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回家,好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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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只要灵堂还在,江若绥的照片还在,云月安的精神支柱就还在。

只要看着江若绥的照片,云月安就能告诉自己,江若绥还陪在自己身边,他还没有走远,他才能靠着那一点点幻想出来的幻觉,来维持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

他像是走在悬崖的钢索之上,而江若绥,就是那唯一一根平衡木。

可是有一天,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照片不见了——他费尽心血,为江若绥搭建起来的灵堂也消失了。

那种信仰崩塌的感觉,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体会到。

那个地方是伴随着他渡过许许多多慢慢不眠夜的地方,像是暴雨中的避风港,冰天雪地中的木屋暖炉。

那处地方被销毁了,从此云月安在这个天地之间,便茫茫然失去了可以容身、栖息的地方。

江若绥一心想让云月安变的正常,想让他想正常人一样开心快乐地活着,不再因为那些执念让自己受伤,可他不明白——

云月安想要的,不是变的“正常”,他想要的,而是江若绥。

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爱人江若绥。

或许在得知江若绥“死去”的那一刻,云月安的心也跟着死了,他的满腔爱意和执念都没有可以存放的地方,获得犹如行尸走肉,没有灵魂,无所顾忌,才会成为正常人眼中的“疯子”,精神病。

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他只是太喜欢一个人而已。

在经历了两个小时的堵车之后,江若绥和简言终于到了墓园。

墓园边有卖花的小店,可惜谁也没有心情购买,江若绥带着简言,直奔“自己”的墓地。

墓地很大,显然是斥了巨资购买的。

在容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在这个地方买风景如此好的一块墓,显然是花了不少钱。

墓园里很安静,到处都是沉睡的人,江若绥和简言都不自觉放轻了步伐。

没一会儿,下起了雨。

天色已暗,给本就安静的墓园蒙上了灰蒙蒙的色调,简言站在江若绥的身边,给他打伞,顺便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给前路照明。

“就在前面。”

本着死者为大的原则,简言在墓园里也压低了声音,小声地不愿意打扰到早就没有听觉的“人”:

“这处墓地是月安亲自挑的,据说是整块墓园里风水最好的地方。”

江若绥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皮鞋在湿透的地面上溅出些许水花,沾湿了裤脚,冷冷的风浸着布料,透出些许凉意。

但江若绥无暇顾及。

他的全部心神,都落在了不远处那人的身上。

在看见坐在他墓前的云月安的时候,江若绥只觉的呼吸都停了几秒。

云月安整个身体都被雨水打湿了,有淡淡的红色血迹顺着雨水从他手臂上淌下,滴落在地面,将衬衫氤氲的湿透,甚至还透着皮肉上若隐若现的伤疤和血迹。

他的脸本就白皙,此刻一张小脸更是被雨水打的透明苍白,呼吸微弱,整个人蜷缩在江若绥的墓前,将头侧靠在上面,摆出依偎的模样,像是江若绥“活着”的时候那样,枕在他的肩上。

他周围是新鲜的白黄菊花,花瓣上还有血迹,凄美中又透着圣洁之意,而他像是无忧无虑的孩子,闭着眼睛,睡在盛放的白色菊花之中,手里紧紧抱着骨灰盒,像是抱住了他这辈子最后一个精神支柱。

灵堂没有了,江若绥也不要他,他这辈子唯一最后能去的地方,唯一可以呆着感到安心的地方,只有江若绥所在的墓园。

而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唯一想要带走的,就只有江若绥的骨灰盒。

江若绥在想明白的那一刻,几乎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开始无比后悔自己本着“为他好”“想要他变的正常”的想法将灵堂强行剔除出云月安的生命里,开始后悔在病房里对云月安说那些话,后悔自己的失约,后悔——

一开始就没有把云月安当做自己的爱人,而是首先把他当做一个需要照顾的“精神病患者”。

那些话到底对云月安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江若绥不是云月安,无从得知,但他确实在看见云月安睡在自己墓边的时候,开始察觉到什么叫痛彻心扉。

他疾步往前走了几步,甚至离开了简言的伞能遮雨的范围,任由雨越来越大,打湿他的西装裤管和肩膀。

“月安”

他发抖的声线被雨声打的湿透,飘摇不定,最终坠在地面上,化为点点散开的涟漪,将云月安惨白的脸映衬的无比鲜明:

“月安”

江若绥伸出手,碰了碰云月安的脸,在察觉到云月安微弱的呼吸尚在时,一时间闭了闭算账的眼睛,许久才睁开。

他伸出手去,想要将云月安抱紧怀里:

“我们回家好不好。”

轰隆——

巨大的雷声将原本寂静凄苦、风雨飘摇的墓园照的发亮,简言吓了一大跳,伞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云月安在这一巨大的雷声里,恍惚间,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睫毛还浸着水,几乎要睁不开,只是这样眯着眼睛,呆滞地看着江若绥。

江若绥半跪在他面前,膝盖贴在冰凉的地面上,见他醒了,努力做出笑意,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线喊他:

“月安。”

“我们回家好不好?”

云月安靠在江若绥的墓边,盯着江若绥看,随即缓缓摇了摇头,动作很吃力。

江若绥一怔,伸出的手僵硬在空中:

“为什么?”

“我要陪着他。”云月安靠在冰凉的墓边,好像那里才是他应该呆的家:

“我要和江若绥在一起。”

江若绥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云月安的指尖:

“我就是江若绥。”

他说:“和我回家,好吗?”

云月安盯着江若绥看了一会儿。

他没有马上回答,江若绥也没有催,显得耐心十足。

不知过了多久,第二道雷声轰隆一声,再度落下,将这漆黑寂静的夜晚撕得粉碎,只留风雨的无情怒吼,吹的人心慌张。

山上的树林哗啦啦的摇摆着,发出窸窣的声音,天地变色,在风云的急速变换中,云月安的声音被压的极低,缥缈的如同来自天外,朦胧喑哑:

“不,你不是江若绥。”

云月安抱着骨灰盒,靠在墓前,神情透过江若绥,似乎是在看什么人,说话时嘴角微微勾起,甚至带着笑意:

“江若绥他从不会说我是精神病,更不会说我是疯子。”

“真正的江若绥早就死啦。我知道,他其实早就不要我了。”

云月安说:“他走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会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