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正文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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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正文完

旧时宸琅殿外由秦葶亲手种下的花都开了。

两排一人多高的蜀葵颜色缤纷。

她离开这么久, 宸琅苑的陈设都没有变过。

许是离的久的,再归来时已经再没了先前的别扭之感,细想起来, 或是她入宫的那段时光是不甘心的,她只是不甘心没有随着自己的心好生活上一回。

小宅的这段时光,她过的安然自在, 却也退了眼前的迷茫,似一个一直在迷雾中寻路的人,终是柳暗花明。

她知道,何呈奕一直就在暗处观着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秦葶独居在外的时候从未怕过,她心里很清楚,何呈奕不会让她吃亏。

时常在檐角发现的脚印, 还有那刻意临摹的笔迹,小心翼翼装成小双说着自己的心事, 字里行间皆是对她的关切, 她佯装不知,配着他演戏。

何呈奕还以为自己很高明,小双和他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像。

没有逼迫,没有强求, 一切顺她心意。

这样的日子, 过了一次,便足够了。

她心满意足。

秦葶不怕吃苦, 只要心下坦荡自由, 什么日子她都过得,无关宫墙内外。

更重要的是, 她希望能有一颗心是真正属于她的。

实则有一句话她从未同何呈奕说过。

就在他决定放了自己那日, 她实际上是犹豫过的, 但最终还是伸手向明光,选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秦葶何尝不是知晓自己有退路才敢妄为。

就在何呈奕宁可放她离开也不让她吃药之际,她好似便一下就明了,倘若有一天她在外飘够了,玩够了,只要稍回头摆手,何呈奕便会朝她奔来。

爱过,伤过,也怕过。

如今几年的蹉跎终让秦葶明白,仍可爱人,但爱不得满,只要七分足矣,剩下三分便是自己的铠甲,自己的退路。

终于,秦葶也慢慢变成了那个凡事先顾自己的女子。

不会再如从前在村子里那般,将一副真心全数托付出去,最后自己摔了个七零八落遍体鳞伤。

好的爱情,该是势均力敌,而不是一味压制。

扮猪吃虎,是何呈奕教她的。

学以致用,才能在往后与何呈奕的交手之中不会输的太惨。

......

夜深,晗儿吃过奶早早便睡了,被乳母抱了出去,秦葶才一坐下,便听到殿外有脚步声匆忙而来。

一步一步迈到秦葶的心里似的,一听便知是何呈奕。

她静立正中,听到门外有人给他请安,而后皆被他遣退出殿。

秦葶素来是不给他请安的,从前是,如今亦是。

此时的秦葶着一袭柳绿色轻纱寝衣,披发落肩站在他的面前,何呈奕瞧着她,一眼不眨,直到在此地真的见到她那刻方知她是真的回来了。

喉结微动,一双深目凝望秦葶。

“你不去看看晗儿吗?”

秦葶先开口道。

他未答,而是大步上前径直朝她行过去,双臂搂住她的腰肢,紧紧扣在自己怀中。

二人贴近,何呈奕克制的先探唇过去,秦葶没有躲闪,而是双手搭在他的肩头。

何呈奕颤着唇角轻咬上去,而后很快离开。

他眼中似燃着火,但他非要待这火燃到极致。

“你是如何知道那信是我写的?”

他用喃喃气音极低同她问道。

声线极其蛊惑人心,秦葶觉着连他环着自己的手臂都在微微轻颤。

“小双的字没那么丑。”

秦葶着实想不出何呈奕伏在案上临摹小双字体时是如何的费心费力。

“你真的想我了吗?”

他又朝前一步,额头抵在秦葶的额上,想问的话太多,最想听她亲口说的那句想他。

只瞧着秦葶淡粉色的唇一抿,仍不肯让他得逞,“可怜你罢了。”

“嗯,我知道。”

又是一吻迎上,他手按住秦葶的后脑,往自己身前相送,一手扶着他的背朝榻上退去。

“还走吗?”

他借着喘气的工夫自齿缝中挤出此问。

“你若是还欺负我,我还走,走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退无可退,秦葶后脚撞在脚榻上,由他自背后托着倒下,随即头顶阴影,何呈奕盖身过来。

冠上玉珠垂在脸侧,在秦葶眼前晃的人眼晕。

“还怕我吗?”

他此刻很认真地问道。

“怕。”

她道。

眼见着何呈奕的眼中又是一片黯然布满。

秦葶才要说什么,且见何呈奕身子再弯下一分,面贴在她的脸颊之上,带着几分讨好意味说道:“别怕我了,我不会杀你,你知道的。”

“你若不信,将我的命拿去吧,”他一手按着秦葶的肩,一手掐着秦葶的腰,句句肺腑,“你不知这段时日我是怎么过的。秦葶,你想让我死吗?”

“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位置,你当真不知道吗?”

他不信秦葶不晓。

“我自小便是那样过的,除了勾心斗角我什么都不会,我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的软肋在哪里,只要能得到,无论用何种手段。我从来没觉着那些有什么错。我若是在风平浪静的富贵乡里长大的太子,我也可以温润文雅,光风霁月,但我不是。我早就习惯了不同旁人吐心肺掏真心,全凭自己意愿,生气便杀想要便抢。”

“我骨子里还希望我仍是被众星捧月长起的太子,我不愿去想那段疯癫毫无尊严的过去,我本以为我可以彻底从那段不光彩的过去中完全脱离,干干净净,但我万没料到,你会出现,更没料到......我会爱你,从你举着葶苈花在我面前的时候,或是比那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你,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

“给我时间,秦葶你要给我时间,让我真的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这些话何呈奕从前从未对她说过。

他的性子素来很别扭,的确如他所讲,他是一个羞于对人说心里话的性子。

就连此刻,他咬着牙恨不得将心刨给秦葶瞧看时,他的耳轮也是红的。

他也曾盼着秦葶可以真正的了解他,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相爱。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曾被人踩到泥尘中的人,自认为谈情说爱都是奢侈,他也不信谁会爱上那么狼狈的他。

一个一直被人打压着生长的人,还能指望他心里真的净不落尘吗?若真是那样的话,只怕早就被人撕八百回了。

其实有一点秦葶也清楚,若他真是那般一路顺风顺水的太子,以她的身份,只怕是她连触到他指尖的机会都没有。

人世间呐,就是这般阴差阳错又歪打正着。

只听秦葶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一双素手猫爪似的搭上他的肩头,头微微侧过唇角便能轻而易举的碰到他的耳轮。

她虽不曾言语,但何呈奕知道,她是应了。

他脊背一僵,红着眼正过脸来。

捏在她肩上ᴶˢᴳᴮᴮ的手轻轻抚上她额头的碎发,喉咙颤音低低言道:“秦葶.......”

“嗯?”

她很温柔的应了一声。

目光璀璨。

明明只是一她眼柔和的目光,却似一道强光照入他阴暗的心际,此刻万物生长。

他手掌贴合在秦葶脸部轮廓上,良久他才喑声道:“我将你的阿剩还给你。”

秦葶指尖儿轻轻抚过何呈奕的眉眼,划过他刀削直挺的鼻梁,终她将唇畔勾起,轻应一句:“好。”

此刻何呈奕终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悸动,探身吞吻下去。

第一次,秦葶在清醒的时候给他回应,双手挂在他的耳朵上,何呈奕轻闭双目,带着她前后滚落。

最后翻过秦葶的身,贴于其背轻咬她的耳垂。

这突然如其来的一下惹得秦葶低叹一声。可这声响,何呈奕听不得。

他眼皮猝而撑大,而后将人又翻动过来,柳绿的薄纱寝衣此刻皆在秦葶脚下。

何呈奕曾说过不会再欺负她,可到底还是秦葶轻信了。

这人恨不得将她生吞了。

夏日风轻,枯木逢春,空荡的宸琅殿中,隐隐可以听到秦葶一声声或轻或重的求饶之音,断句连不完整。

罗帷之上金钩相挂的明黄流苏,几乎整夜未停跳动。

......

七夕。

一上夜时,京城四通八达的街道之上,随处便可见卖磨喝乐的,形态各异,以各种玉珠翡翠装点。惹得许多百姓都会买上单只或是一对做为应时之物。

果食花样儿更是丰富,看的人眼花缭乱,眼珠子恨不得多长出两双来。

街上车马往来不绝,街上花灯明光,百姓穿着锦绣,穿梭各处。

这般热闹景像根本不输除夕新岁。

街角各处可见卖刚采摘下的荷花苞,两只从中细线一扎,做成并蒂莲的模样,十分讨喜。

秦葶朝卖花的老板指了一支,老板笑盈盈的递给她一支。

秦葶拿捏在手中把玩起来,何呈奕只管带着她走,身后自有人付银钱。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不绝,秦葶手持花苞慢行于前,何呈奕则紧跟在她身后为她挡着身后人流。

自后望去,他隐隐能瞧见秦葶欢喜的笑颜来。

二人今日微服出行,何呈奕将手里所有事都暂推于后,只想陪她玩个痛快。

而今的秦葶再不似初来京城那次,一身粗衣麻布,身上两个钱儿根本不舍得花。

时间过了这么久,她仍记得初来京城时正赶上七夕节,京城的繁华落了她满眼的惊艳。

那时她满脑子想的是在京城活下来,然后找到阿剩。

时光辗转,一扭而过,竟已经走过了几个年头。

她看风景,身后的人只看她。

好巧不巧,二人竟不知何时来到景星门下。

秦葶自是认得这个地方,忽而驻足,目光缓缓朝那城楼上望去。

身后的人也跟着止了步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轻轻抚在她的肩上,低声问:“怎么了?”

“当初我就是在这见着的你。”

秦葶笑指城楼之上,谈笑风生,说的好似旁人的故事。

何呈奕想到她过去为他受的委屈心头一酸,伸手将她的手指捏握下来,而后朝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侍卫招了招手。

秦葶只见他歪过头去吩咐了他们两句,而后有人疾奔着上了城楼。

不多时,城楼上巡望的总兵快步朝他们过来。

才想请安,便被何呈奕拦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想惹起太大的骚动。

总兵开路,何呈奕朝秦葶低言一句:“随我来。”

而后便牵着她的手一路前行。

自楼阶一步一步登上景星门,站高望远,这里视野极好,几乎能看到半城的灯火阑珊。

秦葶脚步才站稳,只听头顶破空一声巨响,将她吓了一个激灵,何呈奕将她扯到身前来,二人此刻齐齐朝天望去,一颗巨大的烟花似伸手可摘的星辰,在二人脑顶中绽开,光火划过天际,在秦葶眼中满布一条银河。

极大的声响几乎掩了秦葶兴奋的欢叫之声,可身后的人贴在她的背后,声声入耳,他都听得清楚。

且为她一笑而心满意足。

烟火不停,秦葶手抓着并蒂莲时而笑跳,似孩子一般。

此刻天地都在他们脚下,他最爱的人就在眼前。

轻搂她的纤腰,借着短暂的无响之际,何呈奕附唇贴在秦葶耳畔,用极轻的语调同她说道:“除你之外,我没碰过旁人,一个指头都没有。”

秦葶眼皮一窒,扭过头来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何呈奕心头升起一抹奇怪的骄傲之意,脸贴在她的面颊上,盼着秦葶能夸自己两句,“我不脏,干净着呢。”

又是一声响传来,五光十色的烟火照亮整个夜空,也将这二人的笑颜齐映于七夕的夜中。

(正文完)

131 番外1

◎何呈奕重生◎

番外何呈奕重生

两片兜雷的黑云碰在一起, 随后不久,天空发出一声巨响,兜头的大雨泼洒下来, 将整座皇城冲刷一遍。

雨急起了雾色, 檐下清雨溅入东宫正殿之中。

东宫内侍撑着踩踏过青砖石,大步稳健朝殿中行去,到了檐下便收了伞交给旁人。

一入东宫,恰正看到何呈奕背身而立, 单手至桌上小盆中捏了星点鱼食, 缓轻洒入身前半人高的青瓷鱼缸之中。

明明不过十二岁的年纪,晃眼一瞧,却显得格外老成。

惹得内侍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这才开口道:“殿下, 前头传信过来,说何成灼的尸身已经下葬,死因仍然未明。”

捏鱼食的手指一顿, 随而放弃, 接过一旁宫人递过来的温帕轻擦两下, 而后缓缓转过身来,“可有查到凶手?”

内侍说道:“还未。”

单薄的唇角勾起,何呈奕轻浅一笑,“下去领赏。”

“是。”

听此, 内侍脸上露出一抹欢意,而后轻步退下。

擦手的帕子朝桌上随意一丢,何呈奕这才缓缓抬起脸来, 面庞仍显稚嫩, 可目光深邃老道, 无论是神情还是行事做风,根本不是十二岁应有的。

略显突兀。

前世,他被何成灼坑的很惨,自云端跌入烂泥,好不容易才重回高处。

就在他寿终正寝之际,一睁眼竟重回十二岁时。

这时的何成灼尚未成气候,自己仍是众星捧月的太子。

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何成灼,再将他藏在暗处的党羽一一铲除。

这样,他就不会再像前世那样受那么多的侮辱,吃那么多的苦,他的母后也不会含冤而亡。

一切稍定,他缓步踱到窗前,望着窗外的细密的雨帘,心想到道,前世,他是二十二岁才遇到秦葶的,现在的秦葶应该还是个小不点儿。

派出去的人已经走了许多天,细算起来,这几天应该便归京了。

思由至此,便听宫人前来禀报道:“殿下,常青回来了。”

常青是何呈奕的近侍,后宫变时为了护他,死于乱刀之下。

“让他进来。”

不多时,常青入殿,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麦色,看起来身强力壮,一入门他便道:“殿下,您让属下去单州采桑村寻的人已经寻到了。”

“采桑村有一户姓秦的人家,这户人家一共有四口,夫妻二人加一个老妇还有一个七岁的小姑娘。那家的当家男子名为秦富,是个木匠,小姑娘名唤秦葶。”

秦葶二字一入了耳,何呈奕整颗心顿似被雷电击中,酸酥又带着隐痛之感。

前世他曾听秦葶说起过,在二人相遇之前,她曾是单州人氏,后父亲意外伤亡,母亲伤心过度后又病死,加上乡里闹灾,她和奶奶无奈这才背井离乡。

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顺着前世所记派人去寻,单州不小,也算是大海捞针,不过好在,他赶上了,一切应该还来得及。

这辈子他不能让他的秦葶再受半分苦楚,他要让他的秦葶做最快乐的小女孩,幸福无波的好好长大。

他要将世间一切都捧给她。

“秦葶,等着我。”

他在心里默念一声。

随而吩咐道:“传朕......”

