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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当主天下 鸣蒂 18844 字 7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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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观正殿内,只供着一座巨大的后土地母元君像,姬婴从小?在这殿中,绕着这巨像底座不知擦拭过多少遍,累了时便抬头望着上面出神。

今日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而殿中的地母元君还是一如既往的静默祥和,低眉俯瞰众生, 仿佛人间这许多年, 于她不过一弹指尔。

姬婴熟稔地从面前香台上拿起三支篾香,在烛台上点起, 随后走到?地母元君像前蒲团上跪了下?来, 朝上拜了三拜。

待她进完香, 身后宫官也走上前来,替姒皇后捻香拜了三拜, 随后又有长乐公主府的执事人也走上来,替姬云进了一回香。

待几?位宫官都进香毕,一旁的监院息念走上来请众人到?东殿品香吃茶,息尘也顺势抬手邀请姬婴,单往后面香房中吃茶休息。

众人等观主引着魏王出正殿往后去了,才?陆续走出来,跟着息念和几?位女冠往东殿里来。

姬婴这边身后还是跟了几?个姒皇后派来的宫人随侍,到?息尘的香房外面,姬婴回身叫她们且在门外候着,独自跟着息尘进入房中。

不一时,又有静千亲自端了一盘茶点也走了进去,她进屋后,先将茶点托盘放在了外间高几?上,随后转身把里面的一层隐门轻轻关起,隔绝了内外传声?,这才?又端起托盘走进里间来。

姬婴回头见静千把内层门关了走进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踢掉绣金登云履,径直往息尘边上挨身一坐,反手给自己捏了捏肩膀:“师娘不知道,这半日拘得我?好苦!”

静千将托盘放在案几?上,走过来也在她肩上捏了两?把,笑道:“我?看这做藩王的滋味,也不怎么?样嘛。”

姬婴歪着头任她按着:“那要看跟什么?比了,若说比和亲王后,自然是好些,但若说比道士,那可是差远了!”

息尘只由着她两?个打趣笑闹,自己则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焚香点茶,等她两?个闹够了,才?到?她面前一左一右坐好,正好这时茶也点完了,息尘抬手给她两?个一人推了一杯到?面前。

“好生吃盅茶,歇歇就往后边去吧。”息尘说完又朝屋外瞥了一眼,惯例宫中来人进香,都呆不过半个时辰,眼下?时间已是有些紧凑。

姬婴点点头,端起茶杯吃起来,夏日温茶,却好入口,她想师娘这一口茶,已想过十个夏天了,吃过双盏,见时辰也不早了,才?只得放下?杯来,起身将外面蟒袍脱下?,换上了静千递来的一件女冠道袍。

她又将头上的嵌珠宝冠拿了下?来,随手戴上了息尘的一支竹簪,又换上静千的鞋子,在镜前来回转身检查了一番,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是再回到?息尘这件香房的镜前,身上虽然穿着跟过去差不多的法衣,自觉面容也未曾更改许多,但总是看上去有哪里跟从前的自己大不一样了。

静千也在一旁前后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便引着她从后门出来,这间香房的后门极其隐蔽,出去后是个竹林,转过一道围墙,往东再走五十余步,便是供奉先皇储姬平牌位的那间小?神殿了。

见她走了出去,静千在她身后又轻轻把门合上了,姬婴轻手轻脚地在竹林里走了不多时,很快见到?了那个朝思夜想的神殿小?门,围墙看上去比从前似乎还低矮了几?分,更显得有些破旧。

她掏出钥匙,连着打开了内外三层门,最?后推开了神殿外那扇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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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红木雕花门。

阳光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刹倾洒进殿内jsg,她转过门口的屏风,只见母亲姬平仍然在那画像中,淡淡微笑着看她,空气中随开门升起的点点细尘,在一缕缕斜晖中宛若微小?星辰,漂浮在画像四周。

她站在那里静静看了一会儿,随后走到?台前捻起三根香来,跪在蒲团上,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轻声?细语地说与画中人听。

此刻息尘这边香房中,师徒两?个正在榻上吃茶对弈,忽听门外传来了几?声?急促的敲门声?,静千皱了皱眉,抬头看了息尘一眼。

息尘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点头起身出去开门,门口两?个宫人见她出来,语气急促:“外头宫官说城中突然来请,劳烦道长转告殿下?,我?等俱在外恭候回城。”

静千方才?开门时顺手将内门带上了,摆摆手轻声?说道:“殿下?今日上山乏累,正在后屋歇晌,如何能够惊动,请略等等。”

那宫人闻言面露难色:“城中的确有急事,烦请道长轻声?唤唤。”

正说着,忽然有位宫官走进这边院内,见香房外那两?个年轻宫人还在这里同静千说话,厉声?问道:“怎么?还没进去请殿下??”

