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停在肩头,顺着摩挲着摸了一遍胳膊,翻来覆去瞧,试图找针孔。

手套也已经摘下,手指与掌心炽热的温度突出,一阵电流感触遍全身,沉皿盈颤了一下,脸慢慢红起来,视线四处乱飘。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菲尼克斯语气不满,感觉自己被孤立了。

他在较劲些什么。

语气这么强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真做错了什么。

沉皿盈唯唯诺诺,自己人还在他们手里,这时候只能没气势:“当初食物中毒的事,还没和你认识。”

菲尼克斯:“你捡地上东西吃了啊,怎么能给自己搞食物中毒。”

沉皿盈:“你真聪明。”

就当是夸奖。

怎么会食物中毒,菲尼克斯纳闷,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锅兔头,沉默了,她该不会是吃奇美拉吃的吧。

“算了,以后我做饭吧。”菲尼克斯松开手,不对她抱有什么希望了,还不想被毒死,他自信,“我有很多拿手菜。”

这家伙太会拿东西引诱人,沉皿盈没出息地闭上了嘴,训练营创业不断加码,她有点要抵抗不住了。

“我也有。”科拉肯补充,顺便把她放下,收起了针剂,没事就好。

沉皿盈举手:“我也”

菲尼克斯:“驳回。”

沉皿盈:“哦。”

不让做就不让做吧,没了被扎针的危险就好,沉皿盈后怕地摸着胸口,感觉好像死里逃生。

太好了,对话也温馨起来了。

虽说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挤得她腿都分不开,空间显然在被不断压缩,沉皿盈察觉到不对劲,这床有这么小吗?

狭小的床上坐着三个人,尤其还有两个男人在暗暗较劲,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科拉肯揽着她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挪,菲尼克斯挑眉,挑衅地靠近。

沉皿盈努力缩起来,妄图逃离他们两个的围堵,但左右都受限,后面是床,根本无处可躲。

充满了恶趣味。

她受不了了。

“你们两个小学生吗,我没有人权的吗,挤死了。”

沉皿盈找准机会,一鼓作气地钻了出去,把位置给他们两个并肩坐,不想再留着受气。

两个男人之间暗流涌动,又一并望来,场景又变得熟悉了起来。

为何大家相处着相处着总变成这样。

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吵架,不要互看不爽,不要背地里怄气。

不然会显得她很像个幼儿园老师。

沉皿盈摸摸裤子口袋,刚才王老板塞了一把奶糖给她,现在正好可以拿出来分享,缓和一下气氛。

她探出手,语气轻快:“要吃大白兔奶糖吗?”

菲尼克斯目光下移,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吃。”

菲尼克斯:“不是的,只是,只是再向上看就是个套娃,有点太有冲击力。”

科拉肯:“嗯。”

太假了。

沉皿盈不分享了,气冲冲地把糖揣回去,抬起手,挨个给了一巴掌。

菲尼克斯乖乖仰起头,抬起脸挨打,脸颊故意往她的手心里贴。

一点力度都没有,感觉被小猫用肉垫拍了一下脸。

他意犹未尽:“你再来两下。”

好奇怪的要求,听得人一脸微妙,沉皿盈摸了摸手臂,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吧。

“还有时间要等,你们想干点什么吗?”她问。

大家总不能保持这个站位吧,意思是能不能给她挪个位置出来,但是不要挤。

菲尼克斯双手撑着床,向后仰,声音发飘:“我想睡觉。”

科拉肯点头,他也想。

说的真好。

他们俩倒是毫不拘谨,果断自然地坐到了床上,菲尼克斯更是干脆,床单深陷,直接躺倒,彻底卸了力气。

“对了,”菲尼克斯差点忘记说,指了指小沙发上的手提袋,“我拿了你之前在酒馆的衣服。”

那些衣服一开始由同事们转交给了菲尼克斯,菲尼克斯趁乱逃脱也不忘正经事,反手就塞到了计划要用的货车里。

虽然中途发生了一些小意外,但好在那辆货车还是被科拉肯开了出来,里面的东西还在。

兜兜转转,就是没丢。

沉皿盈站在原地,看看他们,再看看沙发的手提袋,扭捏地勾了勾手指,莫名显得像个小可怜。

那行吧。

她小步小步地挪到沙发旁,抱起手提袋,压着下巴,用袋子挡脸,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我去洗澡,顺便”沉皿盈别开视线,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做,“顺便卸妆。”

说罢便转身走去小浴室,但不知为何,脚下有些慌乱,险些把自己绊倒。

背影很狼狈,但那边没看见。

菲尼克斯耷拉眼皮,有些走神,思绪已经变得缓慢:“她说什么?”

眼皮打架,看到的天花板越来越黑暗,哦不,是眼睛闭上了。

这两天实在太累了,十几公里的跑,还要耗费精力,时刻紧绷。

突然接触到舒适的床,实在忍不住。

那句想睡觉,没有说假话。

“洗什么妆,卸什么澡”科拉肯回忆。

听起来没有他们的事,于是科拉肯也躺下了,他状态没比菲尼克斯好到哪里去,忽地放松,一阵疲惫感顿时袭来。

床好软,睁不开眼。

“哦。”菲尼克斯应了,但根本没听懂,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这床好软。”

浴室水声哗啦哗啦,好像助眠ASMR

洗澡,卸妆,顺便撕掉了创可贴。

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没擦尽的水迹顺着缓缓滑落。

沉皿盈朝一边微微歪脖子,抬起手,指腹蹭去锁骨下方沾着的水珠,落在了创可贴原本盖着的位置上,想检查一下状况。

热气腾腾的水汽给玻璃蒙上了层雾,朦朦胧胧得看不太清,她不得不腾出手去抹一把,再重归原来的位置。

指尖沾到了些镜面的凉意,贴到皮肤上时不免瑟缩了一下,沉皿盈皱着脸,心情微妙地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暖黄色的灯光下,皮肤恍若蒙上了层柔色的光芒。

镜面勉强清晰了一点,但牙印似乎并没有。

脑门也还红着。

也不知道都用了多大的力气。

沉皿盈愤恨地吹头发,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瞄向放在一边的手提袋。

摇头,收回,吹头发,又不知不觉地瞄了过去。

雇佣兵给自己卖命,就只拿两块钱,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放下风筒,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犹犹豫豫地伸手拿了过来。

第107章

底线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向下掉落的呢。

水汽弥漫的浴室里,沉皿盈望着镜中换上了衣服的自己,不免沉思起这个问题。

一旦试图探寻这个问题, 再结合如今所处的状况, 竟会懊恼又惊恐地发现,那东西早就悄无声息地跌倒谷底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人总在不知不觉中走向另一条路。

奇怪,她到底在干什么。

她应该站在这里吗。

她应该穿成这样站在这里然后准备干些什么吗。

不对吧,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沉皿盈和镜中的自己对视,脚仿佛钉在了原地,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一点也不敢动。

短款护士装,裙摆几乎和大腿齐平, 非工作意义上的版型。

硬要说是工作装的话, 也只能算是酒馆搞活动的限定工作服。

由同事们专业出品,护士装的设计暗藏巧思, 开了一点点的领口,做了一点点掐腰的款式, 顺便节省了一点点布料。

一点点, 真的。

或许是给收拾衣服的同事很会整理吧, 为了节省空间, 只选取了大件的部分放进来,意思是手提袋里根本没有配套的打底。

沉皿盈换好衣服后将袋子翻了个底朝天,什么打底都没找到,手有点抖,已经开始后悔了。

这是外套?

