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唐·白居易《长恨歌》
第24章
第 24 章
“美洲?”
这是始皇帝于江辞的心声里,再度听到这样一个名词。
这似乎是一处地界,一处远在海外的、尚且不为当世人所知的地界。在这样的地界中,有可以解决粮食问题的红薯,有土豆,还有叫这后辈所念叨着的辣椒。
嗯,这或许是一种食材。
极美味的食材。
印第安,殷地安。谐音也好,玩梗又或者具有着那所谓的理论依据也罢。很容易便叫这帝王想到殷商,想到那个被周所灭掉的王朝。
彼此之间,又会有什么关联?
有疑惑在心头生出,而后被埋下。六合一统的帝王在这帝国权力的中心垂下了眼,目光之所指,心中长剑所见,早已经跨越了忙忙的山河,落向那一望无垠的、未曾有过多人所探寻的大海。
拥明月之珠,有随和之宝。
背靠强秦坐拥天下,将六国的宝物与珍藏尽皆收录到这咸阳城中。
举天下之力而供养的帝王自然是不缺少眼界与见识的。
但受限于时代,受限于所接触和了解到的那些东西,甚至是受限于当前的技术。大秦之外,六国的领土之外,原本的百越之地与匈奴之外,似乎俱皆只是荒原,是荒漠,是世界的尽头。
什么是天下?
四海之内便是天下。
至于那四海之外,则是神秘的、是莫测的,是仙人所居。
是凡人所不能至和不能及。
即便是立下了前所未有功业的帝王,在此之前亦未曾想过将那海域征服。只是因齐人徐市的巧妙言语,致使其出海为自己寻找仙药。
这是为了帝王的私欲,是为了帝王想要寻求长生想要获得更久的梦想。
只是当眼前的迷雾被拨开,当那海外所拥有的种种在始皇帝的眼前透露出冰山一角之时,这帝王的野心与占有同样因此而被点燃。而想要将那所有的一切,收归到自己手中。
不管是江辞心声里所言的扶桑,还是美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从秦孝公采用商君之法开始,大秦所有的一切,便是为了天下一统、为了将所有的一切纳在秦国的掌控之中而生。
奋六世之余烈,由历代刻薄寡恩、具有虎狼之相、虎狼之心的秦王驾驭着这辆战车向前,直至始皇帝一统六合。
原本这辆战车已经面临着转型。
只是这么一辆高速行驶的、行驶了数百年、几代国君的车辆,想要在短时间内转变轨道将六国彻底的压服在身下,又谈何容易?
周共主天下八百载,至诸国之间分裂与征伐,有多少年?
数百年。
列国之间语言不同文字不同习俗不同,度量衡、车马的轨道等各不相同。
同一个文字可以有多种写法,而同样的一件计量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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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则有不同的规格及标准。
更不必说,还有心念故土叫嚣着复国的遗老遗少们,在虎视眈眈。
这是来自外部的阻碍。
而在这辆战车的内部,同样存在着诸多种种问题。首当其冲的,便是带领秦国从一个边陲小国走向富强、走向强秦的制度,似乎走到了顶端。
同样走到了末路。
古典军国主义于此发展到了巅峰,但是当始皇帝登高望远,于咸阳宫的最高处极目四望。
试问天下谁敌手?
六国?百越?匈奴?
这辆早已经跑出了惯性的战车并不可以、更不可能因此而轻易的停下,要不然所等待的便是分崩离析、车毁人亡。
至此时刻,至秦始皇三十五年,距离大秦一统天下仅仅只过去了九年。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度量衡。
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
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
移民、扩边、凿通灵渠、修建阿房宫、骊山皇陵
天下在这帝王的掌控下不断向前,没有任何的、过多的休养生息。
是这帝王不想要将这辆战车停止,不想要使治下的黔首们朝有食、暮有所,再不需要有过多的奔波和劳累吗?
