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荒谬,如此的不可理喻。但这的的确确就是杀生院祈荒的命运,她有着一个教主的父亲,这是她一生最大的不幸。
小祈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心跳却越来越低了。
她似乎是要死了?死在这里,一个人,在今晚,孤独的死去了......
没人,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自己。那些信徒,嘴上喊着阿弥陀佛,用着怜悯的态度对待自己,但却从来不会向她伸出援手,更别说带她离开这里去医治自己的病痛了。
人不会救人,又或者说他们......根本不配叫做人?
她的床边放着一个小小的佛像,神明?佛祖?人崇拜信仰的这种东西到底存不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会去拯救世俗的神,从来不对孱弱病痛者伸出援手的‘神’,这样的东西还有存在的意义嘛?这样的东西......真的能说的上‘存在’嘛?
小祈荒的眼皮越来越沉,但她努力的让自己不要睡过去。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睡过去以后再也醒不来了。
但她无法抵抗身体的本能,无法抵抗病痛带走她最后的希望与生命。她伸出手祈求,却得不到任何的呼唤。
沉沉睡去的杀生院祈荒,胸膛的起伏渐渐的减弱,就连呼吸也渐渐的消失了......
但这次,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悠久而绵长的梦。
她的耳畔听到了鸟鸣声,已经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小小的祈荒睁开了眼睛,浮现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她早已厌烦了的房间了。
郁郁葱葱的树林,吹拂山间的微风,树梢之中穿行的鸟类与鸣声,还有那透过树叶照射地面的阳光。
简直就像是安徒生童话里描述的有着糖果屋的森林里一样,小祈荒怔怔的站了起来,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
那么这里......难道就是所谓的天堂?
“不,没有天堂。我的孩子,这世上不存在善人才能去往的国度。”
平缓而淡漠的声音在祈荒的耳畔响起,她回过头去,在她背后,有着一张硕大的黑石所造的王座。
说话的人坐在王座之上,他披着黑色的长袍,那袍子遮蔽了他的容貌与体型。单从声音上来听,是个男性,从双手看去,是个年轻的男人。
“叔叔,你是谁?这是哪儿?”
小祈荒怯生生的问道,眼中掠过了一抹期望。而那王座上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摇头道
“你在想我是不是巫师?是不是童话故事里无所不能的仙女?希望我能够治好你的病痛是嘛?”
小祈荒期待的看着他,然而男人摇了摇头,平淡的说道
“不,我不是。我不是巫师也不是仙女,我不会也不能治好你身上的病痛。”
小祈荒的眼睛瞬间就黯淡了下来,低垂着眼帘
“你需明白一个道理,孩子。人需自救,依靠不存在的神明与无谓的祈祷这样懦弱的行为,换不来任何对你的帮助。”
男人抬起手撑住了下巴,淡淡的说道
“你的问题其实从来都不是问题,你怨恨你的父亲,怨念那些不对你施救的信徒。你认为神并不存在?但你的内心,又是怎么想的呢。”
“你喜爱看安徒生的童话,尤其是喜欢海的女儿与拇指姑娘,你希望有一个不存在的力量突然出现然后拯救你的病痛。你看,从内心里,你还是认为神是存在的。”
小祈荒没有说话,她在感受,贪婪的享受着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健康的身体,呼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感受没有任何病痛的躯体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怜悯的看着这可怜的孩子享受着那微薄的希望与幸福。
半晌,小祈荒才确定这真的不是自己的梦,又或者说,不是一般的梦。
“叔叔,你到底是谁?”小祈荒不在怯生生的,而是落落大方的问道
“我,我是一个人类,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男子轻声回答道
“你会帮助我嘛?你在怜悯我,但你会帮助我的对吗?”小祈荒攒紧了双拳,带着希望问道,如同地狱中抓住最后一根垂落蛛丝的受苦者。
“不,我不会帮你。”男人摇了摇头,将她逐入最深处的深渊
“人需自救,你也一样。我不会帮助任何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软弱者,孩子,你是被我选中的那个,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男人挥了挥手,小祈荒的意识陷入了迷幻。自己是要醒来了吗?她慌乱而祈求的看着男人,希望不要回到那残酷的现实中去。
“救赎之道,在于自身。”
这是小祈荒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再度睁开眼睛时,她醒来了。
依旧是黑夜,深沉而绝望的夜晚。那轻松的健康人的感受远离了自己的躯体,她又回到了这个夹杂着痛处与窒息的沉重躯体内。
小祈荒拿起了床边的神像,是它帮自己的嘛?不,不是它,那个人才不会是慈悲的神,如此残酷,如此坚定的人不可能是信徒口中慈悲救世的神。
他说他是人,但他还是没有拯救自己。书上不是说人会救人嘛?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愿意拯救自己。
她丢掉了神像,蜷缩着被窝中低声哭泣着,什么都没有并不是最绝望的情况,拥有了但却失去了,那才叫绝望。
忽然间,她的小脚掌触碰到被窝中一个坚硬的事物,她愣了愣,吃力的将它拿了出来。
那是她的书,她唯一能接触到的外界的书本,安徒生童话。
那个人说过,救赎之道,在于自身。那么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难道说救赎的道路,在于书本之间嘛?
带着最后的希望,小祈荒翻开了那本书,她愣住了,因为这本安徒生童话上,没有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