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他每次进入幻觉的时间本来就不长，这次如果没有董杨，他本来还可以做点其它，结果董杨就浪费了一半的时间。
越想，夏书逸越是咬牙切齿，都有种恨不得现在冲去揍董杨一顿的冲动。
咬牙切齿完，夏书逸脑海中浮现出白诉泠点头的动作，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哪怕明知道那只是他的幻觉，一想到那个点头，他依旧忍不住沉浸其中越陷越深。
有了幻觉的插曲，停滞的时间一下就开始流动，夏书逸发了会呆后再看时间时已经是早上四点多。
睡了一觉后，哪怕只是睡了半夜，他整个人状态也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伤口依旧疼痛，但至少大脑变得清醒。
四点半时，莫戎兵醒来。
“你还可以再睡会，五点出发。”夏书逸听见动静看去。
莫戎兵伤的也很重，换作一般人恐怕早就已经躺下爬不起来。
莫戎兵在地上躺了会，爬起来。
他走到一旁翻包，很快从里面翻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那是异界之核磁场的接收器。
“我再去旁边找找，一个小时后回来，五点半出发。”莫戎兵道。
接收器的覆盖范围是直径五千米的大圆，一个小时肯定找不完这么大范围，只能碰碰运气。
夏书逸没阻止，从背包中拿了一包干粮从中间掰断，扔了一半给莫戎兵。
异界之核很重要，第一军区这边的裂缝口目前看来对外没什么危险，可莫戎兵那边却都是巨兽。
那种大小的异兽要是跑出去，轻易就能毁掉整座城市，到时就是上万条人命。
莫戎兵到底是个元帅。
莫戎兵把干粮叼进嘴里，起身时摇晃了下才站稳，天还未亮，黑暗让他的身形显得越发狼狈。
“不要走得太远，还有天亮之前路上尽量不要想任何东西，放空大脑。”夏书逸提醒。
莫戎兵看来，眼神不解。
夏书逸张嘴就想要说他大概已经弄明白那些鬼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改口，“你闭上眼睛。”
莫戎兵一动不动。
“闭上。”
莫戎兵快速把嘴里的压缩饼干吃掉，将信将疑的闭上眼睛。
“你想象下你最害怕的东西。”
莫戎兵眉头皱起，但看得出来还是配合的在想象。
“想象它特别凶，要扑上来伤害你的模样。尽量去想象，尽量让自己害怕啊——”
坐在地上的夏书逸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惊慌失措，语气中也满是恐惧。
闭着眼睛的莫戎兵吓了一跳，下意识召唤魂器回头看向夏书逸看的方向。
他回头的刹那，不远处的空地中一条毛发蓬松的博美犬突兀出现。
莫戎兵怔了下，下意识召转动魂器戒备。
“汪！”小狗似乎被激怒，怒吼一声后向着莫戎兵冲来。
下一刻，身高一米八多拿着把人常镰刀的莫戎兵脸上的肌肉狠狠一抽，立刻向后跃去，严阵以待。
“汪……”小狗追。
莫戎兵躲开。
小狗追。
莫戎兵躲。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本来只是想借着这机会验证下自己猜测的夏书逸有点懵。
好一会后，他才一头黑线地回神。
重新坐下，夏书逸绕有兴致地看着一人一狗围着他和王磊跑圈。
那狗异常凶狠，两只眼睛都恨到快流血，嘴巴里流着唾沫，像条地狱恶犬，可这些加上它那蓬松的毛发以及小巧的体型，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莫戎兵面色惨白的样子看着就更加怪异。
莫戎兵一点都不像个元帅。
想想，夏书逸又觉得不对，不是莫戎兵不像元帅，而是白诉泠太像他们心目中那个元帅。
只要是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会受伤会饿，但白诉泠没有这些，他强大、冰冷、没有弱点，就像一台机器，一个所有人都期待的完美救世主。
想着这些，夏书逸没了继续看热闹的心情。
越是了解白诉泠，他就越是心疼。
“把它弄走！”莫戎兵已经快暴走。
夏书逸看了眼已经隐约可以看见鱼肚白的天空，“往亮堂的地方跑，它不能见光。”
莫戎兵二话不说就跑向他们附近最高的一个山坡。
几分钟后，那狗快速变得透明，然后消失。
莫戎兵拿着镰刀站在山坡顶上四下张望，确定那狗消失后，黑着一张脸杀气冲冲地走了回来。
“怎么回事？”莫戎兵脸色狰狞，夏书逸如果不解释清楚那他就死定了。
“我虽然不知道那些东西具体是怎么制造出来的，但它们应该和我们的情绪有关。不只是不安、恐惧这些负面情绪，期待、想念这些也在内，只要强烈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些东西就会被制造出来。”夏书逸解释。
