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早知如此绊人心()
十一月初,温书韫过生日,一家人在海淀的家里,今年寒潮来的早,已经下过一场雪,天寒岁暖,倒是难得团聚。
这种日子,温书韫向来是留给家里,傍晚的时候,蒋老师跟保姆在厨房做菜,父女两人祥和的在沙发上坐着。
温书韫向来扮演的是慈父的角色,温璃被偷拍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同时也将公司里的一颗毒瘤摘了出去,经过紧急公关,影响降到了最低,但他对女儿还是觉得亏欠,反思着是不是在女儿身上花的心思太少,他有意让温璃接手善书集团,但温璃却想要学画,便仍然让她心安理得的追梦,蒋老师虽然严厉,却也对她是万般的宠爱。
说到底,她也是沐浴着殷切的爱长大的孩子。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温璃胃不太舒服,隐忍不发的按着肚子。
温书韫打量着她,粗枝大叶的人,半响也才冒出一句:“瘦了。”
蒋老师正往餐桌上端菜,听见话,也瞧过来,想起一件事:“学校那边说你交换的名额有了。”瞧着她疑惑的眼神,又说:“这全凭你自己的能力,我什么都没搀和,别那么紧张,是你房叔叔告诉我的。”
温璃点点头:“知道了,妈。”
听到这事,温书韫也挺高兴:“这是好事啊。”
下午那会,他们一家去电影院去看了明澈的新电影。
这是她签经纪公司前拍的,小成本公路片,同她搭戏的小生叫林斯哲,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还没毕业,长得又乖又帅,前些日子因为一部综艺火了起来,娱乐圈就是这样,遇到什么好的契机,一夜之间鸡犬升天,影院里大部分都是冲他来的粉丝。
他从荧幕里出现,一堆人便小声惊呼一次。
越到后头,越是被情节和明澈的演技折服,那股懵懂灵动的劲儿,虽不是科班出身,但比较之下,自家正主的演技还是生涩了,于是电影上映的头一天,明澈两个字已经在热搜上挂着了。
蒋善微也颇为赞赏:“这孩子算是找到自己的路了。”
菜上齐了,保姆招呼他们吃饭。
温书韫刚坐下,拍着手惊呼一声:“嚯,挺丰盛啊,辛苦老婆了。”
蒋老师正从酒柜里拿酒,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套装裙,淡淡的妆容温润柔和,虽然职场上雷厉风行,却仍然把温柔的一面留给家里,她微微一笑:“也不全是我一人的功劳,还有人家小徐呢。”
“我的错,我的错。”温书韫忙说:“小徐也辛苦了。”
饭桌上一家人向来不谈工作,温书韫今天挺开心,切完蛋糕,多喝了几杯红酒。
又说起明澈演的那部电影。
讲的是一个富家少女跟一个开出租车的男生的故事,剧本不错,两个人从最初的彼此嫌恶到最后真心相爱,但男方家里是典型的小农思想,心胸狭隘,平常人看了倒觉得冲破世俗阻碍,真爱无敌,但在真正的大富大贵之家里,金钱和地位养出的眼光,绝不济会如此落俗。
说着说着,他们谈起了结婚是否应该门当户对的问题。
温璃愣了一秒,垂着眼睛,在一旁默默的听。
蒋女士发表观点,口气清醒:“家世说到底,差的并不是钱,而是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和见识,站得高,自然眼界高,顶级的东西看起来也稀松平常,若是小门小户,眼界低,生活观念不同,终究是累。”
温书韫喝口酒:“倒是在理。”
也有点酒意上头,瞧着默不作声的温璃:“咱闺女感情倒是开窍的晚,我大学那会死乞白赖的追你妈妈,不知道被拒绝了多少次,那会我也是个穷小子,没父没母,你妈生在书香门第,估计也看不上我。”
蒋善微笑了笑,也有些感念,佯怒:“是看不上你,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去西北了,这种事也跟孩子说。”
“你那会受苦了。”温书韫喝醉了容易多愁善感,叹了口气:“你姥那会也为你妈糟心,找了这么个落魄的人。”
温璃的脸色不太好,戳着碗里的饭粒,眼神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蒋老师察觉不对,给温书韫使了个眼色:“好了。”
温书韫知道蒋宁是温璃的一家心病,也不再提,静默了一会,问:“阿璃还没谈朋友吧。”
温璃轻声答:“没有。”
“爸爸跟你说,你是企业的继承人,要钱我们家已经足够了,对方家里条件什么样我们不计较,爸妈希望你能过开开心心的日子,你喜欢什么男生,爸妈不插手,但得是个正直善良的人,眼光要豁达,有头脑……”
蒋老师抿着唇不太赞许,终于侧身拍了拍温书韫的肩膀:“你喝醉了。”
当晚,温璃住在家里,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江城。
寂静的夜里,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和江倚青开着车,在一条只能看见地平线的道路上飞驰,两旁的景色飞闪而过,有绿茵茵的草地,鲜花拱门,她想要伸出手去触碰……梦醒了,望着窗外冰冷的月色,她揉着跳动的额角,有些怅然。
周日早餐,江倚青在病房的卫生间给母亲剃了头发,宋慈近来脱发严重,人也很快的瘦下来,索性要求把头发剪了,带着一顶棕灰色的棉帽。
医院外的路上有条银杏路,昨天下了场雨,叶子一下子全黄了,风一吹更是落了大半。
第二天,仍旧是灰蒙蒙的天气,江倚青提着饭盒,暮然发现光秃秃的树梢,心下一阵悲凉。
宋慈生病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几乎已经麻木了,很少流一滴眼泪,可不知怎的,忽然捂着脸低声痛哭起来。
傍晚回家,江倚青坐在公交车上,依稀瞧见一群背着画板的青年男女,一群人围着一棵枯树,地上是一片金黄的枯叶,江倚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意识到自己的留恋时,又赶忙收回视线,懊丧的叹了口气。
宛禾街萧瑟冷凄,人影甚少,寒潮即将来袭,刮着大风,大家都不愿在外头多呆。
她的发丝被风吹的微乱,只好裹紧外套,低着头往前走。
“小心。”
忽然有人扯了她一下,一抬头,正对上一张眸色清浅若琉璃色的眼睛。
江倚青脚下踉跄的往前扑,温璃顺势把她搂在怀里,微凉的下巴轻轻擦过她的额头,有点不真实的触感。
一个骑着电车的男人擦身而过。
“谢谢。”
江毅清低声说,很快站直了身子,温璃也顺势松开手。
“刚下班?”
