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一直没开灯,夫妻俩从上车之后也是急急忙忙的,没注意后座的儿子。
闫春光和杨梅梅都被吓一跳,他们没想到儿子醒了。
闫春光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说:“还不清楚,电话那头说得匆忙。”
“阳阳别担心啊,小述这么聪明,肯定没事的。”杨梅梅扭着身子,轻轻拍着儿子的手背。
“嗯……”闫阳慌得不行,又不敢说太多,怕影响老爸开车。
“好了,乖乖坐好,一会儿就到了。”杨梅梅说。
闫阳点头,在座椅上坐好,脊背挺得直直的。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解锁,上面还是他和程述的聊天界面,他往上拨,略过自己发送失败的信息,看着下山前程述嘱咐他小心的消息出神。
从乡镇回南城的路上,车比白天少了很多,闫春光开车的速度也提了不少,早上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现在硬是半小时就回到了市区。
在窗外开始出现霓虹灯时,闫阳猛地回过神,他们现在在南城大桥上了。
闫阳贴着窗看外面的拥堵的车流,问:“爸,小述在哪个医院?”
“市一,快到了。”闫春光一下一下地拍着方向盘,现下这个点刚好是晚间高峰期,路堵得不行。
闫阳“嗯”了一声,拇指轻轻摩挲着手机边框,还是那个界面,还是只有他发送失败的信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发送。
与此同时,南城第一医院外科病房,周却翘着二郎腿,一手举着手机,磕着从护士站顺来的瓜子,悠哉悠哉地看着电视。
病房里只有手机里传出来的对话声,音量不大。
“叮咚!”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响了一声。
铃声很是响亮,周却抬眸看向病床上闭眼躺着的人,开口问:“要看吗?”
“麻烦了。”
“帮你开锁?”周却把屏幕面向他,嘴里嘟囔,“这能识别的了么?哟还真开了,科技改变生活啊。”
“你现在也没手,”周却拿着手机滑,“微信?我瞅瞅昂,想你……艹!”
周却骂了一声,把屏幕转向程述那边,心里头持续骂骂咧咧。
程述抬手想去戳屏幕,周却看着他手上那根开始回血的输液管皱眉,手机一收,“算了别瞎折腾了,发什么。”
程述:“拥抱那个小猫。”
周却麻溜发完让他过目,就把手机放回柜子上,“你们俩味儿太冲,隔着屏幕我都受不了,出去透透气。”
程述“呵”了一声,又闭上眼。
周却合上门,在门边的椅子坐下,紧绷了半天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他深深地吐了口气,先是救人,又是被人救的。
这几个月过得真是比电视剧还精彩。
沉默地发了一会儿呆,周却想起里面躺着那个还打着点滴,才开门准备进去,就听见走廊那头闹哄哄的,周却转头,就看见走廊那头走来几个人,拉着一个小护士说话,神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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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阳?”他喊了声。
闫阳闻声转头,看见周却,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爸先开口了。
“小却同学?!”
