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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看穿你的心 钟昱 19518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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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王大牛和王二牛终究还没有长大,走不了太远的路,所以妹妹所在的青楼不算太远。大概是因为这家青楼不算大,大概是因为才几岁就被卖去青楼的女娃也是少见,这消息也不免被一些给青楼送菜的菜贩子瞧见了往外说。

总之,狗蛋的父母找到了妹妹,想要将她给赎回来。赎回来?哪里就那么容易了。虽然买下妹妹只需要半贯钱,但是想要将她赎出来,却需要二十两,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二十两,二十两啊,狗蛋的父母根本出不起这个钱。他们言语间和青楼起了冲突,当即被青楼的打手给打了一顿,伤痕累累。青楼还抢走了他们身上的铜钱,且嘲讽他们说这丫头是哥哥送来卖的,当哥哥的自然可以卖了妹妹,恭喜他们养的好儿子们。这些钱就当做是他们冒犯的赔礼,还说别想着能来报仇,他们可是有靠山的。

能在汴京开青楼的都是有靠山的,只是看这靠山或大或小罢了。但是再怎么小,也不是贫民百姓能够招惹得起的。

狗蛋的父母的身上没有钱,便只能拖着一身的伤回家,而后将狗蛋狠狠地打了一顿。因为他们信了青楼的话,误以为六岁的狗蛋真的将妹妹给卖了。虽然狗蛋哭着喊着是王大牛和王二牛做的,但他们却认为他到现在还在说谎,下手又狠了些。

至于治伤?他们哪里就有钱去买药了,家中的钱都被他们带去想要赎回妹妹了,可是却被抢了,他们根本就没有钱了。用草木灰糊一糊伤口,睡一觉就好了。人穷,哪里有钱去看大夫啊。他们命贱,扛过去就好了。

不知道究竟是伤势太重还是因为气上心头,狗蛋的父母在半夜发起了烧。家中唯一能够发现此事的狗蛋被他们打得厉害,睡觉也是昏沉沉的。等他醒来的时候,父母已经烧糊涂了。

就算是狗蛋哭着请邻居们帮忙,给他们喂了药,也撑没有几日,就这么死了。终究他们还是没有扛过去。

人的性命可真是脆弱啊,明明平日里看着很是康健的两个大人只是烧了一场,人就这么没了。人也是真的死不起啊,想要安葬他们,家中的银钱却是只剩下了几个零碎的铜板而已。甚至他们住的房子也不是他们家的,只是租来的,别人不嫌弃他们死在房子里就已经算好的了。

没有办法,狗蛋自卖自身,用卖。身的银子给父母安葬了。尽管只是两张草席子,尽管只是简陋到不行甚至要和别人挤一起的墓地,但也好过没有。

狗蛋生得瘦弱,但是人挺聪明的,在弹琴上颇有天赋,最后他就到了一个琴师的手中,给他当徒弟,给戏棚子的表演弹琴。老琴师对狗蛋不算是好,每次弹琴若是弹错了,他就要被一顿毒打,还经常忍饥挨饿。但尽管如此,这也是他最好的归处了。

狗蛋渐渐地长大了,老琴师死了,他给他安葬了,而后他就成了琴师。至于他的妹妹,琴师根本就找不到。他不知道妹妹被卖去哪个青楼了,现在也不记得妹妹的长相了,哪里还找得回来呢?

就算是对他不好的老琴师,也是给了他一口饭吃的,但是老琴师也死了。天地之大,就只有他自己一人。

琴师也给戏棚子弹琴,赚钱养活自己。尽管他的心中知道没有可能,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有一日找到妹妹,将妹妹从青楼之中赎出来。于是,他除了日常的花销,银钱都是攒着的。

如此一年年过去了,琴师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再一次看到了王大牛和王二牛。他当初回去那条巷子找他们,却只得到了他们因为父母过世而到处流浪的消息,根本就找不到他们。他都已经放弃了,却在戏棚子里看到他们了。

和小时候那副人憎鬼厌的模样不同,长大了的王大牛和王二牛居然看着还挺憨厚老实的。但不管他们如何伪装,琴师看到他们还是满心的厌恶,也知道他们这皮囊之下包裹着的是多么令人恶心的肮脏。

一开始,他还担心他们认出他来。后来发现,根本没有必要。因为王大牛和王二牛根本认不出他来了,不仅认不出来,还对他颇为友好,一口一个琴师地喊着,好似他们多么友好一样。

那一瞬间,琴师恶心得想吐,而后杀心顿起。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杀了他们,往后余生都会在噩梦之中,于是他就动手了。

“多可笑,多可笑啊。”说起过往,琴师的脸上不免满是泪痕。“只是两个孩子,只是两个孩子便叫我家破人亡了,只是两个孩子啊。”

他的眼中满是怨恨和不甘,哪怕杀了王大牛和王二牛,还是恨意慢慢。“他们临死前从我口中知道了这些,还在和我辩解当年他们还是孩子,他们不懂事,他们不是故意的。”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琴师依旧是想不通。明明就只是两个小孩子而已,他们的恶意居然就能够这么轻易地毁了他的家,他真的是想不通啊。他猛地抬头看向公孙策,“公孙先生,你读书多,你懂得多,你能否告诉我,孩子不懂事就可以做恶事了吗?”

第57章瓦子双杀案14

“自然不可。怎可以年龄小不懂事来否决一个人不会做恶事呢?”公孙策眉头紧锁,“做了便是做了,自当付出代价。况且人性复杂,并非孩童就没有恶意。”

有的时候,成人的恶意还有理由,还有来处,虽然复杂,但大多数都是说得清的。可是有的孩童的恶意却像是生来就根植于内心之中一样,没有由来,没有理由,他们就是单纯想要这么做而已。

当年王大牛已经十二岁了,不算是孩子,在贫苦人家甚至可以当半个成人了。他应该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因为受苦的是别人,所以并不在意而已。

至于他和王二牛长大之后,周遭人对他们的口碑又还不错,则是因为他们已经懂得伪装了。人在大一点之后就会明白,要有伪装才能够和他人相处融洽。至于说真心悔过,公孙策并不相信。

若是真心悔过,当年的事情也不会除了琴师之外便无人知晓了。

“那为何大家都相信王大牛和王二牛不会做恶事呢?”琴师急忙追问,“明明他们从小就偷东西的,明明他们从小就说谎的。而我从不偷东西,从不说谎,却是人人都不信我呢?”

