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照说：“也许会有别的买方，可是一样会砍价，直到撮合交易以市场价为准，而且能不能一口气吃下沈氏商业这个巨兽的还另说。此外，银行催账可不会顾及现在的市场形势。现在是战时状态。陆星，我这样说，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p>

我叹气道：“可是五折价沈氏集团不会肯卖的。”</p>

周照默默喝了口水，才说：“前几年我就暗示过沈阔，可以高位出清一部分的，但他不以为意，那时候国内的房产市场依然如火如荼，我的话他自然听不进去。”</p>

我的脸色愈加难看。</p>

周照的话收敛了半分：“总之，每个人都要学会为自己的决定买单。”</p>

我为沈阔辩解道：“没有人预料到房价会跌。”</p>

周照有些激动地握住我的肩膀：“陆星，你不是局内人。这话不对。经济规律摆在那里。”</p>

“泡沫会吹得多大没有人知道。”我再度顶撞道。</p>

周照被气笑了，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你别激动，陆星。”</p>

他摸了摸我的头，放低音量：“想一想泰坦尼克号是怎么沉的？”</p>

“撞到冰山。”我条件反射似的回答。</p>

“不对。冰山就在那儿。”周照说，“错的是人，是人的傲慢。流动性这么差的行业为什么负债率普遍高达60%。”</p>

我拧紧了眉头，我没有做过生意，不知道这个负债率意味着什么，只好拿个人债务作比：“可是个人买房的首付款也只有30%啊，那不是意味着只要买房就负担了七成的债务？”</p>

“是啊。如果是在稳健向上的市场上，持有价格足够低的情况下，并且有偿债能力的情况下是可行的。”周照说，“反之，如果房价下跌一半呢？如果债务人失业了呢？普通人看不到风险的存在是因为活在一叶障目的财富幻觉里，或者人云亦云的随波逐流里。”</p>

我被噎的无话可说。</p>

周照又认真地看着我说：“60%的负债率意味着只要房价下跌一半，就会爆仓！”</p>

周照的语调越发低沉而严肃：“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下跌会让房屋周转丧失流动性。你有没有想过，房地产为什么也叫不动产？”</p>

我的眼前就像闪过一道霹雳，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沈氏集团的债务危机，远非自己想象的这般简单。</p>

“那么，对折收购的定价已经是BX资本能出到的最高价？”我问。</p>

周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用戏谑的口吻说：“这么大的金融公司，没有经济分析师，没有投资顾问吗？你买个保险，还有一大堆精算师反复测算理赔概率。这么大的买卖，出价的背后不做调研？”</p>

我无话可说，怔怔看着周照。</p>

沉默半晌之后，周照悠长地叹了口气：“所以，公事谈完了？是沈阔派你来问的，你也问过了？是不是对我无话可说了？”</p>

“……不是。”</p>

我有些羞怯地看着周照的眼睛，他的眸子在夜色中又黑又沉。</p>

“周董，我还想再问问你，为什么希望我继续做你的助理？”</p>

周照幽幽地看着我，大约有些话难以启齿，有些东西只可意会。</p>

我忽然忧伤地倒在周照的怀里，抱着他哭着说：“你太坏了。什么都被你料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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