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龇着牙,怒吼着,狰狞不果,屈辱承重,任由乌黑的笔墨落在他挺直的背上。
公子有腰不可折,势力不屈惟高歌,他不想连那卑微的羞耻也丢掉。
这样的日子难捱到了极致,他也曾望着空无一物的地牢决绝地想着。
死,也不失为一个选项。
可是啊,凭什么呢!
凭什么这些施暴的毒蛇可以逍遥法外,置身事外地过着品香茗读好书的悠然日子,他却要在衣不蔽体与食不果腹的惨剧后悲怆赴死!
他要活着,去肆意地搅乱他们的筹谋,他要让他们通通下地狱!
残留的不公与激愤,化成了坚硬的石壁上一个又一个恨意淋漓的“肆”字。
直至有一天,堂乾带着一个年岁相近的布衣小姑娘进来。
那女娃娃身上虽比他整洁许多,料子却不够好,穿着与平人无异。
这样小的姑娘纵然不是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也该是乡野里足不出村的女子,来到这种地方,最该恐惧、惊讶。
可是都没有,自始至终,她的眼里都是空洞的茫然,好比不通世故的无心壳子。
初次见面,她指着他看向堂乾:“他就是我的蛊药人吗?”
堂乾拍了拍她的头说:“没错,他任由你玩。”
褚肆听着二人毫不遮掩的简短话语,想不明白他们的关系如何,以及要做什么,自嘲地以为又要如何玩弄他。
他想的也没错,之后的许多日夜里,他被这奇奇怪怪的姑娘试了很多毒虫子,痛不欲生,从一层地狱堕落到了另一个地狱。
残破不堪的身子,没能在这磋磨中死去,反而练就了钢筋铁骨,百毒不侵。
他也对蛊,有了新的认识。
之后,就是师傅找到了他,斩杀了堂乾,那女娃娃也不知去向,再未见过。
两年的相处,女子只与他有过关于蛊的短暂交流,她不太爱张口说话,大多时候都沉着如水地捣鼓那些个破虫子。
看不出她对堂乾的尊敬,也看不出她有多喜欢虫子,整日里对什么都觉无趣。
他想,堂乾已死,她当也无所眷恋地逃出去,做一个寻常百姓。
没想到,她竟将手伸向了他褚国境内,吩咐爪牙入了他的皇宫,她意图在何呢?
事情有些棘手,褚肆凛声道:“吩咐下去,近几日严加盘查城内之人,定要将此人揪出,不容有失。”
哪怕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这女子的真实身份,难以破局。
“至于蛊,朕稍后派人将籍料送至姑母那里,由师傅与唐雨逍协力破除。”
“是。”祁九归道:“兰榷已归押在列,许是可从他这里慢慢突破。”
褚肆想起那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摇了摇头:“依照他的性子,还需用些伎俩。”
他不认为一个敢冒大不韪进宫,且装得极为自在的人,会轻易吐露所有。
蛊要解,祁九归没再多待,退了下去。
一道人影踟蹰着缓缓现身,木影慢吞吞的欲言又止,褚肆看着很是愕然。
他眼角上扬,问道:“你有何事?”
无事,木影不会这般。
犹豫再三,木影吞吞吐吐地:“是......皇后。”
“皇后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属下偷听到,皇后与青云若的对峙,话里之意......皇后曾用七个柿子蒂的偏方有意避孕。”
孤注一掷的话语,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
猝不及防的三言两语,教这明堂生光的御书房,在这暖洋洋的日子里骤冷。
杯盏中的咖啡荡了又荡,热气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