他们第一次遇见这种东西，是在他们小队的人聚在一起讨论这个异界到底有没有人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大部分人都被说得毛骨悚然，所以就出现了那个白脸的女人。
下山的时候遇到鬼打墙，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因为之前的白脸女人在害怕那片林子。
后来出现的没有脸的女鬼，则是那猴子弄出来的东西。
他有模有样地张罗着拜山头，一下子就把当时所有人的恐惧指向同一个方向，鬼。
至于为什么是女鬼，大部分人一提起鬼首先都会想到女鬼。
他们遇到周世一时周世一他们也验证了这点。
那时候他们遇到的红衣女鬼不是之前那个没脸的女鬼，因为当时想出那红衣女鬼的不是他们，而是周世一一群人。
周世一一群人都没见过之前那个没脸的女鬼，所以在顾静枫提醒他们树林里有鬼后，他们本能的就想象出了一个吊死的红衣女鬼。
周世一见到的“夏书逸”，应该是因为周世一一直期待着他能出现，且那时候他们的食物已经吃光，绝望之下，才有了“夏书逸”带着他们找东西吃的事。
白诉泠和许顾沫的目的性很强，找王磊，他们队里其他人则对树林和这异界有恐惧，所以才有了在地上爬的王磊。
昨夜队伍中会多出一个人，是因为猴子，其他人醒来后鬼多了，是因为他们醒来也都开始害怕。
逃跑时红衣女鬼缠着陈旭敬，是因为那是陈旭敬想象出来的，他本来就怕这些东西。
之前他几次觉得抓住了点什么，都是因为察觉到了异常。
这个异界说是陌生未知，却处处都透露着熟悉。
那些鬼怪，没有一个是他们陌生的，那全是他们都知道的鬼故事。
“你是说那是幻觉？”莫戎兵蹙眉。
“不，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种真实存在的投影。”夏书逸道，刚刚莫戎兵就证实了这一点。
他并不知道莫戎兵害怕什么，但他却看见。
因为这不是他和莫戎兵共同产生了幻觉，而是莫戎兵把他怕的东西具体化了出来。
“真实的？”
“半真实，应该是什么特殊物质，没什么实际的攻击力，因为它本身就没什么质量，所以也杀不死。”夏书逸道。
他们被这些东西吓得半死，但实际上真正直接被杀死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他们进来这异界后，真正造成死伤的都是那些异兽和寄生虫。
莫戎兵不语，静静思考。
几分钟后他抬头看来，“这么说道确实能解释得通，但有一点你搞错了。”
“什么？”夏书逸怔愣。
“那些东西白天也会出现，不只是在晚上。”莫戎兵道。
夏书逸讶然，“怎么可能？我们从来没在白天——”
夏书逸话说到一半猛然回神，他突然就明白过来那消失的裂缝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他们都认为那些东西只会出现在林子里，然后那些东西就只在林子里出现。
后来找到白诉泠，许顾沫说那些东西也会离开林子，所以第二夜他们就在林子外面见到。
并不是那些东西突然就能够跑到林子外来，而是一开始不知道这东西能出林子时，他们下意识给自己下了一道暗示：那些东西出不来。
这就像一个他们自己设定规则的游戏，只要他们自己坚定的认为是这样，那它就是规则。
“我们尽快回去，我知道裂缝是怎么回事了。”夏书逸道。
弄明白那些东西的规则，裂缝的消失就很好解释。
裂缝消失，进来之后出不去，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可怕的事，哪怕是白诉泠恐怕也不是没有感觉。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在害怕它不见，所以裂缝就不见了。
裂缝其实还是在那里的，只是被“藏”了起来。
现在唯一地问题是，他们怎么找到裂缝？
想要找到裂缝，最快的方式就是弄明白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奇怪的状况。
但关于这点，夏书逸还并无线索。
每个新异界一出现，技术部门的人第一时间就会进行基础检查，这个异界的空气除了氧气含量稍高没有任何问题，至少已知范围内没问题。
所以有问题的应该不是空气。
但空气之外的范围也太广，花草树木石头泥土虫子异兽都有可能。
“你们之前制造出那些东西都是在什么环境条件下？”夏书逸脑子飞速运转间看向莫戎兵。
多了解些，说不定能够找到共同之处。
莫戎兵直接无视，“我四十分钟后回来。”
撂下这话，莫戎兵扛着自己的大镰刀向着远处走去。
夏书逸看着他的背影，满脑子都是他被一群吉娃娃追着跑的画面。
是他他也打死不往外说。
002.
