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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阿元
转念一想, 也兴许是自己悬疑剧看多了,想得复杂了。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是黑贼故意引人过去抓奸, 还是只是巧合碰上而已, 却是不得而知?了。
回过?头来?, 且说今日陈氏忙着抓捕昨夜的黑贼以及王全, 无力分身。周绮元心里一直念着上次周怀安送完自己画作后,忘了让他在上面题字签名这件事, 于是正好借此时机,携带小桃溜去了西院。
临近年关,近来?因为府中遭贼,王全?犯事后管事一职空缺,一应杂物?琐事, 尽数落在了陈氏身上。是以陈氏整日忙得晕头烂额,心力交瘁, 无暇分心继续盯着周绮元, 亦不晓得周绮元时常去往西院。
这日, 陈氏抽空到玉锦苑歇了会儿脚出来?,刚离开不久, 途中忽然想起落了东西,遂又折返了回去。
结果发现, 方才还在屋里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周绮元,却不见了人影。
她提了个?院里的扫洒丫鬟到自己跟前审问,然后得知?,原来?, 周绮元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如此,近来?常溜去外面, 具体去了好处不清楚。
陈氏立刻猜到了一个?地方,虽然没有完全?确定,但照之前的形势看,基本八九不离十。
“太不像话了,”她沉了脸色道?,“看来?,我必须严加管教管教了。”
音落,陈氏带着丫鬟仆妇风风火火的直奔西院而去。
最近事务缠身,陈氏本就心气不顺,此时走?进敬安居,问了院里的丫鬟得知?人就在书房中,立时语气不悦地让人开门。
门声一响,屋内几人抬头看去。
陈氏径直走?进屋,当周绮元对上陈氏那双冷厉的目光时,心中咯噔一跳,暗暗心虚:“娘,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周怀安放下手里的香料,徐徐站起身,带着欢喜对其行了个?见礼。
陈氏放眼一扫,周绮元坐在桌前,手中正握着本书卷,旁边的周怀安则似是刚刚在焚香调琴,手上沾了些许香灰。
而桌上的莲花酥,糯米藕等精致点心,正是自己一早让人做给周绮元吃的,现下转眼摆到了这里。
陈氏见状,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副怒其不争地瞪了周绮元一眼,语气低沉,夹杂着凌厉:“我再不来?,只怕你哪天如何被?人拐了卖了都不知?情?。”
周绮元一听,蹙起眉:“娘,哪有这回事……”
陈氏不想听她再为周怀安说话,打断了她,唤了声“绿珠”,一张脸冷若冰霜,语气严肃道?:“你去把她带回去,给我好好看着,别让她乱跑。”
说完,看向周怀安,走?其走?去。
周绮元一见这架势,顿觉不妙,脑袋一热,想也不想伸手挡在她面前:“娘,你要干什么?”
陈氏瞧她这副心急之态,拉下脸来?,没作解释,转头又唤了“绿珠”一声:“还不赶紧把她带走?。”
绿珠刚刚替补了紫菱的位置,眼下面露难色地对周绮元道?:“小姐,您听夫人的话,先跟奴婢回去吧。”
周绮元性?子倔,较劲一般:“我不走?。我又没做错什么。”
陈氏冷哼出声,看着女儿为了这么一个?身份卑贱的庶子与自己抗议,心中更加郁愤,冷漠无情?地道?:“我是你娘,我的话,你必须服从,不得忤逆。否则,我便要依家法处置你了。”
周绮元心头微微一紧,不过?转眼,表情?认真地摇摇头,道?:“我不想忤逆您,只是,二哥哥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您若是不高?兴,大可以冲着我来?,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人年龄不大,说话底气却是很足。
话音犹落,恰在这时,周怀安徐步走?上前,扶上周绮元瘦小的肩膀,平心静气地道?:“听你娘的话,先回去吧。”
少年风光霁月,面如冠玉,只是听着温和的声音,便能令人感到心安。
“可是……”
“我没关系的。”
周绮元欲要再说什么,但被?周怀安温声打断了。
她望着少年那双温润的眼睛,下一刻将话收了回去,改口对陈氏道?:“我可以回去,只是您得答应我,不能为难他。”
陈氏端着一张脸:“我心里自有计较,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人。”
周绮元固然仍不放心,可是却看出陈氏态度强硬,眼下不是劝导之际,只能先回去再说。
周绮元心中惴惴地离开后,周怀安微微偏头,示意?欢喜倒杯水来?。
不料下一刻被?陈氏冷声拒绝了:“不必客套了,我又不是来?作客的。”
周怀安不慌也不恼,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意?:“请问夫人,有何指教?”