得知魏王在里间歇晌,那宫官想了想,又往前走了一步:“城中的确有事,若道长不便,请容我?进去请殿下?,纵有不是,由我?担着,不与道长相?干。”说罢就要抬脚进屋,却被静千抬手拦了下?来。

另一边姬婴才?从小?神殿蒲团上站起身,又像从前一样将画像挂壁和香台细细擦拭了一遍。

从前这间神殿一直都是由她来打扫的,今日进屋时发?现屋内干净整洁,又见那画像并?不曾取下?,而这间屋子息尘从不许旁人靠近,想来必然是她时常亲自来此整理清扫。

姬婴算了算时间,见时辰不早,又抬头看了看画像,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神殿。

这时,息尘的香房门外,静千还在与那宫官里外对峙,她坚持说内室清净地,不准那宫官进去,正僵持着,忽听内中传来息尘的声?音:“静千,不得无礼,请宫官进来吧。”

静千回头往里看了一眼,这才?放下?手臂,侧身让那宫官进去,那宫官忙正了正头冠,撩衣迈入房中。

进到?香房内,见正中榻上只坐着观主一人,那宫官打了个问询:“我?来请魏王殿下?回城,有劳仙长引路到?后室。”

话音刚落,只见姬婴从后面屏风处转出来,靸着鞋,一面走一面整理蟒袍上的玉带,声?音懒懒的:“好容易到?山上歇歇,连个觉也不让人好生睡。”

那宫官见她头未戴冠,还散了几?绺碎发?在额间,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慌忙俯身告罪道:“实非无故惊醒殿下?,确是城中有急报来请。”

“怎么??”

“长乐公主府中出事了。”

姬婴一听,立刻收了哈欠:“出什么?事了?”

那宫官见问,把眼往边上瞟了两?下?,意思是当着息尘和静千等人,不好在这里说,姬婴想到?今日离城前,姬云打发?人来说是后宅有事牵绊住了,想来也是后宅出事,不便叫外人知道,遂忙整衣戴冠,匆匆告辞了息尘,快步往外走:“路上说。”

一行?人走到?观中正殿外,果然见长乐公主府的长史站在廊下?,见姬婴来了忙行?了个礼:“叨扰殿下?,请属卑职冒失之罪。”

姬婴点点头,见仪仗都已备好了,回身朝息尘再行?一揖,随后到?院中上了步辇,匆匆下?山去了。

及至山脚下?,她将那长史叫到?了自己车上来,急问姬云府中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长史欠身坐在边榻上,将府中从昨夜起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昨晚长乐公主的驸马在太子姬月府上吃酒,夜半才?醉醺醺回来,被姬云训斥一番,却遭驸马醉酒顶撞,闹得颇不愉快,第二日一早,又有昨晚同在席上的御史大夫带人来到?长乐公主府上,称驸马昨夜醉酒,出言调戏御史台一名主簿,要来向公主讨个说法。

姬云闻言大怒,当即叫了昨夜在席的几?个人来问,果然都说见到?驸马酒后拉着那主簿的手说了半晌话,那主簿是去年新科进士,二十出头年轻女子,好不容易调入御史台,又是在太子府中,不好得罪驸马,所以强忍了许久,后来被御史大夫瞧见了走来叫她说话,才?得解脱。

见众人都说确有其事,姬云走到?后院将仍睡在榻上的驸马一把拽到?地上,又命人将他拖至院中,问他昨夜之事。

他猛然间被拽醒,还带着几?分隔夜醉意,但却没有否认这事,只说:“的确是醉了,只是拉过手说了两?句话,并?没做什么?。”