公孙策沉默了。他要如何告诉琴师,是因为恶意呢?听琴师的话,他少时家境虽然不算好,但是在那些邻居之中已经算是最好的一家了。他还懂事听话会带妹妹,又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妹。

如此,就足够引起一部分人的恶意了。他们未必不知道王大牛和王二牛可能做了些什么,否则后来也不会在他们兄弟两人父母双亡之后,连帮衬一把都没有。大概也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两人是牲畜,帮了也不会得到感谢。

但即便是有人知道王大牛和王二牛抱走了妹妹,可是因为他们看不惯琴师一家过得比他们好,所以就出于恶意骗了琴师一家。而其他人呢,有可能是真的认为孩子做不了什么,有可能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就跟着附和了其他人的话。

也许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做了什么恶意,不过是隔岸观火而已。至于王大牛和王二牛所做之事,可能在他们自己看来不过是年少犯错而已。但就是这个而已,就让一个普通的家这么家破人亡了,让琴师这二十年来都活在痛苦之中。

公孙策知道人之恶意,却不知该如何告诉琴师。他若是说了,他会不会更痛苦。

琴师见公孙策为难的模样,低落地笑了一声,“公孙先生不必为难了,现在再来计较也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为我家报仇了,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可怜了我的妹妹,她被抱走的时候一直喊着救她,可是我无能啊。当年救不了她,现在也是。】

白毓的心下微微一颤,“你……你其实已经知道了你妹妹的下落了,对吗?”

就琴师现在这副没有半点希望的模样,再听他的心声,白毓猜测也许琴师已经知道他的妹妹在何处了。只是……

琴师抬头,惊讶地看着白毓,说道:“白女官好生敏锐。是啊,我知道我妹妹的下落了。”

他虽然没有说他的妹妹在哪里,但是在场的三人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却并没有说要去将人给赎回来,只怕……

大概是以往的事情都说了,如今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琴师便继续说道:“其实杀人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是对我这样懦弱的人来说。明明我在看到王大牛和王二牛的第一天就起了杀心,却在第六天的晚上才决定动手。”

因为怨恨,因为耿耿于怀,就算是过去了二十年,琴师也没有忘记王大牛和王二牛的长相。所以即便是长大后的他们,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杀人,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每当戏棚子散场之后,琴师就去跟踪王大牛和王二牛。他想杀他们,却不知道该如何动手。他虽然恨意满满,但到底老老实实做人这么多年,就算是杀鸡都不怎么会,更杀人了。

于是他一边想着一定要杀了他们,一边却不敢动手,只是一直跟踪他们。但是后来,琴师却十分庆幸自己没有一开始就杀了他们,否则他就无法知道妹妹的消息了。

“小妹的滋味不错啊。”王大牛和王二牛笑着说话,“她以前是青楼的摇钱树,我们花不起钱去找她。不过后来她不年轻了,就只能伺候我们这些下等人了。”

“哈哈哈,大哥说的是。”王二牛的脸上带着令人恶心的笑意,“她完全认不住我们,要是知道是我们卖了她,肯定会哭得特别惨。”

“可惜啊,她死了。”王大牛像是在回味着什么,“我不就下手重了一点,谁知道小妹这么脆弱,一下就死了,害得青楼还向我索赔了。”

王二牛说道:“大哥你就应该轻一点的,以后我们只能去找下等的或者是去暗娼那里了。她们哪里有小妹有意思,我一想到小妹小时候的样子,我就兴奋。”

“你不也下手了吗?光说我。”

“哎呀,我就是知道了,所以我才一起出钱了啊。”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还说攒钱做个正经营生呢,这从花街柳巷赚的钱又花回去了,根本就攒不下钱。”

“那不是你色心不改吗?”

“你不也是一样?”

“哈哈哈,我们谁都别说谁。”

“毕竟我们是兄弟嘛。”

“这倒是哈哈哈……”

跟在王大牛和王二牛身后的琴师感觉自己的双眼都被一片血光也掩盖了一半。怎么会,怎么会呢?不可能是妹妹,不可能是。不,一定是,一定是。

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的琴师,终于掩藏不住自己的杀心了。在王大牛和王二牛在戏棚子干活的第六日,他在四下无人处约了他们前去吃宵夜,说是有事请他们帮忙。

而后,他用酒将这两个人都给灌醉了。虽然是被灌醉了,但却没有彻底晕过去,还能够跟着他回家。琴师知道自己身体瘦弱,根本打不过王大牛和王二牛,也扛不起他们,所以掌握好了一个度。

灌醉了他们以后,还能够哄着他们跟着自己回家,说是收留他们过一晚。

王大牛和王二牛已经喝醉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跟着琴师回家了。而后,就被他用绳子给绑了起来。琴师等着他们次日清醒了,才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大牛二牛,二十年不见了,你们好啊。”琴师的手上拿着刀,笑得灿烂,但是在王大牛和王二牛的眼中却是无比吓人的。

他们一边哭着求饶一边挣扎着想要将自己身上的绳子给蹭坏了,好让他们逃离这里。但是琴师可是将他们捆得跟粽子一般无二,根本就挣脱不了。

琴师本以为他们会知道自己是谁,但他们一直都认不出来,直到他自己说开了,他们才想起来。而后又是一阵求饶,可是他却觉得恶心至极。

他不想再让这两个牲畜活下去了,他用刀刺入了他们的心口,看着他们体内的血流出来。琴师本以为这样的牲畜,身上的血应该是黑色的,不过很可惜啊,是红色的,和正常人的一样。

琴师就那么站着,笑着,看着王大牛和王二牛的血流出来,看着他们从求饶到叫骂再到失去了所有声音。

“他们死的时候,外面的天很是不错。”琴师回想起了自己报仇的那一日,笑了,“我会一直记得那日的天的。”

在场的三人都沉默了。

半晌,公孙策问道:“既然你已经报仇了,将他们二人的尸首扔出去不是更好吗?为何要放在戏棚子上?如此你不是更容易被发现了吗?”