“嗯。”江倚青站在原地,视线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飘忽了一会,语气似乎不太高兴:“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璃的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目光打量着她,下巴一挑指了指倚在树边的画包,漫不经心道:“来写生。”
江倚青回想着刚才从车窗里看到的那群人,点点头,默来几秒,口气带着点关心:“天黑了,还不回家?”
“胃不太舒服,休息一会再走。”她刚才一直在树边的石头上坐着。
“哦。”江倚青了然的点点头,越过她,拿出钥匙开门。
51、早知如此绊人心()
“我从北京来,那里下雪了。”温璃提着画包站在后头,目光落在她拿着钥匙的手上,有意跟她搭话:“你见过雪吗?”
“没有。”
说话的功夫,江倚青已经打开门走了进去,温璃一只脚也踏了进来,江倚青瞧着她若无其事的模样,有点疑惑:“你还有事?”
温璃眼底一片平静,口气中又带着点坦荡荡的无赖:“我还没吃饭呢。”
“所以?”江倚青不知道小孩什么心思,天色已经很晚了。
温璃已经走进了屋子,环顾一圈,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从口袋中拿出一百元钱压在筷筒下,看着她:“我想吃抄手。”
空气中漂浮着水汽,冰箱里没有抄手,江倚青煮了水饺给她:“不用钱,你吃吧,吃完早点回家。”
温璃没说话,接过饺子,低着头,吃的很认真,也很慢。
江倚青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吃饭,便背对着她坐,手背撑着额头,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温璃瞧着她的背影,单薄的几乎摇摇欲坠。
“家里停电停水了。”
“嗯?”江倚青没听清楚,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她。
“我能不能借住一晚。”
“你可以去住酒店。”江倚青摸着眉毛,无奈的说:“在我这算什么。”
“现在已经很晚了。”温璃束着手看她低声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酒店很远,我胃有点痛,只想找地方躺一躺,我可以给你钱。”
温璃说着,从口袋里向外掏钱。
“算了。”江倚青再次妥协,家里就她一个人,空房间挺多的。
从前种种,终究不是了却无痕的。于是安排温璃在三楼睡,她去宋慈的房间。
没什么的,只是简单的借宿而已。
但温璃似乎有意让她心烦意乱,洗完澡,头发也不吹,下楼到客厅里喝水,南方不比北方,家里已经供暖了,江倚青的家里还是凉飕飕的。
她里头穿着睡衣,外头套着白天穿的呢子外套,手里拢着一杯热水。
江倚青从房间里走出来,吓了一跳,又看她头发湿漉漉的呆坐着,担心道:“你胃痛还洗澡?怎么不吹头发?”
“吹风机坏了。”温璃坦白说。
江倚青“啧”了一声,这才想起,前几日吹风机泡了水坏掉了,是自己忘记添置了,叹了口气:“这种天气怎么还洗澡?你跟我回房间,我去找毛巾给你吸一吸头发里的水,这里冷,不然肯定是要感冒的。”
温璃点点头,起身,乖乖顺顺的跟着她。
上了楼,江倚青到柜子里翻拿出几条毛巾,“咔哒”一声,她往后疑惑的瞧着温璃:“你关门干嘛?”
“冷。”温璃面色不改的走到床上,掀开被子倚坐在床头。
江倚青叹了口气,走近了,用毛巾小心的包起她的头发,微微按压吸水。
她们离得很近,温璃一抬头就是江倚青的鼻息,淡香的气味萦绕,江倚青低头瞧着某处,声音却是冷冰冰的:“别乱动,你如果敢做什么,我就把你扔出去。”
“唔。”温璃收回扶在她腰上的手,点点头。
江倚青简直无法正视这张床,只想赶快解决了事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