姬云见他这副模样,心头火起,回身向侧屋拿出马鞭来,照脸甩了他三鞭,打得他脸登时花了,他这才?清醒过来开始挣扎。

但姬云吩咐了人,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又照他后心抽了数鞭,直到?内府主管走上来拦住说:“闹出人命不好。”说了好几?遍才?劝止了姬云。

那御史大夫见长乐公主动怒,险些把驸马打杀,也走上前来说道:“驸马有错当罚,但公主也不宜在府中动用私刑,此事还该交由宗正寺处置,再报与皇后知晓。”

姬云手上的马鞭这时也被总管接了过去,她甩甩手,在院中大椅上坐了,冷冷看着驸马,对那御史大夫说道:“我?知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带着你的人去吧。”

不待那御史大夫再说话,姬云便抬手送客,等执事人将外人送走,关起府门,她才?从椅上起来,走到?驸马面前。

因?吃了十来鞭,那驸马浑身是血的伏在地上,只一味喘着粗气,被这一场突变惊得说不出话来。

姬云蹲在他身前,看了看那张如玉俊颜被抽得血肉模糊,冷冷说道:“从前是我?太过纵你。”

说完又站起来转过身往堂中走去,腰间缀的轻罗玉带随她走动,被风带着划过他才?受了伤的脸颊,刺得他一激灵,随后他听到?姬云渐渐走远的声?音:“把他父亲叫过来,接他出去,这驸马我?看也别做了。”

府中长史见今日事闹得大,叫宫中知道了恐怕又有一场气生,尤其这驸马是世家出身,才?学仪表都是顶尖,是开景帝亲自点选的,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废的。

那长史又想到?今日姬婴离城前曾打发?人来说,如姬云有事可往青腰山寻她,想到?也许能求魏王前去瞧瞧,等宫中知道了这事,也好帮姬云说个话。

姬婴默默听完这事,低头想了半晌,这时车厢中倏地一暗,是进城了,她抬头往车外看了看,才?对那长史说道:“先去公主府,待我?见过阿云再说。”

第65章 惜秋华

姬云的长乐公主府, 座落在上阳宫右掖门?外的观德坊,这园子?是姒皇后为她精心修造的。

府邸大门外的青龙街与伏虎寺后墙相邻,街道两侧只有公主府大门?和两边侧门?是朝街内开的, 整条街等于是专门为姬云出入铺建的,从头至尾都?是整块的平雕花铜钱砖, 与坊内其它街道路面比起来,更显华贵富丽。

连姬婴坐在车上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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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了, 一转进青龙街,车轮行驶在路面上不仅更加平稳, 而且格外安静。

自从她受封魏王开府以来,接连日无睱晷,这还是头一回登门到长乐公主府来。

车子?停在了街西府门?边,那?长史欠身请姬婴下车, 这时门?口有执事人?见那?车上挂着?“魏”字灯笼,忙都?走上来迎接。

从西门?进府后,那?长史又请姬婴上步辇,经过正堂时,只见一帮小厮跪在堂屋外的影壁墙下面,不知在擦些什么?。

姬婴转头见了,也定睛瞧了两眼, 陪在她身侧的长史见状, 走过去要看看是在擦什么?,不想到了近前发现那?地上竟是血迹。

这影壁墙可不是早上驸马挨鞭子?的位置, 那?长史忙问是怎么?回事, 有个年纪大些的小厮起身走来, 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听得她不禁脸色大变。

等她离了那?几个小厮往里面赶上姬婴时, 步辇已行至中庭小花园来了,姬婴见她来,忙问何事。

那?长史侧身低声说道:“是穆国公府上二?爹来接驸马,见闹成这样,劝了公主几句,语气没有太恭敬,也被公主抽了一鞭子?,正好打在脖颈上,流了不少血在地上。”

姬婴一惊:“可伤了性命不曾?”

长史摇头:“那?倒没有,听小厮们说,他?走的时候还捂着?脖子?叫屈,精神头挺足,想来性命无碍。”

姬婴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方才话中所说的穆国公府上二jsg?爹,正是那?驸马的父亲,穆国公的弟弟,这穆国公爵位历经本朝七代帝王,世代簪缨,在朝中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世家。

如今袭爵的男国公嬴渊,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见到弟弟和姪男都?被公主打了,必然心中不忿,来日朝中免不了一场好闹。

姬婴这样默默想着?,步辇已在姬云起坐的后院庭中停了下来。

姬云听执事人?来报说魏王到了,忙从后屋走出来迎接,出来见姬婴已在庭中下了步辇,走上来歉笑道:“头回登门?,我本该到街口去迎才是,劳动?媎媎跑一趟,还要独自坐辇进来,真是失礼!”