这帝王是独夫,却又不仅仅是独夫,当他的目光超脱这个时代并且想要将心中的构想和蓝图为之而实现之时,所为的并不仅仅是自身的统治。是个人的兴衰荣辱,以及那家天下。
要不然他大可以遵从古老的分封制度,将王子皇孙们分封出去,同六国的贵族相妥协。
只是一往无前的帝王恰如同那不断向前的战车一般,并不愿意因此而妥协。于是最终,这辆战车在始皇帝死去后不久分崩离析坠落深渊。
这是原本的轨迹,亦是这帝王从那后辈到的心声中所窥见和猜测到的未来。
但当江辞出现的那一刻,一切却又生出了改变。
一个来自于两千多年后的后世人,纵使没有那所谓系统的存在。其所知晓和透露出来的那只言词组,以及超出于这个时代的眼光及见识,便足以带给这世界偌大的改变。
当然,前提是其足够幸运,能够在保住自身性命的同时,将自己的所知所想传递出去。
传到正确的人耳中,并且获得其认同。
并不知晓自己的心声已经被始皇帝所知的江辞正在向着这个目标而努力,以为自己是在凭借着人格魅力和穿越者光环而将姚贾说服。
缺不清楚若非是有人在暗地里不动声色的放水,即便是江辞再怎么舌灿莲花,所面临的后果可能会并不怎么美妙。
甚至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活埋,被腐烂在泥土中,等待着后世人的考古和挖掘。
书到用时方恨少,对穿越这事没有一点准备的江辞在内心深处,再一次对自己的不学无术表示唾弃和鄙夷。于姚贾的目光之下点头又摇头,高风亮节的表示,自己愚钝,虽然于睡梦之中得徐先生传授秘方,但尚且需要实践,将成品制成,如此方才好呈献给君王。
紧接着话音微转,又挺直了腰杆与胸膛,清了清嗓子,拿出写PPT做报告的精神,对着姚贾一顿忽悠。
当然,中心思想与意思很明确,便是想要将姚贾拉下水,给之以经费和人手的支持。
毕竟做为后世人,江辞这点眼界还是有的。纵使知晓在这个时代中,豆腐尚未曾被发现,但要是说江辞贪求这么一点点的功劳甚至是想要吃独食,那么不免太过小瞧江辞这个穿越人士,丢了穿越者的脸面。
来自于后世两千多年后的废柴热血青年,眼中所看到的自然不会是眼前的茍且,而是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是那片星辰与大海。
本就是做过无数报告申请过无数经费的帝国高官、政治与外交大佬自然是不会被江辞那拙劣的言语所忽悠,只是江辞所表露出来的态度等种种,无疑叫姚贾感到意外。
不过思及皇帝陛下的吩咐,姚贾唇角堆起了笑意,目露赞赏连连点头。自然是对江辞口中有关豆腐这项产品的制造等种种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并主动要求投资,表示要材料给材料要人给人,愿意叫江辞一试。
直叫江辞唇角翘起,拍着胸脯表示,定不会叫小老哥你失望。
内里心声活跃,面上信心满满,似乎极有把握的江辞无疑还是能够糊弄得了那么一部分人的。更不必说,姚贾本就是有心配合,想要知晓这为皇帝陛下所看重的青年人能够做出什么来。
因而于江辞口中的保证开口,姚贾当即大包大揽,表示只要是江辞所需要的,尽管提,他一定想办法搞来。
务必不使江辞手中的秘方蒙尘,务必要看上一看,这仙人所授予之秘方,所做出之物品,究竟有何神奇。
“阁下既然如此说,那么我便不客气了。”
江辞心领神会,于牢房中坐而论道,对着姚贾提出要求。
但——
就这?
精通庖厨的厨子、大豆、水、精通医药的医官,以及力气大的壮士若干。
当然,还要有锅灶等。
不管是磨豆子也好,还是上锅蒸把握剂量也罢,江辞显然是不准备亲自动手的。
毕竟专业的事情就得叫专业的人来。
煤老板为什么受欢迎?
内娱为什么无不怀念煤老板?
可不就是因为人家不随意的指指点点,强行涉足自己所不知晓的领域吗?
区区做豆腐而已,江辞觉得自己已经尽量在使这件事情变得高大上,使其充满了神秘色彩。
但放在姚贾眼中,便不免有那么一点简陋和不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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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强秦是真的强,而他们的皇帝陛下,那是真的有钱。
不仅有钱,还舍得花钱。
各种经费,那必然是给的足足的。
远远超出预算。
便如同姚贾,原本是魏人,其父是看管城门的监门卒。
可谓是没有一点地位可言。
但是当始皇帝一统天下、破灭六国的序幕开启,姚贾奉命出使四国之时,皇帝陛下给出的经费是——
资车百乘,金千斤,衣以其衣冠,舞以其剑。
家人们谁懂啊,就这个经费,就这个待遇,有秦一代都不多见!