不。

身上就只有这一件,按搭配整体数量来讲, 它应该是裙子。

越看越有点不对劲,沉皿盈习惯性地双手抱胸,想用沉思者的姿势思索到底该怎么办。

但手臂只是略微向上一抬,衣服就跟着向上拽,镜中画面反馈清晰,她沉默几秒,慌张地又放下了胳膊。

余光偷偷瞄镜子,女孩儿头发吹得蓬松柔软,身上是奶白色的制服,但却羞怯地抿着唇,拘谨地并拢腿站着,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很怕裙摆会再翻上来。

将这个模样和打扮看得很真切,沉皿盈犹豫了,根本没有就这么走出去给队友看的勇气。

别说队友了,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看,看了都感觉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偷瞄门口,把裙摆努力向下拽了拽,在犹豫是不是换掉比较好。

忽地这么穿,少了那种气氛和灯光,尤其还少了穿得更炸裂的同事们对比,有点很不自在。

说起来,这衣服最初的长度不是这样的。

酒馆时不时会推出主题活动,营销手段,并不稀奇,也就是一群壮汉奇装异服、戴戴熊耳朵发卡之类的。

但那次活动前夕,或许是店里终于多了个可爱的女员工,同事们情绪较以往更加亢奋。

他们甚至加班讨论到底什么主题比较好,热火朝天地争论了好几个小时,敲定结果后就兴冲冲地去采购衣服。

那天,沉皿盈踩着店到点准备上班,她被导师压榨了好几个晚上,正垂头丧气,打着哈欠没精神,迷迷糊糊一抬眼,一件护士装已经贴到了脸前,自己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几位哥的想法很好,出发点也很值得推敲,但很可惜他们错估了一件事。

尺码。

抱歉,你们挑衣服太没水准了,她穿上就像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

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衣摆垂到小腿,再搭配一脸的颓废,实际所学的专业,硬是把主题cos穿成了真制服。

有种活人微死的美感,沉皿盈还挺喜欢的,但同事们绷不住了,捏着眉心重新睁眼睛,不敢置信,还以为是幻觉。

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转身就掏出了针线和缝纫机,势必要进行大改造。

沉皿盈很意外,怎么大家还有这手艺,不会是监狱里学到的吧。

可能是当时说话太难听了吧,这时候就遭到了报应,同事不给她放安全打底,应该是故意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能再继续纠结着了,沉皿盈咬咬牙,不如再果断一点。

她快步朝浴室门口走,感觉慢一秒就会后悔。

在门后停下,捋一捋裙摆,她不好意思地探出脑袋,手指羞怯地抠着门边,小声询问:“谁来帮我擦一下身体乳 ?”

按照一般规律来讲,从这个事情走向趋势出发,队友的眼睛应该一直瞪得像铜铃,加之还有专业素养在,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捕捉到。

沉皿盈垂着脑袋,视线盯着地面,也没敢朝前面一点瞧。

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乖巧地安静了下来,等着对面反应过来后主动起身走过来。

一时有些安静。

安静了有一分钟。

就算是僵硬害羞也不至于缓这么久吧?

难,难不成还想让她主动走过去吗,实在是太恶劣了,老公哥怎么也跟着学坏了。

沉皿盈抠了抠手,略微抬起头,试探地向那边瞄,故意摆出可怜的神情,还是希望对面配合着主动一点。

平躺在床上的尸体该如何主动。

甚至还是两具。

画面莫名惊悚,还发生得很突然,沉皿盈不再扭捏了,连忙快步跑到他们身边,满脸惊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惨案。

她是假护士,只学了怎么救小动物,不会治这种啊。

还好,床上的庞然大物胸口起伏,睡得很香,感觉很快就要开始打呼噜了。

两个雇佣兵睡得很熟,像死了一样,看来他们有自己的任务成功MVP结算动画。

他们是真的累了,沉皿盈是真的沉默了。

你们最好是欲擒故纵的假睡。

“帮我擦一下后背的身体乳,我自己摸不到。”她把话又重复了一遍,还没有放弃。

队友之间互帮互助的精神呢,醒醒,不然的话她就自己来了。

没有反应,好像两具尸体。

真睡着了啊哥,这个酣睡着,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睡得比他还香。

沉皿盈不信邪地探过头,挨个扒拉了两下,很悲伤地发现没有一个清醒着,也没有一个肯努力睁开眼睛搭理她。

他们这个行业的行情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找准机会就睡吧。

她知道大家或许都很累了,但真的不看一眼吗,不是他们想看的吗?

沉皿盈戳了戳菲尼克斯,有些委屈,分明是他说的想看,吵得最欢,结果现在机会到了,他却香甜地合上了眼。

年轻的男人侧着脸抵住枕头,睫毛耷拉着,精致的眉眼柔和放松,呼吸绵长,搞得她手指动作越来越轻,有些心软,不好意思把人喊起来了。

睡觉也不摘口罩,沉皿盈都怕他喘不过来气。

“完蛋,没出息,不解风情,什么好东西都看不见。”她小声嘟囔。

抛媚眼给瞎子看。

“算了,”沉皿盈转身,准备回浴室,语气毫无波澜,“再把衣服换回去吧。”

她想了想,又忽地止步,后退了几步,然后一手拿着手机举起来找角度,另一只手比耶,跟他们合影。

正正好好拍到小护士装,背景则是昏睡、对此浑然不知的队友们,还不知道究竟错过了什么。

很好,之后发邮件给他们。

光是这样的画面好像有些单调,不够震撼,沉皿盈转了转眼睛,又有了坏心思。

她离床又更近了些,腿和胳膊努力压着床边,随后俯下身子,凑到科拉肯脑袋旁边,试图脸贴脸地拍照留念。

手指勾住拍照键,沉皿盈在逐个留下罪证。

画面中的女孩儿笑得又灿烂又不怀好意,近边上的雇佣兵倒头昏睡,没有反应,仿佛什么都没能察觉。

还是少点感觉,沉皿盈要开始得寸进尺了。既然科拉肯睡这么深,那她动作轻一点,应该也不会有事。

拿着手机的胳膊肘撑床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摸到他的下巴,试图抬起来。

沉皿盈专注于手机屏幕,前置摄像有些延迟,她反应了一会儿,似乎看见一秒前科拉肯缓缓睁开了眼。

被当场抓包,但沉皿盈不心虚,相反,她对自己现在的打扮自信得很。

“你醒啦?”沉皿盈讶异又高兴,语气轻快,“你能看见我换好的衣服吗?”