“叔,程述在这间。”周却指着房门说。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看见闫阳“嗖”地从他面前跑进病房。
跑得还挺快。
闫春光和杨梅梅好歹活了大几十年,肯定比儿子稳得住,加快步伐走过来和周却一起进去。
闫阳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程述,心跳从听到他出事那一刻起就没慢下来过,现在更甚,胸膛里跳着的那颗东西要奔着嗓子眼出来了。
他脑子里设想了很多,好的坏的,最终还是逃离不掉当初那股恐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那种刀架在脖子上,不能反抗的感觉。
所以在看清躺在病床上的人时,眼泪没有理由的就从眼眶涌出来了,他们一起长大,闫阳从来没见过程述这副模样。
程述从小就是别人家小孩中的典范,懂事,自律,进退有度,话虽然少了点,性格也冷了些,可他从未和其他人发生什么争执,从来不会让人为他操心。
闫阳很想摸一摸程述,又不知道哪可以碰。
闫春光和杨梅梅进门看到这个场景,也红了眼眶。程述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在他们这儿早已是亲人。
“闫叔…杨姨……”程述扯了下嘴角,动了动身子,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却被杨梅梅赶忙阻止。
“天杀的……”杨梅梅哽咽着去碰了碰程述包着白色网兜的发顶,“他们怎么这么狠……”
闫春光抹了把脸,见人清醒着能说话,心放下了一半,于是说:“你们先聊,我去问问医生小述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述,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杨梅梅没去问事情经过,那两个人已经被抓住,剩下的都不急。
“会的。”程述看着从进门开始就站在床尾,一直沉默着的闫阳,说:“杨姨,我有些口渴。”
“好好好,姨就去给你倒点水。”杨梅梅转身往外走,“阳阳你看着点针水,小却你渴不渴,也给你带一杯吧。”
周却原本就只是安静站在一旁待着的,这会儿见杨梅梅要接水给他喝,赶紧回道,“不用了姨,我知道开水在哪儿,我陪你一块去吧,正好我也渴了……”
门被轻轻合上,病房里只剩下小哥俩。
程述动了动唇,喊:“阳阳。”
闫阳低着头,没有应他。
“阳阳,”程述又喊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虚弱:“我有点疼…”
果然,听见他喊疼后,闫阳终于抬头,拧着眉走近,“哪儿疼?”
“坐这儿。”程述打着点滴的右手拍了拍床边。
闫阳怕碰到伤处,不敢乱坐,哑着嗓子问:“哪疼?”
“阳阳。”
“噢。”
“阳阳啊。”
“嗯。”
“阳阳……”程述抬了一下右手,“打的药水疼。”
闫阳扫了眼房间,把立着墙角的折叠椅抻开坐下,把手搓热乎了贴在他挂着点滴的手臂上。
“这样碰你会疼吗?”
“不疼,很舒服。”程述柔声说,“阳阳对我真好。”
这话像是打破了闫阳的防线,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这算什么好,你平时不就是这样对我的么?”
闫阳没说错,以前他生病,冰冷的点滴打得手臂难受时,也会对程述撒娇,于是程述会把手掌搓热,帮他暖手。
他舒服了也会对程述说你真好。
现在的情况是完全反过来了,闫阳觉得一点也不好。
“别哭。”程述本意是哄人高兴,结果却差了二里远,不免有些懊恼。
“我就哭!”闫阳压着声儿吼他,“我都要吓死了你还不让我哭!?”
“让,肯定让。”程述顺着毛说。
“我还能对你更好。”闫阳看着程述眼睛,低声说。
“嗯,我知道。”
“你要快点好起来。”
程述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我尽力。”
第64章 第 64 章
第64章
在闫春光去警局了解情况期间, 周却被杨梅梅拉着仔细检查了一番。
“有没有哪里痛?”
周却摇头。
杨梅梅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程述,担心他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说:“我给你约个全身检查。”
周却连忙说道:“不用了阿姨, 我自己知道我的身体,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揍人揍得手疼。”
闫阳闻言在他后背上中下拍了几下,周却顿时痛吸一口气。
“妈, 他撒谎。”
杨梅梅见状严肃起来, 拉着周却往外走, 边走边说:“小却,小伤不重视往往也会出大问题,何况你是被牵扯进来的,我们更要保证你的身体健康情况, 走, 阿姨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周却推脱不过,愣是被带去检查了一遍,得到的结果是皮外伤, 医生给他开了几盒跌打损伤的膏贴。
杨梅梅去给周却拿药,她这一走,病房里就剩他们几个。
闫阳让周却坐陪护椅, 他蹲在床边给程述捂手, 随便找了个话聊,“周却, 你这次怎么也在啊?”