陈氏上下审视他一遍,瞧着他衣冠楚楚,不乏教养的模样,开门见山地冷肃质问道?:“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我且问你,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令元元这般向着你?不惜忤逆我?”
周怀安面上笑意?不减,心平气和:“夫人您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凡夫俗子一个?,平素只是闷在房中看书作画,焚香弹琴,谋个?安生?,不懂您指的是何手段。”
“你以为我会信?”陈氏语气咄咄逼人,“你若是没有使手段,她为何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成日往你这里跑?难道?你这里有什么宝贝不成?”
周怀安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速:“恕我不知?晓缘由,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他面容清隽,谈吐儒雅沉稳,一双眼睛看起来?坦然又有耐心,给人一种谦谦君子之气。
陈氏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巧言舌辩。”
这时,一旁的欢喜看不下去了,帮着周怀安道?:“夫人,二少爷他真的什么也没做过?,小的整日跟在他身边,心里门儿清,”说到这里,摸着脑袋嘀咕道?,“您若是有疑问,直接问小姐就是,我们也觉得此事蹊跷呢。”
陈氏瞪向欢喜:“我和你家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欢喜心里不服气,却还是恹恹闭上了嘴。
陈氏问不出话,拿周怀安没辙,又道?,“既然解释不出来?,那便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只是,不管你用?了何种手段,目的是什么,我只告诉你,我不希望我女儿与你有任何牵扯,你今后,必须离她远一点。”
她眉目肃然,口吻严厉,不容反驳。
周怀安顿了顿,嗓音温润地问:“夫人执意?如此吗?”
“是又如何,”
陈氏话到此处,凝视对方好一会儿,才用?冷冷的语调道?,“就算你没有害她之心,但你命中自带厄运,元元同你亲近,难保受到连累。你可以在心里骂我不近人情?,是非不分,可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海坐视不管。”
周怀安闻言后,无声一笑。
他模样坦然,慢条斯理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陈氏默认,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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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他微笑着道?,“夫人爱护子女的拳拳之心我很理解,只是,我这人从不信鬼神,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处,恕我不能答应。”
“你……”
“再者,”
周怀安温声打断了她的话,“脚长在元元自己身上,我无权干涉她去哪里,也不可能左右她的想法。您说对不对?”
他脸上毫无惧色,也没有丝毫波澜起伏,眉宇间始终透着一抹温和之色。
陈氏锁起眉头:“这么说来?,你要和我作对?”
他轻轻摇头,目光清冽又冷静:“不是作对,只是陈述事实?。夫人若是真为她好,应该不要过?多干涉她的想法。她虽然还是小孩子,只有六岁,可她却比同龄孩子要聪慧懂事许多,您不妨站在她的角度,给她尊重,和包容。”
陈氏不屑地“哼”出声来?:“听你这番话,你很了解她?”
说到这里,不等对方回应,她语气冷硬,目光略带几分审视,“我不管你安的什么心思,但你给我记住,你胆敢打她半点主意?,伤她一分一毫,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夫人多虑了。我只是一介手
无寸铁的书生?,做不来?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周怀安脸上挂着轻浅的笑,语气温和,涵养极好。
陈氏看不透对方心中所想,但见他言谈举止若竹林之风,斯文儒雅,一派温和,与狡诈之人毫不沾边,挑不出任何错处,心中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那我便拭目以待。”
陈氏隐含警告地说完,拂袖转身离开。
待人走?远,欢喜关上门,回过?身来?咂了咂舌道?:“看来?夫人对您的敌意?依然很重,这可真是难办了。两?日后便是她的生?辰,届时,我们准备的贺礼还能送出手吗?”