“因为他们说我的妹妹命不好,只能被他们卖去青楼。若是他们当初晓事些,一定把她卖给瓦子里的戏班子。那样的话,妹妹就可以表演过生,不用做妓。子了。”琴师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看着很是渗人,却又让人一眼就看得出他刻骨的恨意和悲伤。

“我的妹妹命不好啊,只能做妓。子啊。那么说来,王大牛和王二牛的命好,我就让他们在瓦子里表演。多少人看着他们尖叫啊,命多好啊,是不是?哈哈哈……”

其实琴师在知道他的妹妹已经死了之后,已经是半疯了,所以他并没有将王大牛和王二牛的尸首扔去乱葬岗或者扔进水中,让人发现不了他,而是将他们带到了瓦子里,架在了戏棚子上,让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死去的模样。

但他又不算是疯了,他还很理智。他知道搬运尸首的时候要在什么时辰,才好躲过巡城的士兵;他知道要在猪血之中加入橘子的汁水,好让猪血不会凝固。

只是,公孙策还有一点不明白,“这个时节,汴京城并没有橘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琴师淡淡道:“我从那两个舞姬那里偷来的。我不知道她们为何有这等时节少见的稀罕物,但是我知道橘子可以让猪血不会那么快凝固,便偷来用了。”

展昭问道:“你是不是察觉到她们有什么不对?”

琴师抬头看了展昭一眼,而后点头,“是。”

其实琴师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否则也不会一直记得这整整二十年的仇恨了。他在戏棚子里弹奏,目光时时都要落在两个舞姬的身上。而后,他便发现了她们身上的不对。

白毓等人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想到,有人发觉了舞姬身上的不对。

“她们哪里不对?”

现在还不能让舞姬的身份暴露,但是琴师是杀人凶犯,不管后续如何判决,他暂时是无法离开开封府的。所以他们不怕他往外泄露些什么,而且他们想多知道一些关于舞姬的事情,便想着问清楚些。

“骨头不对。”琴师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

公孙策和展昭有些错愕地看着琴师,这是什么回答?

倒是白毓,有些明白,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个舞姬的骨架和我们这边的人不同,是吗?”

“是。”琴师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虽然她们看起来不过是寻常的舞姬,只是跳旋舞跳得好,身姿也和其他舞姬一样。但是在我看来,她们的骨头比我见过的舞姬的骨头要大。而且她们私底下会有一些稀罕物,完全不像是需要卖艺为生的舞姬。”

第58章瓦子双杀案15

在自卖自身为父母下葬之后,琴师其实已然是了无生趣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找到妹妹,他一直认为妹妹被带走,除了有王大牛和王二牛的缘故,他自己也有不能推卸的责任。

若不是他当年贪吃,若不是他被肉包子吸引走了注意,妹妹也就不会被抱走了。尽管琴师也知道自己当年还小,敌不过王大牛兄弟两个,但是他若是不责怪自己的话,根本就活不下去。

所以,他一边攒钱一边责怪自己,在这世上了无生趣地活着。但人总是要有点事情做,琴师平日里除了弹琴就是看人。他看各种各样的人,看他们的身形,看他们的姿态,总之看到什么就看什么。

在戏台子上表演的时候,琴师看的最多的就是舞姬。他还曾经因为看太多次,被舞姬误会是登徒子,被打了一顿。不过后来那个舞姬知道琴师只是单纯地看之后,便也不管他了。

这么些年下来,琴师看的最多的就是瓦子里的舞姬,不管是跳什么舞的,他都看过,还看出了一些心得来。不过这些心得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再者他没有读过书,说不出来,就只是自己知道罢了。

这一次,班主新聘来的旋舞舞姬,他也一直看着她们。看着看着,他就觉得她们不对。身形不对,骨头不对。虽然她们模仿得很好,但是琴师就是觉着不对。

因为觉着她们不对劲,于是琴师就更为认真地看着这两个舞姬。之前他就总是这般看着别人,即便是新来的舞姬也知道此事,是以并不觉得他奇怪。

看着看着,琴师就发现了,这两个舞姬不仅身形和骨头不对,拥有的东西也不太对。尽管她们掩饰了,但他还是发现了她们拥有很多稀罕物。并且她们在看别人的时候,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她们出身尊贵一样。

尽管琴师很不喜欢这种目光,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也习惯了,他不觉得有什么。他只是有些好奇,这两个舞姬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来做什么的。

后来王大牛和王二牛出现,琴师的注意力就放在了他们的身上。他在想好了将他们兄弟两个的尸首挂在棚子上的时候,就想着该如何让人发现他们。往下滴血自然是好办法,但是他得想办法让血不那么快凝固,否则就白费了这番力气。

琴师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有读书,但是他为了找妹妹,和三教九流之间都有些往来,在无意之中知道在血水之中加入橘子的汁液可以延迟凝固。他又曾经在舞姬那里见到过橘子,就从她们那里偷偷拿了一个有些干瘪的橘子来。

尽管这时节的橘子颇为难得,但是在两个舞姬那里,也不过是用来熏熏屋子的存在罢了。是以,琴师想要偷到还是挺容易的,甚至于两个舞姬根本没有发现不对,因为她们很快就将这些放了好几日的橘子处理掉了。

她们对于橘子的随意处置,更让琴师对她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只是对王大牛和王二牛的恨意占满了他的整颗心,他后来就再也没有心思去看她们了。

直到今日,公孙策他们问起来,琴师才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他的心思聪慧,察觉到公孙策他们对两个舞姬过于关注,于是就连自己觉得不重要的小事也都一一说了出来。

他也不知是否有用,有用还是无用,他想开封府的人自会判断的。

“琴师。”公孙策有些谷欠言又止。

琴师笑了笑,“公孙先生不必说,我明白的,杀人偿命,古来如此。我杀了两个人,不可能逃脱的。”其实他早就不想活下去的,但是他听说自尽的人是不孝的人,所以他不敢自尽。

否则若是哪一日他入了黄泉,哪里有面目去见父母呢?现在也好,他不用自己苦恼了。

“不,你不会死。”公孙策说道,“只是你却要受宋律的惩处。”

“是吗?”琴师却是一脸的无趣,“死不了啊。”

白毓见状,问道:“琴师,你妹妹的坟茔在何处呢?”她想着曾圭愿意为了他的父母还有林家父子的坟茔而活着,也许琴师这边也可以?所以她才这么问了一句。

若是琴师没有直面王大牛和王二牛的恶意,他会是普通但是却过得幸福的百姓,而不是现在为了家人而杀人的凶犯。尽管他还要受到宋律的惩处,但是白毓还是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没有。”琴师面无表情,“青楼中被降等的妓。子要被榨干最后的一滴血的,但是死了就没有价值了。没有价值的人不配有坟茔,不管是我的妹妹还是其他人,都不配有。”