在闫阳看不到的角度,周却迅速看了程述一眼, ‘啊’了几声说,“我来找程述拿卷子。”
“卷子?”闫阳仰头看他, 想了一下,说:“好像这次放假学校没发卷子啊。”
“不是你们平时做的那些,是程述以前竞赛训练的卷子。”周却解释,“我帮人要的。”
闫阳恍然点头,一中初高中有专业的竞赛讲师,他们出的卷子挺多外校的人要的。
“那你……”闫阳还想说点什么,被赶回来的闫春光打断了。
闫春光这一晚忙得脚不沾地,跑完医院跑警局,负责处理这个案件的警官,带他去看了这两个人的录口供的录像,也终于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看口供录像前,警官先带他去了审讯室,隔着审讯室玻璃,指着里面坐着的男人说:“他说他是那孩子的父亲,我们询问过后也确定了关系属实。”
闫春光看着审讯室里那个顶着一头杂乱头发,脸肿成猪头一般,捂着缠了绷带的手哀嚎的男人,说实话他没见过程述的父亲,不过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人的伤势比程述好不了多少。
这个男人的口供录像没什么信息量,通篇骂娘哭嚎,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与之相比,他的同伙就显得配合多了,问什么答什么。
事情还得从去年年底说起,瘸子和同伙刘广顺因赌博欠下巨额债务,在最后还款期限到来前,瘸子提议去干一笔大的。
“人是他选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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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他顿了一段时间点,找时机下手。”刘广顺说,“最后结果你们也晓得了,没抢成吗,钱也没得嘛,还成了通缉犯。”
他们之所以被通缉,还是因为欠债不还的情况太多了,一些债主对他们俩熟得很,更何况有瘸腿这么显眼的特征,再加上联系他们联系不上,自然就晓得肯定是他俩。
左右钱也要不回来,债主们肯定不想让这两人好过,于是便有其中几个匿名向警方上报了这两人的名字和身份证等信息。
瘸子和刘广顺东躲西藏过了一些时日,他们待的地方警察找不到,可那些债主了解啊,三番两次上门威胁,让他们还钱,不然就举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瘸子说,他们之前挟持那个小孩的令居,是他儿子,问自己愿不愿意陪他去找儿子要钱。
刘广顺当时就破口大骂,问他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一开始就说。
瘸子说不想让儿子知道他爸混成这样,现在也是没办法。
说得真切,刘广顺答应了。
至于怎么个要钱法,瘸子说还像上次一样,进了屋子就行。
在等刘广顺的伤好的期间,他们还去北城区抢了一个老破小,这次是顺利的,至少把那家人房子里的现金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
等刘广顺伤好后,他们便开始前期的准备行动,看能不能逮着程述单独一个人的机会。
奈何闫春光这一家子几乎和程述形影不离,只要是出门,程述身边都有两个人以上,他们等了许久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一直到昨天,他们发现闫春光夫妇下午出门买了挺多东西,又联想这两天清明节。
作为在南城生活了许多年的刘广顺,一下便猜到他们要去祭祖。
看见闫春光一家三口驱车出门,他们知道机会来了。
耐心等了一天,他们本来打算程述不出门,他们就翻墙强进,结果在天擦黑时,竟然瞧见程述出门拿快递,于是就在他回来路上顺利把人控制住了。
和上次挟持闫阳那次一样,威胁加恐吓顺利进了房子。
进来后他们便把程述绑在一楼,他们拿着行李袋想搜刮一些值钱的东西,结果没想到翻遍了整栋房子也没找出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瘸子把绑他儿子的绳解了,然后摘下口罩,和他儿子说自己是他爸,能不能帮帮爸爸,给他一笔钱,他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他。
刘广顺说到这,嗤笑一声,“我才不信呢,不过要我说咧,这什么儿子嘛,养他还不狗,哪有老子欠了这么多钱做儿子都不帮他还的嘛,自己的老子都和他下跪了,这样做娃儿的,以后莫不是要被天打雷劈唷。”
闫春光看到这火气已经上来了,什么叫养他不如养条狗,他们母子刚来南城时的伤可不是自己摔出来的!