关键时刻还是要和老公哥玩,另外那个错过就错过吧,谁让他不争气。

科拉肯半耷拉着眼睛,目光涣散,没什么焦点,虚虚地落在她脸上。

他这个迷糊的样子,别说看清楚了,估计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累坏了,还困着呢。

沉皿盈也不好意思再用正常的音量说话,指腹拂过他的眼皮和眉毛,摩挲了两下,小声问:“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男人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好吧。”

沉皿盈一下下轻柔地摸他的头,刻意放轻的声音治愈,科拉肯的眼睛又随之一点点合上,再次陷入睡眠。

乖乖放下手机,沉皿盈不做坏事了。

他们两个为了救她出来各种奔波,确实有够累,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她再这时候捣乱实在有些内疚。

虽说,该不该叫他们起来看,如果就此睡过去会不会更让他们懊恼,这还是个未解的问题。

沉皿盈坐起身子,在旁边歪头打量,越看越觉得大家相遇的经历很神奇。

辛苦他们了。

睡意似乎会传染,沉皿盈看着看着,自己也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发沉。

她在床上扫视,试图给自己找个能躺下的位置。

扫了一遍,没找到,哪里不太对,又眨着眼睛扫了一遍,依旧还是没有。

说来奇怪,按理来讲挤挤应该是有位置的,但这两个人实在健硕和庞大,床瞬间显得又狭窄又迷你,甚至担心会塌。

这两个人完全不给她留地方睡觉的吗。

而且为什么要穿着外衣和鞋上床睡觉!

沉皿盈皱着脸,伸手去推科拉肯的肩膀,想把他往里面推。

胳膊酸痛,累得出汗,但无论如何用力,他始终纹丝不动,沉皿盈只好没出息地选择了放弃。

两个人睡觉还带着装备,估计是忘了摘,沉皿盈垂头丧气,想把他们当床都没机会。

看着就硌得慌,他们不难受吗。

沉皿盈比划了两下,在想要不要帮忙脱掉。

摸索到一半,突然想起里面好像有手雷,要是误触的话,说不定大家会原地爆炸。

对自己没什么自信,很怕出现大家一起意外炸死的惨案,沉皿盈还是收回了手。

她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叹了口气,还是不要在这里挤了,回浴室把衣服换了也好。

沉皿盈动作放轻,蹑手蹑脚地向后退,扭头向后瞧,找着伸脚踩到地板的机会,但手腕与腰却忽地被按住,下一秒便身子一轻,天旋地转,被拽到了旁边人的身上。

倒下得狼狈,空气随下坠的动作流动,衣摆翻了一下。

沉皿盈下意识挣了一下,但推不开胳膊,也抽不出去手,常年训练的雇佣兵远不是一个女学生能抗衡的。

菲尼克斯突然睁开了眼睛,强行把她向上提,将脸拽到自己眼前,略微眯起眼睛,近距离辨认。

他睡得体温升高,托着她后腰的手掌滚烫,快紧贴到的脸颊也闷着热气。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究竟是睡的深还是浅。

这个装扮还没来得及换,沉皿盈暗道糟糕,磕巴:“你,你怎么醒了?”

第108章

菲尼克斯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烫得沉皿盈也跟着升温。

她狼狈地趴在菲尼克斯的胸口上,有些不知所措,但也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重点不是他牢牢禁锢着的胳膊,重点是这件衣服的裙摆。

摔倒的动作幅度不是特别大, 但也足够给裙摆施加一股向上的力。

凉飕飕。

但又好热。

这人可真是个行走的暖手宝,气血十分充足,可能这就是锻炼的好处吧, 她都有点羡慕了。

脸贴得实在是太近了,抬眼就是菲尼克斯出众的漂亮眉眼。

那双眼睛认真地望着她瞧,或许是刚从睡梦中脱离的缘故,他打了个哈欠,透亮的棕色瞳孔隐约蒙上了层水汽。

眼神少了几分工作时的的锐利,多了些睡眼惺忪的茫然,反应慢半拍地睁着眼睛。

他似乎还没太反应过来状况, 突然把人拽过来,应该只是下意识的警觉行动, 类似于职业病。

警觉,但没彻底警觉。

沉皿盈顺从地趴着,一动也不动,呼吸小心翼翼地放轻,大气不敢喘,很怕会引起注意,然后被他发现问题。

心率不断加快,咚咚的声响异常突出,手心都跟着捏了把汗。

等等,沉皿盈察觉到问题了,这个心情似乎不太对劲,她为什么要慌张,一开始不是很希望他能醒过来看到的吗?

毕竟难得换了好看的衣服穿,还梳妆打扮了一番,她当然想得到点夸赞,被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另一边忽地窸窣,科拉肯似乎有了些动作。

沉皿盈瞬间一僵,屏住了呼吸,余光颤抖着瞄了过去,好在他还睡着,就只是翻了个身。

抱歉,她现在明白为什么要慌张了。

要醒就一起醒,要睡就一起睡,不然显得好像她做错事一样,对她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友好。

没人说话,时间顿时显得分外漫长,肩膀有点酸痛僵硬,沉皿盈小幅度地动了一下,感觉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

菲尼克斯还定定地瞧她,也不知道到底清醒了没。

但他依旧还是没有把人放开的意思。

安静了一会儿,搭在她后背上的手骤然施力,沉皿盈被迫又向他的方向压,脸瞬间贴得更近了,近到几乎要贴到一起。

近距离下,甚至能瞧见对方根根分明的长睫毛,沉皿盈不自觉地抿起嘴,有点紧张。

菲尼克斯的行动太强势了,莫名有种势在必得的既视感,沉皿盈也想起来了,他们之间确实有个约定来着,说如果能活着回去,就让他亲一口。

现,现在吗,在这里?

