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绫罗夫人 金阿淼 6045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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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定江王刚回来这日, 半下午时候雪就停了,正是南地最冷的时候,早早就掌了灯。

傅绫罗不会故意刻薄人, 有她管着,仆从们干活儿都轻松些。

定江王府如今外松内紧, 各处都很老实, 这时候便没什么仆从走动。

等到晚膳后一个时辰左右, 府里各处不必要的灯笼都熄了几盏。

墨麟阁寝院也早早就熄了灯火,除了偶有扑簌簌的雪落声音, 可称得上是万籁俱寂。

纪忱江身为南地战功赫赫的战神, 从偏院翻墙进入寝院,落地时, 踩在雪上, 都没惊起任何人的主意,实是采花大盗之才。

他还跟以前一样的想法, 去偏院那么痛快,自然是因为钻床,他纪忱江是专业的。

直到无声无息通过窗户进入寝殿之中, 纪忱江唇角一直都勾着有些无赖的笑, 他答应住在偏院, 可没答应半夜不来爬床。

只是,刚在温暖如春的寝殿内站定, 还未曾踏出去半步,纪忱江突然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是属于武将的直觉,四面八方而来的森然煞气和诡谲地被束缚感, 令纪忱江额角青筋鼓了鼓,眸光瞬间就犀利起来。

若非记得这是哪里, 纪忱江怕是立刻就要凭着直觉动手了。

好在他没忘,只在心里哭笑不得,他们家阿棠比他想的还要厉害,短短几个月功夫,就已经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狐狸了。

他不动声色迈上前几步,心里已经决定好,若是一会儿女卫偷袭过来,他会比以前切磋时动手轻一些。

放放水,省得傅阿棠面子过不去。

对,定江王他就没有不能对女子动手的想法,对他来说,他最想杀的那人是女子,女卫与铜甲卫也没什么区别。

对他而言,天底下女娘大致只分傅阿棠,祝阿孃,和傅阿棠以外的女子。

但令他惊讶的是,女卫并没有动手,他刚走几步,突然就听到脚下‘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屋里角落还燃着宫灯,普通人看不清楚,纪忱江目光却不受阻碍,再加上头顶突然变动的气流,他唇角抽了抽,利落翻身躲过机关算计。

仍然没有任何人出声,屏风后的床榻上也没有任何动静,纪忱江越靠近越觉得后脖颈儿汗毛直竖,心底已经了然今夜要遭。

但他偷偷咧嘴,能叫傅绫罗消了气,别再拿岳者华折腾他,就算是五花大绑他也甘之如饴。

所以他毫不犹豫仍然往床榻前走,只是等靠近床榻后,他突然感觉腿上一软,脑袋直直冲着床沿就要栽下去。

纪忱江:“……”竟然下毒?傅阿棠,果然够狠。

他无奈闭上眼,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摔在床沿上,而是在腿越来越软的瞬间,感觉脚下一紧,整个人被倒吊了起来。

纪忱江:“……”

“阿棠……”他哭笑不得出声,“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他刚才就发现了,屋里至少有五个女卫,两明三暗,还有个不太明晰的呼吸声在碧纱橱。

床榻上没人,傅绫罗简直时将他当敌营里的细作来对待了。

意料当中的甜软嘲讽没有出声,屋里六个呼吸声都没发出动静。

纪忱江因为中了毒,脑子转的有点慢,但到底是运筹帷幄的定江王,他很快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放我下来。”纪忱江突然冷了脸,沉声吩咐道。

这才有女卫的声音响起:“王上见谅,夫人吩咐,任何不经夫人允准,夜探墨麟阁寝殿的人,都要严加惩罚,等夫人处置。”

纪忱江闭了闭眼,甚至在倒吊的情况下自如捏了捏鼻梁,傅绫罗不可能对他用真正的毒,也就是软筋散、蒙汗药一类的轻微毒素。

身为武将,他耐毒性本来就高,背后还有五十军棍的伤拉扯着,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力量。

他也没再跟女卫废话,直接运起内力猛地挣开脚上的绳索,大大方方往门口走。

“王上!”明着护卫的女卫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拦人,“夫人吩咐了,没有她的允准……”

纪忱江没耐心跟人废话,只淡淡打断她:“我知道,我这就去找夫人处置。”

女卫:“……”好,好像也没毛病?

等到纪忱江离开,明着和暗着轮值的女卫凑在一起面面相觑。

王上没为难她们,问女君的去处,也没要逃跑,还主动送上门给夫人处置,这……这应该算是完成夫人的任务了吧?