前世做了一辈子皇帝,张口便成了习惯,脱口而出的朕很快便改口,“传令下去,稍做准备,我要去单州。”

常青不知这位主是犯了哪门子邪门儿,从前温雅的一个人,现在身上总是隐隐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可是他想要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常青不好多问,且只应下,一切按他所说安排便是。

在何成灼动手之前先将他除了,便是除了自己最大的隐患。

何成灼是宫里最不受待见的一位皇子,他的死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就像是一场意外,即便有人觉得蹊跷也无人帮他伸冤。

他更像是一粒浮尘,活着是众人的消遣,死了顶多给他配副棺材。

单州之行还算顺利。

离京并不遥远,快马不过五日。

他初见秦葶时,她才刚刚及笄,十五岁的少女瘦瘦小小,看起来可怜巴巴。

一路上何呈奕便在想,七岁时的秦葶会是何种模样?那一双小鹿似的眼是不是闪着明光。

......

夏日里的乡间处处透着香草气。

晨起时草叶子上到处都是露水。

爬藤的喇叭花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已经开放,秦葶在一条细木上发现了两朵淡粉色的,伸出细嫩的小手将其中一朵采下,别在耳上,唤着前面慢行的祖母,“奶奶,你看!”

前方老妇回过头来,看到小小的秦葶正掐着腰侧着脸向奶奶炫耀自己耳边别的花。

老妇看着孙女这般可爱,忙拍了手哄道:“真好看,我孙最好看!”

小秦葶听了奶奶的夸赞美不自胜,笑的别提有多开怀。

才吃过早饭,秦葶便同奶奶一起上山采药。

家里倒是不缺两个药钱,只是奶奶在家里呆不住,秦葶又贪玩,便随着她一起。

奶奶采了一辈子药,草里有什么她一眼便能分辨的出。

才行到一处灌木丛中,便听到有一声异动。

奶奶警惕,这山中夏日里蛇倒是不少,虽大多不是有毒的,但她还是警惕万分。

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仍时而响动,老太太也不免紧张了起来,还不忘叮嘱道:“葶葶,待在那里别动!”

仅此一句,小秦葶便安静了,往常奶奶若是这般说,便是她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虽然眼下也好奇,但还是得听奶奶的话,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奶奶走上前去,举着自己手里的柴刀,轻轻拔开半人多高的草丛,只瞧见有乌蓝色的衣料一角。

而后有一只手自密草中伸出来,紧接着便听有人声道:“救救我!”

是个人!

奶奶挥了几下柴刀将长草砍掉,而后发现丛中躺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染了些泥土,脸色有些苍白,神情虚弱。

“哟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奶奶忙弯身问道。

“奶奶,我是来此山中打猎的,迷路和同伴走散了,不小心一脚踩到了沟里,脚扭了,已经躺在这里一夜了!”

何呈奕装的很可怜,他的其实在这山里待了不止一夜,先是派了探子查看秦家每日动向,后听说这老太太每日都会带着小孙女上山采药。

踩了几天的点,就是为了这次的巧遇。

“可怜见的,你没吃东西吧。”

奶奶心最是软,她忙将自己身后的背篓摘下,取出两个给秦葶当零嘴吃的果子递到何呈奕的手上,“你先吃这个垫垫,我这就下山去找人!”

说罢,奶奶扭身带着秦葶下了山去。

不多时,村里的人一听说有这档子事儿,皆热心的上山帮忙,为首的便是那秦富,也就是秦葶上辈子那早死的爹。

七岁的秦葶还不太懂得美丑,但是她在看到少年何呈奕的第一眼便脑子里便浮现出两个字“仙人”。

何呈奕就像是画里的仙人一样那么好看,比她们村子里任何一个男孩子都要好看。

因为是秦葶奶奶最先发现的何呈奕,所以理当将他安顿在秦家。

秦家热心,倒是对此没有异议。

秦葶的娘亲香娘给何呈奕找出了一身干净衣裳放在炕沿,“公子,这是我家当家的穿的衣裳,干净的,你先对付一下。”

何呈奕此刻身上弄的有些狼狈,但也不难见,他身上衣裳料子是不错的,而且瞧看他的气质,也不似普通庄户人家的。

“多谢。”

“你先换上衣裳浅洗一下,我去给你准备点饭食。”

说罢,香娘便转身离开,正在门口瞧见探头的秦葶,还不忘摸着她的发顶说道:“葶葶,哥哥腿脚应是伤了,你爹已经去请郎中了,娘去给哥哥做饭,你在这好生待着,不要调皮,哥哥若是想要什么,你便帮他拿一下。”

秦葶自小就是个乖巧孩子,听闻此事,好生点头,一一记下。

待娘亲去了灶间,小秦葶才扒着门框小心朝屋里看去,此刻何呈奕已经将外衫换下,虽穿了粗布麻衣,但也掩不住满身的贵气。

炕上的何呈奕一抬眼,正好看到一颗圆圆的脑袋,那双小鹿似的眼长在圆鼓鼓的脸蛋上,要多可爱便有多可爱。

此刻的秦葶还不认得他,亮闪闪的眼中有些警惕,也有些好奇。

瞧看的何呈奕整颗心都要化了。

若是前世的此时,即便秦葶从他的面前走过,他也万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能让他钟爱了一生。

即便前世二人携手一生,可秦葶少时所经的苦难总是让他耿耿于怀,眼下重生,他有能力将一切提前改变,这个小姑娘再也不用受苦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庆幸之感自心底蔓延开来。

他忍不住朝门后的人招招手,“过来。”

秦葶起初还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挪动步子,入了门。

七岁的秦葶穿着碎花衣裳,头带红线绫,被香娘打扮的很是鲜亮可爱。

由此可见,家里人当真都是疼爱她的。

“原来你小名叫葶葶啊。”

何呈奕微微弯过身去,浅带着笑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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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番外2

◎改变秦葶的命运◎

番外2 改变秦葶的命运

秦葶点点头。

此时的秦葶尚且不懂, 眼前的这个长相俊美笑意干净的少年,正以何种深情目光凝望着她。

眼中情绪太过复杂,皆是小秦葶看不懂的。

不过秦葶只觉着他的眼睛可真好看, 唇角笑起来似挂在天上的月牙。

“葶葶, 别怕,我在。”

何呈奕小声说道。

这是他对秦葶的承诺,他既已经回来,便不会, 也不允让秦葶再受之前种种苦楚。

当然, 秦葶哪里知道他所指为何,心里还纳闷,自己也没怕啊。

香娘手脚很麻利,将饭食准备好的工夫, 秦富也带着村里的赤脚郎中入了门。

赤脚郎中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见了何呈奕便问,“伤了哪只脚?”

何呈奕指了指自己的左脚踝, “这只, 扭了一下。”

郎中坐在炕沿之上, 在他脚踝处轻轻捏动了两下,捏到疼处,何呈奕倒吸了一口凉气。

与秦葶一家的相遇是他有意安排的,可是为了不让人起疑, 这伤却是真的。

是他让常青亲手给扭错位的。

常青手上有些工夫,这不是难事。

郎中稍稍摸了他的骨位,村里也有不少孩子会脱臼, 这点小毛病根本不在话下。

老头只捋了两下胡子, 同何呈奕说了几句费话引开他的注意, 而后两只手一用巧劲,错开的骨节便复了位,手法利落的甚至没让何呈奕感到疼。

“没什么事儿,就是错了位,这两日小心下地,再贴两贴膏药消消肿便好了。”

何呈奕点头应下。

随着秦富送郎中出门,秦奶奶便入了屋,“小伙子,你家在何处,过会儿吃完了饭我让我儿给你家里人带个信儿,省得你家里人着急。”

“说起来,我家可有些远,在京城,”何呈奕一顿,“京城永宁坊的冷府。”

“京城啊,原来你是京城人氏,当真有些远,”秦奶奶一顿,“这样吧小伙子,一会儿我去隔壁借纸墨过来,你给你家里人写封信,我让我儿给送过去。”

奶奶生怕何呈奕误会,便忙又道:“你别多心,你且安心在这里养着,我就是怕你家人寻不到你着急,好歹给家里人先送个信,免得他们不知你在哪儿。”

“好。”

何呈奕自然懂她老人家的意思,若是换作旁人他可不得多心,可是秦家人,他便不会。

何种良善之家才能将秦葶教养的那样好,他又怎会起旁心。

秦富要给人做工,脱不开身,手里的信就托付同村人给送了出去。

这几日何呈奕便理所当然的住在秦葶家中。

秦富的手艺不错,人又老实,十里八乡的木工活都来找他,秦葶自小所有的玩具都是他亲手给做的。

家里的物件也都是出自他手。

这手艺,在何呈奕看来,可以同宫里的工匠所媲美。

香娘性子温柔,说话永远都是细声细气的,对待秦葶很是有耐心,一家人当真是和乐融融。

此时的何呈奕根本也想不到,不久后丢失这一切的秦葶,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

她还那样小,对世间一切都是懵懂。

“哥哥,你猜我手里有什么?”

饭时还没到,村里各家炊烟升起,何呈奕坐在院子里观乡间夕阳,小秦葶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背着手笑嘻嘻的一脸神秘。

刚才见她蹲在鸡窝里半天,不知道在干什么,不想也知道,手里应是一颗鸡蛋。

可为了哄着她,何呈奕佯装不知,摇头道:“猜不到,是什么呀?”

“你看!”

秦葶笑眼绵绵,将手自背后拿出来,小手中果然握了一颗鸡蛋。

是才下的,还透着点温。

“原来是鸡蛋啊!”

他表情有些夸张。

“哥哥,这颗鸡蛋送给你。”

秦葶将何呈奕的手抓过,将那颗蛋放入他的掌心,“娘说生病时就要吃鸡蛋补补,你吃了这颗蛋,你身上的病就好了。”

她细小的指尖儿正搭在自己的掌心,何呈奕轻轻回握一下,对着她道:“好,谢谢葶葶。”

秦葶弯起圆圆的眼朝他笑起来。

这几日他的目光满眼都是秦葶。

有幸见到小时的秦葶,他当真觉得幸运万分。

隔了十天之后,京城里终于来人了。

为首的就是冷长清。

此时的冷长清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是何呈奕舅舅的部下,舅舅对他很赏识,赐了宅院。

冷长清的阵仗不小,一行带了近二十人,将秦葶家不小的院子几乎占满。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让秦富看懵了,连香娘也傻站在门口,不知何情。

小秦葶自母亲身后探出头来,看着满院子的人。

只瞧原本坐在院中的何呈奕不慌不乱的看着眼前一片,身底是秦富亲手制的摇椅,坐在上头的人轻轻悠前悠后,很是惬意。

别说,这椅子倒是比宫的人所制的坐起来舒服许多。

冷长清见了他便跪地问安:“太子殿下受苦了。”

太子二字一出,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院子外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

“太、太子?”

秦富失语,瞪着眼珠子和母亲媳妇面面相觑。

小秦葶不懂太子为何物,瞧着大人的神情,好似很厉害的样子。

“倒算不上受苦,这几日在秦家住的很是舒心。秦家一家,待我很好。”

何呈奕面带笑意轻言说道。

秦氏一家这才后知后觉,朝何呈奕跪拜下来,到底是庄户人家,却连请安的话也不会说。

见此,冷长清心下会意,才想吩咐手底下的人给秦家留些银钱,便听何呈奕说道:“冷大人,我记得皇城里工造司好似有个缺儿。”

此时此地,何呈奕问起毫不相关的话绝非无事扯闲,冷长清自然明白,他说有缺,即便没有也得有。

“是。”

冷长清应下。

何呈奕单手掌扣在膝盖上,随而道:“那就让秦富去工造坊,就填补......司务一职。”

虽说救了何呈奕,也理当重谢,可司务是正四品,秦富一个乡下汉子,若借此平步青云,好似有些说不过去。

冷长清才想说上几句。

只见何呈奕提前又道:“秦氏一家救了我,理当重谢,此事就这么定了,即刻启程入京。”

秦氏一家整个傻了眼。

秦富小声嘟囔问一旁媳妇:“这司务是个啥?”

