父母肯定会着急，说不定他们就是来把古林抓回去的。

“秦修省在训练场，他全好了？”夏书逸问。

顾静枫和陈旭敬看着气色比之前一次见面好了不少，不过依然虚弱，人也比之前要瘦一圈。

“没，他就是之前那异界受了刺激，跟自己杠上了，没事就要去那边开两枪。”陈旭敬道，“你要去看看吗？第二军区的训练场挺有意思。”

“受刺激？”夏书逸说话的同时点头，他对训练场相当感兴趣。

“你那一枪就不说了，那群A级轻易就打穿那些树根，面对那些蚯蚓时也游刃有余，而且很快就找到杀掉它们的方法……”陈旭敬说起这个眼神也苦涩。

被蚯蚓包围那会，他们只能拖着夏书逸到处逃跑，最后还是白诉泠出现才得以存活。

当时那群人里，就属他们几个最没用。

“走吧，带你去看看。”顾静枫带头向着操场边缘而去。

他们一移动，周围不少人都又看来，被注视，夏书逸愈发莫名。

“被你们拆掉的那棵树已经被拍出来。”陈旭敬提醒，那颗树三分之二都是白诉泠撕烂的，但夏书逸那一枪如果不歪，毁掉的也绝不止三分之一。

上一个异界夏书逸一枪轰平一座山脉的事外面的人还只是听说，这次看见，再加上后面他和白诉泠一起救回来一群A级的事，他现在在军区相当有名。

夏书逸明白过来，再被一群人看着时浑身不自在，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只是个不起眼的D级。

说起异界的事，夏书逸想起另外一件事，他看向顾静枫，“你的那些药给许顾沫看过了吗？”

顾静枫的背包丢在了异界里，但以顾静枫的能力，要捣鼓出一匹同样的药应该不是问题。

夏书逸话音才落，一旁的陈旭敬就侧过头去背对他，只肩膀可疑抖动。

顾静枫一张脸瞬间漆黑，他被点炸，“他居然要把我的药拿去当驱虫剂，还说什么威力大见效快，开什么玩笑，我那个明明是消炎药……”

顿了顿，顾静枫补充，“就是浓度有点高，稀释下就好了。”

陈旭敬肩膀抖动得更加厉害。

“那你没和他说说？”夏书逸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某种程度来说顾静枫的药除了治病哪哪儿都好。

“说了，当然说了……”顾静枫凶着凶着没了力气，他一脸纠结，“肯定是那些虫子有问题，那个异界本来就奇奇怪怪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那个异界那么奇怪。”陈旭敬赞同，“不过东西能用上的话也算是好事，都是救人。”

顾静枫不甘不愿地接受。

夏书逸和陈旭敬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笑意。

三人说话这会，夏书逸被带到一个巨大的室内体育场前。

“这里是室内射击场，主要分为远程、近战、中远距离、障碍赛等多个大板块，每个板块里又分有多个单独的房间……”陈旭敬大致介绍。

夏书逸一边听着，一边打量周围。

他们用的武器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武器，而是魂器，所以除了基础地打靶，每个房间也还有魂器的各项数据的测试评定。

夏书逸很快被带到远程射击的房间，房间偌大，人不少。

进门，陈旭敬和顾静枫熟门熟路的在各个射击点寻找。

没一会，顾静枫就从远处招手，他找到人。

夏书逸和陈旭敬过去。

用水泥墙单独隔开的射击点内，秦修省趴在地上，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远处已经被他打得稀烂的靶子。

察觉动静，秦修省抬头看了夏书逸一眼，继续瞄准。

“砰。”

秦修省开枪，子弹精准的命中靶子。

秦修省并不高兴，眉头反到皱起。

“打得很准。”夏书逸道。

远程射击的靶子都很远，那种距离他的手枪肯定是打不中的。

夏书逸本以为秦修省不会搭理，他素来话少，秦修省却开口，“穿透力不够。”

夏书逸看看远处的靶子，秦修省用的靶子应该是测试穿透力的，靶子都被打得满是弹孔了也少有地方被穿透。

这也是远程射击的弱点之一，距离越远威力越小。

夏书逸召唤出自己的魂器，出来之后他除了应许顾沫的要求召唤出来检查过，还一次都没有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