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两个上司
两仪绘川走进公寓。
一处和酒店格局类似的公寓,普通的二室一厅的70平米。
她上周有请家政进门打扫卫生,前天也来逛过一圈,确认此处安全性无误,可以作为临时安全屋使用。
但收拾洗漱,靠在沙发上,她还是会悄悄在心底嘀咕,感慨一下这里的沙发不如二丁目那处的软和舒适。
在固定的住所住久了,她对其他住所居然也多了些不适应。
不过没关系,她只坐在沙发上处理几条消息,休息一下,等消息都回完,降谷零也回去处理那个负责人了,她就能叫个深夜计程车偷偷溜回家。
如果是工作日能更方便一点,她直接白天去警视厅档案楼就行。可惜明天是周六,她没上班,不能直接上班遁。
并且,降谷先生没有周末放假这个概念,说不定还是会和工作日一样,早上五点路过她家门口时,顺手塞一盒做多的早餐。如果发现她不在家,说不好会有什么麻烦。
两仪绘川先是拿出纸笔,把三张“天书”转码成正常名单,拍照发给雾美沙。接着去看她收到的邮件。
琴酒:【拍卖会已经结束,怎么样?】
消息是十分钟之前发的,大概是在心里嘀咕她怎么还没反馈工作情况。
两仪绘川笑了笑,眼皮子都没眨,回复道:【和波本度过了愉快的一晚。】
琴酒:【我要吐了。】
两仪绘川笑出声,这才说正事:【拍卖会顺利完成,负责人还表示预祝第二届拍卖会同样圆满完成。不过我感觉悬,过程管控再严,声势闹这么大,肯定会有漏洞,到时候名单很可能会泄露,然后闹起来。】
琴酒:【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只需要往下看好戏就行。】
两仪绘川有想过一秒钟,要不要把名单里几家卖武器、情报和药物的组织名称发给琴酒。但她不确定波本会怎么处理那名负责人,又会不会把名单交给组织。
如果波本把完整名单交给组织,一起行动、但只交几个名字的康帕利可能会显得有点奇怪。完全不交都还好说点,波本交就好了,她又不缺这点功劳。
刚好琴酒表示作壁上观,她便也从善如流,回复一句【好的】,就结束交流。
……说来琴酒还真放心她啊,没有额外监视的人员,没问她为什么要易容成波尔多红的样子。
如果琴酒问她的话,她就能回一句,“我只是想按你说的,验证一下波本在各个方面有没有问题。验证的过程还算有趣,波本一见到我就举起手枪,后来邀请他上楼他也拒绝,那表情,你要看录像吗?”
波本举手枪的那段她是真的有偷偷录下来,就等着琴酒问,可惜琴酒没问。
两仪绘川打了个哈欠,眼角闪烁生理泪光,她揉了揉眼睛,就要看下一封邮件,另一部手机响起提示音。
监控的提示。是有谁去她家里……?
两仪绘川拿起手机一看,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骤然吓清醒了。
降谷先生去她家?!
不是,等等,什么?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拍卖会负责人不用关入公安审讯室吗?不用审吗?
名单那——么长的极丨道组织名单,不是要分轻重缓急一一处理吗?
一些组织可能比半个世纪的黑衣组织还要根深蒂固,要怎么处理不是要从长计议吗?
她用黑色假发丝都能想出来一堆急需处理的事,多想一秒都要窒息。降谷先生为什么还有心情去她家啊!就算是要摇下属起来一起加班,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吗?她把他设置成特别关注很久了,一打电话她就能醒的,真的!
两仪绘川几乎没有遇到完全状况外的情况,而现在算是一个。已经超出她的认知了,降谷和她的关系,有好到可以半夜去她家的程度吗……?
还是说,康帕利在扮演波尔多红的时候,出现了什么破绽?
想不出来,不过现在也不是反思的时候。她首先该想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回去肯定来不及,完全是不打自招。明天回去也一样。
但是不回去的话,两仪绘川在康帕利出现的这天晚上彻夜未归?这样的巧合,说得过去吗?
仓促间想不出什么好方法,两仪绘川决定先把剩下的邮件看完,再认真仔细地想想。
两仪绘川重新拿起康帕利的手机,准备打开邮箱页面。
消息提示,朗姆在给她打电话。
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有什么事急到非打电话不可的程度?
两仪绘川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抱怨地砰砰跳,是心脏抗议正常作息很久的大脑为什么要熬夜。
事情完全都堆在一起了,她叹了一口气,接通电话。
“喂……?”
“拍卖会已经参加完了,康帕利,你现在需要想清楚一件东西了,”朗姆语调平缓地开口,“你一开始和我说,你想在警视厅当卧底,你心意坚定,我才想方设法把你的档案做清楚。但你现在似乎不看重警视厅的工作,也不担心自己的脸出现在警视厅之外的地方——不用否认,和查苏格兰档案那件事不一样,一开始我问你要不要参加拍卖会,你是一口答应的。”
朗姆的语气依旧和蔼温和,循循善诱,但两仪绘川的神情骤然罕肃。
与发现“降谷先生跑她家里去”的惊恐不同,她再怎么惊恐,也还是有心情在脑海里刷弹幕抱怨降谷先生吓人。她已经不知不觉对降谷零丧失更多的防备。
但朗姆的话,让她的精神、躯干、一切的一切,都直接进入战备状态。她在朗姆面前,完全没有抱怨的富余。
“我是做好充足准备,才前去拍卖会的,”两仪绘川轻声说,“在波本眼里,我是假扮成波尔多红的康帕利——鉴于他并没有哭着说‘波尔多红太好了你还活着’,他背地里可能会骂我神经病。之后的全程我有遮挡面部,避免和人交流,会意识到我是坠海幽魂的人,一个也不会有。”
电话里的朗姆沉默片刻,电话内外都有一层骇然的沉默。
两仪绘川已经很困了,她不掩饰这一点,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哈欠冲破氛围,又直接道:“朗姆大人,如果您认为我不能去,去了就是‘不重视警视厅工作’,那您可以不转告我有这项工作的。”
朗姆呵呵笑出声音,对话似乎重新回到他的掌控区间,他轻松道:“但如果你重视警视厅工作,知道现在警视厅里面只有你和有马这两双眼睛,职权还重复,那你一定不会同意的。”
两仪绘川又打了个哈欠。她服了,听听,上司理直气壮钓下属的鱼。幸好她是卧底,她如果真的是朗姆的忠诚下属,会气吐血的。
“哎,”两仪绘川选择不继续绕弯子,“朗姆大人现在是打算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朗姆不笑了,也不再装出长辈对晚辈的和蔼语气,他冷酷地开口:“你现在要么做好本职工作,要么换个本职工作。警视厅、白色资金链,现在还有一些黑色资金链,你插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两仪绘川只说:“除了今天,最近我每天都有八小时睡眠。”
朗姆质问她:“有每天尽心尽力翻阅档案吗?有努力收买公安吗?”
