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若绥拉下云月安的时候,云月安就因为力气不够而被迫摔下高台,江若绥用力抱紧他,两个人惯性在地上滚了一圈,片刻后,云月安才迟来的在江若绥的怀里意识到江若绥将他拉了下去。
云月安虽然看上去身量纤细,也很瘦,但毕竟是一个成年人,还是有点重的,江若绥被他带倒在地上,手臂已经被擦破了,混着沙泥的伤口渗出鲜红色的血,染湿了皮肤。
但江若绥顾不上手臂上的疼痛,赶紧坐起来去查看云月安,见云月安完好无损,一寸表皮都没有伤到,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刚放下心,眼前就倏然一黑,只觉天旋地转。
江若绥奔波了一天,近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只喝了咖啡,早就濒临体力的极限,营救时又花了大力气,导致他此刻有些低血糖,坐在地上,好久没有缓过来。
云月安被警察强制拉走看护起来,江若绥一个人坐在地上,捂着脑袋,被身边的民警递了一块巧克力,才晃晃悠悠地站起。
云月安被好几个民警团团围在中间,也不知道是在拍照取证还是在看护,反正被看管的严严实实。
人身上总归没有什么大问题,但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像是炸毛的猫,只用眼睛咕噜噜地盯着他看,不肯分给丝毫的眼神给旁人。
江若绥看他无事,用尽力气想要勾唇一笑,准备抬脚过去安抚他,却被潮水般的疲惫击倒,踉跄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周围的消毒水味很重,抬头时昏暗的白炽灯光,江若绥眼皮微沉,尝试着强迫自己清醒,努力试了几次后,才缓缓睁开眼。
直到理智恢复,江若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手上扎着留置针,因为扎针的时间过长,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头顶的架子上挂着葡萄糖,正一点一点地沿着透明的管子输入自己的身体。
江若绥微微动了动指尖,想要起身,却发现被子很重。
他垂下眼睛,果然在手边发现一个睡着的人。
云月安趴在他的病床边,漆黑微长的头发散落在白色的被子上,白皙圆润的脸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一副乖小孩的模样。
可惜江若绥被他气的不清。
一想到自己为了这个人在a国和华国来回奔波,江若绥就气不打一出来。
他艰难地伸出手,想要在云月安的脸蛋上用力拧一下。
可逐渐触到那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时,他又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动作。
拧变成了摸,轻轻柔柔的,并没有用力,反而透着难言的爱惜。
面对这样的云月安,江若绥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道要这辈子都和云月安一起睡在放有他遗照的灵堂里,说不定半夜惊醒的时候,还能和自己的遗照面对面?
还是说一辈子把云月安拴在身边,他去哪云月安就去哪,避免云月安又发疯跳楼?
可是细细想去,不管哪一种,可行性都不大。
就在江若绥束手无策的时候,睡在他床边的云月安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他眼睫颤动的那一刻,江若绥就意识到他醒了,猛地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云月安。
云月安见江若绥醒了,一脸惊喜,揉了揉眼睛,猛地站起来,道:
“老公,医生说你低血糖,要休息,还要正常吃饭。”
他说:“我现在出去给你买吃的好不好。”
“用不着。”江若绥现在很糟心,哪有心情吃饭:
“我现在看见你就来气。”
“啊”云月安讪讪地站在病床前,颓丧地垂下头,将衣摆搓来搓去: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江若绥:“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他转过头,看着云月安,眯起眼睛:“你以为你用死能威胁到我?”
他说:“错了,你不能。没有人能真正为一个人的生命负责,也没有谁会成为谁的救世主。”
“你用生命来威胁我,最终受到伤害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云月安低下头,看着地面,没有接话。
看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江若绥垂下视线:“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才能继续面对彼此。”
他说:“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突然消失,我会继续接你的电话,也会承诺一个月见你两次。”
“但在我兑现承诺之前,我们还是先不要见面了。”
云月安闻言豁然抬起眼睛,瞳仁被血丝占据,鲜红一片,死死盯着江若绥,整个人神经质地打颤:
“为什么为什么”
他开始崩溃地大叫:“为什么又是这句‘冷静一下’!我很冷静!我想见你,我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你总是不要我!!!为什么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在场!!!”
“云月安!”江若绥忍无可忍地打断云月安:
“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我!”
他气急道:“你现在需要的是从一个精神病变成一个会理性思考的独立的正常人!而不是像疯子一样,在我的病房里大喊大叫!”
江若绥甚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许是他刚醒,脑子还不够清醒;也许是今天实在是被云月安吓到了,身体的疲惫加上恐惧,以至于他说话也没有完全过脑子。
话音刚落的瞬间,江若绥像是陡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瞬间熄声。
而云月安早已愣在原地。
他错愕地看着江若绥。
他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精神病”“疯子”两个词时,从来没有当回事。
他可以忍受任何人异样的眼神、以及侮辱谩骂。
可是这一次他是从江若绥口中听到这两个词的。
连江若绥也认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和疯子,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云月安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像是又回到了天台上那样,只是这次空气中流动的风比几个小时前更冷,冷到他甚至有些茫然,举目望去时,甚至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他不正常。
或许,他真的不应该呆在江若绥身边。
云月安想。
没有了江若绥,也没有了家,他应该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