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轴心节奏 宫墟模具(2 / 2)

问镜 减肥专家 14131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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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傻子都能看出里面的古怪来。

此时余慈心中,另有一番计较,也不管论剑轩那边会拿出怎样一个章程,径自运使黑森林法门,将一份心念探出,在刀蚁身畔略微试探一下,随即直抵其形神交界地。

世间生灵,但凡形神俱全者,定然有这一处所在。至于天魔外道如何,其实余慈太不清楚,因为这一只刀蚁,余慈可没把他当成普通的刀蚁来看。

就像之前千百次一样,心念无声无息地穿入黑森林之中……下一瞬间,余慈闷哼一声,念头以前所未有的高速,暴缩回来。

那绝不是什么“黑森林”,而是一座行将喷发的火山,双方力量的差距隔着难以想象的层级。

如果对面是精擅神意运化的强者,余慈这回就糟糕透顶,但又有哪一个强者,会把自己的形神交界地弄得这般一塌糊涂?

狂暴灼热的念头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或者说根本没法去探测什么,不管念头是分化还是聚合,都牵引着惊人的力量,没有方向,彼此冲突,由于里面各种力量形成了一个动态的平衡,构成了相对闭合,但又充盈着可怖张力的区域。

余慈心念探入,就像是在火山顶上,凿开了一个孔洞,狂暴的力量要冲出来,毁灭余慈探入的心念,但连它的尾巴都没抓住,反而是被破坏了最后一点儿脆弱的平衡。

刀蚁身形剧震,随即发出一声刺刮隔膜的尖啸!

在脆弱平衡中勉力维持的一点儿神智,瞬间催化成虚无,由这一刻起,形神交界地的恐怖力量反噬,刀蚁的强韧身躯之中,就如同燃起了火炉,流动的全是铁水,将黑壳硬躯烧酥软通红,火光由内而外,直透出来。

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所谓的“刀蚁”之躯,已化为“岩浆”般的“血浆”,因其通体上下冒着幽暗的魔火,颜色也显得晦暗,极度扭曲,再不成形。

余慈还是第一次看到,过分强大的神意力量,冲毁肉身,导致反噬的例子。这份力量的层次、强度,或许是过于狂暴吧,虽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接触,感觉却是少有能相提并论者。

他的见识也算很广了,短时间内连续比对了几个例子,感觉中,似乎能比得上当初九宫魔域时,鸦老分身的那个层次,只是要更粗糙,更狂暴。

自在天魔级数的力量吗?

如果这只刀蚁——姑且说是刀蚁吧,在之前的争战中,若能将此力量的百分之一自如运用,这边就算是战而胜之,最后能活下来的,也绝不会超过五个。

但问题是,这个假设显然不能成立。

其状态明显就是被远远超出其控制范围的强大力量反噬,彻底压得垮了。

余慈盯紧了这全不成形的“熔岩”怪物,这玩意儿似乎随时都会“坍塌”,就像是融化的冰块儿,四面散开。但在此之前,其中含蕴的力量,依然是毁灭性的,也不能排除“爆炸”的可能性。

要是那样的话,乐子可就大了。

再扭头看了祁白衣一眼,余慈心中已经下了决定。

他需这玩意儿!

山水插屏恐怕已经入了论剑轩的手,除此之外,能够入他眼界的,也只有这一位了。如果其身份符合他的猜测,多少也能从中发现一些关键信息。

虽然不知道,在此狂暴无序的力量面前,所谓的信息还能剩下多少。

心意既然明晰,余慈就不再耽搁,深吸一口气后,那一小片心内虚空形成的“法域”,就像是蒙了一层阴霾重雾,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与之同时,他的脚下血光翻腾,一汪数尺方圆的污血池子渐渐成形。

这是血煞雷池,如今已即将被他“描画”完成,彻底纳入心内虚空。

此时,在他的控制下,殷殷雷鸣声中,太阴血煞扩散,转眼将整片法域的下层,都染上了血色。

血色与那燃烧着魔火的“熔岩”相接,余慈猛地打了个寒颤,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开始的时候,余慈的感觉很糟糕,就像是硬往喉咙里塞了一颗烧红的铁块儿,一路烧下去,想惨叫都叫不出来。