白毓的眉头紧锁,眼底流出不忍和难过。在这个事死如事生的年月中,连坟茔都没有会被视为孤魂野鬼的。她想到那些女子在绝望和痛苦之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便觉得难受得慌。

琴师见到白毓眼底的不忍和难过,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却还是忍住了。这位女官真是奇怪啊,怎的还同情起他们这些命jian的人呢?不对,她的神情不像是同情,更像是一些别的东西,只是他想不明白。

“白女官,汴京城中所有的妓。子在死了之后就会被统一扔到乱葬岗最边缘的一块地。除非那个妓。子死的时候年华正好,有人愿意为她下葬,否则人人都是如此。”琴师说着,“所以,我根本分不清那里面哪一个是我的妹妹,没有人分得清。”

明明是男子玷污了女子,叫她们卖身卖笑,但是到头来嫌弃女子脏了的人也是他们。所以就算是乱葬岗,妓。子们都只能够在最边缘的位置上。琴师每每想到此处,都只觉得可笑。

他不觉得自己高贵在哪里,也不觉得妓。子低jian在哪里,但是偏偏世上许多人都是这般认为的,以至于她们连死了都要被歧视看低。琴师想着,活着可真是太无趣了。

白毓说道:“那我就为这些娘子们建一个共同的坟茔,你觉得呢?”

琴师有些哑然,半晌才开口说道:“白女官,你可知道汴京城外的乱葬岗有多少妓。子尸首被抛弃在那里?你可知道要为一个下葬就要多少银子,你要为……”

“我有钱。”白毓认真道,“我很有钱的。”

真是巧了,她家现在的库房最不缺的就是钱,都快要装不下了。

琴师的嘴开开合合,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白女官可莫要开玩笑,我……我……”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白毓再次认真地说道:“我出资给这些娘子们造一个坟茔,若是我做不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自己是不相信这种誓言的,但是她知道别人相信,所以她就这么说了。她不是想要骗人,只是想要让琴师知道她的决心。

展昭的眉头紧锁,他想说这样的誓言不可随口发下,却知道此时提及是不合时宜,只能够咽下这句话。

琴师震惊地看着白毓,“你……你当真……”

“当真啊。”白毓认真地点头,“这下能相信我了吧?”

“砰——!”琴师猛地跪下了,给白毓磕头。

“你别给我下跪啊。”白毓吓得往一旁跳了过去,正好就躲在了展昭的背后,“我不用别人给我下跪的,你快起来,起来。”

琴师却是郑重地朝着白毓的方向说道:“我身无长物,无法报答白女官的恩德。若是有来世,便做牛做马,偿还您的恩德。”

“你先起来,就是对我的报答了。”白毓从展昭的身后探出头来,为难地看着他。

琴师看出白毓是真心这般认为的,不想她为难,便干脆地起来了。

白毓又说道:“我也不是为了你,是心疼那些无家可归的娘子们罢了。”一开始她的确是想要给那个妹妹修一个坟茔,好叫琴师别想着去死,但是听到那些女子生前被欺凌,死后连块坟地也没有,心里难受得慌。

她能够为她们做的,也就只有给她们一块休息的地方了。

琴师却是笑了,“白女官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他眨了眨眼睛,忍下即将落下的泪水。

若是妹妹能够遇到白女官这般的好人该有多好,不用多么大的帮助,只需要拉一把,不叫她被那般轻易地杀了就好了。可惜啊。琴师的笑意带着满满的酸涩,让在场的人看得难受。

公孙策叹了一声,“我们已然问完,你且先退下吧。”说着,他看向了展昭。

展昭点点头,将琴师带出去,而后让守在外面的衙役将他带走,再吩咐他们将那两个舞姬带过来。

屋内,公孙策看着白毓,说道:“白女官。”

“嗯?”白毓抬眼看向公孙策,“公孙先生请说。”

“你可是想要帮助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琴师被带走后,公孙策看到白毓沉思的神情便知晓了她大概在想什么。

“是。”白毓点头,“我既然能帮着那些死去的娘子们造坟茔,自然也能帮活着的她们。”比起已经死去的人,她认为帮助活着的人更有意义。

她之前来到汴京的时候,只看见了这里的繁华,但是今日却看到了这繁华背后的女子的血泪。她们也是汴京城中的人,却活得连个物件都不如。被凌。辱,被利用,被抛弃,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们的血泪。若是,白毓想要帮助她们。

她若是没有这个能力也就算了,但是她有,她就想做。白毓有钱,虽然有的时候钱不是万能的,但很多时候钱能办到很多事情。与其自己拿着钱都不知道怎么花,不如就用来帮助这些可怜的女子。

公孙策说道:“白女官,你即便是有再多的钱,也帮不了多少人的。你一旦想要赎人,那银钱便是翻倍地涨。不说行首,就说一般的妓。子,你也救不了多少人的。更何况这些青楼的背后各有他们的靠山,你若是赎一个两个人还好,若是多了,他们便会发现你,便会一同对付你,到时候你便是有再多的钱也是无能为力的。”

有的时候,很多事情不是想做,不是做了就能成的。很多时候,人都是无能为力的。

“我没有想要拿着钱直接去赎人啊。”白毓笑了,“我还没有那么傻,认为我的钱足够将所有人都救出来。放心吧,我有自己的办法。”

第59章瓦子双杀案16

公孙策很想问白毓,她到底是准备用何种办法。只是那两个舞姬已经被带过来了,此时并不适合问这个问题。

“红珠见过三位大人。”

“绿裳见过三位三人。”

被带进来的舞姬对着公孙策三人福身行礼,而后站在那里,对着他们笑意盈盈。这是一对姊妹,看上去年龄相差无几,她们的妆容打扮一样,连神态动作都相似,看起来就像是双生姊妹一般。

若不是在场三人早就从白玉堂那里知道这两人相差两岁,还真的会以为她们是双生姊妹。

白毓回想起来,这两个舞姬在跳舞的时候动作也是相差无几,裙袂翩飞,原本就是相貌动人,这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和神态,便更是让人难以拒绝了。她想到了某些人的癖好,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来这两人的确是被特意调jiao出来的,否则哪里会有人当真和自己的姊妹一模一样的呢?就算真的是双生姊妹,在长大之后也是会有自己的想法的,妆容打扮甚至动作神态肯定都会有区别。

这两个舞姬却是没有区别。而且她们来汴京不过短短的时日,却也是惹起了不小的波澜的。若是再给她们一些时间,难保她们不会成为名动汴京的舞姬。到时候,就会有那么些臭苍蝇自己找上门了。

想想李师师是怎么被推荐给赵佶的,再看看眼前这对惹人怜爱的姊妹花,就很容易想象得出来她们的向上之路了。美色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利器,用好了的话,的确是可以腐蚀人心的,谁让某些男人就是控制不止自己呢?