两仪绘川轻松道:“我及时发现铃木和他收买的公安可能会暴露组织,把他们都处理了。”
“……”收买了铃木的朗姆不接她的话茬了,只凭借着自己的心意,继续宣布着:“不管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跟着琴酒继续插手组织的黑色资金链的事情,皮斯克和爱尔兰,都不再由你负责。你原先说要两仪会社的盈利,现在看,这家会社直接交给宫野明美也很不错——你要收心负责警视厅的事情,等你什么时候多收买了两名公安,我再考虑把会社盈利重新交给你。”
……这就是朗姆想要的钓鱼结果,但是绕这么大圈子做什么呢?还让她摸清了组织里黑色交易链的基本框架,朗姆人怪好的哩。
“跟着琴酒继续插手黑色资金链”这句话也很有诱惑力,如果她继续和朗姆杠下去,完全可以说一句“好的”,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回去睡觉。
但两仪绘川睡不着,她困劲已经过了,躯体困倦,但头脑清醒。她记得,组织在拍卖会上的卖品,全部都由朗姆提供。她如果真的要插手黑色资金链,绝对绕不过朗姆。
朗姆毕竟是二把手。
“我会收心负责警视厅的事,”两仪绘川无奈地叹息,用服软的语气说,“也别说跟着琴酒负责黑色资金链的事了,太远了。按您说的,翻阅档案,收买卧底,这件事要先做好。”
朗姆终于愉快地笑出了声,感慨道:“你想法太多了,总得敲打敲打你。幸好你该老实的时候还是会老实的,对吧?”
幸好她是卧底,而不是朗姆的忠实下属。复读。
……当然,某种程度上,她的想法多,也是因为她是卧底。朗姆确实也是敏锐的上司,判断并不算完全出错。
朗姆在电话那头已经说后续的工作安排了:“你处理铃木和古川都很干净,这很不错。铃木还留下一个有马作为遗产,是因为赌马欠钱了而收买下来的卧底,你可以看着用。”
两仪绘川也冷静分析,从表面身份做出评价:“有马不能用,一千万日元并不多,这种程度就会被收买的人,如果有别的组织给他伸出橄榄枝,都不用一千万,可能一百万,就足够他摇摆不定了。”
朗姆呵呵笑道:“你可以让他多欠一点,问题不大。”
两仪绘川蹙起眉。有马真的不能用,他很可能是让铃木直接暴露的公安,是降谷先生的安排。
这肯定不能说。但朗姆如果又像铃木一样来一次,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那问题就不能用大不大评价问题了,她该直接跑路。
两仪绘川决定直接说明:“不是钱的问题,他是赌徒,不可能完全被收买,只要有新的可以赌的道路,他就一定会往那条路去。所以千万别和他说我是他的上司,他迟早会为了赌出更多东西,把我的身份也作为赌注押下去。”
朗姆的心情已经因为她的服软转好,被她当面抱怨也没生气,只笑呵呵问:“那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收买人?”
两仪绘川想了想,说道:“最好的方法是有共同的理念,一同为这个理念而奋斗。琴酒和伏特加算是吧?他们很喜欢享受在黑夜中游荡、收割他人性命的感觉,他们会是同伴。其次是给予对方足够且无可替代的恩惠,组织里的哪个人没有得到组织里的资源呢?再其次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能让人丧失反抗的动力,在组织外围地位,那些和组织做交易的政客商人,大概就是处在这个位置。”
“虽然不完全同意,但你的想法很有趣,”朗姆评价道,“之前铃木的事,看来你没完全尽心啊,他收买的人可是出了大乱子。”
两仪绘川禁不住呵呵冷笑:“我劝过,但他当场质疑我,是不是因为我嫉妒他收买人的速度,故意给他捣乱。”她衷心补充说明,“并且,他是您的人。”
朗姆沉默片刻,吩咐道:“做好后续工作。”就干脆地挂断电话。
两仪绘川挑了挑眉,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把剩下零零碎碎的邮件也回复完毕。
回想和朗姆的对话,想笑又笑不出来。
现在想想,爱尔兰被宾加叫走可能也是朗姆的安排,朗姆确实很有可能压根就不希望她在拍卖会的工作上进展顺利到可以不露面的程度。这是什么上司啊!
并且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今天又刚好是六月一号儿童节,新的月度技能点发放了。
康帕利的权力被削了个干净,于是她收到的技能点,从22点降到17点。三层身份,G5合作者,组织代号成员,公安警察,合计15点。另外2点,是宫野明美和爱尔兰承认她的指导地位,因此友情赠送。
拍卖会的10点技能点奖励下来,附加的处理负责人的5点技能点奖励也下来了,现在她一共有224点技能点。
存下来的技能点还够应对意外,但进账变少了,终究让人有些无奈。
她现在甚至没空发出更多的叹息。
朗姆是姑且敷衍过去了,回头怎么插手黑色资金链可以再慢慢盘算,毕竟已经有从0到1的质变,她自己本身也确实是卧底,没打算对朗姆这位上司太真情实感。
但降谷先生!现在!还在她家!
两仪绘川:笑不出来。jpg。
降谷零也笑不出来。
已经是早上七点半,按照正常时间段,已经是两仪醒来下楼吃早饭的时间。
在档案楼工作一个多月后,她的生物钟算是慢慢调回来,能留有慢吞吞吃早饭的空闲,不再需要每天早上困倦又急冲冲地给自己灌咖啡加糖。
但两仪不在。
两仪在不在屋子里,其实很不好评价,做多了卧底工作的人,会习惯性掩盖自己的痕迹。
他半夜前来二丁目的这栋住宅后,就很快哑然失笑。脚步声有相像证明不了什么,毕竟贝尔摩德的易容术会让人的身体状态都修改成易容人的模样,状态改变,因此脚步声相像,也很正常。
他总不可能半夜吵醒两仪,就为了证明她不是康帕利吧?她本来就不是。
做潜入工作的人难免有点精神衰弱,两仪又还是被组织追杀的状态,半夜被吵醒之后就很难睡得着。他与其大半夜的把人吵醒,不如就在一楼客厅工作,等到早上两仪起床。
反正,他自己的工作一箩筐,也确实能处理到早上。
负责人由风见带队,伪装成酒店清洁工带走。监控也清空。早上六点左右,让上早班的公安设计出酒店停电事件,制造出“负责人是在这时候消失”的假象。
负责人,名单,背后的极丨道组织。武器,药物,情报,其他非法的产业,无数需要处理的信息。
一些是警察厅可以直接把任务发给警视厅,让警视厅加业绩的;但有一些来源十分玩味的存在,就得先做好观测,不能打草惊蛇。
黑衣组织哪来的这么多武器?一些极丨道组织卖出的政客商人的情报是否属实?负责人声称他所在的组织背地里有议员撑腰,是真是假?
降谷零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醒神。
在沉重到不能深思的工作压力下,“两仪如果当真戴上那样粗笨的黑框眼镜可能会非常可爱,像是偷偷戴他的眼镜”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奢侈的注意力涣散。
……他当时好像还因此忍不住多看了康帕利两眼。
……真的是十分抱歉。
……但两仪还没出现,这件事还是不太对头。
他发消息劝风见回去睡觉,然后闭了一下眼,仰头看向被楼梯间隔板遮蔽视线的、通往三楼的楼梯。
他之前从来没有踏足过三楼,也因此从来没走过能通往三楼的楼梯间。
耳旁似乎传来了康帕利用两仪的声线发出的声音。轻佻,暗示。
【不打算来楼上坐坐吗?】
【如果是真的脸就可以了吗?】
降谷零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
他稍有迟疑,但最终还是走进楼梯间,往楼上走去。
【很难得的机会,不是吗?】
……他无法否认。
楼梯间有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在这样的时间点,完全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径直走上三楼。
五分钟后,敲门而无人回应的人他,愕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轻松打开主卧房门的手。
之后,抬头,看向装潢十分生活化、但现在明显没人在的主卧。
两仪不在家。
两仪现在人在哪?