上一个享有这待遇的,那还是上一个。
等到后来姚贾完成任务,成功离间四国并且回转秦国,皇帝陛下更是大喜,封千户,拜为上卿。
对于打工人而言,可谓是再友好与励志不过。
强秦大舞台,爱拼你就来。
原本为周王室养马的边陲小国何以能够吸引人才,超出东方六国之上,甚至是将其一一覆灭?
所仰仗与倚靠的,除了老秦人以外,可不就是那些六国的人才?
那些为名来、为利来、为胸中的理想与政治主张而来的打工人?
所以,纵使是在这帝国的牢狱之中,如果真心想要为皇帝陛下而效力的话,经费与人手什么的,其实是可以要求得再充足一点的。
有话语被堵在姚贾的喉头,只是于江辞那闪烁着清澈愚蠢的目光之下,姚贾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而后开口,确认过江辞所需要之种种,相当委婉的做出提醒道:
“小友确认一下,可是有何遗漏?”
“并无。”
并不知晓自己错失了多少经费的江辞摇头,继而开口,做出补充与解释。
“只不过这制造豆腐的过程中,有一种物品,仙人唤之曰石膏,当是一味药材。需要识药理、通百草的医官确认,方才好进行寻找。不知”
江辞言语闪烁,目光期期艾艾,面上呈现出几分不好意思。
心中虽然有那么一点急,但又不是太急的江辞在心头不断给自己加油鼓劲,做心理建设。
江辞的目光之下,本就带有着滤镜并且为江辞而来的姚贾连连点头,表示这是应有之意。
给江辞以足够的安全感。
表示一定会将事情办妥,使江辞没有任何后顾之虑。
临了更是捋着胡子表示,只要江辞真的能够将那豆腐做成,那么必然会上奏皇帝陛下,替其请功。至于身上罪责,同样会被消去。
“只是,”
姚贾话音微顿,而江辞却已然是接下了下句,主动表示在豆腐真正被制造出来之前,自己绝不会走出这黑冰台的范围一步。
就是这行刑活埋之期,还请稍作推延。
自己若是失败,又或者迟迟不曾将那豆腐做出,再行处置不迟。
言毕,江辞对着姚贾深施一离,口中不卑不亢道:
“还请阁下代为通融。”
当真是一副识礼仪、知进退的模样。
长的自然是不丑,但想的显然是更花的江辞回忆过网上冲浪所了解到的各种花活,等待着姚贾的回复及答案。而咸阳宫内,始皇帝额角微跳,总觉得这后辈的精神状态堪忧,在某种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左右试探。
不得不说,这帝王就某种程度上而言真相了。
只是就业培训,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新名词?
总觉得似乎是会有用的样子。
还有,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这样的结论是从哪里得来的?
以及去哪不好,跑牢狱里进修?
没毛病吧?
难道说两千多年的后辈们都这么野的吗?
不过
这帝王的疑惑只是一瞬,思路转换,却又忽然意识到,这样的话语与想法其实并不是全然没有任何道理的。
即便是手上拥有着一套完整的秦法如始皇帝,亦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时候,在那牢狱之中,其实从来就不缺少人才,更不缺少从牢狱中走出,并且获得成就之辈。
所以,是否要考虑着将人才选拔的范围再扩大一点,通道再广泛一点?
物尽其用,使更多的人才为帝国、为大秦而效力?
毕竟若海外当真是有山,有那叫扶桑的岛屿和那叫美洲的地界,那么帝国的机器运转,很多矛盾与困境其实可以迎刃而解。
可以向着此前未曾想象过的道路而去。
至此天下,唯有大秦。
后世每一户人家的窗口,大秦的明月,必朗照之。
目光似闪亮的星辰,好似是那跃动着的火焰。一宿未眠的帝王并不见丁点的疲态,而是斗志昂扬,精气神都好似是处在最巅峰的状态。
便是惯常随侍在左右的赵高都吃了一惊,低眉顺目将本就弯折的身躯更加弯折,以示对君王的敬畏与顺服。
有关于皇帝陛下的身体状况可以瞒过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但绝对瞒不过赵高。
即便这位中车府令其实并不通晓医术。
但就某些方面而言,赵高其实很能够理解这帝王对长生不老的迫切。
人力有时穷,凡人的生老病死是每一个所无法跨越的关隘。
遑论那帝王处在这样的位置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世间人,六国的遗民也好那些日夜诅咒,想要使其暴毙的野心家与阴谋者也罢,谁又不曾渴望过那样的地位与权势。
至少赵高,赵高的内心深处是有着不可言、不可说,甚至是不可想的野望的。
此前所遭受到的诸多种种困苦早已经将这位中车府令的性子迁移,纵使披着那类人的皮囊,可是只有赵高自己清楚,自己所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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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究竟是什么。
是权势,是地位,是将所有的人踩在脚下。
是但凡有那么一点的可能
眉眼垂下,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有什么在赵高的内心中疯狂的滋长。
但再是疯狂不过的恶狗与豺狼,在那神人的帝王面前,是且仅仅是一条温顺的、有用的好狗而已。
只要这帝王尚在一日,那么赵高内心中的小心思,便永远只是小心思。甚至于这位中车府令的表现,要远远较之以其他的人更加的忠诚,更加的能够使帝王满意。
虽然这并不影响但凡有机会,赵高便会反咬一口,便会彻底做出改变。
寻求将曾经的上位者踩在脚下。
只是这世间难道真的有神明,真的有长生不老不成?