香娘更是不知,一个劲儿的摇头。

此决定一起,可谓是惊呆众人,跪地的街坊邻居皆小声议论起来。

秦葶家隔壁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读书人,不由感叹道:“工造司的司务是正四品,秦师傅这是平步青云了啊。”

这样一说,惹得众人艳羡,谁能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个人,转眼便飞上枝头入了富贵乡了。

谁又能想到,这个异乡而来的少年,竟能是当朝太子。

更有人后悔,早知有今日,当初就应该将这少年请到自己家,好吃好喝侍候着,四品不就是他们的了!

“秦富,还不谢太子殿下恩典。”

冷长清这才提醒道。

后知后觉的秦家人,皆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就像是天上掉下了一个巨大的馅饼,砸到他们头上还不算,却直接喂到了嘴里。

“谢太子殿下,谢谢太子殿下!”

众人齐齐叩头。

小小的秦葶仍旧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家人叩头,她便也跟着学便是。

何呈奕垂眼看去,只瞧着那一小颗圆圆的脑袋。

他上前去一把将秦葶自地上抱起,“葶葶便不用叩头了,你之前送了我一颗鸡蛋,正是吃了那颗鸡蛋我的脚才能好的这样快。”

“葶葶,你有功,我还要赏你些什么。”

小秦葶哪里懂这些,被他抱在怀里,只满脑子惦记着他的伤,“哥哥,你真的好了吗?”

“秦葶,那是太子殿下,不得无礼!”

秦富忙止道。

“好了,你才是最大的功臣,你同我说,你想要什么?”

何呈奕问道。

秦葶眼珠子灵活转动两下,“哥哥,听说京城里的冰糖葫芦很好吃,我还没吃过呢,你能带我去吃吗?”

一听此,何呈奕便笑了,轻捏了秦葶的小鼻尖儿道:“好,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

......

秦家以最快的速度随着何呈奕回了京中。

远离了后不久便会让秦富丢命的单州,摇身一变,成了工造司的司务。

众人皆知他对当今太子殿下有恩,且太子殿下似乎也对他不错,整个皇宫里无人敢欺负他,皆将他供为座上宾。

救了太子,这是何等荣功,秦家又被赏了宅院。

就此,秦葶也跟着摇身一变,成了京中贵女。

可这些,何呈奕认为远远不够。

入京后没多久,何呈奕便亲手将秦葶带到了皇后宫里。

没了何成灼那一场风波,皇后无恙,仍是何呈奕记忆里的模样。

秦葶长相乖巧,不出何呈奕所料,她很受皇后娘娘的喜爱。

在何呈奕的撺掇之下,皇后认了秦葶为义女。

皇后本也是觉着应不至于此,可何呈奕便说,他与秦葶很是投缘,还说请命师看过,秦葶是个福星,对他有利。

说起秦葶也很是乖巧可爱,加上儿子都这般说,皇后便也没再多讲什么。

由此有皇后身份的加持,让秦葶不止是个四品官的女儿,更是皇后的干女儿。

放眼望去,满京城中的贵女,有此殊荣的,也唯有秦葶一个而已。

实则,何呈奕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秦葶在他身边好生长大。

护她安然。

133 番外3

◎教她写字◎

番外3 教她写字

彼时七岁的秦葶根本不知这次举家入京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自己家里一下子变得好大, 院子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那景色就似画里的一般。

每日饭食吃的也照比从前好上许多,母亲一口气给她做了几身新衣裙。

不仅如此, 她除了自己的娘亲, 还多了一个,众人皆称她为皇后,秦葶不大懂,只知道她看起来很美。

更重要的是她时常可以入宫, 还能时常见到那个曾在她家里住过一阵子的大哥哥。

大哥哥待她很好, 她也喜欢大哥哥。

近日听说由外邦进贡了许多小玩意儿,东宫那头传来消息,将秦葶接到东宫去挑玩。

秦葶前脚一到东宫,后脚天便下起大雨来。

她到时, 何呈奕并不在,满宫里的新鲜玩意儿,摆放的琳琅满目。

宫人都知道这位小贵人, 是太子最疼爱的, 便带着她一起玩。

直到午饭过后何呈奕才回来。

入殿方知, 秦葶在宫里用过午膳后人便睡着了。

何呈奕换了一身干净衣衫,来到偏殿之中。

此刻秦葶果真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她自小好眠,睡着了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面朝里, 这习惯一点儿也没改变。

小秦葶脸上有些稚嫩的婴儿肥,面容奶白,脸颊两侧饱满隆起, 常挂着淡淡的粉色, 似桃花团子一般。

她的模样倒是比宫里几位小公主长的还要标致几分。

从小看大, 许多人都讲说过,秦葶长大后定是个美人。

这一点何呈奕自然是比谁都清楚,她当然是美人,且是那种即便穿了粗布麻衣都遮不住的美。

她睡了多久,何呈奕就坐在榻边望了她多久,直到她睡饱了睁开眼,一眼瞧见何呈奕,小胖手揉了揉眼。

“太子哥哥。”

嫩音似黄鹂鸟一般。

“你醒了。”

何呈奕温声低语。

“嗯。”

她轻应一声,自床榻上爬起来。

何呈奕轻笑一声,弯身自脚踏上将她的绣鞋拿起一只,随即轻轻给她穿上。

“新来的东西可都看过了?”

他又问。

秦葶笑笑点点头,不禁叹道:“都看过了,真好看啊。”

“如果有喜欢的就都拿回家去。”

何呈奕说道。

秦葶年纪虽小,可家教甚好,自己本身也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思来想去还是摇摇头,“我只挑了一两样就可以了。”

“为什么?”

“因为娘亲说,做人不能贪得无厌,那样不好。”

这的确是秦葶的家风,且看秦家一上下,一夜之间也可说是平步青云,再观这些日子以来秦家好似和从前在村子里也没什么两样。

秦葶的父亲在工造司里也一如继往,为人温和,毫无架子。

“可是我想将一切好的都给你,你在我这里拿东西,不算贪。”

他缓声说道。

就是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在她的手边。

前世他这时候早就被何成灼贬为了庶人,宫中遭变,原本身子就不算太好的父皇被何成灼活活逼死。

重来一世,一切都改变了原有的轨迹,他也终于可以喘口气和平安顺的过几年日子。

他当皇帝的时候还早。

此下他只念着一件事,那便是陪着秦葶一起,不让她再受半分风雨。

小秦葶仍旧保持本心,即便他这样讲说,秦葶仍在他面前只是笑笑。

何呈奕轻抚了她的发顶,凝神望了她一会儿,这才道:“你家里可给你请了老师教习你写字?”

“没有。”

秦葶摇头。

何呈奕单手一拍膝盖,“那正好,往后由我教你好不好?”

一提可以学写字,秦葶的眼珠子都亮了起来,“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

何呈奕朝他伸开手掌,小秦葶将指尖儿轻轻搭在他的手上。

牵领着她一路来到桌案前。

何呈奕一早便为她准备了黄花的压纸。

秦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纸张,指尖儿小心捏起一张前后翻看,“哇,好漂亮啊,这上面都是真的花吗?”

长指轻摸了她的发髻,深望说道:“是真的,将小花晒干了,在制纸的时候和压上去,待干了,纸成,便是这样。”

“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秦葶自小在乡间长大,这花她自然认得,不过看了两眼便道:“是葶苈!”

“对,正是葶苈。”

他一顿,“喜欢吗?”

“喜欢!”

得了她的肯定,何呈奕取笔轻染香墨,而后将秦葶抱到身前椅子上坐好,他则站在一旁将笔递到她手里。

这是她头一次握笔,何呈奕捏着她的指尖儿一点一点摆姿正当,用镇纸将那压花纸张压平整,带着她的手在其上写下两个字“秦葶”。

“秦葶,这就是你的名字。”

他弯身下来,在小秦葶的耳畔低声言道。

“这就是我的名字呀!”

秦葶的一双鹿眼亮晶晶的闪着光。

秦家往上数三代就没有一个识字的。

看着上面的墨迹,秦葶心头升起一丝说不出的喜悦。

随而她扭头道:“太子哥哥,那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她重重点头:“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何呈奕面露暖笑,再次抓着她的手在她名字旁写下自己的“何呈奕”

“这就是我的名字。”

前世秦葶倔强了很久都不乐意念出的名字。

却是他的执念。

“何呈奕.......”秦葶低低念道,“我记下了。”

这两个人的名字就这样般配的挨在一起,何呈奕心底是满满的欢喜。

.....

三月莺飞草长,浅草将能没马蹄。

迎春开的满园子都是。

一双素手嫩若葱白,轻执笔管在黄花压纸上轻轻几笔。

自纱窗外折透的光打在少女完美无暇的侧脸上,给她的脸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十六岁的少女凭窗而立,卷翘的睫毛似一对蝴蝶翅膀,垂眸望着纸上的两个名字,若有所思,似隐隐有淡淡的愁绪挂在眉间。

自打何呈奕教秦葶写第一个字起,她便每日都要将这两个名字练写上几回。

这双名字,也是秦葶写的最好看的一对。

檐下脚步声徐徐传来,由远及近。

秦葶心下略虚,忙将纸将压在书页底下。

不多时,且见着香娘自外而入。

香娘长的清秀,隔了几年的光景,照比从前略显丰满,但眼看着比从前更美了,当真是贵气养人。

她一入门便瞧着立于桌案后的女儿,若是从前,香娘一辈子也想不到他们一家有来京的机会,更没想过女儿竟会出落的这般好。

“葶葶。”

香娘见秦葶今日鹅黄柳绿的衣裙穿在身上尤其出挑,明明是浅嫩的颜色,却穿得这般光眼。

“母亲。”

秦葶极为不自然的捏起手边书页,明明方才还在练字,这会儿便假装在看书。

“母亲瞧着你这两日好像瘦了,是有什么心事?”

知女莫若母,女儿的变化,她最先能发现。

“没有,只是最近胃口比较小罢了,”她一顿,忙将话题打开,“母亲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

香娘绕过桌案,拉起女儿的手坐到八仙桌旁,“我也闲来无事,找你说说话。”

婢女此时端了茶点入门,轻放在母女二人面前,随即轻步退了出去,香娘这才说道:“宫里这两天传来热闹事,你可听说了?”

一提宫里,秦葶眼皮一窒,若无其事的捏起一方点心放到口中咬了一口,“什么事啊?”

她许久不曾入宫了,何呈奕忙的紧,每每入宫去拜见皇后,也见不到他人。

只听说皇上近来身子越发不好,许是正因为此,他才格外的忙吧。

“宫里传出来消息,说太子殿下要议亲了。”

香娘此语一出,秦葶一口点心险些呛在口中,为了不露破绽,硬生生的咬咳意压下。

见状,香娘心下便有了几分思量。

随而又道:“听说是当今魏相的孙女,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像真的似的。不过魏相家世显赫,那样的家世嫁给太子,也是相配。”

香娘这话是在给秦葶提点。

太子的确对他家不错,秦葶还是皇后的义女,但这样的家世也不及魏相那种有实权的人家。

言外之意,秦葶若有什么心思,也该收拢一些。

香娘是个很谨慎的人,且有自知之明。

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只想要女儿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旁的不敢攀比。

这几年间,她与太子走的很近,也能显见着秦葶对太子是有心思的。

只是若是不该得的,也不能硬要。

换成秦葶这边,她活了一十六年,这十六年间的确顺风顺水,无磕无绊,她的太子哥哥将她护的很好。

对她也同旁人显见的不同。

她承认,她喜欢何呈奕,但是半分不曾在他面前表露过,她自认为掩的极好。

她怕的也是这天。

比如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她,何呈奕要议亲了,她连争抢的资格没有,那便成了笑话。

所以她一直不敢迈出那一步,即便再喜欢也不说。

怕自己落得笑话一场。

这谨慎的性子,当真和香娘别出无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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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番外4

◎亲事◎

秦葶点点头:“魏相的孙女, 和太子殿下自然是相配的。”

她重咬一口细点,却已经尝不出是什么滋味。

见此,香娘便又道:“葶葶, 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你爹往常总是说不急着给你找人家,你是我们家的心肝,总是想让你多留两年。可身为父母的,哪有一个不为自己子女打算的, 只是女大不中留, 留来留去留成愁。”

“这两年间,来咱们家提亲的人也不在少数,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倒是不少,其中还真有几个爹和娘看着都不错的。”

“不过爹娘还是不希望盲婚哑嫁, 需得你自己看了选了才好。”

“秦葶抓了抓发顶,”她从未想过嫁给旁人,“娘亲这是嫌我在家待的久了, 想要将我嫁出去?”

“哪里的话, 娘哪里舍得, 只是女孩子年岁大了,怎么也得过这一关,咱们就算是再舍不得你,也不敢耽误你。”

“若是搁在从前, 你在小村子里长大,无非也就是在十里八乡的庄户人家里找,可如今不同了, 咱们在京城虽比上不足, 可比下也有余, 更得仔细好好挑看才是。”

一提嫁人,秦葶就烦的紧,“再说吧,我还想再陪你们两年呢,不急。”

“哪有不急的......”

“夫人,姑娘。”

香娘分明还想接着往下劝说,只瞧见秦葶的贴身侍婢自门外进来,“宫里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前来传信,说是让姑娘明日一早入宫赏花。”

皇后素来喜爱花卉,秦葶亦是,且擅长种植,每次赏花一事,都是少不得秦葶。

经秦葶之手不知培育出来多少新种,哄得皇后喜不自胜。

“知道了,”秦葶起身,自小柜中熟练的寻出一小锭银钱交给婢女,“将这个交给传信的宫人,就说他辛苦了。”

“是。”

小姑娘抓好银子应声而退。

瞧着秦葶这一套行云流水下来,香娘倒是愣了,“怎么还给银子?”

