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印制成册,首先便是给外命妇和内命妇一人发了一册,专门派遣了宫使送到各命妇宅邸。
芷蘩送走了宫使,随手拿起那册内训翻开一页。
“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
她轻声念,越念越觉得烦躁。
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也不知道大哥的信什么时候到。
她把那本金漆封面,朱砂烫印的内训随手往地上一扔。
“啪”的一声。
书翻开倒扣摔落在地上。
她走了两步,还是折返回来,又弯腰捡起来扔到一边的桌案上。
这可是宫里钦赐的书呢,再不喜欢,也得放端正了供着。
人有了权力就是这点好,让别人做什么事情看什么东西,哪怕别人再不喜欢,也要笑眯眯地接着。
她正抽了帕子擦拭着书上的灰,外头宿月手里拈着一封信,迈着小碎步小跑进来。
“娘子!信到了!”
她气喘吁吁道。
芷蘩书都来不及放下,三步两步跨过去抽过信打开,一目十行。
脸上的期冀消失不见。
“娘子,侯爷信上说什么了?可有说替您退婚么?”
她手指松开,信纸飘落到地上,流云拣起来和宿月一块看,脸色一变。
上头白纸黑字写着不允,还说过几日杨家的庚帖就要交过来,让她好好准备。
真就要这么嫁了?
没板上钉钉前,她总是抱着侥幸,想着拖一时,是一时,如今答案就在眼前,一股寒意从脚底直愣愣的往上爬。
伏青怎么办?
伏青俊美清秀的脸浮现在脑海里,与齐王赵瑕的脸渐渐重合在一块。
杨家不太像是能接受她养男宠的样子。
齐王就快成她妹夫了,想一想,都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程度。
一想起以后她就要成为显娘还有赵瑕的亲戚,逢年过节都要应酬碰面,她脸色一白。
——
江氏刚用完晚饭,下人便来通报,说是儿子来给她请安。
这个儿子,什么都好,长得好,读书也聪明,就是无心仕途,她叹了口气。
儿子笑意吟吟地问了她今日身体如何,她心里暖,温声点头:“都好——”
她指了指一旁杌子上放着的一本金漆书册:“今日宫里赐了书,是皇后亲笔所写,一字一句,都写得极好,我等闺中妇人看一看,很是有益。”
“什么书?竟能得母亲这样夸赞。”
他似是很感兴趣,随手拾起翻开一页扫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大概知道这书写的都是什么了。
他轻声笑了笑,合上放到一边。
糊弄无知妇人的玩意儿,他自然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但是毕竟面前半靠着的是自己的生身亲母,面子还是要给的。
男人抬头,笑吟吟:“确实是好书。”
“弥弥那儿也得了一本,你下次见了她多嘱咐一句,叫她好好将皇后陛下的这些话记在心上,对她日后服侍夫君,主理中馈大有裨益。”
他手肘搭在圈椅靠背上,一副闲适慵懒的模样靠坐在椅子里,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
“知道了。”
他话音顿了顿:“这话我跟她说,娘你别说。”
江氏看了他一眼:“知道,你们兄妹从小关系好,你对你妹妹,比对我这个亲娘可上心多了。”
亲娘吃起弥弥的醋来了,现在这样也就罢了,以后——
他笑而不语。
“今天是有其他的事想跟娘说。”
“什么事,你决定就好了。”
儿子做事,她向来放心。
“还得娘出面才好。”
他淡淡道:“府上的管家这几日大略查了查账,发现府里帐面和实物对不上。”
“担心有人夹带府里的东西送出去了。”
男人声音不紧不慢:“数额不小。”
“什么——”
江氏声音发颤,吓得当即坐起身来,“哪个奴婢如此大胆!到底丢了多少?”
她老泪纵横:“老侯爷才去了多久,是我无能,再府上养了蛀虫——”
他赶紧扶她,轻轻拍她的背:“丢了东西是小事,钱不是问题,现下最大的事情是好好抄点家中的财物,看看具体丢了哪些。”
“查!”
她扬声将院子里得力的几个嬷嬷都叫了来。
“府里的院子,一个一个查!尤其是那些又小又值钱的物件!还有你妹妹,你妹妹年纪小,只怕院子里有刁奴欺主,昧着她将院子里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当了,你让几个婆子去,好好的清点,给你妹妹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