中车府令眼角的余光在帝王那神采奕奕且不带有任何疲态的面容上扫过,只觉得心中一阵苦涩。
伴随着莫名的惶恐与危机。
原本赵高对此是不信任的。
在最初的时候,在举天下之力而供养的帝王开始寻长生求不老,广招与信任那些方士之时,赵高曾因此而生出害怕与疑虑。担忧那功业过人的帝王,真的能够获得长生与不老,获得悠久的寿命。
可是随着徐福的出海与不知所踪,随着候生、卢生等方士骗子的把戏被拆穿。赵高忽然便意识到,纵使再如何的被神化,这神人一样的帝王终究只是人,而非是神。
既然是人,那么便是要死的。
即便这样的认知并不足以减轻赵高内心之中,对于帝王的惶恐与畏惧。
但赵高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然而现在,这位中车府令却是开始无来由的变得不怎么确定。
即便在这一夜里,这帝王其实并没有服用任何的灵丹妙药,更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医治,将身体内的沉疴尽去。但有时候对于凡人而言,新的目标、理想与野望的确立,或许较之以任何的灵丹妙药更加有力?
心中的紧迫感褪去,世界与天下的范围如此广大,尚且需要自己来征服。这似乎本就是为着统一而生的帝王,自然是有了新的目标与想法,以及所要奋斗之方向。
至于困扰这帝王的时不我待、天数将至等问题,长生不老药或许没有,但系统任务完成所要奖励的寿命以及那所谓的生命值,却是再真实不过的不是吗?
这样想着的帝王选择性的忽略了,系统所给予江辞的奖励,又究竟是何等的不靠谱。
毕竟江辞以及系统的出现和存在对始皇帝和这帝国而言,本就是最大的改变。
只是这一切江辞自然是无所觉的,不仅无所觉,还悲催于自己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好不容易穿越一遭,拿的居然是蹲大牢的剧本。
穿越的种种准备又没做好,所以只有苦中作乐跑到这大秦监狱里做豆腐的份。
好在这叫姚贾的小老哥似乎是个真的好说话的,堪称自己命中的贵人。
在江辞话音与请求落下之后,自是表示小友你只管安心在这狱中呆下去便是。
所需要的种种自是尽早给你准备齐,方便你早日做出豆腐,呈献给皇帝陛下,走出牢狱。
直把江辞感动得热泪盈眶,同姚贾执手相看泪眼,依依惜别。
“唉,本来是想找个理由把人随便捞出来不着痕迹的引到皇帝陛下跟前,不过既然这小友有如此志气,想要做出一番成绩。那么不管他要什么都尽量满足就是。对了,记得好饭好菜供应着,但是也不要做得太明显。”
从那牢房之中走出,眼瞅着走出肉眼可见的范围,且谈话的声音不会传递到江辞的身边之后姚贾开口,一秒变脸抹一把眼角并不怎么存在的眼泪。而后整理了一下袖口与领口,对着左右做出吩咐。
“暂时就先这样,我去上朝了。尔等保持关注,不要使其察觉。”
“那廷尉大人,这人还埋不埋?”
有云里雾里,似乎还未曾姚贾与江辞哥俩好那副状态中走出的铁鹰锐士开口。一出口,便暴露了自己是个憨憨的事实。
“埋什么?不埋!”
本是走出一定范围的姚贾开口,以手扶额,只觉得一阵疲惫与心累。
六千多字,怎么能不算是加更!
