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欣慰地看着娘娘羞红的脸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待瞥到笼子里瑟缩不已的糖糖后,才问起:“娘娘,惊风呢?”
惊风的存在感在夏梓沅这里不是很强,他总是时不时地消失,也不太爱现身在明处,每每看到都是在与糖糖这只小狸奴戏耍。
反应过来,夏梓沅转头看向取来物件的春夏:“你与惊风同守在长宁宫,可知惊风去了何处?”
春夏面上一脸茫然,她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昨日还好好在这呢,许是陛下有什么事吩咐?”
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夏梓沅没再质疑,让人多留意些。
听雨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磨着墨,夏梓沅直勾勾地盯着鲜嫩的竹衣,笔尖顺滑而下,流畅非常地写下了“兰薰桂馥”四字。
浓稠黑色的笔墨利落地收尾,仿佛下笔之人虔诚至极,唯愿心想事成。
“叮——宿主宿主,褚肆距您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肥波的提醒惊扰了夏梓沅的动静。
一滴饱满的墨水垂直落于未干涸的竹牌上,将本就笔画众多的“薰”字洇脏了,教她脑门难以抑制地抽抽。
“皇后,你在写什么?”
低沉清冷的男声随风灌入耳朵,声线冷厉,像是在朝堂上受了什么怒气,隐约还有几分克制与压抑。
夏梓沅私以为这几分隐晦的压抑是为她,巧笑着转过身去,将风吹后的乱迹大大方方地伸臂展现在他面前:
“在写今日的愿望,陛下昨日许下的,臣妾来替你祈求。”
暖光照伊人,灵光溢转的女子罗袖动香,娉婷胜天仙,明媚的小脸上满送情丝。
银钗珠环,胭脂点妆。
满园芙蓉花都被她穿在了身上,在胭脂红的艳装里,比谁都夺目。
褚肆本是在暴怒的边缘,却被她的笑靥情不自禁地压下一分。
他倏然想起以前在褚宫里就学时,谁家王孙大言不惭地在太学里讲了一句:“湘帘隔竹翠雨浓,王姬醉染胭脂红。”
胭脂红,真得衬得人灵动如蝶,惹人怜爱。
他不自在地掩下那一抹失落,看向了她手中的竹牌。
绿油油的竹牌被红绳吊着,风吹过后,晃晃悠悠,一面是葱葱绿意,代表生命,一面是浅青留白,留白之上,是欲望。
兰薰桂馥,不是她的欲望,是他的。
郭茂紧守在陛下身后,见着这火上浇油的四字心里一阵紧缩:
皇后娘娘,自求多福!
夏梓沅这时才觉得褚肆有些不对劲,可好感值在那摆着,她努力将心中的敏感忽视,直视着金黄龙袍的男子。
看样子,刚下朝没几时,他那沉甸甸的冕旒正静静地垂在前额后脑,就连微风也吹不动,给人一种沉重如山的压迫感。
若是可选,她还是喜欢他昨日的装扮,红绳编织的缨带调皮地耷拉在两肩,比眼下更显柔情。
男人伸手将她手中的竹牌接了过去,夏梓沅歪头笑盈盈地道:
“陛下在长公主府时曾夸赞唐家四子各有千秋,臣妾不好如法炮制,只得祈求上天,不求万颗子,但求...”
话还没说完,夏梓沅和身后的宫女们都直愣在了原地,哑口无言。
“咔嚓——”
诗人口中口口相传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竹片,被男人硬生生握折了。
细如尖针的毛刺直挺挺地扎在血肉里,染红了那抹绿。
头顶处粗壮的合欢树枝上,几十个竹牌像是相互应和着,撞击着春风,如低泣,似咆哮,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万颗子,早就被你杀死了。”
万念俱灰的低嘲自滚烫的喉咙里迸发,毁天灭地的哀嚎藏在了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