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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真相已经基本浮出水面。白典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分明,可他的脑袋却仿佛运转不良的机器,始终处于一种微妙的恍惚迷离状态。

理智上,他相信这些全都是自己经历过的事,可情感上他却无法感同身受,更无法产生出与之相对应的情感,倒像是在听另一人的故事。

这种理智与情感的错位让他产生出一种微妙的负疚感。好像一个千里寻根的异乡人,好不容易站在祠堂前,却丝毫没有产生半点认祖归宗的感动。

而当在他努力扫除这种奇怪内疚的同时,他身旁的哨兵也刚刚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

“所以,把我从梦海里带出来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阿梨沙。”

卫长庚在对着小梨说话,视线却落在白典身上。

在哨兵的注视下,白典默默地打了个寒战。

他突然意识到,之前那些因为吃了致幻巧克力而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片段——“血洗地下赌场,帮助卫长庚实施复仇”,居然是当年的他亲手做的事!

不光这些,还有与卫长庚在副本中并肩作战的人,将卫长庚带到这个世界、以侍从身份留在身边,给予他全新生活的人……统统都不是阿梨沙,而是零。

“原来我们之间的缘分,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白典这样想着,从刚才起就一直错位的理智与情感突然开始了同步。

最初遇到卫长庚的那个零,性格或许更为直白和冷硬,可以迅速制定出堪称残忍的惩罚报复计划,那是在一次次联盟任务中培养出的干练果决。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零也在发生着改变。他那总是平等地投向万事万物的好奇目光开始向着某一个特定的人收敛;他会放弃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不汲取知识、不参与副本、不理睬一切世俗的事务,而选择和那人一起,坐在栀子盛开的庭院里聆听风声。

内心涌动的柔软情绪告诉白典,随着人格的不断健全,零一点点对卫长庚产生出了特殊的感情。

那么卫长庚又是如何看待零的?

白典没有转向身边人寻求答案,因为卫长庚早就强调过,当时双方并不存在任何超越友谊的情感。况且当时的卫长庚也完全不知道零的存在,他的眼里有且只有一个“阿梨沙”。就算他觉得阿梨沙的言行矛盾且复杂,也从未想过那根本就是两个人……

白典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他觉得当年的零就像是生活在一条不被人看见的夹缝里。从夹缝中可以窥见外面的世界,甚至可以感受到从天而降的阳光雨露。然而旁人的目光却始终无法落在他的身上。

……明明有了健全的人格、独立的能力,明明成为了比很多人类都更加完善的存在,却被隐藏面目、压抑本性,蜷缩在别人的影子生活,这是怎样一种无法大声表达的痛苦?

“人格、意识和□□上的独立,还不能算是完整的独立,还必须获得独立的社会身份,才算是真正走出了阿梨沙的容器。”

白典喃喃自语:“所以,零最终会离开阿梨沙,获取独属于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需要用死亡这么惨烈的形式吗?”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小梨:“一个人的负重是有极限的,精神的负重同样也是。轮回转生的意义就在于放下前世的抱负,给予一个全新的开始。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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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套着越来越沉重的枷锁,总有一天会沉入黑暗的泥沼。这也是为什么在开始讲述这段往事之前,阿梨沙需要我反复询问两位的意愿。”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当然,真正促成眼下这个局面的,还有另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或者说,是一个人。”

小梨口中的这个人其实早已登场。如果没有他的“从旁协助”,零甚至没有办法脱离阿梨沙的意识,更不用说踏入第三自然。

他,就是。

制片人是综艺节目《梦海三千自取一人》的制片人,但他同时还拥有很多其他的头衔。大部分都与成功运作的商业实体有关系。但也有几个看起来不那么功利的,比如说,一位虔诚的神圣宗教信徒;再比如说,一位大慈善家。

神圣宗教总教廷的广场有个环形长廊,廊庭里排列着一百块“功德碑”,用以表彰几百年间慷慨解囊,通过宗教慈善机构向弱势群体捐款捐物的大善人。有趣的是这些石碑每年都会根据捐款的多寡调整顺序,颇有些另类打榜的意味。