只要她们接触过的人都吸上了神仙烟,那么后果……白毓的心里不由得发寒。不管是隔着多么遥远的时间,她永远对罂粟这东西发憷。

公孙策看了看她们,而后说道:“这位是白女官,她在开封府是以辨识人骨出名的。”

白毓:“???”

不是辨识白骨吗?怎么又成了辨识人骨了?这差得有一点多啊。白毓心想,这骨头上要是覆盖了人肉,这要是个活人,她可就不会分辨的那么清楚了。虽然说这看起来好像差不多,但实际上是差得挺多的。

就像是法医病理学和法医毒理学,表面看起来就差一个字,但实际上可是差得挺多的。公孙先生这么给她套光环,她怕自己接不住啊。白毓头疼,但是在外人的面前,还是要面带浅笑,装出一副自己是大佬的模样。

要了命了。

红珠和绿裳看向白毓,眼底好似带着惊讶和好奇,但实际上她们却是听过开封府的白毓的名号的。这样一个突然出现在开封府做官的女子,辽国的奸细不可能不关注,也不可能不把这个消息传给她们。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死得快。是以,很多消息她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此时不能够表现出来罢了。

而看着她们的白毓微微挑眉。看来潜伏在汴京的辽国奸细不少啊,这两个舞姬有上线也有下线的。啧,果然,不管是哪个时代,永远都不会缺有心眼子的人。

和这些人比起来,白毓觉得自己的心眼压根就不够用。

“见过白女官。”红珠和绿裳同时行礼。她们此前知道这个白女官会拼接人的白骨,只是这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白毓面带微笑,而后抬抬头,示意她们免礼,但却是一个字都不说。公孙先生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呢,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啊。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不说就不错,她当然是不说为妙了。

公孙策见状,笑笑,继续说道:“白女官有一项独门绝活,她只要看着一个人,便可以知道那个人的年岁如何。”

白毓眨眨眼,她好像有些摸清公孙先生的意思了。

一旁的展昭也明了了,笑着说道:“请问,二位之中,哪位是姐姐,哪位是妹妹呢?”

红珠和绿裳对视了一眼,她们没有想到问她们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红珠笑着说道:“我是姐姐,绿裳是妹妹,我们两人的出生时辰相差不过半刻钟,但也是定了姐姐和妹妹的名分了的。”

“是吗?”白毓挑眉,“你是姐姐这一点不假,可是你们却不是相差出生的,你们可是差了两年,不是吗?”

【她怎么知道的?】

白毓的脸上装出了那种莫测高深的笑容。她当然是不会的,但是公孙策会,她只要照着他学就行了。

而公孙策和展昭见了白毓这模样,先是一怔,只觉得在哪里见过。等回过神来之后,哭笑不得。虽然有些令人哭笑不得,但是她这学得似模似样的,也足以骗骗外人了。

红珠和绿裳没想到白毓竟然能够说出她们相差两岁之事,当即对她会辨识人骨的事情深信不疑了。

绿裳又行了一礼,道:“我们姊妹只会跳舞,在这汴京讨生活实属不易。为了能够让我们更出名些,这才装成双生姊妹,并非是故意要欺瞒三位大人,还望三位大人海涵。”

不知道是被训练得习惯了还是别的什么,红珠在绿裳动的那一刻也跟着动了,“还望大人们海涵,我们姊妹并不是有意要冒犯三位大人的。”

既然已经被揭穿了,自然是承认了自己再好生应对,而不是硬扛着不说,倒是落入了下成。红珠和绿裳此时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真的是被生活逼迫才迫不得已骗人的可怜人。

只可惜,在场的三个人都不会怜惜她们的。

“这倒是没什么。”白毓故意用目光上下地打量着红珠和绿裳,“只是我不仅看出来你们姊妹不仅是相差两岁,似乎还是辽国人啊。”她又围着她们两人绕了一圈,“你们这骨头,看着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会有的,倒是辽国,他们那里的人骨头和你们更为相似。”

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这些都是她编出来的。但是她们现在是在和辽国的奸细说话,又不是在提取供词,编出来骗人也是无妨的。

【怎么可能呢?难道她真的看出来我们是辽国人了吗?不可能,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厉害的人呢?绝无此等可能!可是……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红珠咬了咬下唇,只是面上依旧可怜不已,没有透露出自己的情绪。

【既然被看出来了,也要死扛到底,我们决不能暴露身份!】

这样想着,绿裳猛地扑通一声下跪,朝着白毓他们磕了一个头,“大人容禀,此事我们是可以解释的。”

红珠也跟着绿裳一起跪下了,还跟着磕了头,“我们可以解释的,请大人们听一听。”

白毓又突然被下跪了,再一次用展昭当了挡箭牌,躲在了他的身后。她不喜欢被人跪着,也不想被人跪着成了习惯,到最后失去了自己。所以,她才不要别人朝着她下跪呢。

展昭只能用略微无奈的眼神看了白毓一眼,而后当做不知道她拿着自己当挡箭牌的事情。再者,她只找自己当挡箭牌,不正是信任他吗?这样一想,他又不觉得有什么了,反而还有些欢喜呢。

“咳咳。”公孙策轻咳了两声,“既然如此,你们便解释吧。你们明明是辽人,为何会掩藏身份出现在汴京呢?”