这是何呈奕教给秦葶的,常用小碎银子打发了去,总是有好处的。

“皇后宫里的人,总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吧。”

香娘对人事之事上倒不通,倒不想女儿比她要强上许多。

见明日入宫的消息传来,自要提前准备一番,也就不再纠缠着女儿说话,且让她事先准备下。

待香娘走后,秦葶没好气的自桌上书页底下抽起那页写着她与何呈奕名字的纸张,气不打一处来。

双指捏着那页纸对着何呈奕的名字小声嘟囔道:“你要成亲了?那你就去成亲去吧,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罢,将那页纸自中间撕开,将写着他名字的纸张团成一团,丢入桌下竹篓之中。

......

于次日,秦葶起了个大早。

自府里的花房暖室中带了一盆盛开的杜鹃当成是给皇后的见礼。

经秦葶手里养过的花,总是花开不败,皇后宫里摆的几乎皆是出自秦葶之手。

皇后此人生平最爱此物。

阳春三月,宫里花园中的花都迎早开放。

皇后娘娘邀着一众后妃在皇后宫中后花园里赏花品茶。秦葶便一直候在左右。

秦葶带入宫的那一盆杜鹃就摆在亭中石桌上,皇后娘娘软指轻轻抚过绿油的花叶叹道:“你们瞧瞧秦葶养的这盆杜鹃,当真是不错,这花儿开的爆盆,就连咱们宫里花房的匠人,怕是也没这个手艺。”

众人一见,也都顺着皇后的话一一夸赞下去。

“娘娘,太子殿下前来请安。”

话还未说上两句,且见掌事宫女前来禀报。

一见此,一直在一旁未曾说话的怡妃也将才想脱口的话暂压了下去,目光却一直在秦葶身上打转。

一听太子前来,秦葶心里一阵轻跳,明明心里欢喜,却一听昨日母亲同她说的那一番话,便立即就像霜打过的落苏,提不起劲儿来,更是眼皮也不想抬一下。

她昨夜自己在心里生了一夜的气。

约有大半个月不曾见过何呈奕,他也没来个消息,人也不知去哪了,忙什么。

许是真要与人议亲了,便直直的将她抛到了脑后。

“这时候过来了,快让太子过来。”

一提儿子,皇后整个人乐开了花,比桌上这盆杜鹃还要盛艳,“前几日陛下让他离京办事,走的急,一走便是十几日,可算是回来了。”

一听原由,这秦葶方知,原来他先前一直不在京里。

可这样也不能打消了她心里的怨气,就算是走的再急,也不至于连个口信都捎不过来......

转念又一想京城里流传的那门亲,沉叹一口气,想着,两个人又算是什么关系,他又凭什么给自己留信。

自己在这别扭了许久的工夫,只瞧着何呈奕大步而来。

秦葶有意别过眼不去瞧他,却余光打量那抹月白色的人影徐徐而来了。

何呈奕自远处,一眼便瞧见了立在皇后身边的那抹俏影。

面上浅浅带着笑意,奔来时脚步也更急了些。

“儿臣拜见母后。”

何呈奕入亭,先是见礼,又见过各位后妃。

一片和乐之景。

秦葶心里正生他的气,但仍要给他见礼,当着众人面,自是不能叫太子哥哥,且微微福身下去,便唤道:“见过太子殿下。”

何呈奕看向她的目光温软,却也要当着众人的面说道:“秦葶今日也来了。”

“何止来了,还给本宫带了这一盆好看的花呢,”皇后满心欢喜,“你瞧瞧,这花儿开的多好啊。”

何呈奕挑了一处空处坐下,既秦葶在此,他便不打算走了。

方才一直酝酿沉言着没说话的怡妃见皇后又起话头儿,这才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妾身也瞧着这花儿养的甚好,不得不说秦葶当真是心灵手巧。”

“常听人说啊,这养花养的好的人心善,看来咱们秦葶自是不错。”

一番夸赞,不由让秦葶浅笑着红了脸,微微福身道:“怡妃娘娘过奖了。”

“我记着秦葶今年也十六了,到底是大姑娘了,初次在皇后娘娘宫里见着你时,你才六七岁大,如今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可许了人家了?”

怡妃直问道。

何呈奕才要往口中送的茶盏顿在唇边,他坐在一旁愣若无事,轻轻吹了茶盏中的浮叶,耳朵却竖的老长。

他知道这怡妃这般问起,便是动了旁的心思。

“回娘娘的话,还没有。”

秦葶老实答道。

“那是最好了,我就瞧着,咱们秦葶最是不错,人美,手巧,我是看着哪儿哪儿都好,”怡妃此人说话直白,一出口便能让所有人知晓她的心思,她转而朝皇后道,“娘娘,你看,这秦葶也不小了,我也是喜欢这孩子,今儿借着这春日里的大好时光,妾身就向您讨门亲,如何?”

“讨亲?”

皇后一笑,转身回身朝秦葶一笑,随而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怡妃是何意?”

皇后素来很喜欢秦葶,一直也在给她物色好人家,从前旁人提起的几个,她都觉着不够好,而今怡妃一提,便想到了怡妃所生的六皇子。

“秦葶是您的义女,若要向她提亲,不还得先过过皇后娘娘您的眼,”怡妃眉开眼笑接着道,“我那不争气的六皇子,您看如何?”

她口直,倒没想到这般直。

六皇子是怡妃所生,年纪比秦葶大上三岁,人长的周正,性子内敛,曾在宫中见过秦葶几次,倒是对她也颇为关照。

何呈奕在一旁听着,眉目一沉,随即轻抿一口茶水,目光缓投向秦葶。

秦葶余光看到何呈奕在瞧她,她偏就不同他对视。

“玉沉.......”皇后轻笑起来,“玉沉这孩子倒是不错,本宫觉着这两个人,年纪还是性子倒也般配。”

于是她转而又问过秦葶,“葶葶,你觉着六皇子如何?”

这一下子就等同于将秦葶架在火上烤,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一时犯了难。

秦葶有些说讲不出的感觉。

何呈奕在一旁咬了后牙,而后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搁下,先一步替她讲道:“母后,这种事儿怎么好拿出来这此处说,你让秦葶如何回答。”

“这有什么的,我瞧着倒是不错。”

皇后对此甚是满意,她喜欢六皇子,亦喜欢秦葶,没觉着有什么不妥。

秦葶犹豫着不肯说话,这目光才投向何呈奕。

本来秦葶对那六皇子也没什么感觉,只不过打了几回照面,说不上喜欢与否。

可气氛烘托至此,秦葶瞧着一旁愣坐着的人便来了气。

只道:“一切听从皇后娘娘的。”

言外之意,便是应下了。

何呈奕眉目一拧,目光轻沉,看向秦葶的情绪很是复杂。

秦葶心里更气。

暗朝他翻了个白眼儿。

这一场赏花之会,弄的众人欢喜不同。

直到结束后,秦葶要离宫,才自皇后宫里行出来,便被何呈奕堵了个正着。

一见他人,秦葶心里的委屈便吐不出咽不下。

生硬的同他说道:“太子殿下。”

要知平时两个人私底下,秦葶都是唤他太子哥哥的。

何呈奕一听她这语气,便知不妙。

【📢作者有话说】

之前后面复制错了,可能有错别字,我番外想到哪就写到哪,写完重生的再写日常~~~~~~感谢在2022-12-29 23:19:29~2022-12-29 23: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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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番外5

◎一直在等她长大◎

番外5 一直在等她长大

“往哪去?”

何呈奕瞧着她不阴不阳的小脸, 便知她同自己犯了别扭。

“回太子殿下的话,我要回府了。”

秦葶才道。

又是一声太子殿下,叫的何呈奕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随我来, 我有事要同你说。”

秦葶心里还别扭着呢,哪里肯痛痛快快的同他走,且往后退了半步,有意同他拉开距离, “太子太下有何事在这里说便是。”

“生气了?”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

秦葶答的很痛快。

不过这句回应正是说明她生气了。

何呈奕自是清楚。

他左右细瞧除了接送秦葶的宫人便再无旁人, 于是便探身朝她伸过手去,一把将她拉过,扭身大步行去。

秦葶小身板自不是他的对手,且才觉着手上有力道传来便一下子挣扎不得, 被他的力道牵着走。

随行的小宫人一见,这跟上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情急之下只能在身后低低的唤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听到唤声, 何呈奕的脚步才慢下来, 随而吩咐下去,“去给秦府报信,今日秦葶留在皇后娘娘宫里了,明日再回。”

宫人一得令, 好歹有了交待,也便不敢再往下跟。

秦葶在他身后瞪圆了眼,小时候也常在皇后宫里留宿, 但让何呈奕留下来, 还是头一次。

将她人一路扯着到了一处背人的复廊, 这时辰各宫都忙着,外头人行稀少。

隐隐从复廊的花窗上可看到两个近乎凑在一起的人影。

“说,怎么了?”

他低声问道,将秦葶堵到墙角,“与我生哪门子气?”

“是因为方才母后在亭上说的那番话?”

秦葶咬着唇角,绞着两根手指不说话。

何呈奕便又稍近一步,身上的阴影投在秦葶身上,“还是因为,最近我不在这段时日里,你在京城里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不提还好,一提秦葶更气了。

本想骂上两句,转而一想,自己有什么立场说道,也且罢了,不过还是阴阳道:“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太子殿下呢。听说殿下要议亲了。”

她显然是为着这事儿。

何呈奕见状,心里自是美的。

眼前的小姑娘正为他的事不悦呢。

他的语气显见着放的更柔了一些,单手撑在廊墙上,指尖儿扣过镂窗,沉声问,“就为着这事儿?”

“你不高兴了?”

他眼角泛起了几许笑意。

秦葶别过眼,仍然嘴硬道:“这是好事儿,当替你高兴才是,哪里来的不高兴一说。”

“你当真觉得这是好事儿吗?”

他一顿,“我不并觉得。”

话落,他单手入衣,自怀中掏出一方白色佩玉出来,上头是并蒂莲的样式,以绿水色流苏如意结做点缀。

他单拎起来在秦葶面前晃晃,“这是我这次出门,在外头发现了一块上好的宝玉,特请工匠来雕了花样,因等的时间有些长,我便在外多逗留了几日。”

“本来这次走的急,出门前命人去你府上给你报信,谁知那个不争气的半路闪了腰,再派人去给你家送信时,你家府上的人又不认得,当成是登徒子给打了出来。”

他轻笑一声,“看来你府上将你看顾的甚严,生怕哪个人将你骗了去。”

“这颜色你戴正好,就算是宫里,也找不出两块这样的玉料。”

话落,他亲手将细绳系于秦葶的腰间,不容她拒绝。

“这东西你还是送给你的未婚妻吧,我才不要,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话落,秦葶扭身便走,大步来到影桥上。

何呈奕紧忙追跟上去,试要扯住秦葶的胳膊将她拦下。

谁知秦葶心头一急,脚下不稳,加之这影桥边沿无遮挡,一个扭身,失足跌入湖水之中。

何呈奕心头一紧,二话不说跃下湖面去。

此生秦葶没下河采过藕亦没下水摸过鱼,自是不会水的。

在水中扑腾两下,何呈奕朝她游去,自背后搂了腰身浮回岸边。

这会儿远处才有宫人急急奔来,何呈奕忙将身上穿的外袍退下来裹于秦葶周身。

虽也湿透,好歹能做遮挡。

此地人多,何呈奕毫不犹豫拦腰抱着她大步朝东宫行去。

留着身后宫人急急跟奔上来,却都被他一声给吼了回去,无人再敢跟着他。

入了东宫,先命人烧了碳火来,而后直奔正殿寝宫。

这是何呈奕平日所居。

将她放在床上,又命人取来干净衣裳,他这才出了门去。

初次跌落水中,将秦葶吓了个半死,又是三月里迎春的天气,水自是凉的,冻的她直打哆嗦。

好在东宫里的宫人照顾的很是尽心,她先是洗了个热水澡,而后又将她头发擦干,再躺下时,殿中的碳火烧的正旺,总算不似之前那般寒凉。

约过了一个时辰时后,何呈奕才回来。

亲手端了一碗暖身的汤药。

汤药一入屋,秦葶便闻到了一股苦意,也从被窝里坐起身来,双眼直直的盯着他。

此刻何呈奕也将自身收拾了个利落,将药碗放到床榻小几之上,而后自行坐于榻沿。

这东宫里没有女子所穿衣袍,秦葶此刻入身的,皆是何呈奕的内衫。

寝衣本就照比常衫要宽松许多,此刻穿在娇小的秦葶身上她更是撑不起,显得整个人越发莹弱。

“这药是搁了生姜熬的,喝了便能驱寒,人便不会病了。”

何呈奕勾身双手探过药碗,在上头轻吹了吹,这药在外头放了也有一会儿了,他指尖儿轻触碗身,温度适当。

“不喝。”

秦葶摇头。

素来嫌药难喝,大多时候是不肯的。

“喝了,听话。”

何呈奕身形朝前,离的她近了些。

“太苦了,我才不要喝。”

她才想躲,便被何呈奕一把拉扯过来,搂着她细肩又抱回,语气仍是乖哄着,“听话,喝了,不然这天气容易着凉。”

“我不喝!”

她仍旧躲。

何呈奕轻笑着将人搂得更紧,“当真不喝?”

“不喝!”