在过去的五到十年之间,刻有制片人名字的石碑始终位列“百碑榜”的前三十位。而他所捐赠的绝大部分的财务,都指明了交由大神官阿梨沙代为处置。他甚至还在不少公开场合表示,将会在自己百年之后将所有的身家财产全部捐赠给阿梨沙所在的教团。

也正因此,制片人与阿梨沙的关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为人们所津津乐道。而四年前,他们两人的相继去世也为这段传奇的友谊蒙上了一层神秘且悲剧的色彩。

“当然,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美好。”

小梨又将一份新的文档推送给了面前的两人。

“应该说些什么呢……商人就是商人。又或许还不止是商人这么简单。”

商人的算计,从见到商品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从数千个梦海侯选人中层层筛选,最终锁定阿梨沙。为他量身定做各种包装计划,抬高他的个人魅力,宣扬他的种种神奇事迹,为他源源不断地网罗大量粉丝……《梦海三千只取一人》节目组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为了能够在最合适的时机,将人气统统转化为金钱。

但是阿梨沙没有让他们如愿,他抛弃世俗生活的选择一度让这个节目的投资方大为光火。眼见违约战争的号角即将吹响,是制片人力挽狂澜,最终敲定了友好解约。

可商人的“友好”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前提之上。

若干年后,通过帮助阿梨沙,制片人得知了那个深藏在梦海沙漠深处、被黄沙所覆盖的秘密。他敏锐地意识到,心魔苔藓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能够对人类意识进行切割、转移甚至投映在外部世界的神奇植物。虽然现有科技还无法彻底弄清楚它的起效机制,但毫无疑问地,这种植物的出现填补了第三自然迄今为止没能实现的技术空白。

“欲望”和“精神力”都是“意识”的一部分,如果能够彻底驯化并选育改良这种植物,并将之带回第三自然,作用在哨兵向导的身上,可想而知,产生出的各种价值将无可估量。

碍于相关的法律法规以及高昂的时间、场地、器材成本,以及种种技术问题,制片人并没有将他的“心魔苔藓农场计划”安排在现实世界中进行。作为一个足够成功的商人,他也拥有狐狸般的敏锐和狡黠。为了躲过系统巡查,他将这些非法实验室偷偷安置在了多个具有农业背景的蜂巢中同时进行。这些蜂巢并不是百分百都在他的名下,一方面是考虑到万一出事方便撇清干系,至于是否还有更深层次的厉害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上,在制片人的悄然运作下,最多的时候总共出现过二十个“梦海农场”,对心魔苔藓进行了成百上千次不计成本的研究改造。

这个计划进行得如此低调,不要说是阿梨沙和零,就连第三自然负责管理梦海安全的机构都完全不知道

直到那场震惊了全世界的元祖梦魇危机爆发。

第205章 野火与海兽

“元祖梦魇?它和制片人有关系?!”

熟悉的名词, 让白典和卫长庚同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难道说偷种心魔苔藓会引发蜂巢世界的癌变……”

“没那么复杂。元祖梦魇并不是蜂巢的癌变。简单说,它就是人类实验的产物。”

小梨老师平静地说出能让所有人震惊不已的真相。

“制片人在几个农业背景的大蜂巢里建立了地下实验室,总共培育出53个心魔苔藓的变种。其中大部分的变种特性都劣化了, 即便有少数优良的特性产生,也没办法稳定遗传给下一代。唯独只有一个实验室,误打误撞地培育出了一种代号为‘野火’的可怕变异品种。也就是后来的‘元祖梦魇’。”

与传统只能依附在特定岩体上、等待人类将欲望送上门来的心魔苔藓不同, 新型精神植物“野火”更具有攻击力,也加倍的贪婪。它可以在风中释放出大量种子,一旦依附到哨兵或者向导的身上,就会贪婪地吸食宿主的精神力,飞快地生长并进行二次繁殖。

二次传播的种子会带着前任宿主的意识碎片闯入下一个受害者的精神领域,搅得新宿主精神失常,从而引发大规模的骚乱、甚至死亡事件。

唯独只有切断精神力养分,野火的快速生产繁殖才会被遏制。这也是彻底斩草除根的唯一办法。

“所以, 元祖梦魇事件本质上跟我和阿梨沙脱不开干系……如果不是为了分离出我,心魔苔藓根本不会被第三自然的人知道。”