可能性太多,降谷零的脑子一瞬间几乎CPU过载发热。这时候,第一反应肯定不是两仪绘川是康帕利这种要解决很多逻辑bug的可能。
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冲回一楼拿起手机,就要给风见、不、给诸伏打电话。
两仪失踪了一个晚上,她可能是被组织发现抓住——
“zero,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电话那头的诸伏很无奈地叹息一口气,“我先不说你为什么半夜去女下属家里,也不问你是用什么非法手段闯进去的。你有没有先打电话确认一下她的安全呢?她有可能单纯在别的屋子住,我都知道她有五栋可以引爆的安全屋啊。”
……他现在彻底回过神了,原来他已经把电话打出去,并且把情况迅速说明。
太不应该,降谷零迅速冷静下来,还不忘辩解一句:“她把家钥匙给我了,我不算是非法闯入。”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秒,无法评价。
他索性直接无情挂断电话。
降谷零也哭笑不得地捂住脸,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啊?
他给自己容留了三秒钟的感慨时间,三秒之后,他重新提起精神,拨通两仪的电话。
电话也果然接通,两仪不掩困倦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喂,零君……”两仪只迷迷糊糊了一秒,很快醒神,语气公事公办起来,“降谷先生,怎么了吗?”
“没什么,”降谷零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干巴巴的,他几乎是硬着头皮往下说了,“我只是想问你在哪里。”
——听听他问的是什么话!
“啊?”两仪似乎也有些困惑,但她还是下意识道歉并解释,“不好意思,之前买的一处警视厅附近的高层公寓装修通风好了,我昨天去确认这间屋子能不能做安全屋,顺带昨晚就在那过夜了……下次一定记得和降谷先生提前说。”
——所以两仪在哪个屋子住为什么要和他报备?
“我记得您昨晚是和康帕利去拍卖会?”两仪在电话那头担忧地问着,“我看到监控提示了,您在凌晨就过来了……真的很抱歉,现在才发现。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吗?我现在回来。”
“没事,你刚睡醒吧,我过来就好了,昨晚确实发生了一点事情……”
“好的——”
电话挂断。
下一秒,手机发出叮咚一声,两仪发送了新邮件,上面是地址名。降谷零对了一遍,大概距离警视厅走路十分钟(确实相当近)。离康帕利的临时安全屋也很远,车程半个小时。
降谷零笑叹一口气,什么情况啊,他为什么就顺口说他要过去了?打电话明明只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全。
他捋了一下自己金灿灿的头发,扶额叹息一声,摸过自己的耳朵时,发觉耳根已经发烫了。
零君……吗?。
话题在两仪的新公寓开展。
“所以……康帕利易容成了我的模样?”
两仪靠坐在客厅沙发上,惊异地眯起眼,满脸写着匪夷所思。但她的困惑神情没能保持多久,很快就被接连的两个哈欠拉扯崩溃。
降谷零坐在她对面沙发,本来想说什么都忘了,只能哭笑不得地问:“没睡好?”
“嗯,”两仪点了点头,小鸡啄米,“好像有点认床了——对了。”
两仪随手就从茶几底下的抽屉拿出一把钥匙,塞到他手上,“地方小了点,不过降谷先生临时要休息的话也可以来。这里离警视厅真的挺近的。”
降谷零刹那间比看到两仪脸的康帕利还无措,这是不是第二把房门钥匙了?
但他这回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两仪已经无缝转移话题,“所以康帕利易容成我的样子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管如何半夜过来还是有点夸张了。”
降谷零有一瞬沉默。“因为脚步声有些像”,这种话能说出口吗?完全是指控。
在没有其他证据、两仪和康帕利也多次同时出现的情况下,脚步声,加上两仪彻夜未归,单就这两点,算不上是可以指控出口的证据链,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巧合。
……巧合这两个字,有点熟悉。
降谷零没犹豫多久,就把话题移回去:“就算是认床,困成这个程度也太过分了。与其说是没睡好,不如说是几乎完全没睡吧?”
两仪的目光游移了一瞬,头上没完全梳整齐的棕色碎发翘起来晃动,有点像是被抓住偷坚果吃的仓鼠。
降谷零禁不住露出微笑,“反而是要问你吧,昨晚是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也没什么……”两仪捂住眼睛,终于气弱地坦诚着,“就是咖啡喝多了,没睡好,做了一晚上噩梦。”
“噩梦?”
“嗯,梦见贝尔摩德变成鲨鱼要咬我,然后我游回岸上后,正好看见琴酒拿枪对着我,说‘我可是很温柔的哦’,然后……”两仪心虚而羞惭地说着,“然后我就被吓醒了,一晚上没能睡着。”
“……”
“太惭愧了,之前在美国的时候,看卡莎萨的照片就有被吓到,没想到现在心态还没完全转变过来。”
“……”
“真的非常抱歉,我会努力调整的,幸好今天是周六,其实也没什么。我回头可以问一下康帕利易容的原因,啊不对,我不应该知道她有易容,嗯,让我想想怎么问……”
“……”
降谷零不知道,他该怎么回应。
在绝大多数时候,情绪对潜入搜查官来说没有徒增痛苦以外的意义。背叛与被背叛,虚情与假意,在投入情绪后,都会带来加倍的痛苦。
他自己已经不会做噩梦了,在睡眠时间缺乏的情况下,噩梦都是奢侈。
但是,噩梦带来的痛苦也是真实的,也同样会牵动他的情绪,尽管是两仪的噩梦——这一点已经彻底无法否认。
降谷零抿直嘴,绕过茶几坐到她身侧,近乎强硬地抓住她的手腕拉下。
他第一次不抱任何工作目的,仔细地与侧过身看过来的两仪对视。
错愕,疲惫,困倦,带着些许血丝和红晕,但依然很漂亮清澈的浅棕色眼睛。
“降谷先生……?”
波本可以巧舌如簧,鬼话连篇,但降谷零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但有时候也不必说,伸出双臂环抱住她。这是最直接的,代表安慰的肢体语言。
第52章间接亲吻
拥抱会传达体温和心意,于是,精神到躯干,都会变得暖融融又懒洋洋的。
两仪没有挣脱,甚至连膝跳反应级别的挣扎都没有,就顺理成章地也环抱在他的腰侧,头靠在他的肩侧蹭了蹭,找到对脖颈最舒适的角度靠好,乖巧不再动弹。
温热的气息拂过胸口,软绵绵的拥抱力度环在腰侧。
降谷零的体术A级,力量核心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能轻松拎起重物。但他担心他拥抱两仪的姿势不标准,贸然做其他安抚动作,例如摸摸头,摸摸背,会让拥抱变得不再紧密。
两仪靠在他的怀抱中,不再气弱,心虚,愧疚,她的呼吸均匀,心跳稳定而令人安心。
降谷零最终没有做别的东西。他只低下头,悄悄吻了吻她的发顶。
两仪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降谷零后知后觉。
……什么啊,她居然真的立刻睡着了吗?。
两仪绘川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了一阵。
耳边,似乎有敲击键盘的声音,是笔记本电脑的薄膜键盘,敲击的时候能震得指尖疼,但听的时候声音很小也很脆,听起来很舒服,像是窗外小雨,淅淅沥沥。
于是她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人已经睡饱了,两仪绘川睁开眼,因为熬夜过度,生物钟混乱,眼睛还有点干涩,视线模糊着。
辨别出是在卧室后,她纵容自己恍恍惚惚坐直身体,在睡醒和没睡醒之间晃荡。
她隐隐约约,看到床边的地上有有一团灿烂的金色。
降谷先生?!