第25章
第 25 章
感受到疲惫与心累的并不仅仅是半夜里从被窝里爬起来,而后接受始皇帝召见,并且同江辞哥俩好大半夜的姚贾。
更不仅仅只有确定了自己醒来不会被活埋,终是能够睡上那么一个安稳觉的江辞。
什么,你问江辞为什么能睡得着?
不开玩笑的说,做为一个来自后世的年轻人,晚上修仙白天补觉什么的,这不是基本操作吗?
虽然没有手机大魔王及被子小妖精连手将自己封印,可是这一晚上的斗智斗勇的,很累的好伐。
只是江辞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不是梦到自己在磨豆子,就是在搬砖修长城。要不然就是被推到坑中,有土纷纷扬扬的落下,身体腐烂在泥土里。
总之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不着边际的联想。
好在随着晨曦刺破苍穹,照耀在咸阳宫的房梁与屋脊之上。原本一夜未睡的、耳边总是充斥着江辞那乱七八糟心声的始皇帝,终是得到了几分安宁。只是这样的安宁之下,却又似是有风雨欲来,风浪将要被掀开。
不仅仅是赵高,便是安睡了一夜,精神抖擞如李斯,在踏进这帝国的权力中心的那一刻,亦感受到了几分不同寻常。
皇帝陛下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吗?还是新的政令与制度,将要推动和实施?
可是要本相投石问路,做出补充与完善?
李斯心中暗付,几乎只是在短短的一瞬间,内心里便百转千回,生出了诸多种种的想法和打算。
从商君到张仪、范雎、吕不韦等,直至现而今的大秦丞相李斯。这些自六国之地而来的历任秦国相邦们几乎都不是道德完人、雅正君子,有着或这或那的缺点。
为财、为名、为利,为想要实现的理想与抱负。成为秦一统天下的爪牙,破灭六国的帮凶。
并非是心胸宽广,又或者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之辈。
李斯自然没有任何的例外。
甚至于这位奉行老鼠哲学,认为“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的大秦相国。心胸与气量亦如同老鼠一般狭小,并非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
一个人能不能有出息并不仅仅在于个人,更在于所拥有的环境、平台。而大秦,便是一个优越的、能够叫李斯实现自身之才干与抱负,变得出息和优秀的平台。
李斯自然是对这个平台再满意不过。
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
这位在拜别老师荀子之时说出卑贱是人生最大的耻辱,贫穷是人生最大悲哀的帝国丞相在大秦这个平台之上,获得了超出想象的出息及回报。
长子李由为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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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诸子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王室诸公子。整个帝国之中,如李氏一般尊贵的,又有几人?
难得的是始皇帝并没有因此而李斯生出敲打和忌惮,而是再为信任与宠信不过。
只是那扎根在帝国的权力架构之中,以此为食并且吃得脑满肠肥的硕鼠,又怎会在意粮仓的枯竭,以及是否会被自己而毁掉?
李斯想要的,只是皇帝陛下的看重以及陛下能够万年,万万年。
最好真的是长生不老。
毕竟如果换一个帝王,就算是那做为自己女婿的长公子扶苏好吧有些事情不能深想,越想越心塞。
奉行着老鼠哲学、自诩并非是君子的李斯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同人品贵重的长公子是一路人。
甚至扶苏的某些做为与想法,很容易便叫李斯联想到韩非。
早已经死在狱中的韩非。
不安与自惭形秽等情绪自然是不存的,现而今身居高位的李斯只恨当时没有请方士招魂,将韩非的魂魄打散。
午夜梦回之际,面对着韩非诘问的帝国丞相同样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韩非一事上,李斯认为,自己如果有错,那么唯一的错误便是彼时行事尚且不够严谨,不够将韩非踩落到泥地里。
因而面对着这很容易叫自己想到故人的长公子之时,不管面上如何,李斯内心并不如众人想象中的那般友好。
更不必说,长公子扶苏同李斯、同始皇帝的政见在很多时候并不相同。
物禁大盛,盛极必衰的道理李斯较之以谁人都更加清楚。而不管是李斯自己还是整个李氏一族,在整个帝国之中都是一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景象。
这样的景象在皇帝陛下在世的时候或许不会被改变,可要是换了新君,换成是同自己政见并不相同的长公子扶苏李斯并不认为这层姻亲关系会成为长公子对自己动手的阻碍。
因而在真心实意的希望皇帝陛下能够万年、万万年之余,心胸与气量如同老鼠一般狭小,且不愿意将手中富贵和权柄放下的李斯。同样希望长公子也好,蒙氏兄弟也罢,都能够被皇帝陛下打发得远远的,没有任何宠信。
或者如那十二岁拜相的甘罗一般,英年早逝,只留下一阵唏嘘与遗憾。
至于皇帝陛下身边,有用的人才只要留有自己就够了!