在令人错愕的现实面前,白典感觉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蜷着身子低头默默捂住脸颊。

他突然明白零为什么要丢下所有的记忆选择转生了。因为这段过往太过沉重,没人能够轻易背负。

“你别这样想,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卫长庚轻轻拍抚他的脊背:“阿梨沙和你只是被人给利用了,真正应该背负起罪孽的祸首应该是那个制片人。再说了, 从前的零并不完全是现在的你。”

小梨也完全赞同哨兵的看法。

“利用心魔苔藓把零分离出来这件事,无论在梦海世界还是第三自然都没有触犯任何法条;第三自然的卡牌系统为金钱充裕的人提供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阿梨沙将零打印出来这个行为,是通过卡牌实现的合法行为。只是他因为担心成为研究对象而迟迟没公开你的身份让你合法入籍, 这的确存在一些错误。而你冒充阿梨沙也会涉及到一些法律和道德层面的问题。但是,元祖梦魇事件确实与你们谈不上什么直接关系……不过, 在得知这件事之后,零也产生过和你现在一样的困惑。”

“所以当年的‘阿梨沙’才会那么坚决地要求参加战斗。”

卫长庚若有所悟:“当时很多人都认为,作为战斗力远不如哨兵的向导、而且还是个重要的宗教领袖,他完全没必要以身犯险,可谁都拦不住。”

“事实也证明只有零才能胜任这项任务。”

小梨继续陈述客观事实:“零是原始苔藓的创造物,野火对他无法构成任何威胁。它既无法吸取零的精神力,也带不走零的任何意识;就算野火带着他人的意识进入零,也干扰不了零的思维……不光是这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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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可以将野火种子带来的别人的精神能力重新释放出去。”

“啊…这……这不就是我的精神能力吗?”

白典觉得脊背一阵发麻,“难道我的意识里现在还有‘野火’?!”

“安心,你都在我身边待一年了,要真有野火早就该把我给点着了。”

卫长庚继续拍拍白典的后背,继而向小梨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零对野火免疫。所以,他并不是因为感染了元祖梦魇而死亡的?”

“他是主动放弃的生命,只是伪装成中了元祖梦魇。”

小梨点了点头,“这是零和阿梨沙认真商议之后得出的审慎结论。”

在零深入蜂巢梦海努力解决野火的同时,真正的阿梨沙也在为自己的识人不清担负起责任。经过周密的计划安排,他完成了一件足以毁灭他“宗教领袖”和“特级向导”双重身份的大事——杀死了那个制片人,并将他的公寓连通大量实验数据付之一炬。

以非法的手段夺取他人性命者,必受处罚。即便死者是死有余辜、即便第三自然没有死刑,流放和长期的牢狱之灾也不可避免。至于案发之后舆论的哗然,信仰的崩塌,以及海啸般的其他可能影响……早在阿梨沙动手之前,也已经仔仔细细地考虑过。

事实上,在犯下客观意义上的凶案之后,阿梨沙从未幻想过继续神职人员的生活。因为他早就已经厌倦了这个自认为完美的虚假世界,厌倦了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件装饰品。他早就想要离开,舍弃掉虚假的一切去追逐真相。

阿梨沙要走,零若是选择留下,那即便他不用全盘接过阿梨沙本该承受的重担、作为阿梨沙的影子活下去,也必须独自背负记忆的重担。可是零也想获得真正的自由,他想用真实的身份去面对这个世界。

想要彻底抛弃与阿梨沙纠缠在一起的沉重回忆,就必须完成彻底的断舍离。然而,促成他们最终谋定这场假死计划的,还有更重要的外因。

小梨又发来了几份图文档案:“这些是阿梨沙当年从制片人的辅脑中发现的情报。”

白典无法做到对文字一目十行,却一眼就在某张照片中发现了熟悉的景象。

“这不是……东极岛上毛刺槐的意识实验室吗?!”