两仪绘川立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杜绝各种意义上的声音。
降谷先生在她房间打了地铺,现在明显还在睡觉,嘘——
两仪绘川先摸了一下手机,唔,口袋的手机和床头柜上本来的手机都放在一起,估计是降谷先生放着睡着的她去床上睡的时候,顺手帮她从兜里拿出来的。
打开手机看看。啊,完全没有解锁记录,白费她特地准备备查的新手机了。
奇怪了,那降谷先生为什么大半夜跑自己二丁目的住所去?不是因为怀疑她有问题吗?
和降谷先生聊天的时候,他也只说康帕利易容成她的事。嘶……
两仪绘川看向好感度系统提示,看到55点的好感度,陷入沉思。
“零君”和示弱双管齐下,降谷先生确实分散注意力,暂时不关注她彻夜未归的事。但,效果是不是好过头了?
不,绝对好过头了,降谷先生完全对她有好感。
她原先以为好感的好感度线值要在60点,是她预判失误。好感值的线是在哪?55?50?
那个拥抱她都没反应过来,同样让她没反应过来的,是身体下意识选择不反抗,对拥抱自然接受的态度。
……有点危险。
但她现在还在走主线任务,要想办法从朗姆手上捞到黑色资金链的活干。因此,她在朗姆的要求下卧底警视厅,后续要泄露档案情报,还要挖掘其他可以发展的警视厅叛徒。
她现阶段的行动,完全违背了降谷先生的立场和利益。
就算现阶段任务完成,她的立场,其实也完全不是公安那头。她的第一立场永远是游戏通关。
相比之下,降谷先生的视角,她大概只是个卧底期间和G5机构有些拉拉扯扯的公安,现在也回到了警视厅的岗位,完全是可以信任的下属和伙伴。
视角差还蛮大的。
有点危险了,情感牵扯会影响理智判断,进而做出不符合逻辑的行动。推断的成本又要增加了。
之后可能要和降谷先生拉开一点距离。
幸好,现在还没有什么要推断的东西。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犹豫了下是蹲着还是盘腿坐,最后用正襟危坐的姿态跪坐在降谷先生的地铺旁。
降谷先生还在睡,睡得很安稳。让她想到几个月前一起去美国的那一趟飞机,那时候他也是坐在自己身侧的座位上睡着。
她那时候没敢多盯,毕竟她自己对视线也是敏锐的那一档,被盯久了可能会被惊醒。现在……现在她也只敢多看两眼。
两眼还是得看的,毕竟无防备睡着的降谷先生真的很罕见,机会有限。
于是,小心翼翼,用眼神仔细地打量他的五官轮廓。
真的挺帅的,并且眉眼放松弯着,看起来好乖。
大部分金色碎发顺应重力散在耳侧脑后,但有几缕刘海顽固地以X形保留在额头上,又有点可爱。
因为她自称会做噩梦,所以在她床边打地铺而不是去隔壁客房,就是为了她可能惊醒的一瞬间能直接无缝安慰。
对她太好,好到她都有点心虚。
两仪绘川目光移开,但情绪不能随着目光的移动而削减。心虚情绪火烧火燎。
说到底,她在心虚什么呢?
是因为她想做坏事吗?
她悄悄抬起手。
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贴在自己的唇上。然后把手伸向降谷先生的脸——
犹豫一下,还是没敢贴在他的嘴唇上,只轻轻碰一下他的额头,接着迅速收回,起身遁走。
一个间接kiss,这就是她今天在降谷先生面前能干出的所有坏事。
真正的叛徒能干出什么坏事?
有马这位赌马公安不知道,毕竟他是双面间谍,绝大部分出卖给组织的档案信息,其实他都已经提前和风见长官报备过。
但是,在公安的一个不知名前辈拼尽全力,不知道都花费了什么代价,才得来一份非法极丨道组织的清单,可以直接按图索骥时,他因为那个黑衣组织的要求,要泄露极丨道组织的审讯资料,要泄露公安的抓捕方案,甚至还要泄露抓捕名单里部分公安的姓名。帮助黑衣组织利用这些资料左右逢源,又拉又打,获取更多利益。
完全与公安的目的背道而驰,他上交情报的时候,总是禁不住心惊胆战。
站在镜子前的时候,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努力从陌生的人脸中找出熟悉的自己。但很难,图只能辨别出愈发浓重的黑眼圈,愈发稀疏的头发,逐渐习惯蹙紧的眉峰,还有无法掩饰恐惧和担忧的眼睛。
他看人的直觉很准,看自己的直觉也很准,他现在能判断出来,自己快被逼疯了。
他是公安警察,现在做的却是出卖同伴的工作,同伴会因为他递送给黑衣组织的情报,白守一晚上、受伤、受重伤,甚至可能死亡。
理智上他知道,这些是为了他更好地卧底进黑衣组织。但情感上,他会无可遏制地陷入低潮。
为什么,又凭什么,同伴的鲜血和尸体,能铸成他一步步向前走的台阶?
风见长官帮不了他,因为风见长官自己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疑惑,无法解答,只能用无穷无尽的工作把自己堆满,顶着黑眼圈,然后往已经半满的垃圾桶里投放又一罐喝光捏扁的双倍黑浓咖啡饮料。
他没有退路,没有同伴,只能硬着头皮,在这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前走去。
有马低下头,给自己洗了一把冷水脸。
警视厅档案楼的水在冬天能冷得把人骨髓都冻僵,但在初夏六月,冰凉的水,刚好让他的精神震颤警醒。
天气热得很快,黑衣组织催他催得越来越紧,今天晚上又要他查一个极丨道组织成员的审讯档案。他没有更多发呆的时间。
甩甩手上的水珠,关闭水龙头,走出卫生间。
走廊昏暗,没有开灯,档案楼在晚上本来也不上班。只能借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警视厅作为前进的光源。
他独自在这条走廊走过好几个晚上,已经习惯。
但今晚不同。
他隐约在走廊尽头看到一名长发飘裙的身影,心刹那间高高吊起,应激喝问:“谁?!”
下一秒,“啪嗒”一声,灯打开了。
有马被灯光刺了一下,眯起眼缓了一阵,才认出人。是斋藤长官。
斋藤长官单手抱胸,另一只手还按在灯开关上,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姿态又美又酷。她自己是没有这种自觉的,只眯起琥珀色的眼,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有马,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她的声音也冷冷淡淡的,很不客气,“我们科室没有晚上加班的要求,你晚上来这里做什么?”