秦葶这回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好,不喝,那我喝。”

谁料他果真端着碗往口中送了一大口。

而后将药碗暂搁几上,就在秦葶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一手搂着秦葶的肩,一手轻捏着她的下颚,唇贴过来靠在她的唇上,秦葶受惊之际唇畔微张,这一张口,便觉有缓缓的苦涩之感由何呈奕口中渡送到自己嘴里。

下巴被他捏着一提,嘴里的药汁子不由咽下。

她猛然一把推开何呈奕的脸。

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一双圆圆的脸似受惊的鹿,脸上也跟着带起两片红霞。

“你干什么?”

她有羞有怒,更多的是羞。

何呈奕单手捏着她的腕子,脸又贴靠过来,声音极低,几乎用威胁的语气道:“自己喝药,还是让我喂你?”

“我自己喝!”

秦葶委屈巴巴地道。

只瞧眼前人面露皎洁一笑,而后松开她的腕子,扭身去取药碗,轻送到秦葶面前。

秦葶紧忙的双手接过,二话不提,多片刻犹豫都没,捧过药碗一饮而尽。

自小到大都没哪一次喝药如这般痛快。

那汤药汁子的味道的确难以下咽,惹得她用了很大的力才吞下。

何呈奕自她手中接过空碗搁在一旁,随后又正过身来面对秦葶。

目光触及她唇上残余的药珠子,指尖儿轻轻抚过,低眉瞧看着她,脸红的似冬日山里的果子,娇俏可爱。

目光再由下,方才一番挣扎,本就对她来说太过宽大的衣襟又松了几分。

目高望远,自这角度瞧看过去,其中挂空。

秦葶贴身衣物都拿去熨洗,这也情有可原。

何呈奕收敛目光,又将视线挪到她的脸上,秦葶不敢与他对视,只敢呆愣愣的朝前看去,他坐身在前,秦葶看到他喉结一上一下,隔下一动。

秦葶此刻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手指抚过的唇角,由她轻抿了一下,便觉鼻前一道浓重的松香气传来,紧接来,便觉眼前有阴影覆下,何呈奕的唇再一次贴过来。

手指轻抬秦葶的下巴,将她的唇轻轻扣咬住。

只觉着唇上一阵绵软,后又感觉何呈奕单手托在自己的脊背之上。

心里一股异样之感传来,秦葶觉着似被雷电击中,漫身无力,全由着他如何。

何呈奕的唇角一点一点攻击着秦葶,另一只手便顺游而下,捏住秦葶的掌心。

温凉。

不知他吻了多久,终将唇挪到秦葶耳畔,唇齿轻咬她饱满的耳垂,而后以气声道:“那门亲事,我是不会答应的,你当知道。”

“我想娶谁,难道你不清楚吗?”

他的面颊贴在秦葶此刻烫热的脸蛋上,“嗯?”

这一声似蛊惑,让秦葶的心跳也跟着落了一拍。

见她不作声,何呈奕又加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只见秦葶此刻将下巴杵在他的肩上,委屈的自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你的事我哪里会知道。”

何呈奕轻笑一声,而后在她腰身处轻轻一捏以作报复,“我只不过是一直在等你长大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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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番外6

◎她长大了◎

番外6 她长大了

秦葶是随着何呈奕一起长大的。

小时候只觉着他是一个对自己很好的哥哥。

后来又知他是太子, 直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伴着她年岁渐长,她心里知晓, 她对何呈奕绝非兄妹之情。

但时而又觉着何呈奕对她若即若离, 他待自己好的不得了,满京城的人皆知是如此,当朝太子是她的靠山,即便她父亲在京中未任什么要职, 却也无人敢来找过她的麻烦。

她心里是有何呈奕的, 却不知何呈奕是什么心思。

她生怕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生怕何呈奕也不过是将她当个妹妹。

这次听他要议亲的事,秦葶心里五味杂陈,也是今日才终于明白, 她不可能一直缩在龟壳里不去面对她的心与何呈奕的关系。

听到他在自己耳畔说的这句话,秦葶整颗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脸微微侧过,不自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再次传入秦葶的耳。

前世, 他的确骗了她很久。

但这世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那你告诉我, 你现在长大了吗?”

他正过身来, 正视秦葶的脸问道。

二人气息相近,秦葶几乎听得到他的心跳之音,“我今年十六了,早就及笄了。”

“癸水来了才算, 你来了吗?”

他又深问。

秦葶轻咬着唇角,眸沿下至,轻轻点头, “来过了的。”

“嗯, ”何呈奕长手穿过她的发间, 这才笑道,“这才算是长大了。”

他单手扣着秦葶的后脑往自己面前送,随而弯身下去,以额头轻抵着她的,一字一句问道:“那我问你,你可想嫁我?”

两只亮晶晶的眼珠子在极美的双眼皮褶皱下左右转动,却还娇蛮问道:“那魏相孙女呢,怎么办?”

“我从未想过要娶她,她算不得数。也没人能作得了我的主。”

他一顿,“秦葶,我只要你一句话,嫁我不嫁。”

秦葶抿着嘴角不好意思回答。

何呈奕却知,她这便是应了。

他再一次忍不住凑唇过去,自她脸颊处猛闷一口,而后挪到她的唇畔,唇角......

这是秦葶头一次,她生疏略带笨拙的回应过去。

经此回应,何呈奕心口是被燃着了火,一触而急,更加猛烈的回吻过去,似要将人吞食了一般。

屋里的碳火越烧越热,三月里的天气,却几近夏日。

隔着单薄的衣料,何呈奕轻捏着秦葶的肩,似能触到她骨骼一般。

这世不过也才二十几岁的年纪,他却觉得硬熬过了许久,硬撑过了许久。

“秦葶......秦葶.......”他喃喃低语一声急切过一声。

被他这般轻折,一声呐叹自秦葶喉咙里挤出,这听在何呈奕的耳朵里,便等同于某种允准。

“可以吗?”

他又问。

“可以吗?葶葶......”

此刻的何呈奕,似一条绕在树上的毒蛇,一点一点将秦葶缠紧,缠牢。

“嗯。”

秦葶轻闭着眼,几乎细不可闻的应了下来。

随后,便觉纱帐内有两道人影齐齐下落。

秦葶的后脑枕在软枕之上,眼前是何呈奕的脸。

在这之前,秦葶被家人养的极好,从未进过山里,也不知人们口中的野兽是何种模样,可今日却是见识了。

何呈奕就是一头饿狼,又凶又恶。

这头饿狼几乎将眼前猎物啃噬的体无完肤。

到底是秦葶年岁小,根本不晓得这世间“险恶”。

亦不知原来会被人似烙饼般翻来翻去,漫身佐料撒匀。

何呈奕见火候已到,轻轻搂着他,启齿在她耳畔轻声哄道:“别怕。”

而后便觉何呈奕似脚底踩了海浪,重力一下沉浮,连带着秦葶的下巴也跟着微微上仰,鼻中一酸,且听着她似暂窒一下,而后报复似的捏起拳头轻砸了他一下。

她的这点小力道可以忽略不计。

何呈奕眉眼弯弯,自她肩窝处抬起脸来,身形朝上一送,伴着秦葶自喉咙间挤出的一声似叹,轻吻了她的眉眼。

一如四季反反复复。

来来去去。

不曾停歇。

最后秦葶似被人抽筋扒皮,毫无招架之力,葱白似的指尖儿染了汗珠子,抓着何呈奕的耳朵求饶道:“呈奕,停下.....”

一声呈奕,让他如遭雷劈,他果真顿了一下,而后低头顺眼的望着她的脸,轻声问道:“你唤我什么?”

方才那句,是发自她的肺腑,她迎脸瞧着她,额角的细汗已经将碎发打湿,贴在额上,“我叫你呈奕,怎么不对吗?难道还要叫你太子哥哥?或是太子殿下......”

“不,不叫旁的,只叫我的名字。”

他心满意足,满目欢喜,唇贴在她的唇上重吻一下,“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瞧他欢态异常,秦葶倒没觉着有什么特别,只接着央求道,“停,停一下。”

“怎么了?”

他坏笑着问,仍旧不为她求所动,反而有意牵扯了两下。

瞧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很是得意。

“累......”她委屈的噘起小嘴,细声道,“你不疼我......”

他倒是一时忘了,秦葶此生还是头一遭,自是受不得。

虽此刻意犹未尽,也不得不心疼她,怅然起身。

最后秦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抱到沐房去的。

被他亲手打理干净,再抱回来时,身上换了另一身干爽的寝衣,自然,仍是他的。

跋山涉水的一场经下来,秦葶筋疲力尽,眼皮沉的几乎睁不开,被他送回到床榻之上,便觉身侧一沉,是何呈奕也跟着躺了下来。

秦葶随而转过身来,何呈奕抬手将胳膊伸到她枕下,将人搂到身前来。

秦葶的细臂轻轻搭在何呈奕的身前,他修长的指腹轻捏着她的。

“我困了。”

她闭着眼喃声说道。

“嗯,困了便睡。”

他再一次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我只睡一会儿,待一会儿醒了,我的衣裳熨烫干净,我要回家的。”

“回家干什么?今天就住在这,不好吗?”

“不好。”

她闭着眼在他怀里摇头,“若是住在这里,明天一早被人看到了,看到我是从你宫里出来的,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有我在,谁敢坏你名声?”

他也翻身过来,“明日一早我便去向母后说明,尽早将你娶入东宫,做我的太子妃。”

见他这样说,秦葶一下子就笑了,将眼皮浅睁开一条缝隙,又朝他怀中拱了拱,“那我更得回去了。”

何呈奕抬手轻捏她耳垂,随后顺势又轻探沟渠,且低言问道:“还疼吗?”

秦葶身形微动,伸手扯了他的腕子,自知他在问什么,便道:“有一些。”

她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下子将眼珠子瞪得老大,随而仰脸望向他。

二人对视,何呈奕见她突然这般神情,有些懵然,“怎么了?”

秦葶在他怀里眨巴了两下眼,而后手肘撑着胳膊起身,手扯了他身前寝衣的料子问道:“你宫里是不是有旁的侍妾?”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何呈奕十分摸不到头脑,“什么?什么侍妾?”

“就是侍妾,你宫里没有吗?”

“没有啊。”

他也不禁将眼睁圆了几分,仍不晓得她所问何意。

“那你.......那你......”秦葶显然是不信的,她虽未吃过猪肉,亦没见过猪跑,可她也不是瞎子傻子,方才何呈奕那般对她,没有半分的生疏,反而很似老道。

甚至许多花样儿都超出秦葶的想象。

她待字闺中,就算想都根本想不到。

“那你......怎么会这么多的?”

秦葶忽然觉着此事非同寻常,她忙坐起身来,身后的长发散在背上,似黑绸一般透亮。

他当然会,上辈子和秦葶做了一辈子夫妻,自是什么都懂。

可这又该当如何同现在的秦葶解释呢?

他眼底的笑意就快溢出来了,伸手握住她两只腕子,用指腹轻轻摩挲,“哪有什么侍妾,你倒是看看我这宫里哪有几个宫娥,你是唯一一个,往后也不会再有。”

前世就是这般,后宫的女人都是摆设,空有名头,她们的家族为了权力与荣华将她们送入宫中,就等同于与何呈奕交易,他能给的,也只能是荣华,不过是为了此而换得朝中安稳罢了。

“那你怎么什么都会的?”

她仍旧咄咄逼问道。

何呈奕手上稍一用力,人便又被带到了身前来,长发搭在他的身上,散着淡然好闻的香气。

他轻轻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说道:“宫里的书太多了,我怎的就不能照着书上去学?”

“若不然,你让我长夜漫漫想你时该如何排解?”

一句话,又让秦葶红了脸,她嘟着唇说道:“骗人,你最会骗人了!”

“真的没有骗你,”他将她的头扣在自己面前,轻声说道,“每天都在想你,就算是你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想你。”

双手捧上秦葶的红热的脸蛋,何呈奕深情的眸子凝视着眼前人,“不是困了吗?睡在这里,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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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番外7

◎梦前世◎

番外7 梦前世

最后秦葶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只觉着趴在何呈奕的肩窝里安全又暖和。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场景古怪,却又很熟悉。

她梦见破败的屋舍, 简陋的灶台, 还有手里不知是什么野菜做的饼子。

梦中她和一个男子坐在门槛上捧着手里的饼子看月亮。

这梦时而拉远时而相近。

秦葶又觉着这好像很似现实。

起先在梦里她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脸,但却在她努力想要看清时,那男子终于转过头来,此刻她终于看清, 那个人是何呈奕。

画面飞快流转, 她转身又在景星门之下,身边众人皆是百姓,跪拜于地,瞧看着城楼上的两道人影。

她觉着心疼极了, 从来没有那么疼过,连呼吸都觉着困难。

梦中感到自己鼻子酸酸的,温了眼眶。

明明城楼上的人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做, 但她好似比谁都清楚, 那个人不是她的。

一声声低低的抽泣之音将何呈奕自梦中吵醒。

他便觉一侧胳膊有些酸麻,而后衣衫处似有一了一片温意,睁开眼,缓缓侧过头去, 竟是秦葶在小声哭泣。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晃动她的肩,沉言低声道:“葶葶,葶葶.......”