姬婴笑着?拉过她上下瞧了瞧,见她这日穿着?一件鹅黄软罗短衫窄袖常服,像是要去打马球一般装束,笑问道:“阿云今日一顿好鞭,现下可解气了?”

姬云笑嗔着?朝那?长史指了一下:“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急急把媎媎接了来,白为我担忧,可真有你的。”

那?长史忙低头作揖回道:“属下实在是担心圣人?见罪,这才斗胆去请了魏王殿下,来日好歹能帮着?公主说和说和。”

姬云听了轻“哼”一声:“我做的事,我自然敢当?,犯不上拉旁人?下水,我知你是好意,去吧。”说完只是拉着?姬婴往后堂屋中走去,那?长史仍一直低着?头,直到她们连同执事人?都?进了堂屋,才又在外面行了个礼,缓缓退了出去。

进到堂屋后,姬云拉着?她又转过一座屏风,来到一间小茶室中,待执事人?将茶具茶粉和银壶等物拿进来,才转身将门?关了起来,只留她二?人?在内自家点?茶闲话。

姬婴坐在她对?面,看她细细挑选茶粉,便伸手将茶筛子?拿了过来,两个人?都?各自选好茶粉,姬婴筛茶,姬云取火候汤,又将茶盏熁过,一人?一盏,各自点?起茶来。

见姬云一直没提起今日的事来,姬婴也便不问,直到喝上了茶,姬云抿完一口,轻轻放下茶盏,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要不明日我装病吧。”

姬婴被她这一句逗笑了:“才刚还说敢作敢当?,此刻怎么?却又退缩了?”

姬云叹一口气:“只是想到父皇必然又要啰嗦,指不定还要罚我,怪烦的。”

自打姬婴回到洛阳,这几个月的宫宴和府宴上,都?甚少见姬云带驸马坐席,只有前不久金帐汗国来使时,也是在太子?姬月府上,她才带了驸马前来,姬婴远远瞧了一眼,生得确实极其俊俏,只是神情看上去有些高傲。

又加上姬婴不时从与姬云的闲谈中,听出这几个月她与驸马总有拌嘴,感情也早不及刚成亲时那?样好了,前阵子?又因她抬举府上一个乐技小郎官,驸马为此也闹过几遭,在姬婴看来,是她早已有了要废驸马之心。

于是姬婴低头一笑:“此事是他?有错在先,你虽动?手有不是,但打也打了,往后总不能留个花了脸的驸马在身边,明日我先同你一起去跟皇后娘娘说一说,圣人?那?里也好过得去,只是太子?那?边,我有些拿不准……”

姬云的这位驸马,说起来也有些才气,十?五六岁时就在族中长兄的烧尾宴上即兴作诗十?首名噪一时,而在被开景帝相中指为驸马那?年,又正新科及第,若不做驸马,以他?的家世,也必定仕途顺遂。

所以他?做了驸马后,心中有些不平,总是端着?些姿态,大部分时间都?是姬云让着?他?,直到后来他?与各皇室宗亲熟络了些,又碰上太子?姬月也是个爱诗之人?,只是自家水平欠佳,遂时常请他?到府中宴饮作诗,认真拿他?当?兄弟待,这才使他?渐渐不再抵触驸马这个身份,与姬云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算是好了几年。

如今出了这事,除了开景帝可能会不悦外,第二?个要为驸马打抱不平的,应该就是太子?了。

姬云想到姬月,随即皱起眉来:“大哥那?里确实有点?麻烦,前阵子?还说要给他?个官职,我不依,哪有做了驸马的人?还出去抛头露面做官的,为此也吵了一场,要是知道了今日的事,大哥肯定又要来劝,罢,我不见他?就是了,横竖这个驸马我是不要了,任谁劝也无用。”

姬婴听她这样一说,垂眸飞快地想了片刻,自从她受封藩王以来,朝中一直有人?上表,明里暗里说她不宜长久留在京中,应当?尽快到封地就藩,只是开景帝指给她的那?块封地首府邺城,并没有够规制的园子?,又加上金帐汗国来使,才许她一直留在京中。

但如今使团已走,将来邺城王府修造好了,她难免又要被驱离出京,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琢磨着?,准备找个机会攀上太子?,谋个事做,眼下看驸马这事,倒有些可利用之处。

她见姬云盏中已空,另点?了一盏茶递给姬云,轻轻笑道:“太子?抬举驸马,也不过是看在你的面上,哪有个为了妹婿得罪妹妹的道理?”