挣不开,而且还有约定在先,想着不如尽早完成,沉皿盈忐忑地闭上了眼。

菲尼克斯,只是在辨认。

菲尼克斯还迷糊着,对着眼前的脸看了半天,但他脑子宕机着,视力就也跟着下降,实在不太够转。

看不清,但好像摸到了什么,不知道什么东西,他茫然,下意识按两下,手感还挺好。

如果游戏手柄也这么舒适就好了。

对哦,游戏手柄,这个游戏手柄啊,游戏手柄可真的太好了

菲尼克斯眼睛还睁着,但没什么效果,脑子已经发散到了别的地方去,自己也不太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有松手的动作,沉皿盈就还得继续压在他身上。

胸口相贴,感觉压在一堵坚硬还会喘气的墙上。但墙还能自如地喘气,她有点要呼吸不上来了。

沉皿盈努力呼吸空气,暗暗磨牙,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还亲不亲了。

忐忑等待之余,思绪总是会不受控制,注意到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沉皿盈推着他的胸口,试图拉开点距离,但忽地一顿,眨眨眼,有了新发现。

菲尼克斯胸口随呼吸起伏,她暗搓搓地占便宜,想再确认一下。训练不能白训练,既然都这么努力练出来了,让她摸一下怎么了。

队友不就是互占便宜的关系吗。

她说是就是,毕竟这家伙现在不就在占便宜吗。

但沉皿盈很快就蔫了下来,怎么感觉比她大,凭什么,这合理吗。

哥,你的衣服和装备有点碍事,不太好摸胸肌。

沉皿盈在努力,菲尼克斯也在努力,不是套娃妆,没了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他得多看一会儿辨认。

哦,是她啊。

菲尼克斯终于勉强把人认了出来,小女孩儿无害,他没有继续保持醒着的必要,于是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原地昏睡。

胳膊也放开了,很是惬意地摆回了床上。

沉皿盈呆愣了有半分钟,没太明白这算是什么发展。

她试探地戳了戳菲尼克斯的脸,见他很快就会陷入深度睡眠,不敢置信的拍了拍他的脸,想办法摇晃。

“醒醒,你不是想亲嘴吗?”

这话为什么还要轮到她来说。

菲尼克斯声音含糊:“哦啊对亲”

他应得倒是挺好,眼皮是一点都没睁开,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脑袋一歪,睡得很是香甜。

梦里亲是吗。

沉皿盈面无表情,起身的动作也没有放轻,甚至还不经意地踢了他一脚。

即便如此也依旧没有反应,她握拳,突然很想找根笔,在他们脑门上画王八。

沉皿盈强忍住报复的冲动,低头看床,试图再找找位置,她累了,也想歇一歇。

不如硬挤。

挤不进去。

“ 我为什么不去找王老板,让他再给我找一件呢。”

沉皿盈呢喃,与其在这里受委屈,不如自己一个人去睡大床。

但她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留下。

这是她老家的船,船上全是她老乡,开往的方向也是她老家,科拉肯和菲尼克斯两个显得格格不入,要是醒过来发现她不见了,沉皿盈担心他们两个会很没有安全感。

虽说他们现在睡得可挺香。

沉皿盈回浴室,又换上了正常的衣服,床上根本没有能留给她的地方,她就只好暂时在小沙发上缩起来,微妙地看向床。

好深厚的队友情。

真厉害。

这种被无视感很是伤人心,沉皿盈一开始还有点困意,但孤苦伶仃地坐在小沙发上,身子也伸展不开,越想越气,反倒愈发精神了。

时钟指针一圈圈的转,科拉肯和菲尼克斯小憩了一阵子,终于接连醒过来。

他们坐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倦意有所缓解。

缓了一会儿,逐渐都回过了神。

床上就他们两个,少了另一个人在,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环顾四周寻找。

单人沙发上,娇小的女孩儿正抱着腿坐着,显得有些可怜。

她缩成了一团,下半张脸埋在膝盖后面,只露出来了眼睛及以上,贼溜溜地往这边瞧,应该是观察他们很久了。

盯着他们,那眼神似乎格外怨念。

沉皿盈幽幽开口,声音发飘:“没一个会把握机会的”

“啊?为啥?你没睡吗?”菲尼克斯没听懂,但能看出来她好像没睡,不免摇头,“这样不行啊,你太不懂休息的重要性了。”

沉皿盈哑言,偷瞄他们,还是不敢相信,小声询问:“你们真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

科拉肯和菲尼克斯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菲尼克斯尝试回想,说起来,他刚睡着的时候不太安稳,疑似做了被套娃追杀的噩梦,但后半段就变得平和了,套娃瞬间消失,变成了游戏手柄,在梦里把游戏打了个爽。

说得很好,沉皿盈彻底沉默了。

两个雇佣兵不仅不会珍惜机会,还狠狠地玩弄了一番她的感情,显得在浴室里羞怯很久的她像个呆瓜。

沉皿盈越想越难过,她低下头,缩起肩膀,把脸彻底埋了起来,闷声闷气:“我讨厌你们。”

她现在一个雇佣兵都不想看到,这两个人实在太不解风情了。

女孩儿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蜷缩坐着,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科拉肯对这种姿势很有印象,这姿势代表当事人竖起防范、正在自我保护,他可太熟悉了,因为他自己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在角落里这么摆。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单纯放空大脑,顺便消沉地回顾自己失败的社交经历,自暴自弃地想着要不算了吧,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自己这个反应倒没什么,一旦当事人换成了沉皿盈,科拉肯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坐得更板正,本就不灵活的嘴变得更陌生。

这不符合常理。

科拉肯记得她向来乐观明媚,突然变成这个萎靡的模样,到底是遭受了多大的打击?

嘴,快动啊,快想该怎么安慰。

菲尼克斯挑眉,把沉皿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遍,竟然有点猜不准。

小女孩儿的心情跳脱变化太快,实在太难懂了,这家伙又在失落些什么?

“我们又没对你做什么,你有什么可怨念的。”菲尼克斯翘起腿,双手抱胸,嗤笑了一声。

毕竟沉皿盈跑个几百米就要死要活的,她能逃过一劫,应该庆幸才对,不然指不定就变成死人微活了。

正因为没有做什么,她才怨念。

沉皿盈抱紧了小腿,不敢把话说出来,只能愤恨地在心里指责他们。

过了一小会儿,沉皿盈心情缓和多了,她终于抬起头,望向他们,笑容腼腆无害,突然提了个不太相关的要求。

“可以告诉我你们的邮箱号吗?还在用的那种。或者之后交换一下电话号码也可以。”

有一些有趣的照片想发给他们,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一套从这一刻起就绝版了。

做梦很好啊,梦里什么都有,他们就在梦里看吧。

不理会两人的疑惑,沉皿盈伸手指了指他们的打扮,既然前方是老家,她有必要提醒:“你们要把这身衣服换掉哦,穿成这样是进不去的。”

进不去,但会进去。

如有什么服装需要、装备留存与国际快递等业务,请稍后联系王老板。

菲尼克斯点头,有个问题:“你家那边的枪贵不贵?”