照片所附的文字很快证实了他的判断——阿梨沙在制片人的辅脑中发现了大量毛刺槐进行人类意识实验的数据和影像资料。种种迹象表明,在那个臭名昭著的科学狂人倒下之后,有人暗中接手了他的实验以及野心,并且极有可能已经将它转化成为科技商品。

或许,第三自然的每一个普通民众,都曾经为当年的惨案买过单。

或许,第三自然普通民众消费过的惨案,远远不止这一桩。

“种种迹象表明,制片人的背后还有一头‘深海巨兽’。”

小梨为这些资料透露的信息做出总结:“巨兽隐藏在深海之中,看不清它的规模、摸不透它的背景,直接对抗无疑是自寻死路。最好的策略,就是在被巨兽觉察之前,悄无声息地溜走,藏匿行踪。”

总而言之,出于以上种种内外因素,阿梨沙与零做出了如今的选择。

在离开之前,他们仔细毁掉了所有与零有关的痕迹,返回梦海毁掉了悬崖,彻底销毁了心魔苔藓;并且将从制片人辅脑中得到的所有关于野火和苔藓农场的资料(除去有关阿梨沙和零的内容之外)全都打包发送给了纪律委员会。

做完这一切后,零舍弃了自己的□□,回归意识模式。但他并没有在第三自然登记入籍,意识也没有立刻回流进入梦海系统,而是继续留在了阿梨沙身边。

然后,“阿梨沙”的死讯被公开。

听到这里,卫长庚忍不住发出叹息:“我多少能够理解一些你们不想把我也牵扯进来的想法,也做过一些心理建设。可真正知道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问问我的意见,还是有点打击到我了。”

“我……”

比起当初自己的做法,白典更能理解此刻卫长庚的感情,因此无从辩解,只有哑口无言。

倒是卫长庚揉了揉眉心,又叹出一口气:“抱歉,我不是针对现在的你。”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白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瞒着你做出那样的决定。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客观上的确伤害到了你的感情。你完全有理由感到失望和愤怒……如果换做是我,可能已经失落到快哭了吧。”

最后一句话把卫长庚给逗乐了:“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这边两个人正相视苦笑,一旁的小梨又认真回答了卫长庚的问题。

“在阿梨沙和零看来,卫长庚和心魔苔藓这件事没有什么重要联系。他只是因为能力过于强大,所以暂时留在阿梨沙身边接受监管的一位哨兵。他还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道路。如果将心魔苔藓和零的实情告知给他,那他势必也会被动卷入旋涡之中,再一次失去主动选择命运的自由。在阿梨沙和零看来,这种自私的做法和那群地下赌场里的家伙没什么区别。”

“这些我也曾经设想过。听上去是为我好,但是仔细品了品,又好像把我当成了脆弱的废物。”

卫长庚依旧苦笑:“被动地活着固然痛苦,但不被重视的人所需要的挫败感,也会让人在颓废中消沉很久。人就是这么麻烦的动物。”

“我无法体会,但可以理解。”

小梨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所以阿梨沙又给你们两个安排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一个尽可能不被过去种种因素所干扰,凭着直觉和意愿再来一次的机会。”

放弃□□之后,零以纯意识的形态被阿梨沙随身携带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们躲在暗处观察着世间的各种动态。制片人的死果然被官方定性为意外灾难,阿梨沙的去世也并未引发大规模的怀疑和猜测,心魔苔藓的真相被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深海的巨兽似乎依旧在蛰伏着……一切风平浪静。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默默留意着卫长庚的动向。

第一年,卫长庚离开神圣宗教进入延维塔。第二年,他为了帮助任烛景和九皇子而遭受处分。第三年,他被流放到东极岛。

在东极岛上,卫长庚遇见了老顾。

第四年,为了完成老顾的遗愿,卫长庚决定破例进入一次梦海世界,去看看那个名叫张叏的青年是否值得一张4号卡牌。

而阿梨沙也厌倦了滞留在人世间的日子。风浪已经平息,是时候扬帆远航了。

“在你离开之前,请把我放进卫长庚要去的梦海里吧。”

零向阿梨沙提出最后一个请求。

“请你抹掉我所有沉重的记忆,给我一个合理的身份,让我遇见卫长庚。由他来选择要不要接纳我。如果他要我,我就跟他走。如果他不要,我就留在梦海进入轮回。”