傅绫罗在原本居住的偏房内,都已经快要睡着了,突然感觉有人进了幔帐,不待她清醒,腰上就出现一只熟悉的大手。

而后,是夹带着风雪气息的熟悉身影,伴随着浅淡的木质沉香。

这是她特地让杨媪给制出来熏衣香料,离得稍远一点就闻不到,气味暖而淡,越近这香越叫人沉醉。

她今日要带着众人迎定江王回府,起的太早,这会儿困得不轻,声音含混着像是撒娇一样,“你太讨厌了。”

纪忱江轻笑,灼热的吻落在她睁不开的眼睛上,“你又是叫人偷袭我,还给我下毒,还把我吊起来,我主动送自己过来给你处置,哪儿讨厌了?”

“你答应我什么,总有狡辩的说法,阳奉阴违说的就是你。”傅绫罗喃喃道,有气无力锤他几下,“我好困,你出去。”

纪忱江轻轻搂着她,力道适中拍着她后背,像是哄孩子一样,“阿棠,这真不怪我,你只说让我睡偏院,不喝甜汤,可没说不许我来找你。”

傅绫罗闭着眼,在昏昏欲睡中弯了弯唇。

他愿意为她妥协,将她捧在头顶上,她即便是有脾气,也不会真折辱他,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有再多问题,只要不分开,解决需要时间,他们彼此有情,自然是忍不住靠近的。

傅绫罗也想他了,柔顺靠在他怀里,白皙莹润的脸颊在他身前蹭了蹭,轻哼,“我困了,今晚你老实些。”

“好,你睡,我今晚保管不惹你心烦。”纪忱江压着被蹭出的火气,在她额角眉心亲了又亲,力道轻得羽毛一般,让傅绫罗顺利陷入香甜梦境。

梦里先是在老宅的刺玫花海中,傅绫罗是真的很喜欢刺玫,喜欢它们娇艳动人的模样,更喜欢它们清雅甜蜜的味道。

她在花海中,闻着温软香甜的气息,慢条斯理给刺玫浇水,被那秾艳的朱色包围着,心情特别好。

只是没等她享受够休闲时光,很快有只皮毛黝黑发亮的恶狼疾驰而来,快到令花海毫无抵抗之力的从两侧分开,让这恶狼顺利跑到她身边。

那双碧绿锐利的眸子,盯得傅绫罗心里起了战栗,她想逃,转身却已是来不及。

恶狼从背后将她扑倒在地,带着倒刺的舌几乎要剐掉她一层皮子,傅绫罗身上起了似疼非疼的酸痒,闷哼出声。

她自不量力的挣扎,却被柔软的爪子死死钉在足下。

“呜……纪长舟!混蛋!”傅绫罗莫名笃定,这恶狼就是纪忱江。

恶狼并不回答她,利齿撕碎她才新做的云锦霞光缎面的薄袄,棉絮飞扬中,深粉色的牡丹花缓缓绽放,成了恶狼的盘中餐。

傅绫罗被踩得喘不过气,眼角噙着泪被迫清醒,愕然发现,她竟然真是趴在柔软被褥上。

背后,混账恶狼的毛发刺得她皮肤生疼,利齿已经撕咬到脏腑后,离圆月只隔半寸,刀已经穿梭在月亮之上。

外头,夜还黑得深沉。

傅绫罗深吸了口气,羞恼至极,“纪长舟!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君子何所为何所不为!”

纪忱江唇齿都忙,话语有些含糊,“放心,不叫你喝甜汤。”

傅绫罗:“……”这个合该被乱棍打死的混账,她还没把脾气发出来,那惩罚就已经先落到了她身上。

岳者华的事情估计叫他气得不轻,长卷上傅绫罗想来不同意的样式,也被他一一描画。

这人无耻又上了新高度。

“昨夜你吩咐我不许乱来,我听从夫人吩咐,但你没说今日不许我做什么,子时都过去许久了,我都还没接到吩咐,自然只能凭着本能伺候夫人。”

傅绫罗隐忍着吟哦,咬着银牙在心里骂,无耻之尤!

果然她就不该心软,女娘对男儿的每一次心软,都只会害了自己!

不是不想骂出声,实在是骂不出囫囵的话来,只会叫自己气势更弱咦呜呜……

待得晨光熹微,恶狼仍不知餍足,连圆月都想啃噬的时候,傅绫罗趁软声求着叫这混账将她翻过身的功夫,用尽了吃奶的劲儿——

脚狠狠一踹,手使劲儿去推,想让这人再摔个四仰八叉。

只是暗色中,她看不清楚,纪忱江却飞快反应过来,傅绫罗差点踹刀上,惊出他一身冷汗。

且不说她会伤到自己,这地方要是受了伤,往后俩人就都废了。

纪忱江冷汗涟涟躲了下,正好躲到了要推人的巴掌下头。

傅绫罗确实没省着力道,屋外值夜的阿彩和阿云都清晰听到了‘啪’的一声。

屋内原本的暧昧声响都消失了,好半天没动静。

再出声,就听到傅绫罗带着哭腔低低喊了声:“你出去!”