沉皿盈:“我们那边不准卖。”

菲尼克斯:“那行吧,我们自己带。”

沉皿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

他们需要彻底划清关系了。

“开个玩笑,”菲尼克斯低头脱装备,只是在逗她,“我们之间的情谊难道就那么禁不起考验吗。”

沉皿盈:“是的。”

菲尼克斯抬眼,没好气:“小没良心。”

沉皿盈一本正经:“你不可以这样说,你们没有带合适的衣服,一会儿王老板过来,买衣服钱可是我来掏。”

穿的普通一点,和职业服饰说再见吧。

科拉肯和菲尼克斯确实有了转职的打算,尤其是当时从基地逃脱,他们各自都留了些烂摊子,背负这两个代号的雇佣兵还是死了比较好。

是时候开启新身份和新生活了。

但穿正常一点的同时还带着面罩,可能也不太正常,口罩可能是个好选择。

沉皿盈打量他们,捏着下巴思考,这个问题确实该好好考虑。

她灵光一现,竖起食指:“那我有个好建议,可以很舒服地把脸挡住!”

老家。

高铁站外,人们提着行李赶行程,但在途径某个位置时,都不约而同地放缓脚步,目光被吸引,侧头围观。

这里人流量巨大,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们。

门口站着两个巨型青蛙。

白色浑圆的肚子,绿色带黑斑点的外皮,一些极具本土特色的青蛙装。

玩偶服自带的卡通蛙脑袋目光呆滞,很呆。

玩偶服里面的人也在保持沉默,在想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不久前,沉皿盈提议他们可以试试蛙服,不仅可以把人遮得严严实实,还不会引起怀疑和恐慌,很流行。

菲尼克斯和科拉肯听了都出乎意料,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穿蛙服也可以。

这个蛙服,和那个蛙服,不是一个蛙服。

科拉肯已然和呆愣的青蛙皮肤融为一体,一动不动很久了,也不知道意识还在不在。

菲尼克斯就活泼多了,他侧过身子,低头找沉皿盈,还是想问:“这是什么装扮?”

沉皿盈:“卖子求荣装。”

菲尼克斯:“我们哪里来的孩子。”

王老板提供的配件很齐全,沉皿盈把小青蛙气球递给他们:“现在有了。”

第109章

科拉肯人是还醒着,站得也很稳,但玩偶服里面的眼神没有了焦距,已经失去意识很久了。

他自动开启了自我保护功能:大脑断片,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同时也感知不到外界的状态。

这个地方挑得实在是太好了,车站前最不缺的就是人。

科拉肯有半辈子没见到这么多人同时出现了,冲击力十分强劲,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从事前行业的另一初衷。

当雇佣兵的话, 工作地点偏僻宽广, 且活人少。

但是,她老家,怎么会,有这么惊人的人口数量。

人群驻足围观,逐渐汇聚得越来越多,形成了将他们半围绕的状态,科拉肯闭上了眼,绝对不是错觉,他看见好多人举起了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们,很是新奇地拍起了照。

沉皿盈说,外国人,还蒙着面,太显眼了。但没关系,把这两个因素全部都挡上就好了。

说好的不会引人注目呢。

菲尼克斯:“他们为什么要拍我们?”

菲尼克斯继续低头问,他现在不能指望科拉肯开口, 他感觉科拉肯快死了。

沉皿盈一直回避着视线,不太敢直视他们,

两只高耸壮硕异常的呆滞蛙,站着不动的话像雕塑,如果是雕塑的话,那其实还挺可爱的。

但偏偏他们会动,一个低垂着青蛙头,好像在罚站,另一个头转来转去,行动显露些不敢置信,还总是抬手推她。

好好笑。

说实话,大家这个身高,这个身材,无论穿不穿以前的制服都很帅气,就那么扔在人群里,不吸引注意就怪了。

他们的气势太过外露,但青蛙服就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大家注意到的都会是另外的地方。

画面太好笑,沉皿盈努力绷着嘴角,脸都要僵了,全靠礼貌和[不能伤他们心]的信念才忍住没笑出来。

她支支吾吾,解释说这不是她的错。

两个两米高的巨型青蛙,确实很值得拍照留念,她看到了肯定也会拍。

真是难为王老板了,竟然还能以最快速度拿出加大码的青蛙装。

菲尼克斯还在左顾右盼:“他们为什么过来了,在说什么?”

沉皿盈:“他们想买气球。还想问能不能打卡拍照合影。以及有没有腹肌展示的节目。”

前面地上放个碗,大家努力几个小时的话,估计就不用愁接下来的车票钱了。

天气晴朗,艳阳高照,人们停下,看热闹,在等两只青蛙卖艺。

外面的世界很正常,没有奇美拉,没有怪物,生活就像没有发生过变故那样。

三个人过来前的消息实在闭塞,都要思考生存的问题了,这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还以为要继续绝地求生,这么一看,自始至终绝地求生的就只有他们。

沉皿盈他们艰难生存太久了,看起来阴暗又潮湿,很需要在阳光下面好好晒晒。

许是料到了这一点,王老板在安排上充满了人文关怀,将他们中途放下,给了个地址让他们自己去报道,还顺便给了点零花钱。

为了精神状态着想,先感受一下正常的人类社会气息吧。

诶,你说巧不巧,这边最近正好在搞限时免签。

当然,还是要扣留他们的的枪械和装备,还有需要过检的绿鹦鹉和兔子。

携带宠物入境,宠物需要隔离检疫,它们两个还都性质特殊,有另外的安排。

穿着青蛙服、还拿着青蛙崽,行动起来实在不方便,菲尼克斯转身把自己手里的气球塞给了科拉肯,可算腾出了双手,按着沉皿盈的肩膀就开始摇晃。

“我们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几个小时前,菲尼克斯或许不该太果断地选择信任她,“为什么是青蛙?你喜欢青蛙?”