有马有想过被撞见后的辩解词,理直气壮的,无可指摘的。
但他真要说出口的时候,在斋藤长官平淡的目光下,语调禁不住嗫嚅下去。
“我……我东西落了,来拿东西。”
斋藤长官似笑非笑,看他的眼神依旧像是在看花花草草。
有马说不出话了,在脑内构造好的好几句后续的辩解词,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斋藤长官抓住他吧,他就可以摆脱这份让自己痛苦烧心的卧底工作。斋藤长官请不要抓住他啊,因为他在撕心裂肺之后,还要继续他的卧底工作。
斋藤长官最终移开目光,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只随意地摆摆手:“东西拿了就走,有什么没做完的工作上班时间再说。”
……斋藤长官放过他了。
有马意识到这一点,什么都没敢深究,胡乱点了点头,去置物间拿上自己的东西,像兔子一样飞速溜走。
他隐约听到了斋藤长官的一声叹息。
很不对劲,但他的第一直觉是,斋藤长官似乎失恋了。
实在太不应该了,他为什么还有心情想这个?现在他要想的是,怎么和那位机械音的大人解释自己今晚的行动失利。
黑衣组织是一个十分多疑且谨慎的组织,他肯定不能说自己差点被上司逮住。铃木只是被那个追星的同事在部落格上提上一嘴,就立刻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这种程度,黑衣组织甚至可能会直接判断他已经暴露。
如果是真正的警视厅叛徒,这时候会怎么做?
……可能会拔枪、哄骗、电击,用各种方法,把只是路过的无辜上司灭口。
他犹豫片刻,选择打电话给风见长官。
明明都是同僚,为什么不能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呢?。
两仪绘川并不无辜,也并不是路过。
她新买的那处高层公寓,从卧室架起望远镜,能清晰地看见档案楼的走廊。
不仅如此,这位赌马公安实在是有点嚣张,都不只是她了,连另外两位公安都隐隐有察觉,其中一个甚至直接和她暗示,问她赌马公安是不是欠了更多的钱。
大家都是警视厅公安的,公安内部最近发生的大事,就是对非法极丨道组织一窝端。事情称不上顺利,赌马公安又鬼鬼祟祟,人看着又明显憔悴下去,看着就比较显眼。
她总不可能装聋作哑,但她也是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朗姆甚至要求她帮忙隐瞒,事情就尬住了。
并且,她最近白天还会去地下室整理情报,晚上就基本都住警视厅附近的这栋公寓。因为有点小,没有三楼这种天然隔断,真的离警视厅很近,行踪又不固定,就很难见到降谷先生了。
……坦诚说,她现在的心情有点糟糕,各种意义上的。
她回到公寓后,把自己关回卧室,就开始给朗姆发邮件,直截了当:【我一开始就说有马未必能成为组织卧底,您用也就算了。但您不仅用,还给了他一堆工作任务。太多了,他现在经常晚上去档案室,也已经快掩盖不住了,我什么都不说,会显得我像个瞎子。】
朗姆很快回复:【确认他暴露了就杀掉。】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我只是想说,您这样安排,原本没暴露的人,都有可能会暴露。至少让工作量维持在我可以帮忙遮掩过去的范畴。】
朗姆不动如山:【但凡是卧底就会有痕迹,不要总想着保全自己。最好的保全方法是什么也不做,但什么也不做要卧底做什么?他如果暴露就杀了他,如果没有新的警视厅卧底,那之后传递情报的活就暂时让你顶。】
两仪绘川笑出声,敲击屏幕:【那假如我暴露了,也是一样杀了我吗?】
朗姆:【你还是可以回到组织的。】
两仪绘川:【那这样,与其因为工作量过度挨个暴露,不如现在就分摊工作。我直接和您对接吧,然后您安排一个代号成员和有马对接,也让您不至于天天和外围成员对接,怎么样?】
朗姆:【好,我会安排一个代号成员。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你还是要快点收买其他警视厅的人。】
两仪绘川:【警视厅卧底可没那么好挖,大部分去警视厅的人都对国民有着最朴素的热情。他们天然带有理想,不是施恩和恐惧就能收服的。我需要时间。】
朗姆:【那这份工作你先分着吧。】
邮件对话结束,两仪绘川靠坐在床边,对着地铺已经收起、显得空荡荡的地面思索。
赌马公安不仅是快要暴露,甚至是情绪都要崩溃。卧底这种活,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朗姆似乎确实对她回组织的事没那么在意,原先是挖坑逼她回组织,现在好一点,只是普通分派任务……但这普通分派下来的任务,压力也足够大。
她有一种自己在和朗姆自由搏击,并且因为实际的上下级关系,因此只能被动防守的感觉,从卡纳迪恩到铃木再到有马,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她今天能暂时敷衍过去,之后呢?
除非她主动接下更多警视厅卧底的任务,让自己成为更好用的、完全形态的棋子。执棋手毕竟很少和棋子较劲,大家都不闲,宾加在欧洲做卧底的日子就很安生。
她该仔细想一想,为了游戏主线,她真的要往这条路上走吗?
这条路,其他的危险和麻烦都肉眼可见,可以直接参照赌马公安。额外的,她还得距离降谷先生远一点,更远一点。
不过,她现在还得发邮件给降谷先生。以赌马公安可能是卧底的名义,提醒他一下,赌马公安真的太明显了,帮赌马公安遮掩,说一些“他只是晚上过来拿东西”的敷衍词,她自己都要笑场了。
降谷零收到邮件的时候,并没有及时查阅。因为他在和库拉索打电话,对接情报。
情报内容有点复杂,邮件说明不清,因此他打电话过去。——理由说得通。
库拉索是朗姆这半年新晋的心腹,据传言说,她得罪了贝尔摩德后,被朗姆不计前嫌地捞过来用,库拉索因此回以忠心,听起来很像是沉默又朴实的标准下属。
传言归传言,真的和库拉索交流的时候,她和沉默朴实毫无关联。正相反,她冷酷而尖锐,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逻辑错误,记忆力也特别好,好得出奇,如果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可能会被她问得满头汗。
降谷零自然做好充足准备,完美应对,甚至能分心去分辨库拉索电话里的声音,窸窸窣窣,瓶瓶罐罐……库拉索在组织实验室吗?
他随口汇报又一条需要注意的情报,但库拉索忽然换了语气。
“稍微等一下……”
电话传来了手机搁在桌子上的声音,随后,开门声,脚步声,细微的对话声。
降谷零皱起眉,库拉索刚才是不是迟疑了一秒?语气也不太对,像是精神开始涣散……
电话那头已经传来细小的说话声,降谷零屏住呼吸。
就听库拉索小声而迟钝地问着来人:“有谁、要去审讯室了吗?”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笑呵呵的爽朗声音:“暂时还没有,不过要给康帕利提前准备好,总要做好她失败回到组织后审讯她的准备。”
库拉索低声说:“您已经准备了半年……”
那个中年男人和蔼地打断她没说完的话:“库拉索,今天实验室的人是不是忘记叫你吃药了?待会儿你吃一下药,去隔壁屋子里躺一会儿,好吗?”
库拉索的语气有点飘忽了:“好的,但是……”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而那个中年男人还在笑着感慨:“没事的,再不听话的,进了审讯室都会听话。运气好的话,过段时间你就有伴了。”
库拉索断断续续地说着:“稍微等一下,朗姆大人……我去拿一下我的手机……”
降谷零迅速挂断电话。
回过神后,他的心砰砰直跳。朗姆会不会翻看库拉索的手机?不能确定。
但现在的重点不是他的危险,而是康帕利的。她做什么了要被朗姆关去审讯室,还是长达半年的准备?
库拉索的状态也真的很奇怪。洗脑?服药?
