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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这耳坠,丑极了。”

宋乔端坐在上首,轻轻吹着还冒着热气的茶。

宋今纾摸了摸昨日萧云湛送她的那副金镶猫晴耳坠,颔首轻笑。

“二姐姐见多识广,寻常的鼎铛玉石和金银珠宝自是入不了二姐姐的眼。”

宋乔闻言,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便觉得有些无趣。

“你猜猜看,今日本宫找你来是何缘故?”

宋今纾双手交叠在腿上,笑得温和,“总不会是请妹妹我来喝茶的吧。”

宋乔翻了翻眼睛,放下了茶盏。

“本宫今日找你,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与姬霖,到底有无私情?”

就知道会是这个问题。

宋今纾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中依旧是那样和熙柔顺。

“我想昨日在宫里时,当着母后和舒娘娘的面,我已经解释得十分清楚,我与姬大人并无私情。而姬大人到底心慕于何人,二姐姐其实也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眼看宋乔又要发难,宋今纾继续道:“我与自己的夫君相敬如宾,自然不会来打搅二姐姐和姬大人。二姐姐是聪明人,在联合太子殿下将谢小姐嫁去晋国为太子妃的时候,便应该料到会有今日。”

宋乔瞳孔张大,这件事怎么会暴露!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二姐姐最是清楚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晋国太子从未来过大梁,谢小姐也一向喜静,从未离开过建邺,二人是如何相识?一见钟情,这出戏也太拙劣了。二姐姐自以为隐瞒得很好,可其实只要有心,一查便知。姬大人视谢小姐为一生挚爱,又怎么不会去查明?”

一生挚爱四个字刺痛了宋乔,比宋今纾揭发她所做之事更让她愤怒。

这宋今纾,就是故意来刺激自己!

宋乔敛了表情,“你有证据吗?本宫堂堂一国公主,怎能容你污蔑。”

宋今纾颔首,笑声如银铃婉转,“我自然拿不出什么证据,二姐姐便当我方才那番话是胡诌吧。”

宋乔“哼”了一声,拿起手边的茶往嘴里倒,结果茶水依旧烫得像火,以至于烫得她连连咳嗽。

“二姐姐如今有了身孕,妹妹当祝你有孕之喜。有了孩子,二姐姐还在担心什么呢?你其实也并非相信我与姬大人之间有什么私情,只是二姐姐要找人当这个出头鸟,警告那些想要接近姬大人的人吧。”

被戳中了心事,宋乔眼一瞪,侧过头去不再看宋今纾。

“你一向伶牙俐齿的,本宫说不过你。只是现在姬霖是本宫的驸马,所以本宫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

宋今纾换了神色,眼中有了一丝惋惜。

“二姐姐,你色艺双绝,博闻强识,建邺无人不知慈安公主的大名。何必整日因为一名男子牵肠挂肚,疑神疑鬼,这还是你吗?”

“你懂什么!本宫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

宋乔听不下去,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带了颤。

“我从小没有母妃,不如你有舒娘娘疼爱。父皇也更偏疼你,凡事都纵着你,连驸马都是你自己挑选。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二姐姐当知足才是。”

见宋乔依旧不为所动,宋今纾耐着性子继续说,“我见识浅薄,但曾在书上读到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描述。当时我就在想这该是怎样一副好景,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二姐姐应当知道,世道多不公,女子大多看不到大漠孤烟,看不到水天一色,也看不到重峦叠嶂。我想如果她们见到了,又怎会甘心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去为男子耗费心神呢?想必二姐姐也是如此吧?”

闻言,宋乔终于有所触动,眸子里似乎盛了水光。

“二姐姐向来通透,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既然你已经站在了很多人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处,不妨低头看看,你到底忽视了什么?”

见宋乔已经若有所思,宋今纾便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起了效果。

“其实之前妹妹一直想知道,二姐姐为何对我有莫名的敌意。现在我大概知晓,二姐姐只是一时将自己困住在了一方小天地,没有看到囚笼外的世界。不过现在二姐姐应当已经走了出来,会看到一个不同的自己和世界。姬大人实为良配,二姐姐大可放心。”

宋今纾起身告退,身后的宋乔突然开口,“你为何知道这许多?”

宋今纾没有回头,留下了一句让宋乔在多年之后回忆起来都记忆犹新的话。

“不执着于儿女情长,不拘泥于小情小爱,人自然便活得通透。”

踏出慈安公主府,宋今纾正巧碰上了回府的姬霖。

宋今纾拦住了姬霖要行礼的动作,道:“还真是碰巧。”

姬霖面有忧色,“慈安请你来做什么?你没有带丫鬟,她可有为难你?”

宋今纾摇了摇头,“并未。她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想岔了也无可厚非。”

“昨日你在宫中,我当时有要务在身,没能及时前去为你解释,还请你原谅。”

“无事。这事本就是乌龙,我想二姐姐现在也明白了。”

姬霖还没琢磨出宋今纾话中的意思,另一件事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听说你和萧尚书要去青州游玩,此去山高水远,青州又不是安稳之地,多加小心。”

宋今纾一笑,“你耳报神快。我晓得了,你回去吧。”

姬霖将将回了府,就被人请到了宋乔的寝殿中。

“宋今纾是个妙人,难怪得你青眼。本宫想了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有一个不爱他的父亲。所以,从今日起,”你得同本宫同吃同住,陪着本宫肚子里的胎儿,直至孩子降世。彼时你若仍心有芥蒂,搬去书房本宫也不会阻挠。”

见姬霖一脸抗拒,宋乔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这次容不得你拒绝,除非你想闹到父皇那里去!这好歹是你的孩子,你当真一丝关心也无?”

“这孩子本就来得不合时宜,公主殿下再清楚不过。殿下的要求……臣遵命。但还请殿下到此为止,莫再为难臣。”

真是个硬骨头,软硬不吃。

宋乔顿时感到头疼,但又为姬霖松口感到愉悦,于是一挥手让姬霖退下,自己小憩去了。

“后日便出发,东西可收拾好了?”

宋今纾和萧云湛在殿中对弈,你来我往也算有趣。

“已经准备妥当,包括你送我的那些防身用的首饰。不过听姬霖的意思,似乎别人当真以为我们是去青州游玩的。”宋今纾落下白子,挡住萧云湛的去路。

萧云湛看着宋今纾落下的白子,薄唇微勾,将黑子落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整个棋面变得扑朔迷离。

“那你去了青州,日后不上朝的话,总会被人发现端疑的不是吗?”

萧云湛勾唇,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呢?此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掩人耳目罢了。至于太子,他肯定是不会被我们骗到的。”

宋今纾抬眼看着萧云湛,疑惑道:“那我们该如何做?”

萧云湛没有抬头,看着局势不明的棋盘,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两日后的清晨,萧云湛丢给宋今纾一套粗布衣裳,示意她换上。

“我在青州生活多年,那里匪寇猖獗,喜爱打劫富人。换上粗布衣衫,不仅能护你周全,还能防止打草惊蛇,惊动了青州的蛀虫。”

宋今纾了然,立马进了屋换衣裳。

萧云湛在院中等了半刻,听到开门声,下意识地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