“阿梨沙在我数据库里更新的内容到此为止。后面的事,就是你们所知道的了。”

小梨呼出一口长气,端起了白典为他泡的茶。

“我不知道阿梨沙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回来。但我可以肯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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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再插手第三自然的任何事物。他还有一段留言,说如果你们听完全部经历后还保持着情绪稳定,那不妨再听听他对于未来的预测和忠告。”

当然要听,白典和卫长庚没有异议。

听到这里,卫长庚还没什么反应,白典已经抢先一步挽住了他的胳膊。

第206章 路标

小梨杯中的茶水空了, 他很自然地起身续了半杯。而他身边的两个人则还在努力消化巨大的信息量,暂时处于石化状态。

又过了差不多五六分钟,白典终于动了一动。他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额角沁出的冷汗, 然后缓缓向后靠在沙发上。

“怎么说呢……感觉就像看了一场超长的马拉松电影。”

他扭头看向卫长庚,又喃喃地自我纠正:“不对,不光是看, 还参与演出了。”

“不光演了,还把演过的事给忘光了。”

卫长庚回他一个苦笑:“所以你现在后悔吗?把原本那么坚决想要舍弃的往事又捡了回来。”

“不后悔。不是嘴硬,是真不后悔。”

即便内心依旧迷茫,但白典的目光坚定。

“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的心态也不可能完全一样。过去的零不完全是现在的我。我已经得到了他所渴望的东西,所以不会畏惧他所害怕的事物。”

他又反问卫长庚:“那你呢?你后悔吗?”

卫长庚耸耸肩膀:“我有什么可后悔的?不过就是知道了更多被蒙在鼓里的往事罢了。与其纠结已经过去的,不如现在逼你发誓,以后再不背着我做任何决定, 否则你真会摊上大事。”

白典乖乖点头,诚恳表态:“不会了,真不会了。我以后什么事都第一个找你商量。”

说完两人又对视了一阵,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喝完第二杯水的小梨将杯子放到桌上:“我要传达的消息全都说完了,如果你们没有别的疑惑,我就告辞了。”

“还有!”

白典急忙举手:“为什么阿梨沙会把他的记忆保存在你这里?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成为水晶塔向导班的学生?从东极岛出来的这一路上,真的全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你的问题应该分成两部分来看待。首先是阿梨沙为什么会让我来告诉你们真相。请仔细回想一下, 我的这部分记忆是怎么被激活的。”

“我们打开了阿梨沙的棺椁,触发了预设在那里的信号。”

“再往前推点, 你们为什么会去确认他的棺椁?”

“因为我的精神领域里有一个看不见的奇怪长方体。”

不用小梨老师反复引导,白典自动举一反三:“发现长方体则是因为画军前辈帮我做了精神领域的检查。画军前辈之所以会帮我, 因为他是卫长庚的朋友……他同时也是我进入水晶塔的举荐人!”

卫长庚皱起眉头:“难道画军也知道阿梨沙的事?”

“不,他只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路标。”

小梨做出一个有些奇怪的比喻, “你们从东极岛出发,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去到水晶塔只是众多选择中的其中一种。你们选择了这条路,遇见了画军,激活了我这个虚拟助教,拿回了过往的记忆——这一切不过是你们选择的结果罢了。”

白典若有所思:“所以,如果说我当初不进入水晶塔,或者是干脆选择不成为向导,有些真相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小梨笑笑:“这很难说。毕竟我只是被安置在这条线上的一枚棋子罢了,别的事我也无法得知。”

“我觉得小白提出的这个问题,应该换一个角度来看。”

卫长庚察觉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阿梨沙会将小梨安排在水晶塔,难道说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必须了解那些往事?”

“阿梨沙没有给我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请你们自己去判断。”

小梨停顿了一下:“接下来是问题的第二部分:你们目前为止的所有选择,有没有被人为干扰摆布过?答案很难用是或者不是来概括。那就还是用画军来举个例子吧。白典是怎么认识他的?”

白典回想了一下:“我们在东极岛的海上平台遭遇了风暴,晚上我们躲在海平面以下的建筑内部,卫长庚找了一群朋友聊天,其中就有画军前辈。”

“所以你们的相识只是出于天气因素和卫长庚的临时起意。那你又是怎么选择要加入水晶塔的?”

