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安宁()
江倚青熬了玉米山药排骨汤,用两个保温桶分装,坐着公交车到市立医院。
大病初愈的面容柔婉更甚,穿着外套,不如说是挂在一身骨架子上,冷风吹过,空荡荡的掀起一片衣角。
先去到肿瘤科的病房。
刚要抬脚进,宋明德正在服务台跟护士说话,看见许久未见的一道人影,搁下手里的文件夹,遥遥喊了一声:“江小姐!”
“倒是挺久没见了,宋姨说你出差去了,这是真忙坏了,都忘了阿姨不在这里住了。”
宋医生走了几步,把她刚才敞开的门合上,透过最后的一条缝隙,江倚青瞧见里头的病床上是一道男人的影子。
没注意她疑惑的神色,宋明德继续说:“你可是不知道,那特护病房多稀缺,去年主任小姨子要用都愣是没腾出来,上次你说转病房,刚好就空出来了,也好,你妈这病,休息也很关键,原来房间里那个老太太夜里挺闹的。”
想到什么,一瞬的羞赫,又很快如常,江倚青不动声色的点头:“我这几天出差忙晕了,麻烦您带我去一趟。”
穿过连廊,拐了弯,宋明德跟一个年纪挺大的护士打招呼,指着江倚青说:“这就是宋姨的女儿。”
护士放下手里的东西,赞赏的看过来,点点头:“真是孝顺。”
终于来到病房,她深吸一口气,拢了拢头发,推门进。
此时正是午后,宋慈吃过午饭,同护工阿姨聊了会天,安安静静的在病床上睡午觉。
这里像是公寓的布局,会客厅、厨房、厕所、护工休息间一应俱全。
江倚青在床边坐了很久,室内静谧安详,只有细弱的呼气声。
用着药,宋慈人一天天的瘦,裸露在外的手腕已经能看到突出的骨节。
那只手曾牵着她走过很多路,能做出很多花样的美食,替她接过录取通知书,养育了她和弟弟,这是全天下唯一一双永远会接住她的手。
穿着蓝色衣服的护工,提着保温瓶从门外进来,瞧见人,小声的招呼她。
聊了几句母亲的近况和起居,终于偏过头去,走到门外,心里酝酿出一份巨大的悲伤。
生老病死,最是无奈。
绕过几栋楼,江倚青来到了温璃的病房。
她的伤已经痊愈,只是蒋老师固执的留她住院观察,毕竟伤的地方太过凶险,她这么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推门,床边架着画板,小孩正在画楼下路边的一棵树,寂静
江倚青提着汤进来,瞧了眼,也没说话。
温璃搁下画笔,靠过来,牵住来人的手,让她走近一些,亲昵扯过来,举到脸边蹭了蹭,小狗似的,又看见她手里的保温桶,“这是是什么?”
江倚青很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发顶,“排骨汤。”
医院的饭菜清淡不合口味,温璃吃的少,夜里总是胃疼。
江倚青虽然没陪过床,却也听护工提过,今天给母亲送饭,心里念着,便多熬了一些一并带来。
“你伤还没好利索,别那么辛苦。”
知道江倚青要来,温璃已经把护工打发走了,医生刚查完房,短时间内不会再过来,偌大的屋子里头,就她们两个人。
接过保温桶搁在桌上,“咚”的一声闷响,跟素描本和铅笔放在一起,拉着人站在床边,一俯一仰,一上一下,影子也重叠在一起,感受着舒缓放松的呼吸,江倚青知道温璃现在心情极好。
捋着她后脑勺的头发,又想到刚才的事,柔声问:“我妈那边是你安排的?”