“熔岩”怪物的力量层次,确实有这份儿份量,但也仅此而已。

余慈已找到了它的极限:虽然它强得离谱,可多数的力量都在彼此攻伐,由此形成了魔火灼灼的“高热”表象,但事实上,如果那力量有“一万”,真正形之于外的,怕是连“一”都不到。就是这样,也把刀蚁的身躯烧化。

力量确实恐怖,可既然没有“方向”,就无所谓了,余慈已经找到了对付它的办法。

太阴血煞是“六天鬼神血光雷狱”的次级衍生品,其上一层级就是所谓的“六天鬼神”,是天地法则意志下取世间诸阴魔邪鬼、怨愤恨怒之气;上引九天外域各天外劫、末法主等天魔真意,在雷狱里运化而成。

至于太阴血煞,则是在“六天鬼神”身上凝就,天然便与天魔本质亲近,作为镇压、消融的介质,最合适不过。

当然,这应是“蛇吞象”的典范,单只一个血煞雷池,远远不能将“熔岩”镇压,但反冲的力量绝大部分都被三方元气挡下,对余慈本体已经构不成威胁。非但如此,如此庞大却无序的力量,有血煞雷池的帮助,简直就是个大补丸,期以十年八载炼化了,有的是余慈的好处。

不过眼下,余慈一来是没这个时间,二来还有更急切的事情要做。

血煞雷池将“熔岩”吞没,就像是在外面做了一个隔热的“水层”,与先前无所凭依是两回事,自然引发了剧烈的反应,但相较于之前完全无法接触,已经是另一番气象。

时间仓促,余慈不再耽搁,心念透过太阴血煞,渗透到“熔岩”彼此冲突的力量中,进行搜检。

“熔岩”中的混乱可以想见,几乎没有完整的信息,错杂纷乱的片断交缠在一起,不会给人一条完整的线索。

余慈早料到这种情况,只寻找片断中最明确的,自然也是记忆最深刻的,很可能藏着有价值的东西。

既然有明确的目的和选择条件,余慈挑选起来,也没有太费力气,很快就有所得,又想着内外隔绝太长时间,没的让论剑轩生疑——虽说现在也差不多了。

他将心内虚空法域收起,光线照进来,一层层血光正往回缩,很快就汇集于他的脚下方寸之间,偶尔会扩出来一些,像是翻腾的血浪,妖异而眩目。

其实经过这几个月的“功课”,余慈在翟雀儿九鬼心铃的帮助下,已经初步将血煞雷池“描画”得差不多了,否则如何能够运使无碍?便是后面心念探入,也是找死的行为。

而如今,他脚下的异象已基本收起,除非是扳开他的脚底板看,否则是发现不了的,但刚刚吞掉那么一个自在天魔级数的大家伙,就算其力量因为彼此冲突僵持的原因,发挥不出万分之一,但也破坏了血煞雷池的稳定,使得异象重现。

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不破坏目前的状态,余慈有大把的时间去处理,相比较而言,论剑轩目前的态度倒更重要一些。

高空中,相隔约有两三里的距离,祁白衣正遥看过来,那眼神移动变化,在他身上巡逡,分明是在估摸在哪下手。

相处这大半日时间,余慈也差不多明白了此人的性情,人际交往之类的事情,他是绝不擅长的,也很有自知之明,从不在此类事情多言。反正一旦碰到难题,拿剑斩过去就好,倒是非常符合余慈想象中的剑修模样。

眼下余慈实不愿与这位打交道,因为最后,十成十都是大打出手的局面,只要能换个人交流,鬼神剑他都认了。

可余慈没等来鬼神剑,也没动起手来。

便在二人隔空对峙,万腾山那边,也将胜势积累足够,碾压了那几只刀蚁之际,低沉的震音从下方废墟深层传出来。

碎石坡地在抖颤,本就脆弱支立的废墟,当即迎来了又一轮的坍塌,尘烟四起,让人本能以为,是不是有一场地震发生,但很快,空中诸修士都感觉到,震动的源头不仅仅是地下,还包括他们周边的虚空。