“那另外一个男生是怎么回事?”警官问他。
瘸子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上次就是这个狗娘养的突然冒出来,害得老子断了手,这次还想来,幸好老子发现得早。”
也是在发现周却后,局面开始变得不可控。
瘸子见求了程述这么久,他也没点反应,再加上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耐心尽失,也不装了。
他以为程述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毕竟去年自己突然出现,程述眼里的震惊和恐惧不是假的,于是还想像从前那样,先给他来一记耳光。
结果手被抓住,反拧,同时瘸了的那条腿又被程述狠踹一脚,剧痛传来,瘸子站不稳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见程述那边没出什么问题,周却也开始动手反击。
刘广顺没有什么拳脚功夫,全靠一身蛮劲冲,再加上之前手上的伤没好多久,根本打不过周却。
好在来时以防万一早有准备,他从后腰抽出铁制扳手,靠着一身蛮力把人从撞至墙角,钳制住周却的手脚后举着扳手就要往他脑袋上砸。
这一下是使了狠劲的,如果不是程述冲过来用手挡了这一下,以这个力道下去的扳手砸到脑袋上,周却估计是凶多吉少。
也是因为程述冲过来挡的这一下,瘸子也从地上起来,跑过去掐着程述的脖子,把他摁倒。
程述头上的伤就是被摁倒时磕到桌边磕出来的。
“警官你看我这么听话,什么都说了,能不能从轻处罚噻?”
录像播完,警官说:“我们到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差点没分清是哪个报的警。”
闫春光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太出来。
回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先是和老婆孩子说了事情经过,闫阳听得是心火直冒,又忍不住为程述难受。
“这种人算什么父亲。”闫阳摸着程述手上的石膏,“什么养他还不如养条狗,小述,我们认条狗当父亲都好过认他,小狗最会爱人了,你说对不对?”
“阳阳,可是小述也真的不能认一条狗当父亲呀,小述你说是不是?”杨梅梅笑着说。
程述:“……”
程述身上的伤大部分属于皮外伤,最严重的地方是被扳手砸到骨裂的左手,需要打石膏固定。
再然后是额头上的伤,伤口不深但也流了不少血,包扎起来看着很吓人,周却怕他睡着压着伤口,就找医生要了个颈托固定,其余的问题不大。
于是夫妻俩商量了会儿,决定他们先送周却回家,到家后再让跑腿给儿子送身衣服过去,让他在医院换洗。
之所以这样决定,是怕程述在他们面前放不开,不想麻烦他们,喝水上洗手间什么的都忍着,而闫阳在这儿就不一样了,俩孩子一块长大的,彼此什么样子没见过,也不怕不好意思。
“阳阳,我们先回去了,你在这好好照顾小述,听见没?”杨梅梅叮嘱道。
闫阳连连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阳儿。”
“嗯哼。”
“你怨我么?”程述缓慢地说,
“我怨你干什么,”闫阳知道程述指的是自己出事那次,他握着程述的右手,看着上面因为打点滴留下的针孔,“又不关你的事。”
“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程述轻声说,“他会盯上你,也是因为…”
“小述,”闫阳打断他的话,盯着程述直挺的鼻梁,问:“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快递,让你在那个时间点出去。”
程述没有说话。
“你看了我出事那天的监控,认出他了,是吗?”闫阳不傻,又很了解程述,“是我想的那样吗?”
知道自己的父亲肯定会来找他。
程述叹了口气,承认:“是。”
“你笨死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闫阳鼻子一酸,眼泪从脸颊滑落,滴在程述手背上。
“有,太久了,我等不了,我太怕了。”程述抬手,掌心贴着闫阳的脸,指尖轻轻摩挲,“突然这么聪明,有点不习惯,明明平时看着傻乎乎的。”
“滚蛋,我一直很聪明的好不好。”闫阳摁着他的手骂他,“那周却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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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逃跑后,在北城区抢了另一户,那家只有老人和一个年级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周却认识他。”程述解释,“周却找我要竞赛的卷子就是给他的。”
“所以他还真是找你要卷子的啊?”闫阳以为周却随口唬他的。
“是真的要卷子。”只不过他们要对付的人是同一个,合作一下罢了。
“那你们不应该是准备得很充分的吗?”闫阳瞥了一眼程述打着石膏的手,“怎么最后变成这样。”
程述一噎,沉默了几分钟后说:“阳儿,你让一个男人去回忆自己被打的细节,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好吧。”闫阳也不勉强,反正他知道事情大概就够了。
两人聊了大半小时,杨梅梅喊的跑腿也到了,不光有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还有脸盆和水桶。
今天前前后后忙了一天,连着爬了两座山,身体上已经累得不行了,接着又被程述的事这么一吓,精神紧绷了一晚上,现在放松下来,特嫌弃自己身上的气味儿。
晚上的医院还是挺让人害怕的,虽然灯火通明人也不少。闫阳以最快的速度去热水房接了大半桶热水提回病房洗漱。
草草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闫阳觉得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累得不要不要的了。
他把陪护椅椅背往下调了一截,整个人往椅子上一躺,舒服得直吸气。
程述看他这么高个人靠在那么小的椅子,长腿伸直了一大半都搁地上,很是心疼,“来床上睡。”
“我不。”闫阳无情拒绝,他知道自己的睡相不好,真和程述一起睡,估计他明天手上的石膏要重新打了。
病房里再度恢复安静,闫阳缓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把最亮的那盏大灯关了,病房里瞬间暗了不少。
关了灯后闫阳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屁股坐在陪护椅上,拧着身子趴在床边,一只手握拳托着下巴,看着程述嘴角青紫的那块,低声说:“你现在好丑啊。”
程述很慢地眨眼,“有多丑?”