刚才白毓说的还是相似,公孙策这话说的,已经直接将红珠和绿裳的身份给定下了,甚至于还说她们是掩藏身份来汴京的。只要什么人才需要掩藏身份呢?自然是心怀鬼胎的人。

所以,公孙策这一句话相当于是说红珠和绿裳心怀不轨了。

绿裳连忙解释道:“非是我们是辽人,而是我们不敢言明啊。”说了这句话,她的眼眶便不由得落下了泪水,“我们的母亲也是舞姬,还是汴京知名的舞姬,只是她被一个辽人掳走了。母亲生下了我们,后来却是被那辽人的妻子给磋磨死了。再后来,我们就被赶了出来,只能做了舞姬来谋生。”

红珠的泪水也没有慢上多少,声音还带上了泣音,“母亲被那个辽人害惨了,我们姊妹二人也被害惨了。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容身之所,只想要好好地赚钱,好攒钱为以后养老,当真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们和辽人不是父女,是仇人。我们是不会帮着辽国的,真的。”绿裳跪着上前要去拉公孙策的衣角,“大人,我们也是无奈啊。”

公孙策连忙后退,生怕自己的衣角被拉上了。瞧着这个舞姬的力气可不小,他这衣裳洗了多次了,并不结实,这要是被撕裂了,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大人,我们……”

“说话便说话,莫要动手动脚的。”展昭手中的巨阙横在了红珠和绿裳的面前,“否则的话,展某只能不客气了。”

红珠和绿裳被冷着眉眼的展昭给吓了一跳。她们在辽国也是听过展昭的名声的,自然知道他手中的剑有多快有多利,怕自己还未完成任务就死了,只能够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要不是忌惮于展昭的剑,要不是白毓是个女子,她们也不会想要揪着公孙策,想着让他多多怜惜她们。即便是公孙策不怜惜她们,但若是慌了手脚也可。谁知道展昭横插一杠子,倒是叫她们的盘算落了空了。

即便如此,红珠和绿裳依旧是泪水涟涟,“我们姊妹当真是无辜啊。”

“是吗?”公孙策站到了白毓的身边,感觉这里安全些,“可已然有人告知我们,你们就是辽人,非是宋人和辽人所生下的孩子。告知我们此事的人,就是你们辽人。”

白毓不说话,专心听着红珠和绿裳的心声。

“不可能!”红珠猛地出声,脸上带着泪,眼底带着悲愤,“我们不是辽人,我们真的是宋人。我们姊妹虽然有辽人的血脉,但我们也是备受辽人欺凌,只有在大宋才有好日子过,我们真的是宋人啊。”

【该死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真的有叛徒吗?是宋门外瓦子里的羊肉汤张老头,还是新门瓦子里的郝五娘,亦或者是东教坊里的妓。子秋华?到底是谁?若是叫我知道了是谁背叛了大辽,我一定要将那个人剥皮拆骨!】

红珠表面上看着像是一个被冤枉了的可怜小娘子,但是心里却是在发狠。那声音听着和她娇滴滴的模样全然不同,带着血腥气。

绿裳抱住了红珠,几乎是泣不成声,“我们不过是弱女子,想要活着怎的就这般难啊。苍天你开开眼吧,我们虽然血统不纯,却当真不是什么奸细啊。”她看上去像是背负着无边的冤屈一般。

【幸好红珠圆过来了,不然我就先杀了她。该死的,到底是谁背叛了我们?若是我们不能够完成任务,无法让神仙烟在汴京甚至是宋朝遍地开花的话,主上一定会失望的,我不能让主上失望。】

绿裳咬了咬唇,放开了红珠,“既然你们不相信我们,我只能够以死明志了。姐姐,你要带着我的份一同活下去!”说着,她猛地站起,朝着一旁的墙壁撞了过去。

展昭想要冲过去拦住绿裳,却看到公孙策微微摇了摇头,于是便袖手旁观,不去管她。

绿裳本以为展昭会拦住自己,是以撞墙的力道用了九成。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要拦住自己的意思,反而还袖手旁观,于是她就撞了个头破血流,当即头晕眼花,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

“妹妹!”红珠也被眼前的意外惊呆了,却还是反应极快地朝着绿裳冲过去,而后抱住了她,“妹妹,你怎么做这等傻事啊。你若是死了,我可该怎么活下去啊。”

而后她用恨意满满的眼神看着公孙策他们,“我们明明是无辜的,我们明明也是痛恨辽人的,你们却非要说我们的宋人的叛徒。若是我妹妹死了,我也绝对不会独活。我们姊妹必定要化身厉鬼,回来向你们报复!世人说你们开封府多么多么体恤百姓,如今看来,却也不过是吃人的衙门!”

【该死的宋人就是狡诈!待我们完成任务之后,待辽国的马蹄踏破这汴京的城门之后,我一定要你们开封府上上下下死绝,好解我心头之恨!】红珠的脸上是悲愤带着可怜带着恨,但是心里却是满满的恶意。

“实在是抱歉。”公孙策在红珠和绿裳的面前蹲了下来,“我们不知道你的妹妹会撞墙自尽。虽然你们身份有疑,但我们也只是想要查清楚而已。实在是抱歉。”

“道歉有用吗?”红珠抱着绿裳的身子,“我妹妹也活不了了。”

“放心吧。”公孙策伸手为绿裳把脉,“绿裳姑娘虽然受伤不轻,但我能够治好她。”

“不需要你假惺惺!”红珠伸手推了公孙策一把,“我们就算是今日就此死了,也不要你们救我们。”她倒是想要狠狠地推上一把,让公孙策跌一跤,但是想着自己的任务,还是只用了一两分的力道,并没有将公孙策推倒。

她为的就是让公孙策内疚,而后好趁机行事,最好能够搭上开封府。到时候,她就要让神仙烟在开封府落地开花。若是人人皆知的宋朝境内最是公正廉明的开封府也是人人都吸神仙烟,那才叫做痛快。

到时候就要看宋朝的皇帝是想要保住他的面子,还是他的臣子了。不过说不定在宋朝皇帝苦恼此事之前,他就已经要被包拯他们背叛了。

想着可能出现的场景,红珠的心中兴奋不已。若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她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

白毓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展昭的身后,用他的背挡住了自己的表情。她怕自己的表情会泄露了什么,因为红珠的所思所想,真的把她给气坏了。这个人一心一意想要在汴京传播神仙烟,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开封府,还给包拯他们都想好了死法。

她听着就觉着来气,这个人可真是会想啊。不过白毓此时也明白了刚才公孙策不让救人的目的,看,她这不就听到了很多东西了吗?

“抱歉。”公孙策用愧疚不已的眼神看向红珠,“我一定会救绿裳姑娘的,红珠姑娘,还请给我这个机会。”

“我……”红珠咬了咬唇,“你当真能够救我妹妹?”