余慈有三方元气遮护,感觉还不明显,可从鬼厌那边传来的反馈就显示,那边的皮肤都被传导而来的震动抖得麻了,而修为逊色于他的那些人,更是出现了程度不等的脏腑受震现象。

有剑阵界域护持的还好一些,看那一拨先杀到葵阴魔巢所在地的剑修,已经是东倒西歪,能站起来的绝不超过五个。

余慈眯起眼睛,看到东华主峰之上,瞬间放出了十多道光影,分向四面八方,这边也接了几道。

那是传讯飞剑。

不用说,东华诸峰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不一刻,祁白衣、万腾山等人手中,便有信息传至,余慈虽不知传讯飞剑上的信息细节,却是看到,祁、万二人在看过之后,都是本能地扭头,扫视这片战场区域,其视线飞落的方向,分明就是那些已经由论剑轩处理过的虚空裂隙。

祁白衣忽地一声不吭,驭剑而走,径自往东华主峰上投去,稍后,万腾山也没有隐藏的心思,沉声发言:

“好叫诸位得知,南方诸峰上,已经收罗到了一幅山水插屏,就在设立的葵阴魔巢附近,而大约二十息前,另一幅插屏已经在东边找到。在将其移位的同时,诸位也都看到了,虚空震动,东华诸峰均有反应……貌似我们找到的,是一套很重要的枢纽之物!”

应该说,是冒冒失失把镇压的东西揭开了吧。

余慈腹诽一句,看事态沿着他曾经揣摩的方向发展,却也没有什么自得之意。毕竟,如果真依着他所想,他恐怕就是始作俑者,是“最冒失”的那一个。

如果黄泉夫人有所图谋,那么,现在才是真正揭开了目标之一角。

越是想到此处,余慈越想着赶紧腾出手来,去处理刚得手的信息。

可这时,万腾山盯上了他:“九烟大师,你怎么看?”

相隔百里,万腾山雄壮的声音甚至都干扰了虚空震荡,对此,余慈平淡回应:

“偏居一域,如何能妄言全局?”

音波轻而易举传递过去,如在耳畔,无意中倒是露了一手炉火纯青的控制功夫。

相隔百里,冰雪分界,又有虚空震荡等事,就算两人眼睛锐如鹰隼,看到彼此,也就是一个小点,但这不能阻止万腾山的认真打量。他仔细观察九烟,想从中看出绝大的奥妙来。

此时此刻,其实他的思路有点儿走偏了。

之前云山雾罩的数息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施展了什么手段,他自然是极好奇的。

说起来,如果那里面真的大战一场,拼得惊天动地,五行颠倒,他也能接受。可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由刀蚁变化而来的“熔岩”怪物,就消失掉了,好像九烟将其生吞了一般。

当然,万腾山也看到了九烟脚下那层血光,甚至能猜到,那“熔岩”怪物,是给镇压在里面,可越是这样,越能证明,九烟的修为实力,远远超出他之前预判,且还掌握着一种非常厉害的镇压法门,或者是相应法宝之类。

如此能力,着实让人眼热。

如果九烟单纯只是一个所谓“调香师”,天天和香料打交道,就算他其名头再响,万腾山也不介意和他好好聊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命题,或者直接议一议法门或法宝的转让、归属问题。

可事实并非如此。

目前的九烟,修为莫测,难测其深,有鬼厌为爪牙,有端木森丘等依附,与翟雀儿暗有默契,更不用说,他背后还靠着一位可以登上“紫极黄图”的大能。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此人都有与他这样论剑轩嫡传弟子分庭抗礼的资格。

所以,纵然万腾山心绪变化万端,到头来还是要依着余慈的意思,扬声回应:“要观全局,还请大师登临主峰。本宗正要邀请各方……”

“等等。”

这次说话的却是近前的端木森丘,他刚刚与刀蚁一番激战,身上受创多处,脸上也溅了血,虬髯都染上了红印,此时圆睁双目,颇有一番凶横之意:

“这么来回赶场,还要不要人活了?再说了,弟兄们拼死拼活干这一场,怎么说也是帮你们挡了两队刀蚁,你们倒好,让自家人先一步拿了大头不说,现在还要清场子?”