这一声加一声的唤将秦葶自梦中拉回现实中来。

窗外是朦胧的月影, 身前隐隐可见何呈奕的轮廓。

她仍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晓得方才那是梦境。

即便如此, 即便明白方才在她脑子里的那些画面是不真实的, 都是梦境,可她仍能清楚的感知那抹心痛之意,就在看到何呈奕这张脸后,好似比方才更加疼了。

那股阵阵收紧之感,让她久久难喘顺一口气。

“呈奕......何呈奕.....”她又轻轻抽噎一声,两道泪水自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嗯,我在,”他单肘撑起上身,即便在黑暗之中,也能准确的抓握住她的手,手掌轻轻包着她的指节,“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她的语气,像极是梦中那般委屈的自己。

“梦见什么了?噩梦说破便不是真的了。”

他又道。

“我梦见,我梦见我在景星门,我梦见你要同旁人成亲,我梦见我和很多人在景星门下看着你,你却没看见我.......”不说还好,越说便越发的想哭。

她说这话,略显前言不搭后语,可何呈奕却每个字都听懂了,也听顺了。

夜色里的一双深瞳轻轻一窒,轻轻咬了牙关,因为是背着光,秦葶只能隐见他面上轮廓,却瞧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

稍缓一气,何呈奕轻捏着她指尖往自己唇边送,一边若有似无的轻吻两下,一边哄道:“傻瓜,梦是反的,那样的事,不会发生的......”

“有你在,我怎会娶旁人。”

当真不会了。

即便他丢掉性命。

即便发生任何事。

秦葶就是他的一切。

前生是,后世更是。

他亦清楚,秦葶所言,根本不是梦境,那就是他们两个前世的纠葛。

景星门一事,是她前生后世的执念,是她的伤,是她心底一个结。

“可是那梦太真了......我都以为是我自己经历过的.......”又是两滴泪划下,“我都觉着梦里的我好可怜,又冷又饿.......”

她话还未讲完,何呈奕猛然一把将她搂抱在怀。

那些她所承受的艰辛,亦是他不忍听,不愿闻的事。

“别说了,别说了葶葶,那都是假的,不会发生的。”

他将人自榻上抱起,紧紧的搂在怀中,手掌一遍又一遍轻抚她的脊背。

亦想顺势将过去的一切不悦一切不开心都帮她扔去。

秦葶奕轻轻回抱他,下巴贴在他怀里,闷着声道:“嗯,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何呈奕怎么会弃了她娶别人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也慢慢止了抽泣。

何呈奕将她放开,二人面对面曲膝而坐。

借着外头的月光,何呈奕瞧看到她脸上似露珠子一般剔透的泪花。

以撑根轻轻抚去,而后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挲。

最后实难相忍,低吻了下去。

秦葶身子微微前倾,手掌移到他两侧腰际,轻扯住他寝衣的料子。

唇齿纠缠。

原本风和日丽的月光似转瞬间变成了可以燎原的烈火。

他手掌下移,一手抚着她的肩,一手捏着她的腕子,断续地问道:“还疼吗?”

秦葶知道他在问什么,没回应,却摇了摇头。

暗夜中的何呈奕眉眼弯弯,又整个人压覆过去。

似之前一般,秦葶的后脑被轻轻放在枕上。

二人掌心相贴,手指缠握,何呈奕似一股来自海上的风暴,将秦葶整个人都卷到云海天际去。

“明日我回府,会不会被人看出来什么?”

秦葶突然别开脸,手指轻覆他唇上问道。

实则她也不晓得自己今日和明日相较会有什么差别。

不过心虚,她得事先问个清楚。

何呈奕迷蒙着双眼,深望她道:“你不说,便没人会知道,只怕你家人没看出异样,你自己先不打自招了。”

“我才不会。”

秦葶说道。

“没关系,反正都要成亲了。你家人若问起,你便都推到我身上,便没人敢再说了。”

他轻吻秦葶鼻尖儿,却觉着如何都亲不够。

修长的指尖儿自明滑的锦褥上一路探走,最后穿过薄薄的寝衣丝料准确无误的摸到一起褶皱。

以中指和无名指轻轻托磨,秦葶的指尖儿在他手臂上轻掐一下,随着便觉她纤瘦的肩膀跟着颤了一下。

一声轻咳自嗓间挤出来,随之便是她重浅不匀的呼气。

此刻明明感知仍在月下,何呈奕却又好似辗转到了山谷溪畔。

因为他在寂静的夜色之中手腹拨开一道隐秘的灌木丛便能清晰的听到溪涧绵缓的流水之音。

这世间,无论是蒸包子或是拧麻花讲究的都是一股火候。

前世何呈奕在秦葶身边做了一辈子厨子,此生自是一应手到擒来。他太清楚秦葶喜欢什么。

高冷的蝴蝶兰于夜间绽放,引得一只巨庞的食蚜肥蝇里出外进,出入无间。

花蜜散落的到处都是,秦葶根本无暇顾及,只却觉得脊骨一条被磨的有些疼......

.......

三月的光景,窗外月色如薄纱,铺在殿外青砖石之上,加了一层暖黄的光晕。

夜半三更时,东宫寝殿外空无一人。

且只能听到幽幽的说话声自太子殿下的寝殿中传来。

“呈奕......呈奕......”这声音似哭又不似,一遍一遍喃声重复唤着何呈奕的名字。

且听何呈奕亦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应着:“嗯?怎么了?”

然后那人便再无旁音,仍旧只反复念着他的名字。

.......

秦葶几乎一夜未眠,做了坏事,惦记着回家。

天未亮时便撑着胳膊自床榻上坐起。

一听到动静,何呈奕便醒了,环着她的腰身要将其放倒,“天还没亮呢,再多睡一会儿。”

“待天亮了,若是让人看到我自你宫里出去,我该如何?”

她回身低言道。

何呈奕知她在担心什么,且轻笑一声,强忍着困意自床榻上坐起,轻搂着她的肩道:“别怕,一会儿我让他们用马车送你回去,一路出东宫,无人知道车里是你。”

之所以让她放心大胆的住在这里,正是因为提前早就想好了一应安排。

何呈奕出手,素来万无一失。

可秦葶心里就是不踏实,且道:“我现在就想走。”

何呈奕自然舍不得,恨不得就将她一辈子关在这东宫里。

“好,那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最终他还是选择顺了她的意,不拧不强求。

次回不如初次那般痛楚明显,但历经太多也实让秦葶一下子很难吃得消,躺时不觉,一下了榻便觉着腰膝酸软,几乎无力站起。

好在何呈奕在身后扶着她。

一脸坏笑着轻提了她的腰,“怎么了?”

秦葶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道:“你还问,你难道不知道吗?”

何呈奕笑容更甚,自她背后弯身下去,脸贴在她的脸侧,“要不要我亲自送你回府?”

“不要!”

他这念头一起,秦葶忙伸手过来挡了他的脸朝后推去,“你不要露面不要!”

她很清楚,以何呈奕这么坏的心性,只怕送他回府,指不定说出什么来。

捏过她的掌心轻吻一下,而后低声哄道:“那你这几日还会进宫吗?”

“不会,我才不进宫。”

“哦?”

他将信将疑的一抬眉,且道,“那你好生在府里等我,乖乖的。”

秦葶明白他所指何呈,只红着脸点头道:“我记下了。”

果真,东宫一辆最普通的马车护着她一路出了宫禁,无人打眼,无人留意。

到了宫门口,秦府的人早就等候在门外,随马车而行的是她的贴身婢女。

一见了秦葶露面,小姑娘眼珠子都亮了,忙迎上来,“姑娘你来了。”

秦葶心虚笑笑,随由她扶着,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里光线有些暗道。

小姑娘细看她两眼,这才问:“姑娘昨夜在皇后娘娘宫里睡的不好吗?眼底有些黑。”

秦葶轻眨眼皮,点头道:“是没太睡好。”

她心跟着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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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番外8

◎夜探◎

番外8 夜探

何呈奕的寝宫里, 向来是由一位年长的姑姑收拾的,平日何呈奕很是干净,睡觉又老实, 晚上如何躺下, 白日醒来时床榻不会变动太多。

可今日一入殿,当真是让她开了眼了。

锦被一角散落在地上不说,且只瞧那夜里铺的锦褥便似有人在上面做过法事一般,花里胡哨, 几乎翻腾。

姑姑并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可却在整理床铺之时,在榻沿内摸到了一块玉坠子。

这玉坠子是青鸟形,一瞧水色便知是姑娘家所用之物,再细瞧, 这东西似有些眼熟,看起来好似秦葶的.......

姑姑眼珠子一转,从前秦葶也算是东宫里的常客, 落下一两件东西也不足为奇, 可若是落在太子寝殿的床榻上, 那便给了人几分遐想。

姑姑将那玉坠子递还给何呈奕时,何呈奕才刚刚穿戴齐整。

他抬手接过那坠子,一眼便认出是秦葶的。

他脑子转的快,亦知姑姑一见此物便能猜到了, 且不慌不忙嘱咐道:“姑姑一直在东宫,做事仔细,我总想着赏你些什么, 过几日便是清明, 姑姑去帐房领几两银子, 做过些时日出宫祭祖时的花销。”

姑姑是个老油条,哪里听不出何呈奕的话外音。

她若不嘴碎,这五十两银子就是赏她的,若她嘴碎,那这五十两银子便是留给她过清明的。

“奴婢多谢太子殿下恩赏,”姑姑面色从容,且又道,“这玉坠子应是您前阵子说不见了的那只吧,今日我是在榻沿处的缝隙里拾到的。”

“是我的。”

见姑姑识相,他便轻点了头。

将这东西好生收好,何呈奕便去了皇后宫里。

他可还惦记着一件大事儿,不得耽误。

借着与皇后一起用过早膳的工夫,罕见的与皇后喝起茶聊起天来。

自子莫若母,自己的儿子身为当朝太子,凡事亲历亲为,自是忙的不可开交,似这种与她喝茶谈天的时机可是少之又少。

皇后明眼一瞧便知他是有事而来,却也有意逗逗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半杯温热的茶汤下肚,皇后且道:“呈奕,你今日来的正好,本宫也有事正想同你商量,想是你之前,也听到风声了。”

闻言,何呈奕眉色淡然,佯装不知,侧过头来说道:“母后说的是什么?”

“就是你的亲事,算起来你今年年岁也不小了,你父皇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都出生了,你却还未大婚。”

轻挑眉目,何呈奕轻笑一声,“不急。”

见他说话不急不缓的,皇后知他心思最是深沉,便又道:“你不急,可是要急死你母后了,这几日我倒是给你物色了几个,不过说来说去,母后还是觉着魏相的孙女最好。”

“这女子我曾见过几次,模样清秀,举止端庄,不愧是魏相家里养出来的闺女,不失名门风范。”

一提魏家,再提魏锦心,何呈奕目光随着思绪一同飘远。

魏锦心从未爱过他,她此刻应是跟着那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正你侬侬。

或是这几日京中风声不断,她亦在家里独自恐慌,生怕这门亲事成了。

一想到此,何呈奕又忍不住轻笑起来。

这一笑,倒让皇后摸不太准,“怎样,你也觉着魏家女不错吧?”

“母后,魏家女的确不错,”他一顿,将手里的茶盏搁下,“不过儿臣觉着还有个更好的。”

“更好的?”

皇后眼珠子一转,“这京里还有比魏家女更好的?”

“倒一时让母后我想不到。”

两个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互相知晓说的那人是指代为谁,偏却就不提,硬让他自己说出来才是。

“母后您好好想想。”

“这倒一时真想不出了,”皇后指尖儿放在自己另一只手背上轻点两下,“若当真将满京城的姑娘都收拢起来比较,实际上母后是最得意秦葶的。秦葶这孩子家世虽然照比魏家稍逊了些,却也不失体面。这么多年,秦家上下做事都周到有分寸。那孩子长的又讨喜,性子既不矫情又不扭捏。”

“难怪连怡妃也看上她了,急着要指给六皇子呢。”

一提此事,何呈奕就烦,亦是怕后宫里的人乱指鸳鸯谱,所以才次日便跑了过来。

眉心微动,何呈奕终于才直言道:“既母后也觉得她比魏锦心要好,为什么却不指给我呢?”

此言一出,皇后面色一怔,随后便掩面笑了,笑的何呈奕有些莫名。

很快皇后便平了笑意指了何呈奕才道:“你啊你,我就知道你对秦葶没安好心。”

“你如今舍得说了?”

见此,何呈奕才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只听皇后又道:“若不是这么逼你一下,怕是你到现在还不肯说。你当你平日和秦葶眉来眼去的母后看不到?母后可不瞎,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那将秦葶许给六皇子的事.......”

“自是做戏给你看的,六皇子早有了意中人,可不是秦葶。”

皇后此下又笑了几声。

关心则乱,何呈奕这次是自乱了阵脚。

“你说你,”皇后接着数落他,“你自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怎么活生生的让秦葶等到了今日,她早就及笄了。若是提前给你们两个赐婚,好歹她是本宫义女,你若不提,本宫哪里能张这个嘴,哪知你竟能忍到今日才说。”

对此何呈奕倒也算是冤枉,他自是一心想等着秦葶长大的。

他不想太早近了她的身。

及笄又如何,就秦葶那小身板,当是来了癸水才算长大成人。

非此,他又如何舍得碰。

不过何呈奕的心倒是落了一大块,眼底皆是化不开的欣喜,“那母后的意思是,肯将秦葶指许给我?”