“我还是有这个能耐的。”公孙策笑着说道。

红珠的眉心微蹙,看着可怜不已,“可你们不是说我们姊妹是辽人,是奸细吗?”

公孙策的目光微微一闪,面上神情却是不变,“方才绿裳姑娘以死明志,已经是证明了二位的清白了。”

“你知道就好。”红珠像是终于被洗刷了冤屈一般,泪中带笑。她看着公孙策的目光又好似多了些什么,“公孙先生,多谢你愿意相信我们。”

【男子果然都是蠢货,尤其是宋人男子,更是看不清真相的蠢货,这就相信我了。就算是公孙策,不也还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他可是包拯最为信任之人,若是他能够为我所用,那么事情可就好办多了。还有,且等我套出那个出卖我们姊妹的人,看我不弄死他!】

红珠一脸担忧地看着绿裳,看着公孙策喊人进来抬她出去,顶着一副担心自己妹妹的表情跟了出去。她此时已然是觉得自己将公孙策拿捏在手心了,只要再小心些,便能叫他为她所用了。所以,她也顾不上太多。

再者,她并没有多么在乎绿裳的性命,就像绿裳并没有多么在乎她的性命一样。她们虽然是姊妹,但也是竞争者,赢了才能得到主上的奖赏。现在绿裳半死不活的,那么赢的人就是自己了。

呵,之前主上夸赞绿裳比自己思虑周全,此时不还是败北了?红珠的心里洋洋得意。她只是心里在想着而已,神情却是控制得很好,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暴露。

只是红珠大概没有想到,她的心声全都落入了白毓的耳中。她心里想着,这对姊妹虽然是真的姊妹,但也挺塑料的哈。不过这次可是赚大了,她知道的消息不少啊。

等到公孙策带着人走远了,白毓拉了拉展昭的袖子,“展大人,外面有人吗?”

展昭摇头,“只有我们。”

“展大人,我可是听到了天大的消息。”白毓的双眼晶晶亮,“我听到了三个奸细的身份,有宋门外瓦子里的羊肉汤张老头,还有新门瓦子里的郝五娘,还有东教坊里的妓。子秋华。这三个人就是这对姊妹所知的奸细了。”

她知道汴京里的辽国奸细应该还不止这些,但是能够知道三个人就已经不错了,总比没有好,不是吗?

“宋门外瓦子的羊肉汤张老头?”展昭很是错愕,“此人的羊肉汤做得好,汴京几乎是无人不知。朝廷上下许多人都爱吃他家的羊肉汤,就连皇宫也曾让小黄门去买过他家的羊肉汤送进去的。”

“什么?”白毓瞪圆了双眼,“官家还没有被毒死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展昭用手捂住了白毓的嘴,“不可乱说,更不可对官家不敬。”

白毓用手扒拉开了展昭的手,“哎呀,没事的,反正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听见了,不是吗?”

“不是,还有我听见了。”屋后的窗户猛地被打开来,冒出来一个人,吓了在场两人一跳。他对着两人笑得狡黠,“这该如何是我呢,我可是也听见了呢。”

展昭看向来人,咬着牙道:“白玉堂,你怎的在这里?你在这里多久了?”

“五爷我一开始就在这里了。”白玉堂从窗外跳了进来,洋洋得意,“为了不叫你发现我的存在,我从凌晨就趴在屋顶上躲着了,还用了龟息功,这才没有让你发现我的存在。”

若不是他一开始就存在,还真的没有办法骗过展昭呢。白玉堂心里想着,还得是五爷聪慧,一开始就在自然就不容易被发现了,哈哈哈。

展昭闭了闭眼,忍了忍气,让自己不要暴起给他一剑,因为此时实在是不易起冲突。“你不是说过你不会擅闯开封府了吗?”

“我没有擅闯。”白玉堂手中的折扇一开,得意地一晃一晃,“我守在包大人上早朝的路上,告诉他我还有事情要说与你们听。外面不适合说话,包大人又不能迟了早朝的时辰,便同意让我进来开封府等着了。”

第60章瓦子双杀案17

“所以,你就一直在屋顶上等着?!”展昭咬牙切齿道,“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声好毅力?”

若是在外面的话,展昭会亲自将四周都查过一遍。但他们此时是在开封府中,他的警惕心就没有那么强,只是用内力查过一遍就好。当然这也是因为展昭的武功高内力强,江湖上能够瞒过他的人只在五人之内。

而这五人,不是归隐江湖的老前辈就是已经先去了,根本无法对展昭造成威胁。种种原因之下,他就稍微放松了些许。谁知道,偏偏就遇上了白玉堂这么个人。

他居然在一开始就已经趴在屋顶上等着了,还用了龟息功,将他自己和周遭的一切融为了一体。如此一来,展昭自然是发现不了他的。

“你若是要夸,五爷也是不会拒绝的。”能够让展昭吃亏,白玉堂且得意着呢。是以尽管展昭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但是五爷他大人有大量,不跟这只展小猫计较。

“呵。”展昭是真的被气笑了。

“咳咳。”白毓轻咳了两声,提醒这两个人现在的重点不在吵架上。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意,“你作甚要偷听?”

“因为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将神仙烟带进了大宋境内。”说这话的时候,白玉堂的声音带着杀意。

他本就是一个急公好义的人,神仙烟这样的东西,在他看来是根本就不该出现的东西。但是这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在了大宋境内,还是被有心之人带进来的,他如何能不生气呢?

若不是他现在和几年前相比已然是稳重了许多,手中的钢刀早就出鞘了。

展昭的心中很是无奈,“白玉堂,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红珠和绿裳的事情,你可就无法脱身了。”说白了,这条船是他白玉堂自己要上来的。只是呢,是他自己决定是否上来的,但想要下去,却不是他自己能够说了算的。

白玉堂不在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扇子,“五爷心中有数。”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孩童,怎么会不明白呢?也就是展昭从门缝里看人,将他给看扁了,以为他不懂事呢。

展昭却是没有办法彻底放心的,“我自然是相信白少侠的。”就白玉堂这个冲动的性子,他担心事情还没有查出来呢,他就拿着钢刀将人给宰了。相信?这是他说说而已的,用来让白玉堂安分些的。

白玉堂虽然知道每次展昭喊的什么白少侠之类好听的称呼,那都是在表面客气的时候,或者是用在觉得他会闹事于是用来安抚他的时候。若此时不是在开封府的话,他肯定是要和展昭好好过过招,让他知道知道他五爷的厉害。

因为知道展昭的“险恶用心”,所以白玉堂也不想搭理展昭了。他转身看向了白毓,“白女官,我们又见面了。”

白毓笑着对白玉堂点了点头,“又见面了。”

白玉堂好奇地凑到了她的面前,“方才那两个舞姬说话的时候,我也是认真听着的,怎么我没有听见她们说起在汴京的奸细,但是你却听见了呢?白女官,你可是有什么独门秘技?”

