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心道士是你师弟?”萧衍又问。
“算是半个师弟。”净如道士笑了笑,指着萧衍道,“小道士,你问了这么多,你也不报上姓名?”
“我没有什么道号,只不过师从覃昭子,源自不得道门。”萧衍冷冷道,“你应该知晓这“不得道门”的名号。”
“什么?!”那净如道士闻言双目圆睁,不敢相信,旋即望着苍天放生大笑,踉跄几步,指着萧衍又道,“感情…感情…感情我…我尊天观被…被不得道门…给…给灭了…哈哈哈哈…”笑罢,踌躇道,“好,好得很,小道士你可知,我也是不得道门的弟子么?”
“哦?”萧衍思量前头,心头了然,“果不其然,那葫芦底的三个字,便是你们自己刻上去的?”
“不错。”净如道士稍稍点头,“二十年前不得道门被灭,我等几个小徒孙偷偷逃下山来,到了这荆州。”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一眼萧衍,开口又道,“因果造化,没想到二十年了到底逃不过一劫,那日叛逃师门,今日却被师门所灭,造化,造化啊。”说完,他退了几步靠在那门匾旁的玄武上,又呕了几口鲜血,一字一句喃喃道,“小…小道…小道士…你…你当真…当真是覃昭子的徒弟?”
萧衍默然片刻,开口道,“我的武艺是和他学的。”
“哈哈哈。”净如道士使劲点头,狂笑不止,“好啊!好啊!看来老夫猜测的是真的,那覃昭子定然没死,这童子延寿丹也是名副其实,只不过到底没有找到那灵童转世,否者定然可以步祖师爷的后路,羽化登仙。”
萧衍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个牛鼻子到死也想着那成仙的金丹,如今听了自己是覃昭子的关门弟子,定然心中狂喜,多年夙愿不是虚言。
李川儿听到此处,不禁皱眉,开口喝道,“臭小子问也问了,还与他废话什么,既然是你师门逆徒,还不动手送这妖道去见阎王?”
萧衍想了片刻,随即一笑,摇头道,“我管教他生不如死。”言罢,行到那净如道士的面前,字字铿锵有力,冷笑道,“我是和覃昭子学了武艺,不过是在他的遗骸前学的图谱书卷。覃昭子早在几百年前便归了西,你以为那得道成仙的故事是真的不成?”
话罢,只见那净如道士双目圆瞪,死死看着萧衍,忽然用那重伤的左臂抓住萧衍的衣袖,使劲蹦出几字,“那…那覃…覃昭子…真…真..真的死了?”
“不错,他坐化的地方,便是我学艺之所。”
“死…死了?”净如道士闻言一怔,目如死灰,可旋即使劲摇头,指着萧衍骂道,“不!你这个小道士欺世盗名!肯定不是那覃昭子的徒弟,也不是我不得道门的传人!你定是哪家道观的贼厮,前来我尊天观抢夺灵童的!”
“哼。”萧衍冷笑一声,单掌急出,一路行云流水,吐吞内合,暗通八卦,在那净如道士面前行了几招,负手笑道,“你明白了么?”
那净如道士看到这里才是哑口难言,一只枯槁的老手颤抖般抬了起来,也学那萧衍的招式舞了两下,不免瞠目喃喃,“玉…玉虚…玉虚散手…”他看到这里,也终于明白面前这小道士所言不虚。净如道士也不再去理会那萧衍,只是缓缓伸手把那怀间的葫芦拿了起来,过了片刻,他张口呕血,一双冷眼渐渐失了生机,口中使劲喊道,“我的丹…我的丹….”
萧衍冷冷地看了那净如道士片刻,心中鄙夷不堪,随后与李川儿带着几个娃娃一同出了道观,往丘下行去。
“这道观久经被谁所灭?那净如老道士竟然以为是你做的,便是连他也未见凶手的面目么?”李川儿牵着几个娃娃,行在萧衍身后,不解问道。
萧衍闻言停了脚步,仰天片刻,叹道,“我倒是早已猜到这凶手是何人,就是想不通一件事。”
“你猜到了?是何人?”李川儿听了一惊,随即又问。
“广凉师。”萧衍叹道,“你那日在洛州万宝楼也听了万宏宇所言,这广凉师是个屠戮道观的怪人,他见不得道士做这般伤天害理的事。”
李川儿闻言恍然大悟,“是了是了,这广凉师游历中原,定然是在荆州境内听闻了这尊天观的名号才寻上上门。”她想起之前还在河边偶遇那赞普喇嘛,若是如此,这凶手八成便是那南柯堂的广凉师了。
可过了一会,李川儿又皱眉不解道,“既如此,你已猜到那凶手是广凉师,而净如那几个道士也是不得道门的逆徒,以人炼丹,死有余辜。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萧衍苦笑两声,摇了摇头,“川儿,你须知我不得道门是被广凉师所屠,纵然门派中暗藏邪术炼丹之辈,可掌门琅琊子却是对吐谷浑一脉有些恩德。这广凉师不似恶人,他若想杀那妖道,又为何屠尽我师门一派?连琅琊子也不放过?”
“原来如此,这广凉师的确不似好战嗜杀之人,可琅琊子的慧名远播,大唐之内谁人不晓?”李川儿也明白过来,萧衍追查师门被灭之事已有一年之久,不得道门本就绝迹江湖,无处可查。今日机缘巧合碰见了几个遗徒可却又问不出究竟,实在让人苦恼。
“我道门被灭之由,起自二十几年前吐谷浑的一场内乱,这场内乱害的广凉师家破人亡,兄长慕容凉德客走他乡,而这挑起内乱之人便是我不得道门的公治长。”萧衍思前想后,把一年来的线索略一整理,“可真正想灭不得道门的人,却是朝廷。余炕曾言朝廷窥觊我道门至宝《玉虚真经》,于是暗中唆使了那公治长挑起吐谷浑内乱,引来外族的杀生之祸,谁料这吐谷浑还真出了广凉师这一高人,不禁屠了我山门一派,连经书也下落不明,朝廷可谓失了一算。”
李川儿听了,这才点头明了,“原来如此,这一切在寇岛便已水落石出,可你依然想不通,为何广凉师要屠戮一门,连琅琊子也不放过。”
“不错。”萧衍点了点头,“此事恐怕只有琅琊子与广凉师二人才知道。”话罢,也不再想,二人带着儿童往镇上行去。
半日后,李川儿通过快马疾书唤了几个襄阳的手下赶来,为这这几个儿童寻找双亲。而自己又与萧衍踏上了北上长安的旅途。这短短一年,萧衍人生经历了大起大落,欠那离凡的恩情已还,自家门派的悬案也即将真相大白,往后的道路便是一改江湖浊气,换得新生。可无论这足下道路又会如何,萧衍只觉此生须得无憾。
“萧大侠,此番你不仅在泉州,在荆州境地也算出了大名了。”李川儿翻身上马,冲着萧衍调侃。
“无妨,不就是被朝廷通缉,被百姓憎恶么?”萧衍哈哈一笑,“等着到了长安,只怕那些个掌门宵小都得怕我三分。”
“走,臭小子!我们去长安!等我当了皇帝,改了天下丑态!”李川儿缰绳一紧,快马加鞭,行在这高高的日头之下。
萧衍望着女子坚定的背景,似受鼓舞,也不禁高喝一声,“驾!少主,你若没了我这护卫,只怕争不到这皇位。”
二人一前一后,策马扬鞭,踏得襄阳官道的尘土,望着长安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