姬云接过来品了一口,与她自己点?的相比却是另有一番滋味,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冷“嗤”一声:“他?总是那?样恃才傲物,想着?做驸马阻碍了他?青云直上,却从不想没有这个身份,他?能像如今这样在太子?府当?座上宾?离了我,也不过就是个会写两首诗的清客,纵有家世,也只是国公府的旁支,算得了什么??一想到从前他?还敢当?面跟我甩脸子?,这顿鞭子?我真是抽晚了!”

她这一番话,倒更叫姬婴看清了这位集万千之宠的天?家公主,是怎样的肆意性情,男人?对?她来说,喜欢时可以容让几分,不喜欢时便踩入泥潭,不曾有丝毫犹豫,也没见后悔不舍,干脆利落,是姬婴喜欢的脾气,于是笑着?附和她道:“国公府上养男失德,他?父亲那?一鞭子?也挨得不怨。”

二?人?在茶室内说了好一会儿话,姬云又留她在府中用过晚膳,相约明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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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进宫给姒皇后请安,姬婴应了,至晚间才上车回到景园安歇。

第二?日一早,果然穆国公嬴渊在朝会后,到开景帝面前诉苦,说长乐公主昨日先把驸马打了,又把前来相劝的驸马父亲也给打了,却将驸马前夜在太子?府上酒后无状一节事隐去,避重就轻,说得自家负屈衔冤,开景帝闻言一怒,连声催宫人?叫姬云立刻到两仪殿来。

传口谕的宫人?才出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姬云便到了殿内,却是跟在姒皇后身后,旁边还有陪同进宫的魏王姬婴。

开景帝见状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令众宫人?都?退出殿外,单留了一个近侍在侧传话。

姬云不慌不忙地走到御前,将前夜太子?府宴席上的事,以及御史大夫到公主府上讨说法等语说了,穆国公在旁听了一言不发,开景帝见又牵扯了更多人?进来,扶额叹道:“将太子?和御史大夫都?叫进宫来。”

这时姒皇后款步上前,却说:“不必这样兴师动?众,此事我一早也听说了,驸马的确德行有亏,鞭虽挨了数下,到底只伤了皮肉,不算多重,说起来也不是急事,若果然有冤屈,待驸马同其父养好了伤,自家前来分辨,也免得穆国公只听了一面之词就前来告屈。”说完她又冷冷斜了一眼嬴渊,他?一见立刻垂下了眼。

开景帝听她说完,又想起姬月这日例行代他?出城视察运河,一早就出城了,也犯不上为这事将他?叫回来,遂点?头对?穆国公说道:“皇后此言在理,你也不必着?急,朕不偏帮,该是谁的对?错,都?会有个分晓,眼下还是先叫他?们养伤要紧。”

姒皇后这时也语气一转,又好言劝慰了穆国公几句,随后叫他?先回去,暂且将此事压了下去。

等穆国公出去后,开景帝才又关起门?来细细询问事情前后经过,姬云将早上回过姒皇后的话原样又说了一遍。

姬婴也一旁帮着?说了几句,虽然事发时她不在场,但却是事后第一个赶到公主府的,也说了一些驸马和其父亲离开之后的情况。

开景帝见她态度公允,言语中也没有偏向姬云的意思?,遂点?点?头,只嗔了姬云一句“太不知轻重”,随后便下了道口谕到穆国公府上,令驸马同父亲伤势见好后进宫回话。

长乐公主殴打驸马这事暂时搁置了下来,几日后便到白露,京中又落了两场微雨,天?气很快凉了下来。

长乐公主的驸马姞三?郎被父亲jsg接回家中养了半个月,终于伤势见好,这日同父亲一起,来到提象门?外听宣。

朝会结束后,有宫人?将他?二?人?领入了宫中,走在前面那?个年长些的,穿着?玄色朝服,是驸马的父亲,跟在他?身后的便是姞三?郎,一席浅色素袍,头上还戴着?个帷帽,轻纱遮住了面庞。