“无妨,”
周怀安面色从容道?,他拾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她收不收是一回事,我们送不送是另一回事。总之,我们不能失了礼数,落人口舌。”
*
玉锦苑这边,周绮元回来?片刻便有些坐不住了。她站在窗前,踮着脚往院门寻望。
刚刚临走?前,她留了小桃在那边盯着,一旦发现母亲对周怀安不利,立刻回来?禀报,也不知?道?这会儿情?况怎么样了。
红杏在旁瞧着,轻轻叹了口气,劝慰道?:“您别着急,夫人应该不会对二少爷怎么样的。”
正说着,一个?紫色身影带着丫鬟仆妇转眼步入拱月门。
周绮元立刻开门迎了出去。
“娘,您没对他……怎么样吧?”
她跑到母亲面前,望着她,小声试探地问。
陈氏面色不好,还未消气,暂时没理她的话茬。
直到径自进了屋,周绮元也跟着挪步进去,完后落座,陈氏喝了口茶,沉默半晌,方才语气淡淡地道?:“我能拿他如何。只不过?是告诉他,不许他再与你来?往。”
在自己意?料之内,周绮元也没太过?惊讶。
“那他是如何答复您的?”答应了吗?
周绮元不确定地问。
莫名有些紧张。
陈氏翻了个?白眼,瞥向周绮元:“这人油盐不进,竟敢忤逆我,你可满意?了?”
周绮元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瞬又听她对自己训诫道?,“你说你也是,有两?个?同母嫡出的亲哥哥不去亲近,非要亲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子。有这精力,还不如放在学业上,方是正经!”
周绮元弯唇一笑,抱起她胳膊撒娇:“娘,二哥哥教我读书认字,还教我弹琴作画,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并非全?是胡玩。再说了,大哥多年没有归家,我纵使想亲近也亲近不得,而三哥性?格顽劣,莫说亲近,他不欺负我,我都谢天谢地了。”
陈氏乍然一听,竟然莫名觉得在理。
但不过?转眼,她又回归本色,不乐意?道?:“那也不准和他来?往,他是个?不祥之人不说,且说亲近你,无非是想要巴结讨好你,让你在府中庇护他。你趁早和他划清界限,断了联系。”
事关周绮元,她一点不敢马虎,完了又一副不满的念叨,“紫菱丫头被?我宠坏了,做了那样的丑……"说到这里一顿,直接跳过?去道?,“你也快被?我宠出问题了,现在无法无天,都敢忤逆我的意?思,我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陈氏唠叨了一堆,周绮元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直等她说累了停下来?后,方才殷勤地为她捶起腿来?:“娘,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您主持中馈管理偌大的侯府本就已经格外操劳,又要为女儿的事情?烦忧。女儿惭愧,很是心疼您的不易。”
陈氏听着略感欣慰,淡淡评价一句:“算你还懂事。”
周绮元见她心情?舒坦了一些,又善解人意?,娓娓地道?:“其实?,女儿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女儿想要为您分忧,书中言,‘与人为善’,‘以和为贵’,您宅心仁厚,最重视府内和谐,想必也不希望有人在咱们府中遭遇不公,蒙受歧视吧?”
她抬着头,隐含期待的清澈目光看着陈氏,脸上绽着一抹乖巧的笑意?。
陈氏何人,自是看出了她心里那点小九九,拂了拂茶碗里的茶叶,直接点破道?:“说这许多,还是为了周怀安。”语气平静而肯定。
周绮元并不否认,眨了眨清透的眸,嗓音甜软地夸赞道?:“您真是英明神武,一下就能猜到。”
“你就死心吧,”
陈氏铁石心肠,无情?开口,“他过?得好不好,我一点也不关心。但你想和他保持联系不可能,我是不会同意?的。”
“娘,”
周绮元软着嗓子欲要再说,陈氏不留情?面道?:“好了,莫再提他了。今日你早点歇息,明日起,你在房中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不准出门。”
“娘~”
周绮元一听要被?禁足,立时吸了吸鼻子,挤出两?滴泪,作势要哭。
“哭也没用?,”陈氏冷着脸道?,“什么时候断了找他的念想,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陈氏表面严词厉色,实?际上心里却也想着,正好最近府中遭了贼,自己这心里总不踏实?,将她关在屋里,也能少操些心。
待人甩袖一走?,小桃为周绮元担心道?:“小姐,您打算怎么办?”