虽说是形象接近,却没有谁会当真以为,一向以老辣著称的端木森丘,会突然变成一个叫嚣不休的莽汉。说白了,他实是以这样的方式,拉开了与论剑轩讨价还价的序幕。

现在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随着事态变化,不管是最初被论剑轩邀来的也好,后面因缘巧合,从外域过来的也罢,在与天魔一族交战之时,发挥的作用,比之训练有素,又有剑阵依仗的论剑轩修士,差距越来越大。

之前,他们这一批人,若不是九烟拿出惊人的指挥手段,早就沦为杂鱼一类,在刀浪剑阵的对冲下,被绞成渣子。也就是靠着后面力敌个体战力超强的“真人级”刀蚁,才挽回一点儿脸面。

而按照事态发展,再一轮交锋下去,或者九烟被什么事情绊住,他们的价值又要跌下。

如此一来,还不知趁着尚未“跌破底价”的机会,先把好处赚到手,随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便是。

至于所谓的“大事”,又有几个人还想参与的?

果然,端木森丘开了个头,其他人纷纷醒悟,一时间群情激昂,都是附和。当然,他们的言语还是比较谨慎的,毕竟冰雪界域未散,剑阵仍在,真把万腾山惹恼了,直接翻脸,能逃出去的又有几个?

万腾山搭眼一扫,就知道这些修士,绝大部分都已经毫无战意——他们已经被纵横驰骋的刀蚁杀破了胆,或者是被预想中更可怕的后续事态给吓住了。

用最俗的话讲,这些人里面,绝大部分是过来发财的,而不是来为了“大事”来献身的。

游走在边缘地带,捕捉捡漏的机会,才是他们最乐意去做的事。

这一点,包括他本人在内的论剑轩主事者,都是心知肚明,这次半强迫地拉着一群修士过来,未尝没有借着天魔的刀,砍去几个麻烦的意思。

只是一来二去,又有谁能想到,这一群散兵游勇,竟是被九烟强行捏合成了一个整体,在剑阵中进退自如,如今还留了这么一批,就是没有威胁,看着也碍眼不是?

说来说去,又回到九烟这里。

万腾山心里感觉颇是古怪,但面上还是保持了冷淡的高姿态:“去或不去,你们自便就好……九烟大师准备何时去?”

差别待遇表现得如此直接,倒是没有人置疑。九烟的地位,早随着之前一轮精妙指挥而彻底确立。

余慈回应也很简单:“且待我与几个朋友商量一番。”

他所说的“朋友”,当然不只是说眼前端木森丘、商合等人。对此万腾山也是明白,道一声“也好”,再冲他一点头,剑阵错落改易,覆盖百里方圆的冰雪世界顷刻崩解,连带着所有还保存基本骨架的刀蚁尸身,都化为雪粉,飘飘洒洒,飞落而下。

更外围的天魔仍未剿尽,一时间却畏缩不敢上前,以万腾山为首,一行五十余人,又往魔巢处转了一圈,与那边同门会合,这才飞向东华主峰。

论剑轩的人一走,就等于是将这片战场的后续工作,完全丢给了余慈等人。一时间,众修士的眼睛都是大亮,纷纷飞遁而去,要将这里彻底地清扫一番。

端木森丘倒是脑子清楚,及时提醒到:“且小心外围天魔,不要临到头里再着了道!”

至于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就不知道了。

见状,端木森丘也是摇头,先不管所谓的“清扫”,而是直飞余慈那边。金斗真人、商合略一迟疑,也跟了上来,至于魁斗,因为之前伤势较重,还要调养,就没再凑热闹。

将抵身前,端木森丘就叫道:“九烟老弟,接下来大伙儿该怎么做,你拿个主意吧!”

余慈明白端木森丘的意思,不外乎让他挑头,和论剑轩讨价还价之类。到目前为止,有这份资格的,不算同属大门阀的那几位,也只他这边才算一个,其他的都还不成气候。

只可惜他对此的兴趣当真不大。此时已把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刚刚获取的信息上,鬼厌已经先一步过去,还领着陆雅,余慈正等着那边的消息,对端木森丘的请托,只道:

“诸位又有什么章程?”

“大变当前,天魔一族自天外来,势大难制,我等人力单薄,这一番冲突怕是再也凑不上去了。如今之计,还是早早与论剑轩两边结清,尽快脱身为上。”

说到底,也就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但要他们添柴烧水,又不乐意……

余慈哑然失笑,点头道:“商道兄言之有理,不知准备从哪里离开?”