“一般丑吧。”闫阳凑过去了些,小心翼翼地在程述嘴角吹了口气,“晚安。”
第65章 第 65 章
第65章
和大多数母亲一样, 小孩出事,程晓晓在得知事情的当晚,就从京市赶回南城, 到达医院时也才早上六点出头。
那会儿闫阳也没睡多久, 门一开他就醒了。
看着程晓晓眼眶发红的坐在床边,闫阳很识趣地说出去买早餐。
医院周围的路口都有买早餐的小摊,虽说时间早了点, 但排队买早餐的人还不少。
闫阳挑了个近点的摊位排队, 买了三人份的白粥烧麦小馒头, 要付钱的时候,怕程述吃不饱,他又加了个块蒸米糕。
在回医院的路上,走在闫阳前面的是一对母女, 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跟母亲说:“我这次月考又考了第一名!”
“真棒!等爸爸醒了听见一定会很开心!”
“我下次考试还会得第一的!”
考试……
闫阳猛然回过神, 程述明天有考试!
回到病房,闫阳看见自己爸妈也在这,几个大人在床边说着话。
他把早餐放到餐桌上, 自己拿了俩小馒头坐在床边嚼。
“怎么了?”程述转头轻声问他。
闫阳也不瞒着,直接把自己想的事儿跟他说了,“要不不去了吧?”
光考试就得考四天, 还来回折腾的。
程述眸子微弯, 摇头道:“我只是左手动不了,脑子能转右手能写, 为什么不去?”
闫阳“嗯”了一声,他一直都知道的, 程述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那程阿姨会让你去吗?”
“想这么多。”程述扫了眼几个大人那边, 抬起右手弹了弹闫阳的脸,轻声说:“她会同意的。”
果然,在程述向程晓晓说了自己明天去考试决定后,程晓晓只是沉默了会儿,然后说了一句“你觉得可以就去”,便没有再说其它。
下午的检查后没发现别的问题,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在医院时闫阳只是听老爸说,那两个人翻遍了程述家走没找到多少值钱的东西,他就以为只是单纯翻翻柜子什么的。
结果开了门进去,闫阳惊呆了,屋里头的电视柜,沙发都被挪开,抽屉也全开着,地上散了一地的纸和书,其中那滩已经发黑的血迹分外刺眼。
“阳阳,你先和小述上楼休息,我找保洁打扫一下屋子。”程晓晓皱着眉说。
“好。”闫阳点点头,小心扶着程述上楼。
二楼三楼的情况也和一楼差不多,东西倒地倒扔的扔。
待进了程述房间,闫阳一眼就看到地上那个红色方形的大月饼盒子。
“怎么连这个都翻出来了呀。”闫阳先把床上被掀开的被子弄平整,让程述坐下后,又去把地上凹了一块的月饼盒子扶正,又看着盒身上那四把被撬开的老式锁头,笑着说:“也不知道他们费这么大劲儿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是个什么心情。”
程述听了,也跟着笑,“估计气死吧。”
这个月饼盒闫阳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就连锁也是他们喊闫春光一起给装上的,里面主要就放些他们小时候玩的一些“宝贝”。
什么奥特曼卡牌,溜溜球,竹蜻蜓这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闫阳一样一样地捡起来放回盒子里,突然看到一片白色系着小红绳的硬纸片,觉得莫名眼熟,拿起来一瞧。
“咦,这个不是我给你做的书签?还以为你扔掉了呢。”
程述清了清嗓子,说:“没扔。”
书签是闫阳读二年级手工作品,当时老师说是要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别的小朋友都是做一张,闫阳自己闷头在那做了三张。