周绮元没想到事情?这般棘手,母亲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一时半刻没那么容易劝服。
她转眼将眼泪收了回去,一脸凝重地想了想:“我们晚点过?去。”
小桃怔了怔,不确定地问:“您的意?思是……今晚我们还要去西院?”这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要命了。
“嗯,”周绮元目露担心,“我娘找他谈话了,也不知?道?详细都说了什么,我需问清楚了才能安心。”
周绮元隐隐觉得他受了羞辱和委屈,事后心情?必然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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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原文里面,在他黑化?之前,没少打击他自尊心的陈氏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不能坐视不理,任他心生?郁结。
她必须过?去陪着他,安慰他,告诉他,不要胡思乱想。
小桃想说一句“二少爷上辈子一定救过?您的命”,但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当夜子时,主仆二人悄声从房中关门出来?。
这个?时辰,小桃平日里早就睡了,此时有些困意?地挑着灯笼看了眼天色,小声道?:“这么晚了,那边估计早就闩了门,我们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周绮元压低声音道?:“你若是困了就自行睡吧,我去去就回。”
“那可不行,”小桃忙凑近前,“天黑路不好走?,奴婢怎么能让您独自出门。”
话说着,小桃挑着灯笼走?在前面照路。
周绮元自知?难为她跟着自己熬夜跑路,拍拍她的肩道?:“不会让你跟着我白吃苦的,等过?年时,我给你包个?厚点的红包。”
小桃顿时睡意?全?无,喜笑颜开地对她道?谢。
不多时,二人冒着寒风来?到西院。
小桃一见虚掩的院门,以及还未落栓的锁,惊讶一声:“居然没有插门?”
周绮元愣了下,之后,径直朝里面走?进去。
她绕过?观景墙,见屋内亮着灯,于是走?上前,轻轻叩了叩房门。
不消一会儿,里面传来?欢喜的声音:“谁在外面?”
周绮元顿了顿:“是我。我哥哥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欢喜打着哈欠出来?开门,揉揉眼睛,笑着将人请进来?:“就在屋里,还未睡呢。”
周绮元一怔:“怎么还没睡?”
一面说着一面朝屋里走?去。
欢喜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正披着外衣走?出里屋的少年含着笑意?道?:“你不是也没睡?”
少年声线温润,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动听。
周绮元顺着声音朝他看去,停下来?嘟囔了一句:“不放心,睡不着。”
跟在身后的小桃掩嘴笑道?:“我家小姐一直记挂着您,非要来?瞧一眼才能安心。”
说话间,周怀安看着周绮元,目光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
天气严寒,尤其夜里风凉,想是一路走?过?来?的原因,小姑娘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
他温和说道?:“先坐吧。”
完了吩咐欢喜去取温水和手巾来?。
周绮元乖乖坐到方几旁的圆凳上,前后脚,周怀安亦跟着她
落座在方几的另一圆凳上。
小姑娘穿得暖和整洁,头上两?侧的红丝带垂在耳际,一双眼睛被?烛光染亮,像是夜明珠一样,充满了灵气。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凳上,神色有些拘谨,看起来?乖巧又懂事。
“你怎么也没睡?”
周绮元又回到上一个?话题,偷偷抬眼看向他。
周怀安闻言侧过?头,注视着她的眼睛:“和你一样,睡不着。”
却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自动略过?了那句“不放心”。
这时,欢喜端了热水从屏风处走?过?来?,解释道?:“主子担心小姐今天还会来?,特地交代让小得留门,就连屋里的灯,都是特意?吩咐留着的。”
“欢喜,”周怀安声音清冷地提醒他,“最近话越来?越多了。”
欢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面盆放在架子上。
周怀安示意?他退下,完了起身走?过?去,优雅地敛起衣袖,将浸在水中的干净手巾轻轻拧干,向周绮元走?去。
周绮元见他这一套动作,顿时明白过?来?什么,忙谢拒道?:“我自己来?就好。”
周怀安轻然一笑,也没勉强,将手巾递给她。
周绮元往自己脸上心不在焉地擦了两?把,心里琢磨着如何开口询问今日发生?的事。
“怎么了?”
周怀安坐回原来?的位置,关怀地看着她,关心问道?,“你看起来?,似是心情?有些沮丧?可是因为今日被?你娘数落了,不开心?”
