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依山傍水,从山门到香客住的厢房,蜿蜒石径两旁都是参天古木,郁郁苍苍,比长安要凉爽许多。
苏鸾儿像往常一样背起竹篓拿着药锄出了厢房门。
“少夫人,去采药么?”洛秋本来坐在自己房门口嗑瓜子,见到苏鸾儿开门出来,一边拍打掌中瓜子皮屑,一边悠闲地踱步朝她走来。
苏鸾儿微微点头回应,知道洛秋和洛冬没有同去的意思,便也没再说其他话。
“少夫人,您可千万记住,您是来为老夫人诵经渡厄的,要在寺里吃斋念佛,不能擅自离开。”
来寺中已经十日,每逢苏鸾儿出门,两个丫鬟都会跑过来嘱咐一番,期间有几次,她想下山买些东西,也被丫鬟以此为由阻下。
“知道了,我就在这山里。”苏鸾儿背着药篓朝进山的方向走去。
洛秋一直望着苏鸾儿攀着蜿蜒石径进了山,消失在林中,才放下心,仍旧嗑瓜子去了。
寺中这些日子,除了抄经别无他事,苏鸾儿闲暇之时便会进山看看,无意中发现山上竟有许多野生药草,概因来此的香客都是达官显贵,无人入山采摘,这些药草才得以保留下来。其中有一味白蔹,祛疤效用极佳,长安中多为药农培植,效果差些,苏鸾儿便想多采些回去制成药膏,以后大有用途。
黎烨一向注重仪表姿容,最不喜身上留疤,当时蜀地受伤,身上好几处又长又深的刀口,他却宁可忍着疼痛等伤口自愈,也不肯缝针。
夏季白日虽长,但山中光影稀疏,风物清爽,时辰过得也很快,傍晚时分,苏鸾儿系好竹篓打算回去,行过一片密林,到天光敞亮处才发现,原不是太阳落山,而是云层骤起,大雨将至。
便在她看云层的片刻里,闷雷交接滚滚而来,瓢泼大雨应声而落,啪嗒啪嗒砸在脸上。
苏鸾儿急忙向避雨的石庵里跑去,却不防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没稳住,重重摔在地上,脚腕也被石棱划伤,一时之间竟站不起来。
雨势很紧,刹那功夫几乎已将她浇透。
她没有带任何雨具,此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就这般任凭雨水浇着,她伸手去按脚踝,盼着能缓解些疼痛,至少能支撑着她站起来。
她低着头,雨水自脸上漫了一层又一层,忽察觉头顶的雨停了,光线也暗了许多,抬头,见一个身形高挺的男人站在跟前,撑着一把黑漆漆的油伞。
“夫君。”苏鸾儿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对黑着脸的黎烨笑,“你怎么来了?”
黎烨却不接她的话,低下身把伞递到她手里,抓她双手勾住自己脖颈,要把人打横抱起,却被苏鸾儿背上的药篓隔开了。
黎烨扯下药篓,正要丢开,苏鸾儿抓住不放,“夫君,这是我采了一天的药,野生的,很珍贵的。”
“我能提的了。”苏鸾儿把药篓挂在臂弯,一手撑伞,一手勾着黎烨脖颈,眼巴巴说道。
黎烨不说话,仍旧强硬地自她臂弯扯下药篓,便在苏鸾儿以为他要丢出去时,却见他将药篓背在自己背上,俯身把人抱起,大步流星向避雨的石庵走去。
这把油伞是自僧人处借来的,虽则简洁无甚装饰,胜在伞面阔大,能将二人完全遮住,苏鸾儿没再淋一滴雨。
进了石庵,黎烨将人放在一处干净的台面上,探手进她腰间,很快摸出一方帕子,拧了半干后,去为苏鸾儿擦脚腕上的血。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伤口周围残留有血渍,黎烨擦干净之后,从随身囊袋里取出一个小玉瓶,瓶里装着祛疤效果极好的金创药,是苏鸾儿特意为他炮制的。
正要往她伤口上涂,忽又停手,盯着她湿漉漉的衣裳看。
夏日衣衫本就薄的可怜,一淋雨,全贴在身上,苏鸾儿兜衣上的荷花刺绣都清晰可见地印了出来。
“衣裳脱了。”黎烨说道。
“啊?”苏鸾儿羞恼地瞪丈夫一眼,望了望石庵,不仅没有动作,反而防贼一样捂住衣襟。
这里不是由他胡闹的地方。
黎烨笑了下,扯扯她紧贴在腿上的衣服,“难不成你打算自己暖干?”
“待会儿雨停了,你打算就这样回去?”
说着话,黎烨目光又落在她胸前透出来的纹绣上。
不等苏鸾儿说话,黎烨已将宽大的油伞斜置倾放在地上,将女郎身影完全遮避在内,又从入口处砍了些灌木枝回来插在油伞旁边,做成一个晾衣服的架子。
见苏鸾儿仍是不动,黎烨走近去,“要我帮忙?”作势伸手向她衣襟探去。
苏鸾儿就怕惹起男人的火来,忙向后闪避,说道:“我自己来。”
她背过身,解下衣衫,还未转过来,察觉背上披来一件衣裳,还带着体温,转头望见黎烨已赤了膀子。
他把女郎衣服拧个半干,而后搭在架子上,像道帷帘,恰将二人遮蔽了严实。
衣服晾好,黎烨才坐回去,抬起妻子脚腕给她涂药。
他微微低着头,神色专注,浅麦色的面庞上,眉目硬朗清隽,高挺的鼻子刀削细琢般赏心悦目,薄唇抿得笔直。
苏鸾儿望他这神色,没忍住扑哧一笑。
他做事情向来是这副严肃认真的模样,不过一件涂药的小事,他却像是在侦查敌情一般小心谨慎。
黎烨循着笑声抬起头来,审视地看着妻子,忖度着她因何发笑。
“夫君,我这是小伤,不涂药也无妨的。”苏鸾儿忙收敛了些笑容,正经说道。
黎烨看她一会儿,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涂药。
待涂罢药,苏鸾儿想收回脚,不料脚踝突然覆来一只大掌,将她握住抬高。
袍衫宽大,本就是松松搭在女郎腿上,经此动作,少不得滑落下来,堆在女郎腰际,一双纤长莹润的腿便全部落进男人眼中。
“夫君,你别闹!”苏鸾儿惊呼,想扯袍子遮盖回去,奈何黎烨使坏,又将她脚抬高几分,迫使她双手不得不撑着台子以免仰躺下去。
“方才,笑什么?”黎烨眉梢微挑,透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出来。
“没什么,你别闹,快放下来。”苏鸾儿哄求,却没什么用,男人的手掌已顺着她脚踝,如同袍衫一样,向她腰际滑落。
“别……”苏鸾儿不得不仰面躺着,一面阻挡男人不安分的扪弄,一面紧张地看着石庵入口处,生怕有人闯进来。
油伞挡住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很快,细软的呜咽,有节奏的颤抖和律动都被吞裹进了夏日的磅礴大雨中。
雨停了,夜幕垂下,黎烨才背着妻子离了石庵,往山下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