“嗯。”温璃只轻轻的应了一声,她不是会拿这件事邀功的人,更心思沉稳,知道江倚青自尊心重,贸然提出来可能会横生嫌隙,再者,既然决定在一起,江倚青身上的担子,自然也该分担一些。
蒋老师给的钱,江倚青自然没收,过了几天,又托秘书交还了回去,想来也是经过一番权衡犹豫的,临走前蒋老师谈起这件事,倒是赞叹她是个不卑不亢的孩子。
夸赞是最不切实际的赏赐,温璃私下委托明澈去办了这件事,换了病房,往宋慈的医院账户里存了些钱。
这些分分毫毫都是自己赚来的,没有假手于人或是从父辈那里不劳而获,这是她的浅薄,也是诚意满满。
“阿姨住的舒服一些,对病情也好。”温璃闭上眼睛,感受着她身上的香气,拍了拍她得手背,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门外头有谈话声和脚步声,紧接着推门声响起,两人迅速从拥抱的姿势分开,小心翼翼,怕推到温璃的伤口,江倚青索性后退几步,一个踉跄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中,温璃则十分自若的拿起一旁的素描本翻阅,俨然一副神色寡淡的模样。
她们在没有目光注意到的缝隙里相视一笑。
护工是蒋老师的人,终归还是要避着。
又过了一周,温璃终于出院,再次出现在学校时,着实引发了一场骚动。
那会正是合堂专业课,两个班的学生都在一块,门外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瞧见她皆是惊讶一瞬,温璃翻书看着之前落下的课,时不时有人过来关心搭话,询问她的伤势,马后炮似得回忆那时的凶险,又八卦的问起了陈江的处置结果,温璃多数时候只点点头。
许茵看不下去,招呼一句:“差不得了。”
秦淮翘着二郎腿,一下一下的踮脚,在一旁听。
经历过那种场面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患有创伤后遗症,脑海中闪回着血腥的瞬间,温璃抿着唇,不说话,无力驱散,脸色渐渐苍白,呼吸也开始不畅,都是没有同理心的人,仍旧是一句一句的嘈杂。
忽然尖利一声响。
是板凳在水泥地面上拖动的声音。
“差不多得了,都他妈的聋啊!”
往这声音来源看,裴予宁手里握着笔,仍然盯着画板,没有分过去一丝一毫的眼神,皱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乖乖巧的模样,却是一副烈性脾气。
没人想惹裴予宁。
人群终于散了。
课后,许茵要去楼上的团委拿名单,抱着一摞书穿过楼梯的拐角,忽而看见裴予宁倚靠在三楼的露台上,指尖捻着一片枯树叶,微微垂着眼睛,美丽的脸颊上闪过一丝迷茫和恍惚,不知在看什么。
瞧见来人,裴予宁也没说话,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许茵记得温璃抢救那天的情景,医院走廊里裴予宁转身而去,身影单薄,垂颓。
医生脚步向前走,对着旁边的护士念着病床上人的病情和护理问题,她的脚步猝然一顿,静静地听着,透过玻璃最后的向里凝望,睫毛垂下的阴影遮掩住了她的目光。
裴予宁没法假装不在乎。
许茵知道她的心思,倒有些唏嘘。
又向前走了几步,无意顺着裴予宁方才视线看去,目光中有两道人影缓缓移动。
不是所有得相遇都有结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偏偏开始是以为会错意的闹剧,太过
57、安宁()
后知后觉的感情,终归变成了青春里的遗憾,
停车场上,江倚青任由温璃牵着她的手。
经过那一遭,两人舍不得分开,为了更好得照顾温璃,她跟老板请了几天假,这几天在中福山别墅里住着。
魏晋也是国立大学的毕业生,虽然新闻压的密不透风,但通过校友的渠道,多少知道了一些那件事,心底油然的敬佩,她病了那么久,仍然替她保留着职位,请假也很痛快的批了。
下午一点多,外头下起了冷雨,啪哒啪哒的雨滴打在露台的遮阳伞上,敲小鼓似的,卧室里寂静又暖和,温璃在二楼的卧室里睡午觉,江倚青陪着她,一只手挑起她的一缕金发,在手里轻轻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