你清醒一点,就算是玩偶服,他想要的也是毛茸茸的那种。

沉皿盈身子随着动作摇晃,眼神闪躲,真的不想和青蛙对视:“那咋了,反正不也都是不露脸吗,没露啊”

她对青蛙没有特别的爱好,只是因为毛茸茸的那种更贵罢了。

不要再晃了,好晕,好想吐,再这样她就要喊了,喊这只青蛙袭击人。

菲尼克斯冷笑,伸出圆圆的青蛙手,强行按住了沉皿盈的脸颊两侧,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你对不露脸的事接受度还挺高啊。”

沉皿盈的脸被挤住,声音有点含糊:“我爹咪也总是这样,我习惯了。”

跟爹咪比起来,他们只是不露脸而已,不算什么。

菲尼克斯挑了个帅气的眉。

但从沉皿盈的视角出发,呆滞青蛙卡顿了几秒,显得很憨,还问了个同样憨的问题:“一辈子不给你看也行?”

沉皿盈:“哦。”

哦。

沉皿盈很敷衍地随口应下了,她看起来不是很在乎,还在努力想把脸从他手中抽出来。

怎么一点好奇都没有,不知为何,菲尼克斯竟感到有些不受重视。

沉皿盈拍打菲尼克斯的胳膊,试图挣脱,还想寻求帮助,老公哥呢,为什么感觉他似乎已经消失很久了。

科拉肯了无生息,一动不动,真的和雕塑没有区别。

沉皿盈有点纳闷,把自己像那样彻底包裹起来,不应该是会卸下伪装,感到轻松自在吗?

“他是睡着了吗?”沉皿盈问。

菲尼克斯否认:“不是,他死了。超出负荷就会宕机,这段期间就算你把他衣服扒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你不用担心,暂时性的,缓过来之后还会复活。”

听起来好严重,沉皿盈有些担心科拉肯,之后还去医院挂个号比较好。

菲尼克斯希望她能扭过头,看一看旁边到底围绕了多少人。这次倒也不完全是科拉肯的问题,他们到底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这其实是有原因的。

被王老板中途扔下,抵达车站,一切看起来很顺利,但沉皿盈在准备买票的时候忽地意识到了问题。

“买车票采取实名制购票方式,”她把脸挣脱出来,语气有些沉重,“所以,有个问题,你们两个怎么买票?”

菲尼克斯沉默了。

沉皿盈:“你们有身份证吗?”

菲尼克斯:“你在问什么废话吗。”

沉皿盈:“哦,你们拿护照了吗?”

菲尼克斯:“没。”

沉皿盈:“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菲尼克斯:“通缉令,万一有呢。”

你的笑话太刑了。

这不行啊。王老板怎么不给票。

沉皿盈深吸一口气,还是摸出了手机,打算给爹咪发消息。

沉皿盈:你怎么都不来接我,我没法买票了。

对方输入中。

爹咪:没办法,我还在写检讨。

沉皿盈:?

她低头打字期间,菲尼克斯独自应对那群观众,波兰蛙搔首弄姿摆poss ,引来一众人鼓掌应和。

他才是卸下了伪装的那个。

路人:“好有活力。旁边那个蛙就有点萎啊,很阴暗的样子。”

不是阴暗,是死了。

老公哥,不要死,你再努力撑一会儿,她这就想办法去求救。

爹咪:为什么,你不是有身份证吗。

沉皿盈看了看身边两只青蛙:我的同伴们没有。

爹咪:知道你自己在国外容易孤单,但也不要随便捡路边的流浪汉。

沉皿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路边被捡的流浪汉好像是我。

爹咪:a和b是吗,扔下不就行了,给个大致的地图,让他们跑过去。

好无情的话语。

沉皿盈捏着手机沉默,打字都卡顿了,是错觉吗,爹咪好像不怎么喜欢他们的样子。

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或许是还有亲情在,家长并没有放弃她,又发来了消息。

爹咪: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爹咪:我帮你报警了。

沉皿盈甚至没有来得及让他等一下,旁边一阵喧嚣,人群被赶到的警察疏散开来。

红蓝色的灯光闪烁,在一阵警笛声中,他们被带走了。

警车把他们送到了派出所。

不到半小时就被出警逮捕,怎么不算光荣归乡。

沉皿盈抬不起头,身后跟着两只没搞明白状态的青蛙,灰溜溜地进了派出所。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们正在拿碗吃面条。

有个面容和蔼的叔叔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筷子没停:“咋了,是摆摊被抓了吗?”

王老板也在旁边端着碗,抬手招呼:“哦!领导,就是他们!”

这两个人可真是大隐隐于市。

来报道,听起来很严肃,沉皿盈一开始还很紧张,但其实没什么太需要问的,就是见一面,顺便报备一下另外两只青蛙的行程。

“你们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比如说来都来了,旅个游什么的?但那两个情况特殊,出行需要一些额外的流程申请与审批。而且他们留下的时间有限制,没几天就要遣返。”

沉皿盈只想待在家里睡大觉。

至于那两个男人,还是不要了吧。

他们可真的是特种兵旅游,而且出于队友情谊,她还得跟着陪同和翻译,不出一小时就会死。

如果他们想连续爬完长城华山泰山峨眉山的话

沉皿盈沉声,仗着他们听不懂中文,替他们做了决定:“不,他们哪儿也不去,我们要休息。”

“那行吧,也挺好,”领导笑笑,跟他们摆手,不多留了,“那你们回去休息吧,顺利回来就好,没别的事了。”

沉皿盈眨眼,就这么简单吗。

偷渡回来的事情怎么说?

领导:“毕竟情况特殊,问过妈祖了吗?”

沉皿盈不太清楚,没有底气,看向王老板:“问,问了吧?”

王老板十分坚定:“问了。”

领导:“圣杯呢?”

王老板:“掷了。”

领导:“那没事了,记得写个800字检讨交上来。”

这么好说话,那她还有个事情想趁机解决一下,沉皿盈戳戳手指,身上还有个非法滞留的问题。

领导:“什么非法滞留,你不是第一次救援的时候就回来了吗。”

你说得对啊。

那没事了。

领导想了想,补充:“还有你家长的事情,嗯,之后等他自己跟你说吧。”

该说的都说了,但沉皿盈还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就走,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保证这是最后的请求。

“能不能,再送我们一程?”

不行啊,没法买车票啊。

所以他们又坐上了警车。

没了周边围绕的人群,所处的环境也变成了狭窄的车内,科拉肯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有点活过来了。

这是哪里?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科拉肯小声,嗓子有点哑:“我们去哪儿?”