然后,纪忱江顶着巴掌印出来了。

过来等着伺候梳洗的乔安和阿彩倒是还好,反正在去边南郡老宅祭祖的路上见过了。

阿云只惊得瞪圆了眼,若不是阿彩扶着,她差点都跪下了。

谁见过定江王挨打?

阿云在心里颤巍巍地感叹,她们家祖坟可能冒烟儿了,真真是见了鬼。

说实话,勤政轩内,有文武官员跟阿彩差不多的想法。

他们目瞪口呆看着纪忱江,甚至连原本要禀报的事情都忘记了,浑然不知自己今日到底干嘛来了。

纪忱江见底下都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儿,斜靠在王座上睨下去,语气自然而冷淡,“活似你们没被家里夫人收拾过一样,一个个别跟见了鬼似的,说出去丢本王的人,赶紧的,有事儿就说,没事儿就滚,年根子底下,别给本王添晦气。”

众人:“……”很好,还是他们熟悉的定江王,没见鬼,还那么毒舌又暴躁。

祈太尉眼神复杂看着纪忱江的脸,好一会儿长吁出一口气,转头看了王府丞一眼。

眼神中有释然,有反省,也有恍然大悟,还有同病相怜的讥讽。

感情,绫罗夫人和他家里那母老虎也没什么区别,所以王府丞昨天有什么脸得意?

不过祈太尉也想明白了,在家他想过安生日子,都只能听老妻的。

王上又怎能算得上是色令智昏?不过是跟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罢了。

好歹绫罗夫人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南地和定江王府考虑,至于她是不是讲规矩,也没那么重要,起码不该他们这些臣子咸吃萝卜淡操心。

王府丞原本还觉得脸有点疼,他刚夸了绫罗夫人温柔贤淑,这位夫人就赏了王上巴掌,原来这天底下被敬重被捧着的夫人们……都没啥两样啊。

幸亏他是个聪明的,也会看夫人脸色,从来不会主动找抽,就算找抽,也不挑小朝之前,才能保留脸面到这把年纪,这不禁叫他有些自得。

正得意着,王府丞扭头就看到了祈太尉想明白后,同情又鄙夷的目光。

祈太尉跟王府丞并排站立,他唇角不动,小声问:“我记得有几回,你说去临南郡访友,我夫人上香看到你家马车在落山别庄,还有你说你去给你老子修坟,坟茔竟然跟以前一模一样……”

王府丞脸黑了,看破不说破,他就活该让这老匹夫得罪绫罗夫人。

*

小朝上人心浮动,谁看到顶着巴掌印的定江王,都没办法将心思放在正事儿上,好奇心几乎要突破天际。

众所周知,王上礼贤下士,运筹帷幄,虽然易怒,却从不会朝底下人乱发火,是个好主君。

他在军中威望也高,令敌人闻风丧胆,堪称是南地所有儿郎的表率。

他们不知道纪家的贱骨头,怎么想怎么纳闷儿,这般几乎被人敬畏到骨子里的男儿,到底是怎么得罪封君,能得罪到挨了巴掌呢?

不过,经此一事,对定江王过于敬畏从而战战兢兢有话不敢说的官员们,倒是对定江王有所改观。

王上跟他们也没甚两样嘛,好像也不必那么害怕。

纪忱江不知道他们心里大逆不道,打得全是想上天的蹬鼻子上脸主意,给他们片刻适应时间,立刻就将人心都给收了回来。

“大皇子和三皇子夺嫡失败,京都却没传来封王消息,你们怎么看?”

“幽州一直对京都虎视眈眈,先圣驾崩说不准有小怀王的手笔,爱卿们觉得,我们是否该跟幽州合作?”

“边南郡如今官位空悬,京都还没来得及安插人手,是时候该将边南郡收回来了,你们可有章程?”

官员们倒吸口凉气,来了来了,定江王带着他的问题来了!

他们一个个都低下头,赶紧绞尽脑汁开始想该怎么回话。

事实证明,定江王就是顶着巴掌印,他们也不一样咦呜呜……

在小朝上,自然是没讨论出个所以然,纪忱江把事情拿到小朝上说,只代表一个态度——

南地和京都不可能和平共处,哪怕有先圣留下的遗旨,也早晚要有冲突。

若不从现在开始就把控好各郡下州县的情况,待得风雨飘摇时,南地定会出乱子。

官员们也都明白纪忱江的意思,负责个州县的官员都非常自然领了差事,保证在年前会来一次清查,以保证定江郡和边南郡都在定江王的掌控之中。

等到散了小朝,纪忱江留下了祈太尉和王府丞,依然是书房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