商合一下子给噎住了。

虽说东华诸峰灵脉迁移,可它毕竟还是自辟天地的一处所在,相对独立,进出的门户仍受论剑轩管控,至于遍布其间的虚空裂隙,更是单向的,能进不能出,他们一行人想要离开,可以想象,定然会被再扒一层皮下来。

论剑轩的便宜,哪有这么好占?

此时,鬼厌已有所得,不动声色将某物收入怀中,继续和陆雅一起,沉入废墟,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余慈的心情放松了些,念头再转,倒是有了些别的想法,也开始与端木森丘他们交一交底:“既然到东华山来,主峰之上,我是一定要去的,当然不是给论剑轩当枪头子使,而是要统观全局,才好定日后的行止。若不如此,进出不便,真的冲撞到大队天魔中去,也不好处置。”

“九烟老弟说得不错,商老兄以为如何?”

商合神色未变,只是微微垂眸,思索了片刻,回应道:“若如之前两阵之间,挣扎未出,如之奈何?”

这次不待余慈回话,端木森丘已是大笑道:“结果不是摆在眼前面吗?此后的事态再险,能险过前面那回?”

他倒是看准了人,死不撒手,而商合显然没有他那份儿信心,只是摇头不语。

倒是一旁金斗真人轻声道:“九烟大师与魔门东支翟雀儿等人同来,如今是暂时分开了吗?”

“嗯,一会儿就要会合了。”

“若是如此,大师这边,实力毋庸置疑。”

金斗真人这些话,大部分是对商合说的。在他看来,若依着商合的意思,很可能又要回到昨日进退两难的局面上,一个运气不好,说不定就被天魔包了饺子。

倒是九烟那里,至少还能再凑到龙殇、黑袍两位强者,其中后者还是一位劫法宗师,层次境界不比祁白衣逊色,再加这边五个长生真人,步虚修士也能凑到十多个,实力空前坚强。

如果再计算九烟神乎其神的通心剑意指挥之法,甚至能与论剑轩一方的人马掰一掰腕子,更好争取利益不说,安全性也大有保障,比倒退回去好上十倍!

金斗真人也是极有心计之人,深知现在他们这些修士,固然是一盘散沙,但外部环境恶劣,压力超强,已经有了合作的前提,目前只是缺少一个能够扎实捏合这些人的首领。

九烟的修为境界是一个弱项,但除此以外,他地位极高、指挥神妙,麾下强者众多,又是神秘莫测,简直就是这个“首领”的不二人选。

唯一可虑者,就是这位的兴致似乎并不是太高,一直没有强势明确的统合之举。端木森丘卖力架起的梯子,他也是上下随心,让人无言以对。

世事就是这么古怪,九烟越是如此,金斗真人越觉得他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之前从剑阵刀浪对冲的缝隙里,救出同伴之举,还是很让人安心的。

与端木森丘交换个眼色,也帮着卖力鼓吹:“商道兄,合则力强,分则力弱。人心一旦散了,可是谁也捏不起来……”

他指的是那些兴高采烈搜检废墟的修士们。

人心永远是一个双向的过程,不同的力量以不同的方式过去,得到的反馈也是各不相同。

商合其实就是一个标杆。

如果他也想着逃离,魁斗肯定是跟着,有两个长生真人做伴,那几个修士,肯定是杂念四起,就看谁比谁溜得快了。那个时候,私心占据绝对上风,再加上已有所得,人人想着自保,肯定是一碰到碍难,“个个争后”,干脆利落散伙去球!

那个时候,就算商合有压倒性的实力,能够强迫他们行事,但那样的战力,也就是挡箭牌、枪头子之类的破铜烂铁,济得什么事?到最后,照样是孤家寡人,只能被天魔撵得满山跑。

可一旦反过来,他们几个长生真人拧成一股绳,同进同退,那些步虚修士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自身实力难以保障安全,没得可选,也只能抱这条大腿——如此战力,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得以验证,起码是合用了。

如何选择,以商合的心计,想来不至于犯错。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商合缓缓点头:“金斗道友金玉良言……”

这就是转立场了。

金斗真人心下一喜,随后就感觉到,九烟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儿,长生真人的感应何其敏锐,金斗真人更是在此界厮混了千多年的人精,便知这位眼中有些审视的味道。

照理说,这样的眼神不是太有礼貌,金斗真人却是不怒反喜,此时他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两个大字:

机缘!