二?人?跟随宫人?,在宫内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终于来到了两仪殿前。

第66章 谢新恩

两仪殿东配殿, 平常多用?来与重臣召对,今日却站了许多宗室皇亲。

因是天家私事,在旁听禀的宫官也撤走了一班, 仅留了三?位御前内官在殿中,等?驸马父子进入配殿后, 接引宫人便将殿门关了起来。

这间配殿内此刻日光充盈,殿内正中铺着一张巨大的牡丹团花四合如意纹羊绒毯, 地毯四周露出来的御窑金砖被宫人擦得锃亮,隐约映出一些模糊的人影。

开?景帝同姒皇后同坐上首, 左边依次站着太子姬月,长乐公?主姬云和魏王姬婴,右边则是当日在太子府宴席上的御史?大夫和主簿。

驸马的父亲只在朝中挂了个中散大夫的散官闲职,平常是不参加朝会的, 上回来到两仪殿,还是五年前因男儿被指为?驸马,跟着夫人前来谢恩,后来夫人故去?,他更加远离朝堂,每年只有大年初一百官贺岁才能进宫一次,所以今日殿内召对, 虽然提前在家演练过了, 也还是显得有些紧张,也没了先前在公?主府那副抱屈喊冤的劲头。

他在地毯上惶惶走了两步, 随即俯身叩拜圣人及皇后, 姞三?郎也在他身后将帷帽摘了下来, 一起朝上拜了三?拜。

姬婴见他摘下帷帽,朝那边瞥了一眼, 只见一条长伤痕从眉心划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右边耳垂,下颌上也有一条浅浅的鞭伤,一直连到颈侧,看上去?有些骇人。

她看完很快收回目光,只是垂着眼一言不发。

坐在上面的姒皇后被驸马的面庞吓了一跳:“呀,你还是快把帷帽再?戴上,免得惊了圣驾。”

姞三?郎听皇后这样说,好悬没哭出来,忙拿起帷帽复又戴上,又将面纱整理好,仍旧跪着。

开?景帝这时才缓缓开?口:“起来吧。”

驸马的父亲仍旧伏在地上:“犬男酒后失德,特来请罪,不敢就起。”

“事情首尾朕已知晓,驸马的确有失检点,如今也算是挨过罚了,起来说话吧。”

他二人这才缓缓起身,只是垂首站着,半晌又听开?景帝说道:“今日人齐全?,事也明白,公?主日前对朕说,定要休了驸马自去?,朕想着今日也问问驸马本人的意思。”

不待姞三?郎作答,他父亲再?次慌忙跪下了:“驸马遭休将来如何?做人,还望圣人慈悲,仍留犬男在公?主府陪伴……”

话未说完,姞三?郎在他身后也跪下了,淡淡说道:“臣已知错,如今容颜尽毁,实在不宜留在府中惹得公?主厌烦,甘愿离去?。”

姬云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即朝上说道:“难得他这样有自知之明,父皇下旨吧。”

这时太子姬月拦了她一下:“按惯例驸马该废为?庶人,但他既然已挨过打了,父皇还是赏些体面吧。”

开?景帝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姒皇后,半晌才缓缓开?口对驸马说道:“你与阿云好歹结亲一场,虽有错在前,也吃过教训了,先前的封赏仍与你照旧带回家去?,往后养德修身,不可胡为?乱闹。”

姞三?郎闻言再?度俯身拜了三?拜,口中说着:“臣领旨。”说完又转过身给姬云拜了一拜。

但圣旨虽已下,此事却未完,开?景帝见驸马的父亲脖颈间伤痕不时从衣领处漏出来,态度又甚谦卑,只是觉得姬云这事做得有些过了,遂又责令姬云向?他赔个不是,毕竟打驸马是一回事,打到他父亲头上,说出去?也影响天家颜面。

但姬云只是立在那里?,说:“我陪不是可以,但驸马醉酒调戏女官,合该先陪不是。”