“是啊。”白毓笑眯眯的,“我会读心术,可以看穿她们心中的所思所想,自然能够知道她们嘴上没有说出来的消息了。”

白玉堂撇了撇嘴,“白女官,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着展昭太久了,学不到好东西的。”

什么读心术,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呢?不说就不说,何必骗他呢。

白毓眨了眨眼,“好吧,你不相信就算了。”她可是说了实话的,只不过白玉堂不肯相信,她也没有办法。

一旁的展昭笑了笑。这种事情的确是匪夷所思,依照白玉堂的性子,他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包大人回来了。”就在此时,外面传来衙役的声音。

展昭眼疾手快,一把就扣住了白玉堂的肩膀,让他跑不了,“包大人回来了,白少侠难道不说见一见包大人,这就要走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讥诮。

白玉堂的面皮微微一抽,“我还有急事,且先离开,后面我再来拜见包大人。”

“不行。”展昭死死地扣住了白玉堂的肩膀,根本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包大人上早朝之前就见过白少侠了,想来他回来之后一定也想看到白少侠。你若是此时走了,展某可无法向包大人交代。”

这话说的,十分的阴阳怪气。

白玉堂想跑但是却跑步了,想动手却又想起来自己答应过卢嫂子不能在开封府随意动手,否则她就要生气的。于是一时间他有些进退两难,就用愤愤的眼神看着展昭。

这只猫怎么反应这么快,可恶。

一旁的白毓抿紧了嘴巴,不敢说一个字。她生怕自己要是张口了,出来的就是笑声。

但是,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现在这场景,真的就像是一只猫按住了一只小白鼠。那只小白鼠拼了全身的力气挣扎想逃跑,但是根本办不到。哈哈哈哈,这真的太好笑了。

虽然白毓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但是那双眼睛里笑意分明,谁都看得出来她此时的心情如何了。

于是,包拯带着两个人迈步进了屋子的时候,就见到这样有些好笑的一幕。展昭按照白玉堂的肩膀,两人的脚代替了手在过招,而一旁的白毓拼了力气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只是眼底的笑意却是过于明显了些。

嗯?他们这是在作甚?包拯也有些疑惑了,“你们这是……”

“咳咳。”白玉堂见到包拯回来了,就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于是就瞪了展昭一眼,“我走不了了,可是放开我了吗?”

展昭收回了手,还似模似样地对着白玉堂抱拳行礼,“多有得罪。”

白玉堂翻白眼,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他一定和他打一架。这样想着,白玉堂朝着包拯躬身行礼,“见过包大人。”

“白少侠免礼。”包拯笑着说道。在他眼中,白玉堂虽然有些不拘小节,但是急公好义,是个不错的孩子。再者此次的神仙烟是他发现的,他对他的观感就更好了。

白玉堂是个机敏的人,看得出来包拯对他的态度不错,当即就想开口说自己有事要办要离开了。

这屋内最为了解他的展昭抢先开口,将白玉堂用了龟息功藏在屋顶上的事情说了出来。他不仅藏在屋顶,还听到那两个舞姬所说的一些事情。是以,他不能离开了。

白玉堂:“……”

他怀疑展小猫是在他报复他,并且有理有据的!

包拯看向了白玉堂,见他眉宇间有些尴尬,心下好笑。虽然如此,但是他面上却是严肃的,“白少侠,此事事关重大,开封府内能办此事的人不多,本府可否请白少侠留下来相助一番?”

虽然包拯在朝堂和民间都有铁面无私的名声,但其实他还是很会说话的。就像现在,明明是白玉堂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能随意离开这里了。但那是被他这么一说,却是他请求白玉堂留下来帮忙。

他这么一说,白玉堂这么一听,心情当即不一样了。他微微抬着下巴,面带得意,“包大人都这般说了,我自然是要留下来帮忙的。”

还是包大人会说话啊,哪像那只臭猫,属实是讨厌。

别的先不说,这情绪价值属实是给到位了啊,真不愧是包大人。白毓在心里这般想着。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白毓、展昭、白玉堂三人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站在包拯身后的那两个人。虽然他们是跟着包拯进来的,但面容陌生,是他们不认识的人。

白毓认得开封府内大部分的人,而展昭和白玉堂则是认识所有开封府的人。展昭不意外,至于白玉堂……嗯咳咳,只能说精力旺盛的人,总是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虽然某只锦毛鼠一直都坚持自己这是对敌人——指的展昭——做出最基本的了解。

是以,这两个陌生的人让他们三人很是好奇。他们刚才说的事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听的,这两人怎么还能在这里呢?

包拯看懂了他们的意思,往旁边站了站,说道:“这是官家派来的两个人,来审问那两个舞姬的。”

“贪狼见过各位。”

“破军见过各位。”

贪狼破军?是北斗七星?这怎么听都像是代号吧。白毓心想,难道他们是官家养的间谍或者类似于特种兵的那种特殊兵种?有可能。

对于现在这个在皇位上的皇帝,白毓虽然了解不算多,却也知道他只是一个一心想要北伐的皇帝。既然要打仗,总得要有些特殊人才能用才对。

至于展昭和白玉堂,他们对于官家手上有暗探一事都有些耳闻,心想面前这两人大概就是了。

是以,三人都十分客气地和他们打了招呼。

“案子如何了?”包拯问道。他开口先问的案子而不是舞姬,自然是知道公孙策他们虽然在意神仙烟,却也不会将案子置之不顾。而且,相比起神仙烟,还是杀人案好解决些。

“已然知道凶手了。”展昭将琴师的来历和杀人经过都复述了一遍,“如今琴师被关在开封府中,待我们将证据都搜集全,便可以判刑了。”

“好。”包拯点头。他对于他们在他上早朝的短短时间内就破案一事并不奇怪,毕竟有白毓在,只要凶手在她面前,案子就不难解决。

但是贪狼和破军是惊讶的。这开封府破案什么时候这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