我一定能够同皇帝陛下君臣相得成就一段佳话的!
什么韩非,什么蒙毅,就应该杀了,都杀了!
内心之中的阴暗不足为外人所道,而李斯这样的情绪,在下朝之后始皇帝叫蒙毅和姚贾留下,而未曾知会过自己抑或者对自己有更多的吩咐时,几乎达到了顶峰。
内心之中有什么在扭曲,阴暗,蠕动,贴地爬行。唇角笑意微微僵硬,踏出的脚收回,于一旁内侍与同僚们不解的目光之下,李斯正了正衣冠,而后开口,云淡风轻道:
“本相忽然想到,还有要事需要向皇帝陛下回禀,还请诸位先走一步。”
又道是“诸君可是有何要务,需要本相代为传达?”
可谓是做足了一副深受皇帝陛下信重的忠臣模样。
叫人不得不感叹,皇帝陛下与丞相大人之间,当真是好一副君臣相得之场景与景象。
浑不知晓这丞相大人的内心之中,究竟是如何的阴暗。
一旁的右相冯去疾捋了捋胡须,看过李斯一眼,当即微笑摇头,率先离去。而李斯看着冯去疾离去的背影,则是暗自磨牙,在维持着面上风度之余,思考着老丞相何时致仕,自己好取而代之。
秦人以右为尊。
虽然就帝王的宠信与实权来说,自己并不较之以冯去疾差上多少。但就名分上而言,终归是要差上那么一筹。
李斯自然是对那右相的位置虎视眈眈,想要更进一步。
货币、度量衡、车轨、文字,废分封而行郡县。接下来该做什么呢?该提出点什么,方才能够准确的揣度皇帝陛下的意,展示出我自身的价值?
要不对着秦法动手?
还是提议皇帝陛下,把封禅告祭天地这样的事情给安排上?
告太平于天,报群神之功。
登封报天,降禅除地。
那候生、卢生跑路之前不是在咸阳城中散播谣言,诋毁皇帝陛下吗?
不如弄点祥瑞和仪式出来昭示正统,加强皇帝陛下的权威?
不过只是片刻,李斯心中便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说辞和方案,并且准备呈递到始皇帝面前,做出问对和应答。而在那议事的大殿之内,知晓未曾被传召的李斯同样在外等候,似乎有要事相商之后始皇帝目光微沉,而后开口,唤李斯同蒙毅、姚贾一同进殿。
待得李斯、蒙毅、姚贾三人拜见,始皇帝开口,却是没有任何征兆的使李斯、蒙毅负责召集工匠、派遣人修建船只等事宜。
啊这,皇帝陛下怎么突然想到要做这个了?
李斯不解。
毕竟上一次修筑船只,那还是上一次,齐人徐市想要出海为帝王寻找仙药。所以举天下之力,将擅长于此道的工匠们召集到咸阳,打造大船。
只是后来随着齐人徐市一去不回,相关工匠被遣返,造船这样的事好吧小规模的肯定是有的,但大的动作却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出现。
难道是发生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吗?
李斯是这样想的,便这样问了出来。做为原本深受皇帝陛下看重的帝国丞相,李斯的言语与表现间,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拘谨。而始皇帝面色如常,似乎半点都不曾被江辞的心声和自身的猜测所影响,开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黑冰台的牢狱之内,一觉睡醒眼瞅着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正在指挥着铁鹰锐士们热火朝天磨豆子的江辞对姚贾给出来的信息与总结和整合,而后得出如此的结论。
全然是忽视或者说忘记了,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自己便是皇帝陛下口中胡编乱造的那所谓海神的原型?
做为整个帝国最高的统治者,因为一个梦,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根据与来源的梦便决定将造船的事情重启,并且想要杀到海神的老家找回场子什么的,这无疑是不怎么合理的。
不免劳民伤财,不免会生出诸多种种的波折。甚至是搁在某些好说话的皇帝身上,不免有倔脾气的臣子叫嚷开来,做出劝谏。
但诡异的是帝国的权力中心之内,当始皇帝闭上了嘴,给出那算不得解释的解释之后,李斯等人对此俱皆是接受良好。
一则这并不是一个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