“不是,”周绮元小声解释,“不是因为这个?,”
完了借这个?开口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她捏了下手指,闷闷不乐地问,“我娘今日都同你说了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来?这里之前,周绮元已经将所有难听的词汇都想了一遍。
周怀安迟疑了一下,之后,神色低落道?:“她让我,离你远一点。”
“还有吗?”周绮元急切地问。
“还有就是,”他顿了顿,掀起眼皮,眸中藏着一丝阴郁,平心静气道?,“夫人说我命犯七煞,克人克己,接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周绮元立时反驳道?:“不是的。都是那些江湖术士胡说八道?的。你千万不要信。”
周怀安故作微讶之色,轻声询问:“你不信吗?”
她连连摇头:“我不信,一点也不信。”
她的目光炙热又坦荡,语气急切,神色认真又坚定,然后又重复一遍,“你也不要信好不好?”
周怀安一愣,似是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
旋即又问:“你就不怕吗?万一那算命的术士所言,是真的呢?”
周绮元胸口堵着一口气,呼吸急促:“真的又如何,那也不是你的错!”
她看不惯谣言,见不得有人被?恶意?冤枉污蔑。以为周怀安被?这些谣言左右了意?志,于是努力纠正他的想法,“哥哥,旁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在意?,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一定会顺遂一生?的。”
周怀安人如芝兰玉树,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双眼干净剔透,表情?认真,很明显是在担忧自己。
周怀安与她无声对望片刻,淡雅如雾的眸子里似有月色流淌,星光摇曳。
下一刻,他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道?:“好。哥哥不信。”
一副答应的口吻,同时又有承诺的意?味。
说到这里,他眼里染了几丝惭愧的笑意?,又道?,“只是,你往后不必再为了替我出头,和你家人闹僵了。我只是被?说两?句,没关系的。但让你们母女间生?了嫌隙,我心里实?在自责。”
周绮元打消他的顾虑道?:“你太善良了。先不说我娘做的不对,思想极端,就说你也是我的家人,我帮着你,那也是应该的。”
“家人?”
周怀安语气不明地轻声念了一遍。
对于这个?词,似是有些陌生?。
“是啊。我是你妹妹,你是我哥哥。”
周绮元弯眼一笑,试图趁此机会,让他感受到被?关爱的温暖,于是又甜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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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他喊了一声,“哥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她眨着一双单纯无辜的大眼睛,满脸真切地看着他。
似乎在期待得到认可。
周怀安染着笑意?道?:“你说的是。”
少年眉间常年氤氲着一丝病气,这一笑,竟云开雾散般明朗起来?。
周绮元羽睫轻颤了一下:“你以后可以叫我绮元,元元,阿元,都行的。”
“好,”
他略微一顿,柔声唤了她一声,“阿元。”
小姑娘闻声立时开心地笑起来?,而被?寒气浸过?的脸颊透着薄粉,好似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周绮元笑过?以后,忽然想到什么,又语气失落道?,“对了,从明日起,我娘要派人盯着我,我近期内可能没办法过?来?找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劝说服她的。等得到她的同意?后,我再来?找你看书学习。”
“好,”
周怀安温声回应,“我等你。”
*
两?日后,陈氏举办生?辰宴。
周宜三年未归,近来?事多劳神,陈氏也无心操办自己的生?辰宴,只命人简单弄了几桌席,请了平素交好的贵妇小姐们来?府中作客。
与此同时,周绮元被?临时解了禁足,总算可以出来?透口气。
当日府中人数不多,不过?却也忙碌不歇,迎来?送往,不失热闹。