他迅速拿出纸笔记住关键词,又调出刚才那通电话的录音,听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
康帕利的事……果然还是要和两仪说一声。
他下意识就打算驱车出门,前往米花町二丁目。但他站起身后,恍然意识到,两仪现在会换着住,他现在也不能确定两仪在哪。
两仪似乎隐隐约约在躲着他,不明显,但确实有。
不明白缘故,但工作的事情,本来也该直接用邮件对接。而一直去两仪的安全屋,也确实有可能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降谷零打开邮件页面后又犹豫,最终切换页面,选择折中选项,打电话。
就算不方便相见,能听得到声音,也很不错。
电话拨通。
“降谷先生?”
依旧是很有活力的声音,于是他心中一处空荡荡的角落似乎迅速塞满了软绵绵的棉花。
“嗯,两仪,你现在还能对接得上康帕利吧?”降谷零收敛情绪,先对接工作,“朗姆在半年前给她准备了一间审讯室,可能有洗脑功效,库拉索也是洗脑产物,朗姆说会让她和库拉索作伴。请你联系一下她,就说消息来源是研究所内部,请她多加小心。”
电话对面有一瞬沉默,他能听到高楼公寓特有的风声。
“原来如此……谢谢,我会转告她的。”
“嗯。”
沉默。电话里传来的依旧是高空的风声,塞在心底角落的那处棉花似乎也要因此被飘飘忽忽地刮跑,挤在角落,不安地摇摇晃晃。
不是审讯,没有其他工作,单纯只是沉默着,隔着电话,试图将呼吸声传达过去。
这一次,打破沉默的是两仪:“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断电话了?”
降谷零呼一口气,他想开口问什么,但最终只是弯下眉眼,语气温柔地说出安慰自己也安慰对方的话,“最近事情比较多,档案室都多了不少信息资料要好好存放。你最近就安心住在警视厅附近……如果又做噩梦了,不要瞒着,请联系我。”
两仪的话语里也多了些笑意,轻声应承着:“好的好的……我先去通知康帕利了,朗姆要把她关审讯室这件事还真的挺麻烦的,实在不行的话可能只能把朗姆干掉了吧?”她顿了顿,继续工作汇报:“另外,有马的事我也邮件发您了,他最近可能泄露了不少情报,您方便的话看一下。我这边就先挂了?”
“嗯。”
手机下一秒就传出电话挂断的声音。
两仪挂断电话的速度似乎有点快,是急着通知康帕利吗?
第53章二次拥抱
时隔一天,有马再次和斋藤长官见面。
地点毕竟特殊,是一处进来需要三道关卡的安全屋,比较密闭,就算有中央换气装置,但两个上司坐在他对面和斜对面,他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是的,两个上司。
昨晚撞见他的,无辜路过的斋藤长官坐在他对面,而风见长官坐在他斜对面,眉毛依旧严厉地拧着,目光凶狠地给茶几上的茶壶倒水。
茶壶里散发出苦涩醇郁的黑咖啡气息。
有马见过很多种泡咖啡的方法,但头一次看见往茶壶里泡的。他的目光渐渐发直了,偏偏斋藤长官还特别自然地侧头朝风见长官提要求:“多加点糖。”
喝咖啡,自然也不是用那种小小的,只比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头并在一起稍微大一点点的茶杯,而是正常大小的透明玻璃杯,能清晰地留下指纹,提醒人擦干净。
等咖啡泡好,有马特别麻木地看着斋藤长官从随身带的保温杯里倒出水,再倒出冰块,叮里铛啷响动,才拿过茶壶,自己给自己倒到七成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怪癖,习惯就好。
有马婉拒了咖啡,自己倒一杯水喝。他最近半夜经常失眠,白天再喝咖啡让大脑亢奋无法休憩,那他的崩盘可能只会在这两天。
说来,为什么会叫他来这处安全屋和斋藤长官见面?是要在这密闭的环境中把他训一顿吗?没能做好卧底工作,留下痕迹之类的……
风见长官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没加冰也没加糖,只倒了半杯,缓缓吹了吹气,等有马喝了杯水润喉,才抱着升起热腾雾气的玻璃杯开始今天的茶话会:“斋藤长官之前也在黑衣组织卧底,因为身份暴露撤离,现在在档案室算是修整期。各种意义上都算是你前辈吧。”
斋藤长官弯下浅棕色的眼睛,她没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给自己喝了杯咖啡。
有马一愣,还没消化完这条消息,风见长官就又说:“这两天你的动作有点大,并且有些心态不稳。斋藤发现了,昨天发消息给我,我就和她说明了你现在在组织卧底的情况。”
风见长官的话说完了,而有马完全呆呆愣愣,不知道怎么接话。斋藤长官这才笑着补充道:“按理来说卧底都该有个联络人,但你算是临时被铃木逮着赶鸭子上架,对应人员没配套,所以出现一点偏差,被我发现端倪,这也很正常。之后就先当我是你的上司兼联络人吧,有什么不太适应的都可以和我说。”
风见长官忧愁地叹一口气:“斋藤其实还在被组织追杀的状态,不方便外出,不适合真正做你的上司。然而适合的联络人一直找不到,只能希望这一届的警校毕业生有出色一点的,公安永远缺人……总之,还是要请你先自力更生了。”
有马不知道怎么说,但他几乎要当场哭出来了。这哪里算是自力更生呢?
他有了联络员,有了可以事事汇报的上司兼前辈。他之后的工作都有主心骨!
先前斋藤长官做出来的,在他眼中有点震撼的泡咖啡操作,现在看来也颇有可取之处:他在外确实要时刻小心戒备,尽量喝自己备的水,而冰水可以提振精神,保温杯的功效完美符合!
这是前辈举手投足之间的经验!
他之前还听铃木愤恨地说斋藤长官是空降,抢了他的位置……斋藤长官是从一线退休的卧底警察,想想这样的事实,铃木的恼火就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斋藤长官已经三两下喝完一杯冰(?)咖啡,又给自己倒了杯热的。
咖啡的香气已经熏得人大脑有些晕乎乎的兴奋,她的语调也被衬得格外柔和:“最近的工作有什么需要特别说明的地方吗?”
有马立刻醒神,收敛情绪,开始说正事。
他要说的正事有点多,因为不太好分辨,所以说得拉拉杂杂的,是邮件里讲不清楚的事。
也幸好斋藤长官就坐在他对面,很有耐心地往下听。于是,他也终于是艰难地讲完自己的猜测部分。
简单来说,黑衣组织里一定还有至少一个人,在警视厅里做卧底,那个机械音的组织成员和他对接的时候,和他说,那个卧底是谁不能告诉他,但是能帮他遮掩,让他放心传递档案信息。
他又说,这个卧底很可能就是铃木之前口称的上司,铃木之前都和他说要他见那个上司了,可惜还没等到机会,铃木就被组织灭口。他后来回想起来,发现铃木说过这位上司性别是女性。
——公安岗位特殊,加上社会风气糟糕引导的缘故,公安内的女性数量相当有限。搜索的范围能减少很多。
斋藤长官似乎想说什么,但她忍住了。
有马接着说他对这位组织卧底的人物侧写:她可能是一个敏锐、谨慎并且冷漠的人,说是会帮他收尾,但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像是漂浮于警视厅的幽灵,飘过他留下的痕迹时,带起风,这阵风止歇的时候,痕迹就像是沙土一样悉数拂平,干干净净。
斋藤长官听着就也叹息一口气,有马猜测,她对这个卧底有更深的认识。
然而斋藤长官什么都没说,说出口的是风见长官:“斋藤长官之前的安全屋可能就是被这个人泄露的,她几乎身死。”
斋藤长官就缓缓露出一个笑,“慢慢找吧,还有什么吗?”