目送莫戎兵走远，夏书逸收回视线，再替王磊做了一次检查。
王磊太虚弱，即使他已经替他打了四针退烧药，他依旧烧得厉害。
夏书逸算着时间过去，把最后剩的那三剂消炎、止痛、退烧药也全给他打了。
扔掉针筒，夏书逸重新坐下间看向远处。
他们落下悬崖后顺着峡谷一路往前走，已经偏离原来的地方相当远，他只能隐约看见之前那条山脉。
要回去裂缝，最快都得两天。
这还是他和莫戎兵在那之前没倒下的前提下。
天四点多就亮起，夏书逸静静坐在草地中等待，微风偶尔拂过，沁人心脾。
半个多小时后，莫戎兵离开的方向看见人影。
十多分钟后，莫戎兵回来。
他拿起地上的背包。
夏书逸背起王磊的同时问道：“没找到？”
莫戎兵摇摇头。
一番活动下来他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痛，脸色看得出的苍白。
夏书逸都有些担心，他可背不走两个人。
再次上路，无人说话，两人只沉默前进。
他们身上都有伤，往前走出两个多小时后，不得不停下休息。
等休息够了，就再继续走。
如此重复，下午四点时，他们来到之前他们落崖的那条山脉前。
夏书逸把王磊放下，给他重新包扎好伤口，拿了东西和莫戎兵分着吃了。
“我们等下直接过去？”夏书逸看向面前的山。
再次近距离看见，哪怕已经知道原理，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你确定你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能再等了。”夏书逸看向王磊。
翻过这座山脉他们还得翻过一座山脉才能到裂缝那边，如果夜里休息，那就还得走上两天，王磊绝对撑不了那么久。
莫戎兵不再说话。
吃完东西休息了，半小时后，两人进山。
上山路不好走，这让两人额头很快都是冷汗。
前面两个小时有太阳还好，天黑下来后，即使早就有心理准备，黑暗还是逐渐变得可怖。
入夜一个多小时后，临近七点时，黑暗中出现东西。
那是一个类似犬类但明显有张人脸的黑影，一开始那东西隔得很远，但他们每回一次头那东西就会距离他们更近一点。
两人都尽可能克制，但每过一段时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上一次。
翻过山顶开始走下坡路时，那东西距离他们已经只有十来米。
临下山时，东西几乎已经贴着莫戎兵的腿。
莫戎兵忍不住转动手中魂器。
“不用管它，你越害怕它越凶，你就当它是个挂件。”夏书逸道。
“挂你身上试一试。”莫戎兵一头冷汗。
见莫戎兵害怕，夏书逸倒是不再恐惧。
两座山脉中间的那片空地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异兽尸体，那明显是白诉泠的杰作。
一天一夜过去，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恶臭。
空地中并不见人，白诉泠他们应该已经退回裂缝那边。
下山后，夏书逸选了一处凹地，把王磊放下。
旁边，莫戎兵低头看着脚边的东西，那是一条有着人类五官的狗，它人性化怨恨地瞪着莫戎兵，并不发起攻击，但光是它那模样就足够瘆人。
莫戎兵强忍着才没直接一刀砍过去。
“莫戎兵。”夏书逸过去。
莫戎兵注意力都在前面那东西上。
夏书逸直接一枪托砸了过去，莫戎兵应声而倒。
夏书逸把人拖到王磊旁边，自己也坐下，开始守夜。
莫戎兵昏迷之后，那条狗行动一下就变得迟缓，两分钟后它才反应过来挪到莫戎兵腿边坐着。
它瞪了会莫戎兵，似乎觉得没劲，就转过头来瞪夏书逸。
夏书逸不搭理，任由它看。
没了恐惧地支撑，那狗很快消失。
三个小时后，夏书逸叫醒莫戎兵，在对方摸着后脖颈的杀人眼神下直接躺下。
天不见亮，两人再次上路。
没有了退烧药地支撑，王磊温度烧得很高，夏书逸背着他就像背了个火炉。
不敢耽误，接下去的时间两人尽可能快地移动，这加重了两人身上的伤，临到下一座山脉前时，两人走路都有些晃。
他们休息了一个小时，又吃了点东西后，一鼓作气开始爬山。
这座山比之前那座要高些，就算没受伤爬上去都得四个小时左右，两人走走停停，五个多小时后才总算站到山顶。
一能看见山对面，夏书逸立刻朝着裂缝那边看去。
看见远处空地中那黑压压一片人影，他松了口气，这一下让他差点就直接晕过去。
夏书逸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咬牙坚持住。
莫戎兵情况没比他好多少，连话都已经没有力气说。
他身上的骨头好歹都接回去了，莫戎兵却是靠硬撑。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山脚下。
走出树林时，两人几乎都是靠着最后一抹求生意识在缓慢挪动。
他们走出近一里后，远处的人群中有人发现他们，快速向着他们跑来。
夏书逸看见，刚准备松一口气，身后就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他回头看去，莫戎兵晕了过去。
夏书逸背着王磊不动，静静等待。
几分钟后，一群三十多个人跑到他们面前。
夏书逸好像在里面看见顾静枫他们，他眼睛已经看不太清，周围人又太多，晃得他眼花。
“夏队！”
“王元帅？你找到王元帅……”
“他是？”
“夏书逸，你没事吧？”
“莫戎兵，莫元帅？”
“带回去。”夏书逸在秦修省地帮助下把王磊放下来，让另一个人背。
动作间，摸到王磊身上的伤，那几个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把人背上，那人立刻朝着人群跑去，“元帅，王元帅找到了……”
闻言，已经向着这边走来的许顾沫立刻冲了过去。
旁边，几个人抬着莫戎兵往临时营地走。
夏书逸跨前一步，正准备跟着人群向着临时营地移动，脚下就是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倒。
顾静枫试图拉住他，但已经来不及。
夏书逸做好了倒地的准备，却被人接住，那瞬间，他嗅见一股很好闻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