“因为东极岛上的变故,我想成为一个向导。卫长庚帮我咨询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了推荐水晶塔的画军前辈。我仔细看了卫长庚做的表格,最终挑中了水晶塔。”

“然后在画军的推荐下你成功进入了水晶塔。也就是说,这一路上既有你自己的主观选择、也有别人的客观推动。这世间的事多半就是这样的不纯粹,一方面不必天真地相信有志者事竟成;而另一方面也应该看到,不少关于被人摆布、无法自主的抱怨,只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说到这里,小梨突然扭头看向卫长庚:“ ……抱歉,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毕竟你的情况太特殊。”

“呵呵。”卫长庚不予置评。

白典摸了摸卫长庚的后脑勺以示安慰,继续向小梨提问:“现在阿梨沙在哪儿?”

小梨摇头:“不知道。他只说要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从把你放进梦海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介入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事了。或许有朝一日他还会回来,但也许你再也见不到他。”

该问的终于全都问完了,两人谢过小梨并送他离开。随着助教的脚步声远去,室内又恢复安静。

卫长庚看向白典:“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好像做了一场梦,而且说不出醒没醒。”

白典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努力微笑:“不过问题不大,你呢?”

“我能有什么事,本质上就是个局外人罢了。”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哨兵的语气是再明显不过的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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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了,早就不是了。”

白典抬眼看了看卫长庚,也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又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

“怎么办?还是觉得好尴尬……虽然知道了那么多事,可我一点都记不起来。究竟该怎么面对你?”

卫长庚反问他:“要我把你当做零吗?还是阿梨沙?”

“当然都不要!”

“那不就结了。你还是你,那个被我从梦海里打印出来的小向导。而我也只是你的哨兵和监护人,行不行?”

“……好啊。”

尽管内心的波澜没能彻底平静,但白典和卫长庚还是一致决定要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节奏。不告而别两天,为避免画军担心,他们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返回浮戏岛,并且暂时对外隐瞒关于过往的一切信息。

返程的机票定在明早九点。考虑到还要在浮戏岛上生活一段时间,今晚白典准备回一趟学生公寓,拿些夏装和其他生活用品。

寒假刚过一半,公寓里自然没有学生。但智能管家依旧正常运作着,主要负责日常打扫,偶尔也接待一些不请自来的访客。白典这次回来,就收到了一则怪异的访客记录。

21天前,正好是白典离开学校前往浮戏岛的日子。当晚八点左右,鹿泽居然找上门来了。

提起鹿泽,白典的第一个反应是“头疼”。不光因为她曾经对白典表现出影影绰绰的好感,更因为她和星流之间似乎有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星流几乎将她视作所有物,稍微一点点的接触就会引发猜忌甚至口角。

从情感上来说,白典再也不想和这个女孩子扯上任何关系。但理智同时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鹿泽以前都是通过辅脑发来消息,两个人几乎没在课堂之外见过面。眼下正是寒假期间,学生大多已经离校,更应该通过辅脑联系而不是白跑一趟。所以鹿泽为什么要这么做?会不会是她不方便使用通讯工具?难道是星流对她进行了控制干扰?

这些想法刚从脑子里溜出来就又被白典给塞了回去,他告诉自己星流的性格再怎么偏执也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反倒是胡乱猜忌的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上次为了鹿泽,星流就已经几乎和他翻了脸,要是这次再闹出什么乌龙,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万一鹿泽真的有事呢?也许和星流没关系……

如此这般,白典怀着纠结的心态收拾完东西回到卫长庚的公寓。哨兵敏锐地觉察出了他的心事,并在得知具体情况后给他提了一个颇具新意的建议。

“顺着思考没有结果,那就反过来想想。如果你联系鹿泽弄明白她上门的意图,能想到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应该是再被星流威胁加臭骂一顿吧。然后可能还得和鹿泽再把事情说清楚。”

“那如果你不联系鹿泽,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很难说,感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眼下能想到最坏的……应该是鹿泽被星流限制了人身自由吧。”

“所以,这两种后果,相比之下你更能接受哪一种?”