沉皿盈感动地握住他的手,刚刚努力了很久想让他回神,但无论怎么尝试都没有效果,菲尼克斯说这就像冻肉解冻,不能强求,时间到了自然就化了。

他终于活了。

“回家,去见我,呃,家长。”沉皿盈解释。

科拉肯在思考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菲尼克斯则扭头看了过来,扭捏:“这就见家长了吗,我有点紧张。”

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我如果不收留你们的话,你们两个除了等待遣返的冰冷小房间以外,还有别的地方去吗。”

没有。

沉皿盈是在为他们好。

第110章

坐着警车光荣归乡,下车后,因为青蛙太壮观,还被想打卡的警察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合影。

亲切又友好, 就是青蛙们有点拘谨。

沉皿盈拿着手机帮忙拍照,屏幕中画面太过微妙,不知道还以为是两位雇佣兵哥就此伏法落了网。

她缓缓别开视线,绷脸, 再次做起表情管理, 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最终效果了。

科拉肯和菲尼克斯思绪不在那里, 没在想照片效果, 在紧张见家长。

无关年龄与职业, 这始终都是个令人忐忑的终极命题。

一会儿要怎么开口,请把你女儿嫁给我吗?

听见他们在慌张地念叨着什么,沉皿盈上楼的脚步一滑,差点原地摔倒,全靠科拉肯伸手扶住。

什么人啊,哪有张嘴就说这个的。

雇佣兵都这么果断直接吗,就因为这个职业死得快,所以定要加速处理?

沉皿盈表情复杂, 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们两眼, 还是有必要提醒:“不要说那种话, 太突然和草率了,可能真会死。”

你们只是以队友的身份来借住, 别搞那危险的。

菲尼克斯玩偶服后的表情变了。

“嗯?我们只是队友吗?都没有其他身份的吗?”菲尼克斯抬手扒拉她的脑袋,质问, “说清楚,我们到底什么关系?”

别问, 还没想好。

这个问题别有风味,就像是[爸爸和妈妈你最喜欢谁? ],[我和他掉水里了你先救谁? ],回答稍有不慎就会死很惨。

甚至两个选项的当事人还都在场,身后就是两道炽热的目光,沉皿盈汗流浃背,根本就难以回答。

沉皿盈缩脖子,回避这个问题,心虚地不敢回头看,甚至还加快了爬楼梯的脚步。

问她干什么,她也不清楚啊。

嘎吱一声,沉皿盈手下迅速地用钥匙开了门,借此转移话题和注意。

家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位置选得很刻意,只浅浅一抬眼便能注意到玄关的状况。

男人面容矜贵年轻,双手交叉置于小腹前,一幅等候多时的模样。

身上是长袍马褂,穿的特别正经,长发也在背后端庄细致地绑了起来。

正经的同时也显得特迂腐,像个会不赞成自由恋爱的老古董。沉皿盈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这不太像好不容易回家后应该看见的场景啊。

沉皿盈纳闷:“你平时在家不是穿卡通大头贴睡衣吗?”

突然要把正经衣服翻出来,可不容易了吧。

家长没有理会她的拆台,略微抬了抬下巴,审视地打量那边的两只青蛙。

从进门开始,气氛就异常地有压迫感,这种压迫还和工作拼命的那种不同,菲尼克斯和科拉肯不约而同地站直,身子紧绷,拘谨了起来。

“拿个抱枕靠着吧,不然你一会儿绝对会腰疼,”沉皿盈招呼他们两个进屋,语气轻快地和爹咪介绍,“他们是两个帮了忙的朋友。”

两个字刚说完,就疑似听见有只青蛙冷笑了一声。

沉皿盈瞪了那边一眼,笑什么,她和爹咪说的是中文,听得懂吗就冷笑。

菲尼克斯:“实不相瞒,路上我和王老板学习了几个描述关系的中文。”

沉皿盈:“抱歉,我是说,我的意思是,男性朋友们。”

这种小把戏不足以忽悠专业人士,没有蛙接话,只是一并望了过来,把那充满睿智的眼睛对准了沉皿盈。

不要看她,她会视线闪躲。

“谢谢你们, A和B ,”爹咪颔首,动作优雅,语气平淡,“那先把我家的几千亩地收了吧,先表现一下。”

垂涎他女儿?外国男的?大高个?以前当(雇佣)兵的?

永动机驴。

沉皿盈纳闷:“我们家哪有地?”

她只是两年不在家而已,变化这么大吗。

“刚租的。”

他甚至宁愿掏钱租地让他们劳作。

“不然怎么办,我们的楼房只有两个屋子,他们俩睡哪里?乡下老家房子还空着,正好你留下,他们去乡下。”

家长很有理由,出发点确实让人没法反驳。

沉皿盈息声,她的房间确实放不下。也不能放。放了一定会出命案。

但越听后面越微妙,沉皿盈还有点良心,太冷漠了,她下不去手:“那和流放有什么区别?”

家长:“那怎么了,流放是我们几千年来的传统。”

由于是加密对话,菲尼克斯和科拉肯还在状况外,没看明白事情是怎么个发展方向,但他们明显找不到插话进去的机会,谨慎起见,一并选择了安静等待。

他们意识到了新的问题,语言不通,无法加入,没有翻译。

翻译沉皿盈在努力帮他们说好话,家长有点听不下去了。

“我们该聊聊了。”他站起身,示意往书房去,青蛙碍事,两人应该私下聊聊。

科拉肯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但突然起身的动作和气势很显眼,听语气还挺有压迫感,他不由得替沉皿盈紧张,捏一把冷汗。

沉皿盈:“我们确实该好好聊聊了。”

她一下子就把压迫感扔了回去。

沉皿盈进屋前没忘安置队友,示意他们先坐下歇一会,马上就回来,随即转身跟去了书房。

爹咪进去就在堆满了书的桌子上翻找,沉皿盈好奇地探头瞧,有几张稿纸恰巧被推了过来,上面字迹娟秀,写着[我怀着愧疚的心情写下这篇检讨]

他竟然真的在写检讨。

沉皿盈帮忙把稿纸收拢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路上就在担心自己会给爹咪惹麻烦,担心会牵连到爹咪。

他怎么去报案的动作那么迅速,沉皿盈很怕别人会发现什么,然后把他抓走。

家长就是想聊聊这件事,他终于摸到了东西,掏出来就展示给沉皿盈看。

有关他的证件照片,以及一些资格证批准与部门工作证明。

“放心吧,”家长摇头,沉声,“我已经入编了。”

沉皿盈还没有反应过来,磕巴:“你不应该,就是,那个,东躲西藏然后与现代社会的力量为敌吗?”