“那还用你说,本宫也是看着秦葶长大的,她若嫁了旁人,本宫还放心不下,生怕她受了气去。”

皇后一顿,“不过你也别急,清明年后,不宜谈婚论嫁,待过了清明,本宫就给你们两个指婚。”

何呈奕眉开眼笑,这当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

才不过隔了两日,秦葶便又被诏入宫中,不过这次是由秦大人带着秦葶一同入宫的。

何呈奕本想着待她入宫后便将人拦下,哪知秦葶也跟着,他的梦便破碎了。

只能眼睁睁的见着秦葶自皇后宫里出来,又随着秦富一同回府去。

自不必说,此行是为了两个人的婚事。

秦富脸上笑意遮都遮不住。

秦葶远远瞧着,脸色隐隐透着红。

婚事一议,秦家上下皆是一片喜色。

倒真没想到,有朝一日秦家会出来个太子妃。

更让香娘欣慰的是,秦葶也对这门亲事满意,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夜里,房间里的花香气袭来。

她为着白日的事睡不着,头一次便觉着失眠了,翻腾了几回身。

就在浅浅将要入眠之际,却似听到门声有些响动。

秦葶静躺在床榻上,细听外面动静,以为是婢女在外,却又感觉不似。

随而门声动的大了些,一道人影踏着月光而来。

秦葶自榻上坐起身来,小声试问:“谁啊?”

“你夫君。”

何呈奕一边将房间门关上,一边回应道。

声音不大不小,却让秦葶听了个真切。

一时间心里又是惊又是怕。

忙光着脚下了地来,一路小跑到他的身前来,却见果真是他,房里没有燃烛,可他的身形却显得格外清晰。

“你怎么来这儿了?”

秦葶眨巴着大眼睛问,“你大半夜的跑这来干什么?”

“来给你送东西。”

一见了秦葶,他便高兴,一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此时方留意她光着脚,便将双手撑卡在她腋下一提,让她踩在自己的鞋靴上,手掌搂着她的后腰,以持平衡。

“送什么东西啊,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秦葶一颗心七上八下,倒没想到他竟这般大胆。

“京城里还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你当我养的影卫都是吃干饭的。”

他单手轻点了秦葶的鼻尖儿,“别怕,不会被发现的,我就是想你了。”

听他这般说,秦葶的心便软了下来,伸眉环住他的脖子,“我也想你。”

“听说你今日入宫了?”

他又朝前凑过去一分。

秦葶红着脸点头。

“母后要给你我二人指婚的事也知道了?”

“说是清明前不吉利,指婚向来是在清明后的。”

“你答应了?”

他忍不住伸手去探她的耳垂道。

“你是太子殿下,我若不应,哪里还有我的活路。”

秦葶一双眼亮闪闪的,嘴上甜硬着,“对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是说给我送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

何呈奕自身上掏出她先前的那只玉坠子在她眼前晃晃,“那日你落在我宫里了。”

“就这个?”

秦葶单手接过,是她的没错,怪不得找了好几日没找到,“就这个也值得你特意跑一趟?下次见着了再给我就好了呀。”

显然,秦葶不晓得他的心思。

何呈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且觉着他的脸越贴越近,“那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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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番外9

◎徐氏归来◎

番外9 徐氏归来

他手臂上的力道一紧, 将人搂得更近了些。

房内没燃烛,但是秦葶分明感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秦葶红着脸道:“你别忘了,这是我家, 我的婢女睡觉轻的很。”

“那又怎样, ”何呈奕身子微弯,下巴杵在秦葶的肩窝里,沉声问,“你想不想我?”

暗中瞧看不太清秦葶的脸色, 但何呈奕的脸贴过来时, 分明感觉到了她脸颊温热。

秦葶老实回答道:“自然是想的。”

“我老远来给你送东西,不犒劳我一下?”

他将脸贴的更近,侧过头去轻咬秦葶的耳垂。

一受痒,秦葶下意识的缩了脖子, “快回去吧,我怕......”

“怕什么?”

何呈奕手轻捏她的腰腹。

“太子殿下也太放肆了些,也不管旁人乐意不乐意的?”

秦葶于暗中红着脸说道。

“近几日不见你, 我很想你。”

何呈奕将人抵到面前, 轻轻拥着她, 丝毫不舍得放开。

秦葶身子微微前贴,面容一侧,脸刚好贴在他的身前,此间恰好能听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这种感觉, 便觉着安心极了。

“我今日肚子有些疼。”

她喃声说道。

“怎么了?”

他下巴抵在秦葶肩窝处低声问道。

“我的小日子来了。”

一听此,何呈奕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而后又想她方才是光着脚, 不由将她放开, 随后拦腰将她打横抱起, 送往床榻之上。

“今日我来的唐突,”将她放到榻上,又扯过锦被来给来将她光着的双脚捂盖上,“你好好睡,我陪着你。”

“我只要看着你就够了。”

他说道。

他什么都忍不住同她讲,心里如何想的便如何说,半个字也不想留。

秦葶乖顺躺下,由他拉着锦被又朝上盖盖,这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已经能浅明的看清他的眉目。

只觉他的手掌探过,而后便觉脚踝上一股温热之意传来。

竟是何呈奕的一双宽掌宝包裹住她冰凉的双脚,给她递热。

“还是这样,手凉脚冷的。”

他身子前探,指尖儿稍移,攥着她脚上每处寒凉之地。

不过是未走心的一句话,却让秦葶听出了些旁的意思,她身形侧卧,往被子里缩了缩,“你说什么?”

何呈奕一怔,恍觉自己说漏了嘴,于是忙找补道:“你自小在我宫里长大,我又如何不知?”

一想之下似乎也有些道理,秦葶伸出手来抓抓自己额边的碎发,“也是,我有什么,你是最清楚的了。”

听闻至此,何呈奕手上力道稍缓,而后目光隔着月光望向她的眼,何止是她的小时候,前世她又有何事他是不清楚不了解的。

“你在想什么?”

暗黑之中,即便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却也能感知他的情绪似的,秦葶轻声问道。

被她说话声打断的思绪一下子自远处收回,何呈奕于是又道:“过阵子是母后生辰,你提前一日入宫,我想早些见到你。”

“她老家的生辰我自是要早去的,”秦葶身子稍稍翻动两下,颇感困恼地说道,“皇后娘娘生辰,我不晓得得今年送她些什么最好。去年是一对灵宵玉如意,前年是羊脂玉珠环,今年......”

“别急,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到时你直接拿着去便好,就说是你送的。”

“你想的可真周到。”

好似无论大事小情的苦恼,何呈奕都能很轻易的帮她解决,无论何种,皆是如此。

自小秦葶就是无比轻松的长大,外有万事,都有人帮她兜着。

这种安全感,和踏实感是千金都难买来的。

“时辰不早了,”何呈奕感知她的脚温度已升,不似方才那般冰冷,于是将手自锦被中收回,又替她好生掖了掖被角,“闭上眼,早些睡。”

“那你呢?”

“待你睡着我便走。”

说着,他挪动了位子,身形朝前,坐在他的身边。

二人相近,秦葶忍不住探手去寻他的胳膊抱在身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香意,闭着眼安然入眠。

时间不长亦不短,不知何时,何呈奕以趴附的怪异姿势在她榻边待了良久,便听到秦葶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他小声试着唤了两声:“葶葶,葶葶......”

那头仍旧睡的香甜,全无反应。

见她睡像安稳,何呈奕忍不住探过头去,在她唇上轻留一吻,而后慢慢直起身来,将胳膊自她怀中抽/离。

他舍不得这暖阁香闺,更舍不得她。

但夜色太短,也不能就此留一夜,即便不甘心,何呈奕最终还是直起身来,缓缓站离秦葶的榻边,轻步出了门去。

以他的能耐,由着那些影卫送他出门去不被秦家的护院发现并非难事。

寂静的夜里,何呈奕闲步一般行于秦家的院墙之外,身上似还染着秦葶身上的冷桂香气。

心头温润而满足。

这一世,他终能好生将她护的周全,不必再有半分风吹雨打。

这是他何呈奕欠秦葶的,他心知肚明。

........

明光流转,才过半月不久,便到了皇后的生辰。

帝后素来恩爱和睦,每年皇后的生辰皇上都想要好生操办一番,可都被皇后以不可过于奢靡铺张之名给拒绝了。

每年不过也是简单的弄些家宴,再由着京中官员同乐便是了。

今年亦是如此。

皇后生辰本就是在百花盛放的好时节,加之皇上知她酷爱花草,一早便命花房的匠人们将清宴殿前后都布成花海。

宴未起时,许多命妇及贵女都围在附近赏花。

秦葶提前一日来到宫中,站在殿外等候母亲。

这宫里的或是京里的多少都知晓秦葶,亦知她身份尊贵,还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子。

二人的亲事也不过是尚未来得及昭告天下罢了。

她竖在殿外着实有些惹眼,来往之人都免不得与她寒暄一番。

秦葶不大能控得了人情,和不相熟的人谈起话来未免尴尬,待了一会儿没看到母亲前来的影儿,便自行作主,跑到殿侧人少之处,寻了个视野尚可的地方,这样一来免了许多唇舌,又不耽误瞧看。

清宴殿外三三两两的命妇或是相好的贵女们赏花闲聊。

且听假山后隐隐传来说话声。

倒是无意去细听,不过假山后的几个姑娘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倒是让她不听也得。

且听其中一人说道:“听闻徐慎徐大人家的公子前日入了京中。”

“徐慎徐大人,那不就是南州那位?”

“正是南州来的,听闻这位小徐大人在南州时颇有作为,且非倚借京中为官的父亲之光耀,这回调入京中,全凭自己在南州的履迹。”

“不止如此,还听闻那位小徐大人一表人才,松态鹤姿,还未有家室......”

一朵花瓣折在秦葶的手掌当中,风稍一吹,便落了地,正好沾在秦葶的绣荷碧叶的鞋面上,浅粉的颜色与那荷叶绣案倒颇为般配。

后来的话,秦葶没听到,只觉得此刻耳鸣如雷,震得她脑子嗡嗡地响。

就在听到南州徐低那几个字后,她也不知为何,心脏骤缩,一股十分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突而没过胸口的潮水,带着窒息之感。

南州徐氏,南州徐氏......

明明她从来没听到过这个名字,明明她也从未去过南州。

夜幕西垂,清宴殿前后已经摆上宴桌,许多宾客已经入席。

今日夜色朗朗,天上星繁拥月,殿前灯火如龙,天地交汇,倒一时难分天上亦或是人间。

殿前的戏台上已经吹演了一曲长生。

秦葶自小不爱听戏,众人于席宴上听曲时她便左顾右盼。

她与何呈奕所坐席桌自是不同,她穿过层层人头寻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此间那人似也正在寻她,二人默契相当,隔了几桌遥遥相望,何呈奕一双深邃的眸子似染了星光,仅朝着秦葶一人闪动。

只肖瞧上一眼,秦葶便懂了他目光中投来的深意,唇角勾起,朝他投去轻浅一笑。

何呈奕是当今太子,这种场合与他敬酒之人自是少不得,何呈奕才送走一个便又迎来一个,倒是远比寿星还要忙碌。

见他分身无法,秦葶也只能略显失落的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随意捏起桌上的一方小果子咬了两口。

看台上的曲还未完,众人听得聚精会神,唯有秦葶的神思在各处游荡,正神游之际,目光正与相隔了一桌之人的目光对上。

那人是个年轻的公子,面色容润,轮廓分明,身上有几分书卷之气,颇有几分清贵之意。

秦葶明明从未见过此人,可这人投来的目光却好似很熟悉。

给她的感觉便似与她相熟许久的......老友?

明明这样直视旁人很是失礼,可他的目光投来时,秦葶却没觉得他有半分猥/琐之意,甚至下意识的,也回他轻浅礼貌的一笑。

男子感知,而后几乎细不可察的朝她微微颔首以示回礼。秦葶这才将目光收回,重新看向何呈奕那头,他仍忙着同旁的大人说话,可不知为何,秦葶脑子里却又浮起几个字来。

南州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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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番外10

◎船◎

番外10 船

这念头一起, 便再难放下似的,秦葶忍不住又侧回过头去再看向方才席间那人,可这回, 那席桌上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

好似不过转瞬的工夫。

将心里的那股起伏好生压了压, 此刻戏台上又起一曲,这会儿秦葶酒足饭饱,许是先前喝的酒水有些多,这果子酿的酒后劲儿又大, 恰值天将热时, 她便觉着坐在此处有些不透气,与旁边相坐的母亲浅声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席,打算到后面园子里透透气,醒醒酒。

行出去好远, 满园子的花香气扑鼻而来。

一阵凉风吹入发间,酒意顿时醒了不少。

这时节园子里的月季开的正好,这里的月季白日里还是橘色, 暗月里染着烛火光看上去, 便似成了浅淡的粉色。

轻凑上去便能闻到一股淡然的果香气, 倒是不同于旁的品种。

“这名为花果香,是来自南州的新种。”

一声悠扬,自不远处传来。

秦葶一怔,侧头看向声来方向。

廊下灯火照着一道人影缓缓行至, 身形修长,气场文质,许也是为得这烛光正盛的缘故, 将他的脸照的有些冷白色。

周身的书卷气, 藏也藏不住。

秦葶一眼便认出这是方才在席间与她对视的那位公子, 倒不想,他会在此。

自花间直起身来,指尖儿方才触碰过那花枝,这会儿一经放开,花枝在她手底下摇摇晃晃,随着微风送香。

“这名字倒是挺有意思的,从前在京里没见过。”

秦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以此回话。

那男子越走越近,目光自秦葶脸上移开,随后投到她手边花枝之上,而后目光放空似的又接着道:“我的家妹,从前在南州,最是喜欢这种花,种的满园子都是,南州地界气候温暖,此花不挑时节,又常开不败。”

“原来如此,这花既好看,又不娇气,好养的很。”

秦葶一听他提到南州,又见他十分眼生,便大胆猜想,他会不会就是旁人口中自南州来的小徐大人。

“是,既好看又不娇气.......”对面的人语气淡然,却似隐隐有惆怅之感,又似意有所指,“只可惜,家妹现在已经不养这花了。”

他抬眸,目光又再次缓落到秦葶身上。

头稍歪,下意识的问了句:“为何?”