直到姞三?郎起身给那御史?台主簿作揖致歉,姬云才走出来给他父亲拱了拱手:“那日我在气?头上,你老担待些吧。”

他没料到公?主果然给他陪了个不是,忙低头还礼:“是臣养男无方,惹恼公?主,不敢叫屈。”

待事情完了,开?景帝令御前宫官写下旨意,除姞三?郎驸马头衔,但保留所有旧日封赏,由其父自领归家,再?向?前日席间被姞三?郎非礼的主簿赔偿白银百两。

众臣领旨谢恩毕,都陆续退出了大殿,只剩了几位宗亲在内,这时姬月走上前,说此事都由他摆宴而?起,派人邀请却没能看管好妹婿,要自请降罪,开?景帝见他主动领罚,心中颇为?赞许,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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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革了他一个月朝中食禄以示警告。

另外又因姬云擅自在府中动用?私刑殴打驸马及其父亲,革了她一年的朝中食禄。

虽然姬云自家产业颇丰,根本不靠朝中食禄度日,革一年也不痛不痒,但她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只是冷着脸谢了恩,却没有应开?景帝要她留在宫中用?膳的要求,只说身子不适,拉着姬婴一起告辞,转身离开?了两仪殿。

姒皇后知道她心中不乐,也没拦阻,只是对开?景帝笑劝道:“小孩子家气?不顺,由她去?吧,过两日便好了。”开?景帝遂也没说什么?,只留了姬月在宫中用?膳。

出了上阳宫,姬云只说心中烦闷,想再?请姬婴到府上坐坐,姬婴点头答应了,转身叫自己府上车马先回去?,独自跟着姬云一起登上了她的车,往她的府邸徐徐开?去?。

这辆华贵的宝顶玉辇,在宽阔的路面上缓慢平稳地行驶着,初秋清凉的微风透过纱帐吹进车厢内,带着些枯叶被日光炙烤过的淡淡焦香。

此刻车厢内只有姬婴和姬云二人,姬云沉着脸,撇过头看着窗棂出神,她本是个恣肆洒脱的性子,姬婴从没见她这样闷闷的,但也并未开?口相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等?车辆转过一条大路,身后的上阳宫被坊墙挡住,姬云才愤愤说道:“我动手打了人,罚俸是应该的,但是凭什么?叫被废驸马带走全?部封赏?我不信若是大哥或是哪个男亲王的王后有这样的事,父皇也能这样轻飘飘将事揭过,还成全?他的体面,我现在才回过味来,原来天底下男人才是一家的,哪怕当着亲女儿亲妹妹,也要顾虑一个外男的体面。”

这一番话倒叫姬婴想起从前阿勒颜答应送察苏和亲的事来,比起至亲姊妹,他也会更情愿理解一个陌生男人所谓的“痴心”,她望着窗外的街景,淡然一笑:“他们是这样的,不是不会体谅人,只是体谅的,从来不是女人罢了。”

不多时,车子转进了青龙街,二人下车进府,晚间姬云留她在园中用?了膳,又在侧厅中对了几盘六博棋,正赶上姬云府窖中桂花酒开?坛,她们一边对棋一边浅酌了几杯。

直至坊门下钥前,姬云才亲自送了姬婴出来,见她在门口上车走远方回。

三?日后,姬婴命人送了个拜帖到太子姬月的府上,她提前着人打听过,知道姬月这日没有外出差事,还请了一班小戏,大约是准备在家休闲一日。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那执事人带着太子府的人过来回话,说请魏王到府上坐坐,车已在门外侯着了。

姬婴换了一身绒蓝色团锦暗纹宫锻常服袍,头上戴着一顶银簪冠,腰间束着白玉腰带,只缀了两条银丝绦和一个嵌珠香囊,打扮得甚是素净低调,出门果然见一辆璎珞华盖大辇,她撑着一旁执事人的手,撩衣拔步,矫捷地登上了车。

车子行了约有两刻钟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姬月位于正阳宫应天门外仁德坊的私宅府邸,此刻已有姬月派来的人在门口迎接,她随众执事从侧门进府,上步辇转过三?个小院,才在一处花园廊下停了下来。

她刚下步辇,就见不远处来了几个人,细看打头那位便是姬月,生得一张长宽脸,体型有些敦厚,也穿着一身常服袍,正走出来相迎。

姬婴快步往那边走去?,赶在姬月走近前,单膝行了个大礼:“给太子哥哥请安!”