他是不知道九烟的底细了,但这个时候,他倒是希望九烟的根底越深越好,靠山越硬越好,能够和这样一位攀上交情,对他日后修行,怎么也该有些好处才是。

余慈确实对金斗真人有些兴趣,不管怎么说,遇上一个没什么交情,却卖力为他鼓吹的长生真人,机率还是相当小的。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发生了转移,因为翟雀儿那边,正有消息传至。

余慈以特殊方式,与那边交谈几句,便发现通话受到的干扰很是严重,只能将一些关键消息反复确认几遍,就匆匆切断。

此刻,虚空震荡依然没有消歇的迹象,不是没有人放出感应,意图探测其中的奥妙,可绝大部分感应,都被过分狂乱的虚空扭曲现象所干扰、屏蔽。

余慈自认为也是对虚空之术颇有造诣了,但在此事上,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见地。回过神来,见端木森丘、金斗真人、商丘等,都是盯着他,才记得自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首领,虽然只是个临时的。

只是他对诸修士的要求很简单:“现在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一行人还能做什么?这话商合爱听,不过端木森丘和金斗真人都有些顾虑。对此,余慈倒是放心:

“天魔会让他们明白的。”

眼前这些人还是有些过份乐观了,他们之前杀败了两队刀蚁是没错,但周围成千上万的天魔只是受不住剑阵的威迫,一时星散而已,一旦回神,群聚而至,任是谁还想着单飞,等待他的都是一个死字。

不过坦白说,余慈提出这个要求,更多还是私心的驱使:

那玩意儿到手一段时间了,他都还没有机会去看呢!

“鬼厌留在这里,一旦事急,会发警讯,以他为中心集结就好。现在,大伙儿可以到附近转转看看,这里的一切,都是咱们应得的。”

这样的话,谁都爱听,商合也是改变立场后,首度露出笑容,紧接着就道:“正好魁斗还在调养,让他和鬼厌道兄做伴好了。他虽是鬼修,对付天魔却很有一手。”

“想也是如此。”

鬼修没有肉身,早年转化之时,又受阴气浸染太过,本是最容易招外邪入侵的。魁斗能修炼到目前的境界,定然是有可以弥补缺陷的手段,大家倒是都能理解。

余慈便招呼鬼厌过来,明面是吩咐两句,其实是趁机让鬼厌把将到手的东西送过来,同时,余慈也拿出了一枚之前准备好的玉符:

“这枚符箓对鬼修一脉的温养有些用处,想来魁斗道友能用得着。”

他没有直接给鬼厌,而是交给了商合。其实这枚符箓本身也没什么,一枚贯气百遍的太阴炼形符而已。是前几日他记得用贯气法加持后,用来练手之作。

他所精擅的诸天飞星符箓,分九曜、十二元辰、二十八宿和周天星数四个层次,每一个层次提升,符法威力增长,贯气的难度也大幅提升。到目前为止,只要有时间,余慈能够很轻松地将九曜、十二元辰层次的符箓贯气百遍以上,但要在二十八宿、周天星数上面如此,就不是那么容易。

他不像解良那么极端,几十年如一日,以贯气法加持基本的五雷符,在其中体悟符法精义,只需大概地测一测自己的极限就好了,这枚太阴炼形符,就是测验的结果。

其实符箓以贯气法加持多遍之后,由于不断地汲聚游离元气,基本上已经可以脱离玉符等介质而存在,解良的五雷符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余慈贯气加持的太阴炼形符,由于最利养护,性质温和,余慈的手段也足够精妙,一时倒也不显,可一落到商合手中,那位不免就会探入神识观察,受此刺激,玉符之外,一圈朦朦光雾腾起,无需商合用力,便自发浮起,当空悬照,颇是神异。