贵妇们向陈氏献祝词,赠贺礼,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胭脂香粉等等,无一不是大手笔。
周怀安则亲手绘制了一幅海棠图,差欢喜送去。
当日生?辰宴散场后,陈氏让管事得拆开画轴来?看,却见画布之上,海棠轻吐花蕊,仙鹤直上云空,白鹭独立花丛,运笔流畅,颇见功底,每个?细节之处无不勾勒得栩栩如生?,一看便是用?心之作。
周绮元知?道?陈氏喜好收藏字画,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的反应,希望她能看在周怀安良苦用?心的份上,消除芥蒂。
结果陈氏并未多做评价,只淡淡道?了一句“用?心了,”然后命人收起画作。
周绮元略感失望。
她依偎在陈氏膝前为其捶腿,嗓音软乎乎地道?:“女儿没读过?什么书,但看了半天,就瞧着二哥哥送的贺礼最是用?心,其他人不过?是花钱随便买来?应付事的。”
陈氏轻嗤了一声:“不过?是讨好我的手段罢了。”
周绮元张了张嘴,适时又闭上了。
周绮元明白,陈氏作为永定侯府的女主人,自带威信,而世间之人大多趋炎附势,见风使舵。想要消除旁人对周怀安的轻视和诋毁,只有先改变陈氏对周怀安的偏见才行。
而周绮元一次受挫也不气馁,反倒是越挫越勇。一有机会便卖力讨她欢心,又是捶背又是捏腿,毫不掩饰对周怀安的欣赏之意?,诸如心地纯善,风光霁月,安守本分等赞美之词轮番夸耀,不求一次见效,只希望日积月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能让母亲慢慢被?洗脑,消除偏见。
足也禁了,该说的重话也都说了。陈氏没想到她如此执拗。
而次数一多,陈氏不免被?磨得脑仁疼,却又舍不得真的重罚她。每次拿她无可奈何后,只罚她抄写诗文,以示惩戒。
如此又过?了几日,直到这日中午,官府来?人了。
彼时周绮元与周承光兄妹二人正陪陈氏在房中用?膳,那衙役恭恭敬敬地朝陈氏行了一礼:“见过?侯夫人。”
陈氏不知?对方何故到访,问其原因。
对方如实?禀报道?:“回禀夫人,小人不耽误您的时间,便长话短说了。有人在城外二十里地的山林中,发现了一名死者。那死者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我们在附近找到一封盖有贵府印章的信件。劳烦您过?目之后,随我们前往衙门一趟,辨认尸身。”
陈氏听后,整个?人怔了许久。
似是有什么预感一样,她反应迟钝了半晌,方才艰涩开口,命人呈上前。
下一刻,当她打开信纸,看到上面正是自己亲笔所写,几日前放到送给紫菱的妆奁中,将来?方便她找人投奔的那封信件时,双手不由一颤。
她看着上面带血的字迹,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周承光一脸莫名地出声提醒,她才缓慢抬起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六神无主道?:“我随你们去。”
……
陈氏前往衙门后,确认了死者不是别人,正是紫菱。
听验尸官说,紫菱被?发现的时候,衣衫凌乱,身上的财物?尽数不见,怀疑是被?人谋财害命,先奸后杀。而官老?爷怀疑是两?个?马夫所为,承诺会尽力将凶手抓捕归案。
午后,陈氏魂不守舍地回到屋中时,脚下被?门槛险些绊倒,幸而被?寅春及时扶住。
周绮元见状立时迎上去,忙一道?搀扶,完了见母亲一脸失神,几乎猜到了什么。
陈氏被?扶到雕花木椅前坐下,她闭了闭眼,一脸沉痛自责道?:“是我害死了她。”
倘若她没有给紫菱那些嫁妆,紫菱也不会被?那两?个?奴仆害了性?命。
紫菱被?送回苏州一事,陈氏对外宣称是因病回家疗养。周绮元不好多说什么,只宽慰她道?:“娘,您无须自责,错不在你,是那些见钱眼开的人生?了歹意?。您对紫菱仁至义尽,不必愧疚。”
陈氏泪眼婆娑地看向女儿,握住她的手:“可她被?我养在身边十年了,好端端的,就这么没了……”说到此处,不禁微微哽咽。
周绮元明白,陈氏心痛乃是人之常情?。就算是一条狗被?养在身边十年,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个?朝夕相处的人。
周绮元反握住陈氏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轻声开导道?:“娘,人各有命。她没跟着您之前,在家中只是个?整日挨打受骂不受宠的庶女,朝不保夕,是您把她接到身边,培养她,给了她关怀和温暖。而倘若不是您接她逃离苦海,兴许她也活不到今天。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她已经赚到了?”