那她这些年的忧虑算什么。

“少看点网文吧。”

“不,网文也有好处啊,无限拔高了我的接受度。”

见识到了[因种族不同而痛苦犹豫嫌弃互相伤害酿成的惨案],痛定思痛,一定不能做那样的人,很坦然地就接受了爹咪性质特殊的设定,重点直接放在了如何和谐相处、如何照顾他的心情、如何不让他被抓走上。

以前,他们去超市采购,她甚至不让爹咪靠近糯米散装区。

“就是这样,”家长摊手,拿她没辙,“你这个小孩儿太呆瓜了,我看起来像那么没能耐的样子吗?”

沉皿盈数落:“我还记得你当时坐地铁时的手忙脚乱,还有研究燃气灶差点”

“忘掉那部分。”

他现在已经很熟练了,彻底适应了现代生活。

这个时代遍地是监控,还有被安排在某些区域蹲守观测的人员。

那时候,深山里的棺材盖被推开,里面的存在睁开眼睛苏醒,没多久就已经被监视的人员发现。

那东西穿着清朝官服,但这么久过去,应该已经算是另一种生物。不知道他醒过来后会做什么,监事人员汇报过后,选择了按兵不动,继续观察。

结果他僵硬地在深山里绕了一圈,意外捡了个婴儿回来。

或许是刚醒,脑子还很迟缓,一片空白,不太明白情况,他不清楚这玩意儿怎么养,只能自己摸索。

在[树上会结奶瓶和衣服]那样的蹲守一阵子后,工作人员们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他们一直睡棺材里面,还有那今天喊妈、明天喊爸、后天喊哥的画面。

懂他想给孩子丰富一下家庭的心情,但不是这么丰富的。

这之后要让他们怎么和孩子解释?你哥其实是你妈,你妈其实是你爸?

不行,得扶贫。

就那么在王老板他们的协助下试着融入社会,期间被教育现代社会不允许搞童养媳那套,并接触到了电子产品。

商品界面的衣服琳琅满目,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古董,只觉得古旧老土。

于是把穿着的古董衣服、还有棺材里的一堆东西卖给了王老板,然后转身拿钱去买房子,卡通大头贴睡衣,还有各种口味的泡面。

现代生活实在是太美妙了。

目前靠考古协助、文物指导、古籍复原以及其余等相关工作赚钱,兼职出马驱邪。

劳动获取报酬,可能这就是现代的打工文化吧。

沉皿盈赌气:“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家长沉默:“因为你之前想出国的理由实在是太抽象了。”

你别说,国外动物确实很大,尤其是那两只青蛙。

沉皿盈羞愧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她那时候中二期,还沉迷各种狗血小说,总感觉爹咪会与全世界为敌,然后发展成结局凄惨的角色。

为了不给爹咪添麻烦,使他暴露,她还是走远点比较好。

谁能想到他太努力了,正是拼搏的年纪。

“去都去了,”家长很看得开,闲聊,“在阿美学了什么回来呀?”

沉皿盈乖巧:“学了俄语,还有几句德语和波兰语。”

家长:“不是去的阿美吗,不是学的兽医吗?”

那你别问。

沉皿盈拍了拍胸口,终于能彻底放下心了,只要爹咪不会被抓就好,他努力干活升职,她还能跟着占便宜,这很好。

外面还站着两个孤苦伶仃的队友,沉皿盈并没有忘记他们。

这个小家确实放不下那两个天赋异禀的男人,沉皿盈想了想,乡下是个好地方。

“我也要回乡下玩,”她好久没去了,“你呢?”

家长已经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去拿纸张,没有那种想法。

“我才不去。你没回来之前,我也是这么过的,人的一生总是充满了告别与分离,我们都要学会坦然。”

说着,手下在剪青蛙形状的小人,并掏出了冒寒光的银针。

不对吧爹咪。

沉皿盈“哦”了一声,在门口跟他比鬼脸。

“哦对了,”她想起个事,“那个红布鞋我忘拿了。”

“就留那边吧,现在我们都要忘记那个事情,不然又要写检讨了。”家长语气沉重。

检讨,威力好大。

沉皿盈选择把自己那份也交给他来写,准备去乡下老家度假。

临走前,她搬空了卫生纸,扫荡了家里的用品,宛若蝗虫过境,提着备用行李箱出了门。

从她家离开,一直当摆设的两个人终于自然了许多,没那么拘谨,能正常讲话了。

菲尼克斯扭头回望:“就这么不管你家长了吗?”

他们离开得好快啊。

“他嘴上说不去,其实自己会偷偷过来的。”沉皿盈习惯了,爹咪总是这样。

科拉肯:“ 什么时候过来?”

沉皿盈:“晚上吧。”

菲尼克斯:“晚上不合适吧,我们有些别样的想法。”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晚上过来。

“这又不像上次就一个小船舱房间,大家没必要还挤在一起,”沉皿盈警惕地保持了些距离,“你刚刚的话说得很好,我们这几天都应该分开睡。 ”

青蛙哀嚎。

沉皿盈不为所动,不懂得珍惜机会就是这样的,如果实在精力旺盛,睡不着觉,他们可以去犁地。

正如沉皿盈所说,这边空间足够,他们三个可以完全分开休息。

这可太棒了。

夜晚月色朦胧,凉风吹拂,外面一片寂静,屋内也没有开灯。

菲尼克斯侧躺,实在睡不着觉,一言不发地盯着前面的墙。墙上黑影晃荡,有个吊挂的人影,不出意外还是披头散发的那种。

扭头,什么也看不见。回头,墙上影子依旧,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离他更近了一些。

关着窗户,但总有幽冷的寒气在背后萦绕,和似有似无的尖叫。

菲尼克斯无声地看很久了,在想这是怎么回事。

这地方怎么还闹鬼啊。

深吸一口气,菲尼克斯默默地掀开被子,站起了身,在这个环境下独自待着,他实在没有安全感。

菲尼克斯猜测科拉肯那边应该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又不傻,才不去跟着遭罪。

他凭借记忆,摸去了沉皿盈的房间。

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推门走进去,沉皿盈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正埋头睡觉,因为是熟悉的环境,小女孩儿睡得很是香甜,菲尼克斯差点没能叫醒她。

沉皿盈半梦半醒,正迷糊着,只是感觉好像有人在晃她,应该是想干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睡。”菲尼克斯说明来意,抬手就去拽她的被子。

“不要啦,”沉皿盈脑袋一点一点的,拉长尾音,含糊不清的嘟囔,“房子隔音很差劲,万一有不睡觉的人闲逛听见了,还来偷看,我不想被他们背地里蛐蛐”

这孩子思想怎么这么脏。

菲尼克斯想说的不是这个:“那你至少帮我解决一下问题,我那个屋子里有上吊的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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