姬月见她这样有礼,哈哈一笑,忙抬手说道:“妹妹请起,都是自家人,快不必如此多礼!”

她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也微微一笑:“虽不是头回登门,但平日里?少来走动,不敢忘了礼数。”

姬月抬手请她往中堂上坐,一面走一面说道:“我这几个月差事多,总也想不起请妹妹过来坐坐,没得弄生分了,jsg怪我,怪我。”

说着走进屋子,姬月兀自在上首坐了,请姬婴在客位安坐,很快有执事人端了茶来,随后又出去?了。

姬婴端起茶喝了一口,赞一句“好茶”,接着笑道:“今日冒昧叨扰,还是为?着前儿的事,阿云那里?,我已劝过她了,先前她不过是一时气?不顺,心里?其实并未怪罪大哥。”

前几日在两仪殿,姬云谢完恩后,这几天也没有进宫,姬月想着,许是她也因自己在殿中替姞三?郎说了话,所以气?恼,还派了人到公?主府看视,却被府上人打发了出来,连姬云的面也没见上。

所以姬婴这日借着这个由头,递了拜帖,她知道姬月还是念在姞三?郎的确有些才气?,想给他在东宫谋个事做,毕竟都是因来他府上赴宴才出了这档子事,叫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何?况他私心里?觉得,不过是吃多了酒,拉着旁人玩笑了几句,实在算不了什么?大事,所以还是想着要稍稍做些弥补,只是又担心惹得姬云不快,于是两下里?有些为?难,叹了一声说道:“这事闹的,大家面上都不好看,阿云也真?是太任性了。”

姬婴听这话,知道他还是为?姞三?郎不平,心中不屑,面上却仍十分恭敬,颔首笑道:“听说姞三?郎归家后,穆国?公?觉着面上过不去?,想要叫他离京回原籍去?,若果然这样,却叫大哥失了位好友,所以我劝了阿云几句,还许他留在京中,也免得太子兄妹二人为?此失和。”

姬月听完十分欣慰,想到姒皇后这几日因姬云气?不顺,也多次叫他好言安抚妹妹,他不敢违了母后意,但他完全?没闹懂姬云是因何?生这么?大气?,还以为?是为?了那一年食禄,可是想来想去?又觉得不至于。

同时他私心里?觉得这事姞三?郎也受够罪了,可又怕这样对姬云说了,反倒越劝她越生气?,此刻见姬婴过来两下里?说和,有些感动,刚要说话,却见姬婴又开?口说道:“只是……废黜驸马不能再?结亲,留在京中也不好出来抛头露面,所以我想,不如叫姞三?郎做个出家人,往后再?来太子府上走动,便无碍了。”

姬月低头想了想,反正姞三?郎如今脸也花了,前两日还曾闹过要寻死,这倒也是条路,好歹劝他想开?些,也是兄弟一场,不过他随即又皱起眉来:“出家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那样爱惜容颜的人,若叫他剃了头发做和尚,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姬婴微微一笑:“入道出家无需剃发,就送去?京中太虚观,也可请观主清风道长再?为?他开?导开?导。”

第67章 桂飘香

姬月其实不大信道信佛, 平常也就只是跟着开?景帝,有?时候去太虚观应个场面,与那清风道长并?不大熟, 所以听?姬婴这样说,倒有?些迟疑, 想?了一想才说:“既这样,改日我先打发人去问问, 若果然有?些缘法,入道也无不可。”

“既要看缘法, 还是亲自去一趟太虚观的好,在三清像前拜一拜,也能驱些晦气。”

姬月这时才想?起来?,当年父皇是从城外道观里接她回宫的, 她原先也是个道士,遂拊掌说道:“我竟忘了,你是懂得这些的,那好,等我择了日子叫他同?去,劳动妹妹一同?前往。”

姬婴欠身一笑:“为太子哥哥分忧,应当的。”

姬月见姞三郎的事?有?了着落, 可以让他不必离京, 阿云那边也有?姬婴从旁劝说,心情也舒畅了几分, 于是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阿云往后若能得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