因为他最喜欢爸爸妈妈还有程述了。
闫阳也收到了程述做的书签,上面画着的是几个大大小小的太阳。
纸做的书签,又没有覆膜,即便闫阳用得很小心,到学期结束时还是变旧了,甚至染上了一点墨水印,心疼得他买了本空白的画本专门放程述送他的书签。
“你送给我的我一直都有用的。”闫阳边说边摸着上面画的龙猫,胸前的花毛也被他成爱心的形状,小孩儿表达喜欢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画桃心,“好幼稚啊。”
“不幼稚,很可爱。”程述拍了拍床,“上来睡会儿,你昨晚没怎么休息。”
“不要,我怕压到你。”闫阳说完,看到书桌旁边的东西,过去拿起来翻开看了眼,是一沓按时间装订好的物理竞赛卷子,估计是周却要的。
程述也不勉强他,躺下来闭目养神。
闫阳拿着卷子站起来,想着放桌上等收假开学了把东西顺便拿去给周却,结果冷不丁看到书桌抽屉里躺着的墨绿色笔记本。
他对这个笔记本印象非常深,余杨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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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阳瞥了眼床上躺着的程述,小心翼翼地把抽屉拉到最大,呼吸都轻了。
他慢慢翻页,笔记本还是和上次看的那样,空白的,缺了一页的。
闫阳还是和当时想的一样,程述不可能对着空白笔记本露出那样的笑,那答案只能是在撕下来的那一页上了。
闫阳皱着眉头想,程述会把那一页放在哪儿。
如果他是程述,他会放在哪儿?
闫阳视线扫过抽屉的边边角角,要是放在这儿估计现在也被翻出来了,不太可能。
他转眼看房间里其他地方,蓦地被躺在地上那本封面是奥特曼家族的密码日记本吸引。
这个本子,还是他送给程述的小学毕业礼物,闫阳细想当时送这个日记本给程述的原因。
应该…貌似……是他当时觉得程述太老成了,过家家不玩,卡牌也不拍,他就送这个日记本试图唤醒程述的童心。
现在看着这个日记本,闫阳莫名觉得,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日记本里。
日记本的密码长达八位数,刚买回来时的密码都是0,闫阳不知道程述有没有换密码,于是先拨了一串0出来。
拨完按下开锁按钮,没开。
又拨了程述的出生年月日,按下,还是没开。
闫阳嘶了声,抱着膝盖思考了会儿,把程述的企鹅号拨了进去,又不行。
难不成是自己生日?闫阳想到这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自恋,但他还是把自己的出生年月拨出来了,然后按下开锁按钮。
“咔哒”
开了。
日记本自然摊开,闫阳都没翻它,它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夹着东西的那一页。
那是一张粘在被人撕碎又拼起来的符纸。
闫阳记得它,这张符纸原本是奶奶给他求的,保佑他身体安康。他在程述第一次去京市竞赛时送给了他。
南城是东省省会,初中时竞赛都是在市里,当天去当天回完全可行。上了高中后,每次竞赛几乎都是去京市和海市了。
那时候他们俩都没有分别的经历,程述性格又闷得不行,不爱接话不聊天的。
他怕程述一个人在外地觉得孤单,就把奶奶给自己求的,一直压在枕头下的平安符送给了他,就当做自己陪着他了。
“看见了?”