商合也是小吃了一惊,当然他是识货的人,立刻就辨出,此符箓确实有温养阴魂灵体之功,其间之玄妙,很是值得研究一番。

他不免多看了余慈几眼,且不只是他,金斗真人、端木森丘看过来的眼神更是微妙。

前两日刚见到一位依仗上清符箓,在天魔群中杀个三进三出的神秘人物,如今就看到类似的手段,也由不得他们不多想一层。

只是玄门符箓,很多都是多宗共有,源出一门,像太阴炼形符这样的辅助性符箓,本身名头也不可能像太一斩邪符之类响亮,很有迷惑性。再加上昨日众人才刚刚公开讨论过,今日九烟就拿符出来,也不怎么合乎情理,一时间也只是疑惑居多。

对此,余慈全不在意,到他现在这个层次,所有的身份只是为了方便行事而已,因为担心身份暴露,而藏起最得力的手段,才是真正蠢材。

他越是坦然,端木森丘等越是猜不透,只能将疑惑掩下。

商合便赞叹两声,将符箓转给鬼厌:“魁斗那边,就请道兄帮忙照看了。”

“好说。”

鬼厌简单回应一声,便飞遁而去,不多时到魁斗那里,两人似乎还有一番交流,那魁斗便发一声笑,旋即化为一缕烟气,投入到明月般的符箓中央,竟然是到符箓中温养去了。

鬼修的玄奇变化,实在不是余慈这些形神兼顾的修士所能想象的,这倒方便了鬼厌,牵引着如月符箓,转向之前被剑阵抹消的魔巢上空,也自踞空打坐,也算为魁斗护法。

这边四人就是相视一笑,端木森丘等也再不多言,纷纷散入废墟之下,找各自的机缘去了。

余慈总算得了空闲,当即叫过早就等在一旁的陆雅,同时将袖中持了有一会儿的奇异物件儿亮了出来,色泽灰白,乍看像是个棉花团,但其间水汽氤氲,形态亦是随风变化,细看来,却是一片看起来好似刚从天空中裁下来的云朵。

事实上,这玩意儿还真是鬼厌从废墟上空的云气中摘下。

云气远观可也,正常情况下,怎么都不可能裁下这么一块儿,还保持着云朵的形状,故而其间定有玄机。

余慈从“熔岩”怪物的记忆碎片里得到这物件儿的位置,其他相关信息,是愈发地细碎了,只能从陆雅那边入手。

“你来看,这玩意儿你以前见过没有?”

陆雅却是早从鬼厌处得知,心中已有腹稿,当即应道:“奴家确是在夫人处见过,这是夫人专门炼来,安排布置九真仙宫的模具。”

“模具?”

陆雅上前一步,低声道:“容奴家放肆……”

说着,她伸手在白云上一点,微渺的水汽流转声中,那一团云朵,陡然就变了模样。

随着陆雅的手指点下,云朵当即分化,化为几百上千个更小的云团,每一团都不比绿豆大上多少,前后上下伸展开来,随后又扩向两翼,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而细看去,每一个云团上面,几乎都有宫室之形,连而围城,森然罗列;又或者园林、庙宇、台阁,乃至于高塔、祭坛等物;云团之间,有虹桥相连,又有烟气缭绕,弥漫如湖海江河。

如此结构,分明就是传说中的白玉京、凌霄殿,神仙的居处。

云气结构体积虽小到极致,却都栩栩如生,余慈眼力运足,便见宫室窗棂雕花,园林叶片花瓣之类,都以绝妙技法,显刻于其上,偏又脉络条理清晰,堪称鬼斧神工。

转眼之眼,分散的云团扩散到方圆丈许,看着体积有限,但若将这些云中宫室等比例放大,所占据的范围,怕不有几千上万里?

九真仙宫?那黄泉夫人,竟然是要修建这么一处所在!

余慈看得又是赞叹,又是摇头,那位的心思实在太大,观其云端设计,分明是要把所谓的“九真仙宫”,直接建在碧落之上,天外之天……唔?

余慈眼皮连跳两下,莫名就有一个念头浮现成型,扭头问过陆雅操控的办法,便依她所说,照着云气虚虚一推,这一片微型天宫,就往后飘移,显露出最前端,那一道体积小巧,但结构布局气势恢宏的九门十柱牌坊。

那正是天门之所在。

余慈深深吸气,微瞑双眸,做沉吟之状,片刻后又睁眼,目光洒下,遍扫整片天宫的布局,良久,才将吸入腹中的那一口浊气放出来,同时咬牙赞了一声:

“好家伙!”