“有道理,这样想确实清楚多了……”

白典豁然开朗,“果然还是应该弄清楚比较安心,骂不骂的,无所谓了。”

既然鹿泽没有选择辅脑联系,谨慎起见白典也放弃了这条沟通渠道。那究竟应该如何确认女孩的状况?这就轮到卫长庚出马了。

做为老师,卫长庚可以调取到全校学生监护人的档案卡片,他决定试着按照档案上填写的方式联系鹿泽的母亲。

出乎两人的意料,鹿泽的母亲很快就做出了应答。这位语调温柔的女性表示鹿泽放假之后没多久就回了家,眼下正在休息。

没过多久,鹿泽本人也来了。在得知白典是看到访客记录想要确认她的情况之后,女生坦率地表示那段时间期末考试刚结束,自己的成绩非常不好,情绪也因此低落,甚至产生了想要退学的念头。她想要找人倾诉和商量,然而培优班的氛围决定了她的同班同学 并不适合当这件事的倾听者,一番压抑纠结过后,就冒昧地登门找上了白典。

好在经过放假这段时间的调理,她的心情已经舒展许多,也基本整理好了关于未来的想法。对于白典的关心她表示感谢,也主动表示今后不会再给他添麻烦。同时她还希望白典能够继续和星流做朋友,毕竟在培优班那样的环境下,想要结交朋友确实有点困难。

鹿泽离开后,她的母亲又重新上线,依旧是温柔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明显冷硬了几分。

她表示培优班的老师反映鹿泽的成绩滑坡,怀疑是情感上遭遇了干扰。希望白典作为一个向导能够搞清楚定位,别再给无辜的女孩造成压力。

虽然面对的不是星流,但该来的还是来了——相比被冤枉的气愤,白典更觉得可笑。

抱着对长辈最起码的尊重,他没有当面回怼,但也明确告知了对方自己与鹿泽不过是普通朋友关系,并且建议作为监护人的她能够更多地关注女儿的心理健康。

“往好处想,这可比预想的最差结果要好得多了。”

等他结束了通话,卫长庚揉揉他的后颈以示安慰,“从现在起,重点是整理好我们的日子。把培优班的那些大小奇葩全都抛在脑后吧。”

第207章 新校长

从公寓里拿到了想要的物品, 又经过一夜的消化思考,白典基本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第二天一大早,他跟着卫长庚返回了浮戏岛。

别墅管家显示, 在他们离开的这48小时里没人上门拜访。不过门口倒是搁着一些新鲜补给的物资,看着像今天早晨才刚放下的。

这之后,他们又继续岛上的闲适生活。

经过特殊审批, 白典成为了浮戏塔里的实习生。尽管只能参与一些低难度的副本,也已经是很多学生求而不得的宝贵实战经验。

至于卫长庚,在备课之余也多了一项更为艰巨的任务——开始为自己和白典物色将来的新家。毕竟往远了说,明年这时候白典就要从水晶塔毕业离开;往近了说,今年暑假总不能再继续跑来浮戏岛蹭吃蹭喝,是该找个能让身体和心灵都感觉安稳的地方过日子了。

距离水晶塔开学不足一个月时,他们迎来了“白典回归第三自然一周年”的纪念日。在白典的强烈反对下,卫长庚最终放弃了“要把所有朋友都找来岛上办个生日派对, 但主要还是炫耀自己有了向导”的念头。两个人只在岛上风景最好的餐厅享受了一顿烛光晚餐。

不过返回别墅之后,卫长庚还准备了一个惊喜。

洗漱完毕从浴室里擦着头发走出来的白典,发现脚下的地毯变成了细细的黑沙和淡蓝的碎冰块。他愕然抬头,看见墙上投影着东极岛熟悉的苔原和远山,床上铺着本该盛开在冰原上的蓝紫色花朵,天花板上甚至还悬垂着极光。

布置了这一切的哨兵如此阐述自己的理由:“听说东极岛自然保护区会进行有限度的开放,现在已经开始在网上造势营销。据说一张上岛通行证的价格就能在曙光城市中心买个小车库。这冤枉钱咱们可别花了, 就凑合着体验一下,钱还是要花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