这个笑意有点奇怪,很难形容,但仔细探究,还是能归结到“在警视厅的组织卧底真难找啊”的情绪上。
有马就接着说那个机械音的上司,那个上司完全就是个冷漠的发任务机器,绝大部分时间也是发邮件。偶尔一定要打电话的时候,背景音也永远干干净净,什么额外的声音都没有。
他只泄露了一次口头禅。Timeismoney。属于二把手朗姆的口癖。
接下来,第三个组织成员,是朗姆推给他让他做后续对接的人,也是他唯一有机会能约线下见面的人。
“我鼓起勇气直接问了对方联系电话,并且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录音下来……”
风见长官一时无法掩盖自己狂喜的情绪,有马也难免露出笑意。他花费了一些代价,终于可以和其他成员对接。
会是代号成员吗?会是吧。会不会比朗姆好接近,套取更多组织情报呢?也有可能会吧。
斋藤长官浅浅微笑,八风不动。
有马看着上司的神情,渐渐冷静下来,归根到底,他只是在组织换了个联络人,他是卧底,情绪还是要克制住。
他打开手机的录音页面,把录音放给他们听。
录音很简短,内容大概是有马和对面自我介绍,然后询问对面有什么需要现在获取的档案。对面只说了两个字,“没有”,电话就挂断了。
但那两个字,相当有辨识度。
风见长官猛然给自己灌了一杯咖啡,用玻璃杯掩盖自己的表情。
斋藤长官的眉眼也一瞬间下弯,又无奈又要保持微笑的模样,看着已经切回录音主页面的手机屏幕,像是在看着特别好笑又特别荒谬的戏剧。
“正常对接吧。”
斋藤长官——两仪绘川等赌马公安一走,就无法掩盖自己的痛苦表情,猛灌一杯已经放凉的咖啡,忍不住和风见嚷嚷。
“本来还以为他能再接再厉再钓出一个组织成员的……可为什么会是莱伊啊!”。
两仪绘川坐到车上后,还是忍不住又叹息一声。
她的谋划其实相当简单。
她和降谷先生说赌马公安的问题,已经对他有所了解,于是她成为了赌马公安在卧底线的上司。接下来再有组织任务要帮他遮掩,就不需要再装瞎子,甚至去编蹩脚的、勉强能帮忙瞒过公安的借口。
并且,她还找朗姆,要赌马公安换个对接人。不管更换的对接人是谁,龙舌兰或者基安蒂或者伏特加,随意,总之要有个可以转移赌马公安注意力的组织人员。
从心态上看,“我牺牲了一些东西,我换来了一个公安不熟悉的代号成员的情报”,对赌马公安来说,也是个正向激励。
但朗姆怎么偏偏就挑中了莱伊这个卧底啊!怎么回事!
两个卧底一起积极主动地给组织做任务,是什么好玩的事吗?
想到了威士忌三人组,两仪绘川更想叹气了。
幸好诸伏前辈现在应该还在安全屋安稳呆着,于是叹气就只是叹气,没有化为清明祭拜时的袅袅青烟。
电话响起,两仪绘川摸出手机。
是库拉索打过来的,语气有些迟疑,有些不确定:“你发来的公安档案信息,是直接发的压缩包?”
两仪绘川的食指轻轻扣了扣方向盘,轻声问道:“这个压缩包有什么问题吗?”
库拉索迟疑片刻:“没事,就是量有点大,我阅读下来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库拉索现在似乎是没吃药的状态,两仪绘川的语气不免轻松了些:“没事,你慢慢看。”
电话那头传来了瓶瓶罐罐的声音,库拉索恍惚叹息了一声,轻声道:“我去吃药了……好好干吧康帕利,我不想在组织里看见你。”
两仪绘川愣怔一瞬,露出眉眼放松又无奈的笑。尽管电话那头的库拉索肯定看不到。
“好,我尽量。”
一份她自己都不敢当真的承诺。
库拉索挂断电话,两仪绘川犹豫片刻,发动车辆,踩下油门,往米花町二丁目别墅区开去。
她早饭没吃,只喝了两杯咖啡——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也换了组织的对接人,换成了库拉索。
……如果库拉索是和赌马公安对接就好了,库拉索是一个状态飘忽的真酒,并且和她和波本都不熟,可以套不少情报。
……再或者,宾加女装来公安卧底也好啊。太可恶了,铃木死了还祸害她。
最重要的是,她的系统难得跳出了主线选项四选一,不管选哪一个,都有50点技能点的奖励!
她现在在路上不方便看,得去地下室翻一下资料,慢慢思考,慢慢权衡。
她的思考和权衡,在一进屋后,就卡住了。
降谷零穿着熨得几无褶皱的白衬衫和垂坠感十足的黑长裤,搭配简单清爽又帅气,偏偏在衣服外又套了件米黄色的围裙,探出头看她的时候,头顶灿金色的碎发晃了晃。
他灰紫色的眼睛笑弯着,语气亲昵而自然,随口说家常:“康帕利的事情昨晚已经和G5说了吧?早饭吃了吗?我做了中午和晚上的便当,不过做多了,一起吃点吧?”
两仪绘川哭笑不得:“降谷先生什么时候才能换个理由呀。”
降谷零的笑容也很清爽,仿佛一丝阴霾都没有:“借口虽然不多,但好用就行,不是吗?”
两仪绘川眨了眨眼,降谷先生现在的状态似乎有点……奇特?
但降谷先生不说,她也不打算深究,她和降谷先生的工作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隐形的或显形的保密条例,Neednottoknow。
她去厨房和降谷零一起端碗分餐具,一起坐到餐桌前,说一声“我开动了”之后抬起筷子。
菜,吃起来是甜的。
……盐放成糖了?
降谷零自己吃了一口,也愣住,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又吃一口。
做噩梦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降谷零曾经见过诸伏景光做噩梦的样子,会尖叫,会失控,会瞳孔紧缩又涣散,一身冷汗,精神恍惚,即使有发小冲过来安慰,也很难即刻清醒。
而两仪做噩梦的那次,看起来很虚弱,像是熬了一场大夜,但在他怀里又迅速安定下来,直接昏昏沉沉地重新安睡。
他自己几乎没做过噩梦,但他忽然发觉,如果他做噩梦,自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不会产生任何神情变化,甚至能对着其他人露出与一般无二的微笑。
……但怎么会有这种噩梦,这种可能性呢?
噩梦的起始,是G5机构的人找风见对接武器走私链的进展。
国内外联合行动,部门不同,需要经常沟通。而经常来公安负责联络工作的人,是雾美沙。
雾美沙,很难记得住她的脸,但不重要,她会带着G5机构的证件,还有一脑袋的新情报。
她的背后,是在黑衣组织内部也颇为神出鬼没的康帕利,也是G5机构的合作人金帛。他即使记不住她的脸,也会记住她的名字。
今天和她的接触原本只是一次日常的工作对接,因为G5的调查已经卡顿,无法挖出黑衣组织更多的武器走私渠道。不知道这些武器大部分是哪里来,也不知道这些武器经过哪里。只能从一些地区的枪支犯罪中可以察觉到,武器的最终流向。
康帕利终究没能查出更多东西。
动念有时候只在一瞬间,降谷零打开办公室的监控,让风见裕也问雾美沙一个问题。
风见裕也就依照上司的意愿,将有些突兀的问题陈述出口:“金帛可能要进朗姆的审讯室了——”
雾美沙一瞬间呆愣住,很轻微,普通人无法察觉。但看监控的人是降谷零。
“——那个审讯室可能有洗脑的功能,金帛很危险,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吗?”