赞叹时,他五指合握,铺展开来的天宫模具,便随云气一发地归拢,最终缩成拳头大小的一团云朵,被他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转头再看向陆雅:“刚刚那个从刀蚁中破出来的家伙,你可认出他是谁了?”

陆雅依旧是有所准备,稍一思索,便道:“奴家以为,他是狄郎君。”

余慈听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道:“说说你的理由。”

陆雅垂眉敛目,温顺回应;“一来,狄郎君是夫人指定,演化天魔之道的人选,若这几处巢穴与夫人脱不开干系,经手人是狄郎君的可能性极大;二来……奴家也听说过类似的情况。”

“哦?”

“当年妙夫人神智消融,据说就是神气、脑髓化为一汪清水,自五官七窍流出。水火之相虽异,但奴家想来,里面的道理应该是一样的。都是根性不足,难以承受这超卓之力,招致反噬的缘故。”

余慈听得颔首认同:“你跟在黄泉夫人身边,见识是足够了。”

陆雅所说,正是余慈所想。

但他还见出了更深一层的东西,即黄泉夫人的眼光,恐怕已经将今日之事照见到了,那疑似狄郎君的“熔岩”怪物,虽然受魔意反噬,自燃魔火,但内部力量的冲突,能够保持相对平衡,不至于爆炸流散,说不得也是黄泉夫人的手段。

也是这样,才不至于将狄郎君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力量浪费。当初妙夫人神智消融,被黄泉夫人制炼成傀儡后,依然可以具有一定的神应,应该就是保存得当的原因。

只是不知,黄泉夫人料没料到,狄郎君舍命积攒下来的这些“家当”,到最后全便宜了他?

此时血煞雷池中,雷声殷殷,正以阴雷的手段,将“熔岩”外层的热量一层层剥离、炼化。

没有九鬼心铃的镇压,余慈也不敢太过投注心念,只是隐约感觉到,被雷音剥离下来的热量,通过太阴血煞的“过滤”,绝大一部分被血煞雷池吸收,另一部分则是依循诸天分布的法则之理,清而上浮,慢慢往上提。

当然,没有余慈的刻意导引,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可每提升一点儿,力量更似乎就更纯粹一些,更利于心内虚空消化。

余慈算了下,照这么一个剥离、过滤、上浮、精练、吸收的过程,要想将狄郎君积攒的力量完消化,起码要有二十年之功。这还是有九鬼心铃帮助的前提下。

说到底,是他的境界还有差距,若他能够将心内虚空提升到界域的层次,以其“心成法界,神化无碍”的手段,炼化的时间当可缩短到五年以内。

由此亦可见,这一份积攒的力量,究竟有多么雄厚。

黄泉夫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余慈走的就是神主、魔主的路子,对这个问题当然很感兴趣,但一时半会儿想不通透,询问陆雅,也没有结果,只好暂时搁置。

即便如此,今日他也可以说是大丰收,吞掉狄郎君积攒的力量只在其次,暂时收拢几个帮手也不必说,最大的收获,则已经收起,只待日后精研了。

他耽搁这段时间,废墟下有手脚快的,已经翻身上来,却是一个步虚修士,本来其目光游移,分明是打着见好就收、远走高飞的念头,可抬头见了凌空盘坐的鬼厌,还有不远处的余慈等,动作就是一僵。

而此时,没有了剑阵的威胁压制,周围被打散的天魔也开始聚合,不知又从哪里招来了几个眷属,还有零零落落的几只千毒龙、玄阴血影,若隐若现,声势看上去,也有四面合围之势。

这下子,那修士绝不敢轻举妄动了,而此时,废墟下的修士接二连三地翻出来。有的甚至是以土遁之术,跑出几十外里,却是险些撞到天魔群落里去,连滚带爬地逃回来,极其狼狈。

看到这场景,就是有些歪心思的人,也要再好好估量一番,能否享受得到刚刚到手的收获。

对众修士的心思,余慈洞若观火,却是一言不发,慢慢飞到鬼厌身边,等商合、端木森丘等人先后上来,集齐了人马,才微微一笑:

“咱们继续……到主峰去,寻路离开。”

话音方落,四野震荡一时俱止,而在漫漫天域之上,有一层阴影正急剧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