程述的声音突然响起,沉浸在回忆里的闫阳被吓得一激灵,他回过头挠着脑袋笑笑,“啊,看见了。”
“上来。”程述靠着床头,拍了拍床。
闫阳在程述旁边盘腿坐下,望着程述的眼睛笑了笑。
程述看着闫阳脸上明明挂着一副我很难过的表情,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尖像是被几个细细的钩子牵着拉了下,他叹了口气,抓着闫阳的手,十指相扣,慢慢将这件事说给他听。
事情不算复杂,充其量就是一群热气方刚的少年在学校起了冲突。
当时他们去竞赛住的那所学校,光是专门竞赛的班级都有四个,和他们同一个科目的就有八十多个,比为了竞赛专门来到这的人不相上下。
那个集训也像是搞事的,平时的测验还会特地弄一个比分表,看是他们本校的均分高还是外校的。
程述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模式,倒也觉得没什么,正常发挥就行。可有的人就不是这样想的,在这里他们都属于竞争对手,也不想丢脸,于是双方都莫名带着点敌意。
除了比分,日常训练也抓得很紧,除去吃饭洗澡睡觉的时间,别的不是上课就是自习。
第一次发生冲突是在食堂打饭时,一个本校生嘲笑他们外校的人乡巴佬,邋遢。一些火气大的直接就上去怼起来了,最后闹到老师过来调解,查了监控发现是本校学生挑衅在前,于是让那几个学生先道了歉。
第二次冲突是在澡堂,他们南边来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每天洗澡,风雨无阻。在集训结束前两天,他们被之前那几个学生带人堵在澡堂了。
其实在这之前都没程述什么事,他也不想理这种人,奈何他不犯人人家自己赶上来挑事。
闫阳送给他的平安符,程述一直是随身携带的,这会儿刚洗澡出来,护身符放在澡盆的最上面,被那几个人抢了。
不仅抢了,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碎。
“然后我就跟他们动手了。”程述说得轻飘飘的,“到后面有老师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把撕碎的平安符捡起来,就被逮到办公室教育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地上干干净净,以为被澡堂大爷扫了去,去翻了垃圾桶也没找着。”
“这个是余杨给你的,当时他也在挑事的那几个学生里?”闫阳问。
程述点点头,“对。”
“算他有点心。”闫阳低头摸着笔记本墨绿色的封面嘀咕,“难怪他那会儿一直捧着这个笔记本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他想对你干啥呢。”
很小声,但程述听清了,他想到那段时间闫阳在学校莫名其妙的黏自己,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不然你以为他想干什么?”
“没什么。”闫阳垂着眼皮,不和他对视。
“是吗?”程述倒是十分坦然,“我当时还以为你喜欢他。”
“什么!?”闫阳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难以置信地问:“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我还怕你喜欢他呢!”
“原来阳阳那时候就这么在意我了。”程述笑着揽过闫阳的腰。
闫阳顾忌着他手臂上的伤没把他推开,心想这一切都怪那几个奇奇怪怪的梦!明明什么都不一样了!
晚上杨梅梅过来喊他们去吃饭。
小哥俩麻溜收拾好自己,肩挨着肩,大腿挨着大腿,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吃得那叫一个亲密。
杨梅梅坐在对面看着俩孩子这样的互动,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怪异,她瞅了眼边上坐着的程晓晓,发现她一脸淡定,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可能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感情都这样好的吧。
第66章 第 66 章
第66章
程述这次的考试就考一天, 和平时考试模式差不多,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四点, 考场在南城的一所211大学。
期间闫阳全程护航, 恨不得背个隐身斗篷跟着进去一起考。
好在考试顺利,程述如常发挥,他们的生活也慢慢的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陪程述去拆石膏的那天, 闫阳心酸地看着程述那条细了一圈的手, 程述揉揉他脑袋:“医生不是说过一段时间就恢复过来了吗?”
“那也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闫阳摸摸程述的手臂, 又抬起自己的放在边上比了比,“都要和我的差不多了。”
待第二轮复习开始时,他们成为了高三年级的学生。
南城的秋天,温度还是如同夏日那般, 甚至更高, 干燥得让人直冒火。但是高三的学生们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