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家离开,顾璇没怎么样,给张冲气得够呛。
有必要如此吗?
杨玄墨这个老头子就是故意多事,趁你现在忙着大事逼你一把,就想让你低头,他救了杨幼之,得了你的保证,让赵惠宜和杨舟没有将来,还嫌不够,还得寸进尺,还要让你这辈子都绑定在杨家。
“呸!”
顾璇反倒笑了。
“幸好你刚才没有发作。”
张冲铁青着一张脸。
“你都赔小心说话,哪里轮到我?”
“是啊,你也算见识了,不得已,这就叫不得已。”
现在大事当前,顾不得这些小节,作揖下跪磕头,商人的必修课。
顾璇笑得越发张狂。
“就是这个老头子叫我今晚陪他,我也没二话。”
“你!你怎么能这样?”张冲气得不行:“你敢???”
哎哟,你好大的威风,管起我来了。
“你帮不了我,就没有立场谴责我!”
张冲哽了一下,低了低头。
“我、我不是,我没有说你不好,我是说他们太过分了,明摆着欺负人嘛。”
着什么急?段景兰活着,她欺负我。段景兰死了,外面大把的人马上就来。杨氏只不过开个头而已,你要生气,可是有生不完的气呀。
“放心吧,就算他让我陪他,我答应,他也不敢。论宅斗,我活了多少年岁,就有多少经验,还怕搞不了他吗?”
顾璇把头发撩到身后,打开车窗,看着广州热烈的日光,繁华与怀旧并存的街市,像电影中的女明星一样探出头去。
张冲把他拉回来。
“你坐好吧,我真怕你跳车。”
“我又不是猫,这么点的缝隙,能跳出去?”
顾璇白他一眼,还是顶不住热浪,关上车窗。
其实杨玄墨不是要破坏当前的大事,而恰恰相反,他的态度就表明了这件事大有成功的希望。一旦成功,光熙将迎来真正的转机。
而他,不趁此时机打压一下,将来顾璇翻身,他就彻底控制不了了。
“可是,将来的事,他也说不准,今天他保了一个有过错的人,依我看是大错特错。你忍得一时,将来问罪,还不是你说了算?”
顾璇忽然笑了,抬手刮掉张冲鼻尖的汗水。
张冲不满意。
“我说错了?”
“你没错啊。”
“那你怎么像哄小孩似的?”
“你就是小孩儿啊。”
顾璇笑起来。
“我不是天生下贱,但我也没什么面子包袱。然而对于杨氏来说,家族声誉比天大。我何必用我的短板硬刚人家呢?我的长处就是可以不要面子,他要是逼我,杨舟在我手里,试试看呀,比比看谁更不要脸。”
张冲没说话,若有所思。
“我还当他真有本事,还等着看他能拿出什么来要挟我,不过如此。”顾璇嗤笑一声:“老朽。”
张冲看着顾璇,能屈能伸在此刻具象化了,他真心佩服,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哥哥”。
“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崇拜顾圻公子了。”
想想看,当年他十九岁撑起家业,也是有无数人刁难觊觎。你跟着他,学了好的东西,并没像他那样作恶多端,真是难得。
顾璇得意。
“怎么着,要给我跪下啊?”
张冲别过头,看窗外。
“您这张嘴应该被列为管制刀具。”
“你也不遑多让。”顾璇说着,自己笑得更开心了,瞧瞧,杨家走一趟也不是全然受气的,这不文采蹭蹭地往上涨?
然而,顾璇的高兴并没有维持多久。
在白云机场登机,去往新加坡。
顾璇在头等舱坐好,吃了一颗药准备睡一会儿,忽然间发现张冲没有跟上来。
空姐过来问候,递来一张纸条。
方方正正的小学生字体,言简意赅三个字。
“我走了。”
你特……
顾璇咬牙咯咯响。
空姐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
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飞机关上了舱门,但还在滑行,现在叫停是可以的。
可是……
顾璇仰躺在座椅上,双手向后捋着发丝,紧紧抓着头发,心内天人交战。
算了……
他突然松手。
“没事,你去忙吧。”他对空姐说。
云南边陲的小镇子里,医疗队清点物资,准备撤离。
梁时雨站在大巴车旁,排着队把行李装进货仓。
突然,她的胳膊被人抓住。
“哎?”她看清来人,笑了起来:“你咋了?一脸便秘的样子,水土不服?”
张冲无语半秒钟。
车子开动还有一点时间,俩人走开些,到街边一个面馆,点了两碗肥肠面。
“我跟你说,这个特别好吃,老板是四川人,当年在成都开店的。有个很出名的美食博主来探店,吃面的时候赶上地震,大家都往外跑,他也跑,但是跑到门口,他又回来了,宁可房屋垮塌被压死,他也要吃完这碗面。”
张冲震惊了,真那么好吃吗?那一定得尝尝。
面很快上桌,肥肠嫩而滑,半点异味也没有,油润香气配上辣椒,勾得人魂都飞了。
俩人风卷残云。
谁都顾不上说话。
梁时雨吃东西不在意吃相,张冲就更是吃面如吞面,只不过十分钟就战斗结束。
“好吃吗?”梁时雨问。
张冲一脸意犹未尽。
“等下送走了你,我再回来,再吃一碗。”
老板路过哈哈大笑,说等下你回来,给你免单。
他俩迅速交换了最近的事情,基本上就是用各自的方言怒喷怒骂。
足骂了五分钟,梁时雨才以一声“活该”结尾。
“他非得要跟我较劲,我就不服他,商人身段软,最终一定是他低头。”
“你何必置这一口气?”
“谁跟谁置气啊?是他跟我置气!”梁时雨眼睛瞪得恐怖:“你还不知道他?他最精明了,他知道那个谁活着,大家都害怕,都不敢轻举妄动,那个谁不在了,他就要顶着压力了,所以他宁可装聋作哑。我弄死了那谁,他肯定怪我。”
“那你可以不这么做呀。你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啊,你是不是傻?”张冲早就想说了,在得知段景兰是被情夫所杀的时候,他其实是很佩服梁时雨的,借剑杀人,高招。但梁时雨偏偏又跳出来,叫嚷着跟顾璇分手。真是傻了天了。
你哪怕说你不知道,就算明显是个谎言,顾璇也一定认了。
何必如此?
“其实在他心里,他不愿意你跟那个谁对上。他是打算假以时日亲自解决的。”
“假以时日?等到什么时候?我等不了。”
“那你着的什么急呢?”
“她必须得死,现在顾璇投标所做的这件事就有更大的胜算。而我也想让她死,能早一点,为什么要晚一点?”
张冲猛然回神,哦,对了,是这样。
“那……那我就问你一句实话,老板问你的那个问题,是不是真的?”
梁时雨看了一眼手机的群消息,在催她们上车了。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吗?”
不等张冲回答,她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