那人目光灼然,眸色很深,里头情绪复杂,是秦葶看不懂的那种,良久他才缓而说道:“家妹不在了。”

听到此,秦葶心口一跳,随而才明白过来,为何他的神色这般古怪,转而又觉着自己方才所问太过冒失,只怕是提了旁人的伤心事,不由有些愧疚,“抱歉,我不知道。”

“不妨,”那人轻笑笑,“我一直觉得,她应是去了更好的地方。”

“是,一定是对了更好的地方!”

秦葶忙宽着他的心,同他附和道,“同公子说了这么会儿话,还不知公子姓名。”

“在下南州徐琰行。”

他自报家门时,名字说的很缓很慢,也很重,似是想要让这个名字被对面的姑娘牢牢记住一般。

果然不出秦葶所料,他当真是那位南州来的小徐大人。

怪不得才一入京便成了京中贵女口中时常出现之人。

这般风貌,前途光明,任是谁都会忍不住多瞧看上两眼。

“原来是徐大人,久仰大名。”

秦葶微微福身下去。

转念一想,此地是后园,眼下除了远处的侍卫再无旁人,若是让人瞧看到,只怕有所言语,察觉到不便时,秦葶便借口道:“我得先回去了,只怕母亲见我久久不回会等的着急,先告退了。”

话落,她再次福礼下去,而后转身离开。

丝毫没有瞧看到身后那人瞧她背影时的一片神伤。

“她一定是去了更好的地方!”

身后之人忽然又道,“许多人疼她,爱她,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

“她......便不必再由我来护着了.......”

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让秦葶脚步顿住,话意奇怪,但秦葶脑子里此刻只想的是许是这花引起了他的伤心事。

不由又侧过身来安慰道:“是的,她现在一定过得特别幸福,但我觉着,无论她去了哪里,她一定不会忘记你这位兄长的。”

随着秦葶的浅浅一笑,而后她又给了徐琰行一个十分肯定的眼神,最后才大步朝前行去。

且独留着徐琰行站在花间,久久不肯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再也不见。

“秦葶,到底我还是来迟了,连你的兄长,都做不成了吗。”

他心自念叨。

前世的徐琰行,最后成了朝中的权臣,以皇后兄长的身份做为秦葶的后盾,护了秦葶一辈子。

此生重头行过,某一日他晨醒,突然记起前世,当他到京时,却见了此生与前世所经所历完全不同的秦葶。

欢颜笑意,神绪从容,似被人保护的很好,从未经过任何风浪的长大。

他知,是何呈奕比他早知晓这一切,也更早改变了这一切。

前生也好,后世也罢,终还是他徐琰行来迟了。

终还是迟了。

长长的月影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垂在花间。

细风徐徐,花果香气隐隐传来,可他的心,却又疼了。

在殿外待了这许久,秦葶身上的酒气散了大半,在路过湖边的时候,心血来潮自湖边拾起一颗小石子,远远丢进湖水中,且听湖中一声咚响,溅起一朵高高的水花。

还想弯身再拾一颗时,却觉身后有一道人影行过来。

秦葶刚转身,便被人一把抱住,“干什么呢?”

何呈奕的语气低沉,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周身酒气萦绕,眼尾泛红,缠了些许醉意。

这一下将秦葶下了一跳,忙试着将他人推开,“一会儿让人看到了,堂堂太子殿下,成何体统!”

她小声在他怀中提醒道。

且听何呈奕轻笑一声,在她耳边道:“也对。”

随后便顺势将人拖拽到一旁。

拉着她走过湖心桥,随而又朝一侧侍卫招手,对岸侍卫会意,不多时,有人划了一条乌篷小船过来。

宫里有的殿宇建在湖心州,来往船只自是少不得。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何呈奕扶抱着秦葶入了乌篷船,秦葶只觉着脚下摇摇晃晃,由他扶着才堪堪站稳。

待她坐稳后,岸上才有侍卫将船竿一撑,小船遥遥飘远,随着湖波逐流。

船心内有一盏漂亮的琉璃灯,个头虽小,却可将这不大的船身照的通亮。

秦葶坐在灯旁看花,只瞧何呈奕自背后贴坐过来,一手轻环住她的腰腹,下巴轻轻杵在她的肩头,“你方才去哪儿了?席上久久没见着你。”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酒气都要将我给熏晕了。”

秦葶侧过头来,拧着眉目。

“我也不知喝了多少,一到这种日子,酒水是少不了的。”

他的头面微微贴靠过来,轻啄了秦葶耳垂一下,“本来想着今天好好同你说说话的,哪知道一直脱不开身。”

“现在不就能好好说话了吗?”

秦葶抬手捏了何呈奕的脸颊。

何呈奕坏笑一下,而后伸手将琉璃灯中的灯芯掐灭,刹时,船心漆黑一片。

明光乍灭,秦葶眼前一片黑,稍过片刻才缓应过来,但是已经迟了,只觉眼前有人扑过来,随之被人放倒于船上。

酒气夹带着他呼出的热气一同扑在秦葶面上,温香于怀,何呈奕低头去覆住秦葶的软唇,口中含糊着说道:“他来了。”

“什么?”

显然,秦葶没听懂,“你说谁来了?”

许是今日当真是喝多了酒,闹的他有些神智不太清明,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他口中之人指代的自然是徐琰行。

可他又怎么敢同秦葶提。

“没什么。”

话毕,他又将脸凑过去,重吻几下,而后才道,“秦葶,咱们成亲吧,做我的太子妃。”

“你今日是怎么了?”

秦葶眼带笑意,以为他当真是被酒气冲昏了头脑,“亲事不是过阵子便能订下了吗?怎么,你怕我反悔?”

“怕。”

他毫不犹豫说道,眼神认真。

明明秦葶说的是玩笑话,却不知他为何成了这副神情。

随之,秦葶便觉着衣带一松,紧接着,何呈奕便将头面埋于两只兔头之前,与它们面贴着面,随着秦葶心口迅速起伏,何呈奕的闷声传来,“秦葶,别离开我。”

语气中带着乞求的意味。

“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秦葶望着乌篷船顶,双手捧着他的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出事了,出了很大的事,让他担心,让他受怕。

他竟是这么害怕那个叫徐琰行的出现,却又无法阻止。

他生怕,秦葶似旁人一般,也会对这个南州来的年少有为之人动心。

他单手握住秦葶的指尖儿,轻咬红兔目珠一下,而后身形上移,郑重而温柔地道:“秦葶,我......”

话未说尽,他贴面于她耳,在她耳边轻喃两句。

秦葶顿时脸红了,“在这?”

“嗯。”

他央求道,“好吗?”

“会不会被人听到?”

她有些怯了。

“不会。”

他再次用唇抵住秦葶的,而后稍抬起,“这样便不会。”

良久,那不起眼的乌篷传于湖心越飘越远,由夜色与水波的掩护之下,根本瞧看不出船身摇晃摆动。

何呈奕双膝脆于船身,有两条白蛇左右各盘缠于他腰身侧。

他亦似方才所说的那样,以口齿将秦葶所有的喃唤皆吞入腹中。

月朗星繁,醉后天水相接,满船清梦压星河。

船心内,就在何呈奕一次接着一次的讨要之下,只听他仅用气声一遍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秦葶......秦葶.......秦葶........”

【📢作者有话说】

推个基友的强取豪夺古言文《二重锦》作者:半溪茶

明婧柔出身寒微,也无家世,却是太子萧玧力排众议带回东宫的侧妃,从此平步青云,连太子妃都要让她三分。

可迎她入宫的那一日,一惯温润如玉的萧玧看着她微隆的小腹,却对她道:“既已如愿,往后便安安分分留在府中。”

这是萧玧对她的施舍和报酬。

直到萧玧被废,新太子萧珣闯入了明婧柔的卧房,

他打落了她手中的匕首,留她继续待在东宫,甚至收容了她和废太子的孩子。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明婧柔从废太子萧玧的侧妃摇身一变成了新太子萧珣的姬妾,

不耻她的有之,羡艳她的亦有之。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当初她为了萧玧,曾害得萧珣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珣那样喜怒不定,桀骜阴鸷的人,绝不会宽恕她一死了之。

和萧珣在一起之后每一晚的锦帐春浓,婉转莺啼,都是她一辈子再难逃脱的梦魇,

夜半在萧珣的身边惊醒,她总能想起萧珣对她说过的话,

“不想你和萧玧的贱种死,就乖乖留在孤的身边。”

可随着明婧柔带过来的拖油瓶一日日长大,却被发现长得越来越像萧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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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番外11

◎小双和冷长清蜀州日常◎

番外11 小双和冷长清蜀州日常

蜀地风光无限, 从前小双只听说过蜀州富饶,却从未见过,而今随着冷长清来此, 也当真是颇涨了见识。

一路上车马劳顿, 几乎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双整整在房里睡了两天才稍缓过神来。

若非因着来蜀州之事,只怕是二人现在早就已经是夫妻。

可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认定了冷长清,也只能随着他一路来到蜀州。

冷长清之意, 是想在蜀州成亲, 但小双不愿,小双想着回京城时,由着家人的祝福声中嫁人,而不是山高皇帝远, 一个亲人都没有的嫁了。

冷长清自是任何事都听由小双的,她说一不二。

整整缓了三日,小双才将身上的乏给解了, 从前在京城晨起都是随着冷长清一起吃早饭, 如今便不同了。想着许是新官上任, 才刚刚接手了蜀州的一堆烂摊子,总是要有很多事情要做。

既见不着他人,小双也是个能自己打发时间的,干脆闲时出了门去, 东买西买,花的不是自己的银子,如流水一般。

给秦葶买了许多京城没有的新鲜玩意儿。

逛了一天下来, 累的腰酸背疼, 蜀州的天气说变就变, 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天色一擦黑,便下起雨来,睡到半夜时还打起几声响雷。

小双自小在村里野惯了,倒也有些精明在身,却唯独怕这惊雷。

因得小时在村口目睹过有一庄稼汉站在树下避雨被活活劈死,人生生在她眼前成了一具焦炭,那一日将她吓的实惨,回去整整烧了三天,最后还是请了跳大神儿的婆婆来才将她医好。

自打那次吓掉了魂,她便最怕打雷。

半夜里惊醒,她惊的失了语,僵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窗外惊雷带闪,偶尔一下将屋内照的通亮,小双却觉着门外似有一头恶鬼,随时会扑进屋里来。

越想越怕,干脆整个人蒙进被子里。

抖的似若擂鼓一般。

隔着一层锦被,外头的雷鸣电闪仍旧听得清楚。

忽然听得门外似有脚步声传来,小双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吓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甚至此刻脑子还有些不清楚,以为是恶鬼真的来了。

随之便听门声响动,一阵闪电自夜空中划过,将才入门的身影照的通亮,亦将冷长清的侧脸照的明光,眼角眉梢似比往日多了几分棱角。

似也觉着这雷电声过响,冷长清怕扰了屋里的人睡觉,随手又将门关严实。

被子里的小双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吓的周身出了一层冷汗。

自打来了蜀州,冷长清每日披星戴月,早出晚归,两个人就算面也碰不上几次,每当他归府时,小双便已经睡下了,冷长清便会轻步前来瞧瞧她,在她榻边稍坐一会儿才回房,今日亦是。

蜀州天气雨水不少,一下了雨天气变会有些发凉,冷长清知道小双睡相不老实,夜里常踢被子,今日下雨,怕她着凉,想着来给她掖掖被角。

哪知才到了榻边却觉不对,平日里睡没睡相的人,此刻似成了一颗团,整个人都包进了被中。

冷长清尚不知她醒着,轻手去扯她的被角,哪知手才放上去,便听着被中传来小双的闷叫一声,听着似吓的不轻,也将冷长清吓了个激灵。

“怎么了,小双,是我,小双.......”还以为是小双做梦魇住了,他忙试着将人叫醒。

隔着锦被听到冷长清的声音,原本三魂七魄吓的快掉的人此刻又回了魂,良久才反应过来,偷偷自被中探出头来,眼睛眨巴两下,见着果真是冷长清,吓的“哇”一声哭出声来。

这一下可将冷长清吓的不轻,忙俯身过去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多日不见他人影,本就心中挂念,加上这雷雨天气,两相交应,使得小双心头越发委屈,猛的甩开锦被,上去一把环住冷长清的颈肩,呜咽着哭了起来。

见此,冷长清眉目一紧,环着她的背将她自榻上抱起,搂在怀里,一遍一遍抚着她的后脑和脊背,小声又耐心地问道:“不哭了不哭了,怎么了,同我讲?是有人欺负你了?”

此话一出,冷长清都觉着不太现实,她的身份何人不知,加上她的性子,被他娇养的越发跋扈了,哪个不要命的还敢欺负她,只怕也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儿。

于冷长清的怀中抽泣了好久,这才稍稍缓平心绪,哪知此刻天公不作美,再降惊雷一声,吓的她身子发紧,又往他怀中缩了缩。

见此,冷长清才终于明白过来,“是不是怕打雷?”

“嗯.....”小双终于肯应声,缩在他的怀里带着严重的鼻音应了一声。

其实更多的,是想他了。

“原来你怕打雷啊,你又不是坏人,怕打雷作什么?”

冷长清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说笑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