陈氏闻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绮元趁机又道?:“您不要觉得对她有亏欠,这次是个?意?外,我们谁都无法预料。您千万要珍重身体,节哀顺变。”
陈氏悲痛地看着自家女儿,片刻之后,心结稍有缓解。
她调整了下情?绪,之后叹了口气:“罢了,是这丫头命苦。年关到了,过?两?日,我打算带你和承光去趟云隐山的寺庙,一来?为紫菱这孩子超度,二来?,为你远在赤峰的父兄祈福。”
周绮元一听,顿时一愣。
云隐山?
那不是……
“娘,我们要去哪座寺庙祈福?”周绮元状似随意?地问。
陈氏回道?:“普寿寺。”
周绮元:“!”
普寿寺与贞妃修行的白云庵比邻,相隔不过?三里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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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可以有机会见到那位贞妃?
宫人皆知?,贞妃当年生?下了一只血肉模糊的狸猫,被?视为不详,遭到了圣上的冷落。而她生?性?淡然,本就向往宫外生?活,自知?失去宠爱无力回天后,于是自请削发为尼,入白云庵修行。皇帝允了。
原文中,皇后一直嫉妒贞妃,当周怀安的身世被?公之于众后,果断派人杀了贞妃,使得母子二人至死都未曾相见过?一面。
这件事,不仅是周绮元的意?难平之一,也是周怀安的人生?遗憾。
此时,周绮元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了却彼此的心愿。
“只有我和三哥陪您去吗?”
周绮元问,双眸明亮,隐隐带了些许期待。
陈氏:“……”
陈氏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怎么,你还想让那个?小畜生?也一道?去?”
这几日周绮元听她一口一个?“小畜生?”已经听得麻木,起初她还会为其反驳几句,此时没空理会,直接忽略过?去,苦口婆心地劝道?:“娘,他好歹也是我们的家人,我父兄应当也希望这种场合他能出现。再者,这种事关起门来?便就算了,可在外面难免遇到熟人,届时独独他不在场,众口铄金,指不定要被?传得多难听。万一人多嘴杂,咬定您虐待他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周绮元戳戳手指,露出一副为她担忧的表情?,“您也不希望自己的一世英名,被?毁于一旦吧?”
陈氏何其精明,自然看出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直言道?:“行了,你说了这么一堆,无非是想要他和我们一起去。”
周绮元吐了吐舌。
陈氏略一沉吟,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她神色不屑道?:“腿长他身上,我又没拦着他,他想去就去,我还能让人把他关起来?不成?”
周绮元一听没有反对,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瞬,陈氏又冷漠无情?地继续道?,“只是山高?路远,保不齐会有豺狼猛兽出没,我可没有精力照看他。他若是去的话,一路上的吃穿用?度,包括车驾,都需他自行准备,途中如果出了任何意?外,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周绮元没空想那么多,只要陈氏不反对,一切都好说了。剩下的,就交给她来?办了。
陈氏瞧她一脸雀跃,提醒她:“别忘了你还在禁足中,我可没准许你去见他。”
周绮元犹自开心地点点头:“我知?道?。”
陈氏:“?”
什么意?思?
她怎么没听懂?
还有,女儿到底在开心什么?
事后,陈氏很快就懂了。
原来?周绮元钻了个?空子,虽然她没有亲自出面,但派了屋里的丫鬟携着自己的书信前往西院,向周怀安传递消息。
彼时周怀安打开纸张来?看,当看完纸上的内容后,陷入了沉思。
周绮元邀他一同前往普寿寺。
可是,普寿寺附近就是白云庵,是贞妃,确切地说是他的娘亲,修行之地。
周怀安望着窗外,心道?:娘亲,您一定想不到,您的孩子,还活在这世上吧。
他前世至死都没有见过?母亲,不晓得对方长什么样子,自然是有一些好奇的。
周怀安思索片刻后,命小桃回复周绮元,自称届时会去。
小桃正要告辞回去复命,忽然被?他轻声拦了一下:“你稍等片刻再走?。”
小桃微微一愣,静候在旁,等他指令。
只见少年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走?到桌前。
他取了纸笔,完了敛起袖口,不知?在纸上写了什么。
直到他神态专注地写完,将纸轻轻折好,交给了小桃,然后道?:“回去交给你家小姐。”
玉锦苑,周绮元正等小桃消息,见人回来?了,连忙起身询问。
小桃禀报说,对方已经答应了一道?前往普寿寺的事。完了又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交给了周绮元。
周绮元没想到会收到对方回信,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