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似练, 透过微敞的朱窗洒入殿内,却在顷刻间被榻上溢出的一缕诡异红光所吞没。
女人身着一袭素衣,双眼紧闭端坐于榻上。
她双手掐诀, 形状优美的菱唇翕动着, 无声地念诵着清灵心咒。
与此同时, 无数蓬勃而浓郁的冰蓝色灵力, 在她周身层层萦绕着,其中依稀可见一团赤红如同污血的暗光在其中不断翻滚涌动。
忽明忽灭。
红光左冲又突,似是一头被围困在牢笼中的凶兽, 不甘心失去自由,在不断挣扎反抗。
企图冲破桎梏。
不过在四周冰蓝色灵团的悍然压制下, 始终无法突围。
红光也渐渐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最后一句咒词的吐出,姜轻霄徐徐抬起双臂, 做着最后收势。
无数灵力连同着那团血红,也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沁入她的后背。
可就在这时,女人心口突如其来地传出一股尖锐的疼痛,使得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前胸。
施法被迫停止。
姜轻霄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 下一刻,猝然喷出一口金红色的鲜血来。
而此时, 已经在殿外等候了一天一夜的濮蒙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
她双手紧攥着, 来回地在姜轻霄的殿门前踱着步, 一边不住地回头望着红光漫天、浓烟弥漫的西面,口中一边不断地祈祷着。
“哎呦我的神君呐, 您可快点醒来吧!”
或许是她不断地恳求起了作用,濮蒙这厢话音刚落, 殿门便被人自内忽地打开了。
匍一推开殿门,姜轻霄便敏锐地察觉出了周围的异常。
只见空气中满是物品燃烧后散发出的焦糊味道,即使是在黎明时分,天色却被一层厚厚的黑灰所笼罩着,显得分外晦暗压抑。
右面的天空火光冲天,即使离得较远,感受不到炙热的温度,但也能听到大火燃烧时吞噬一切的呼呼声响,以及树木倒塌断裂、人们的哀嚎和动物嘶鸣声。
见此情况,姜轻霄蓦地敛紧了长眉,“山下发生了何事?”
濮蒙急声向她解释道:“神君有所不知,昨日西面不知自哪里跑来了一大群凶兽,同咱们那次在鬼市上见到的两只一模一样,不过要更大更凶!”
“它们沿途吃人又放火,烧毁了许多村庄,现在已殃及到了咱们问晴山。”
闻听此言,女人蓦地转头看她,神情冰肃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为何不一早告诉我?”
濮蒙面露难色,吞吐着说道:“您当时正在安定戮火,我们怕一不小心打扰到您......”
戮火十分凶残,若是在安定时稍微出一点差池,便极有可能遭到反噬,引得人走火入魔。
她们不敢冒这个风险。
姜轻霄听罢,冰沉的神色没有分毫缓和,但是也并没有再责怪她。
“现在情况如何?”
濮蒙闻言皱紧了眉,“火已经烧到了半山腰,绮绫仙尊已经带着她两个弟子还有常酝常酿一同下山灭妖兽去了!”
听到火已经烧到了半山腰,姜轻霄的脑子陡然恍过一个人影,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沉声吩咐道:“传我神令,殿中所有人即刻下山除兽灭火,不得有误!”
话毕,女人身形骤然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了一团白光,以极快的速度朝山下飞去。
姜轻霄匍一落在熟悉的竹屋前,便被四周剧烈燃烧着的大火惊得呼吸一滞。
此时的小院,早已没了前几日她来此的欣欣向荣景象,转而正在被无尽的大火所吞噬,大丛大丛开得荼烈的香豌花被烈火烧得乌黑卷曲。
颓然地倒在了地上,像是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让人触目惊心。
女人抚了下还在隐隐作痛的心口,闪身入了堂内。
“柳惊绝!”
姜轻霄出声大喊,在堂中四处搜寻着青年的影子。
片刻后,终于在东侧的厢房内发现了躺在小榻上,一动不动的柳惊绝。
熊熊大火中,青年就那样神情安然地闭着双眼,身前还紧抱着一件雾青色的女裙。
他双臂紧环着女裙的腰身,仿佛在与它拥抱一般,漂亮的薄唇微扬,神情是无比的安宁与幸福。
正是女人曾经穿过的那件。
见此情景,姜轻霄急忙走上前去,想要查看青年的情况。
却在他的枕边发现了一张满是字迹的信笺。
待看清其中的内容后,女人蓦地咬紧了牙关,白皙的额角随即迸起淡淡的青筋。
她攥紧了手中柳惊绝写下的遗书,心中没由来地涌出一股怒意。
一种向来运筹帷幄,却首次对一件小事失去了掌控的愤怒。
少顷,女人怒极反笑地点了点头,一把抱起榻上已然无知无觉的青年,声音冰寒凌冽,“想死,那得问本神答不答应!”
说罢,她闪身出了小院。
几乎是在姜轻霄出来的下一瞬,那座昔日温馨雅致的小院,便轰然倒塌,原地化为了废墟。
待寻得了一块安全的空地将柳惊绝放下后,女人立刻探查了他的脉搏。
惊讶地发现青年体内的妖丹,已然被他自己给震碎了。
妖怪自己震碎妖丹无异于凡人徒手剖出自己的心脏,需要无比坚决的死意才能实施。
更遑论有时候机体会违背意识,下意识求生,多的是一击不中、反复再来,期间的痛苦与折磨,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