风见裕也毫无所查地问完,而雾美沙稍有迟疑,回复道:“我回去问问金帛,如果有什么需求一定会联系你们。”
现在,不只是降谷零,连风见裕也都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了。
雾美沙竟然一无所知吗?
噩梦的构造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在之前的一次询问中,降谷零不仅确认了康帕利的G5合作人身份,甚至知道了她的G5代号,还确认了一件事,两仪亲口承认的。
【要联系康帕利的话,一般是联系一位名为雾美沙的联络员。】
然而雾美沙对康帕利的新事件,明显一无所知。
两仪有可能是直接联系的康帕利吗?可能性不大,她应该比谁都清楚,联系机构联络员,比联系在卧底的本人安全许多倍。
就算是她直接联系康帕利,那康帕利居然也没有和雾美沙说明,商量逃离组织的退路吗?
或许有其他的可能性,但他已经完全无法忽视,两仪没有将情况转达给康帕利,打算目送康帕利进入审讯室的可能。
雾美沙平常都是和风见进行日常对接,他不会关注。要不是他今天刚好路过,偶然动念,以他对两仪的信任度,根本想不起来要和雾美沙确认。
卧底只要行动,就一定会有痕迹。
两仪之前就有些奇怪的地方,在刚假死没一个月的情况下参加联谊就是其中一项。
还有,康帕利回日本参加拍卖会的那天晚上两仪换房子住;以及他刚和两仪说铃木有问题,铃木紧接着就失踪。两项巧合。
这意味着什么?
他习惯性地驱车前往两仪在二丁目的住处,给自己做便当,顺带捋清思路。
他把盐放成了糖,幸好他不求饭菜好吃。
今天偶然回来的两仪更是彻头彻尾的甜党,菜里加糖也是甜口,她吃得下。
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他问两仪有没有把康帕利的事告诉G5,两仪没有否认。
他没能完全掩盖自己的异常,于是等碗筷都收拾完毕,站在厨房里,两仪最终还是担忧地和他说:“降谷先生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降谷零与她对视。她的眼睛很好看,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最澄澈的水面,毫不掩盖自己的情绪。
……她在欺骗他吗?
“我做了一场噩梦。”他说道。
下一刻,不出乎意料,但又确实令他惊讶的事平静发生。两仪稍微犹豫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就露出无奈又温柔的表情,上前抱住他。
后脑勺的金色碎发被她轻轻地摸着,触感听起来有点沙沙声。一会儿后,在后脑勺的手往下挪,在背后拍了拍。完全是哄小孩级别的安慰动作。
“噩梦说出来就不灵了,”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语气也特别哄小孩,“如果降谷先生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哦?”
降谷零有些羞耻地低声开口:“梦见了,朗姆的审讯室……”
两仪安静了一会儿,又拍了拍他的肩,温柔而笃定地开口安慰:“没关系,没关系的。降谷先生已经安全卧底了三年,也一定能继续卧底下去,拿到想要的情报,把组织的人都送进监狱去。”
无需赘言,这是十分熨帖的安慰和祝福。
拥抱也非常结实,两仪还不时对他揉揉搓搓,他都怀疑自己变成了面团,心底被揉捏得发软。
地点更是特别具有生活气息,是还萦绕着洗涤剂香气和残存饭菜香气的厨房。
就算是夫妻关系的温馨日常,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降谷零什么都没再说出口,只伸出手臂,沉默而用力地回抱住她。
“我现在在担心一种可能,两仪是组织派来的卧底。”
降谷零开门见山,于是,在研究怎么让意大利面煮出荞麦面风味的诸伏景光手一抖,把半罐芥末都撒进碗里。
诸伏景光叹一口气,把这碗面喂给垃圾桶,之后平静地提醒他:“你之前还和我抱怨说她又给了你一把家钥匙,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如果她对其他人也这样该怎么办……你喜欢她。”
降谷零有一瞬迟疑,但他最终还是严肃而冷漠地开口:“这种时候,喜欢的情绪并不重要。”
第54章选择钝角
如果两仪是组织卧底。
毫无疑问,这是很可怕的假设。
公安掌握的组织在黑色渠道以外的交易链,因为大半都是两仪收集回来的,很可能会因此报废。
两仪现在在警视厅公安档案室,能随意调用非机密级别的所有档案,消息获取速度,能比其他岗位快许多倍。
她知道很多人是卧底,有马、莱伊、康帕利、还有他自己。势力范围包括FBI、G5和公安。
这左右逢源的力度,已经到两仪再知道个CIA或MI6的卧底,他都不会感到稀奇的程度。
……不稀奇本身,就足够让他悚然一惊。
如果两仪切实是卧底。
档案室不安全,卧底不安全。
档案室暂时不提。这些卧底已经在危险边缘,两仪对康帕利瞒住她可能要去审讯室的事,康帕利万一就在这几天被抓去审讯室,不会有一点防备。
可能透露两仪有问题的雾美沙?雾美沙被“康帕利”发的邮件欺骗,因此失去性命,是很正常的灭口流程。
康帕利现在在组织的权限可能已经小了很多,组织的资金链归皮斯克和爱尔兰,她在警视厅内还有多少势力也不好说,可能已经根本不剩下什么,进入审讯室甚至会无声无息。
莱伊可能也在被清算的名单内。赌马公安是一个还很青涩的卧底,莱伊甚至有可能是由两仪建议下,被朗姆派去对接的,可能是做好把他卖掉的铺垫。
有马完全在两仪的掌控下,而他降谷零……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她处心积虑获取公安信任,留下诸伏性命,用“对着答案写过程”的方法卖掉两个她在警视厅的组织同事,坠海假死,成功把信任度拉满。
什么能比救卧底、抓叛徒,还有被敌对势力追杀受伤,更容易获得信任和怜惜呢?
他之前甚至有想过把两仪调到警察厅去,而两仪以“组织可能在警视厅还有卧底”婉拒,于是得到了他的更多信任。
……如果前提正确,那这是漂亮的以退为进。
这些都是很可怕的想象,完全以“两仪是组织成员”这种噩梦假设为前提。
降谷零没有把这些想象说出口。
“康帕利是G5”的推理过程,降谷零可以严肃而不失轻松地和诸伏景光说起。
但这种称只能评价为想象,根本称不上推理的恐怖细节,他决定放置不谈。
他只能干巴巴地陈述事实:“两仪没有把康帕利可能遭受危险的事情告诉G5联络人,所以我怀疑两仪有问题。”
诸伏景光也不提感情因素,他直截了当地抓住重点:“只是没告诉G5联络人的话,也有可能是直接和康帕利说。你怀疑她有问题,一定是因为她还有其他疑点。”
降谷零顶着纷乱的心思,回想了一下两仪这半年的行动。
有疑点,但又都可以说得通。
参加联谊,可以按她不担心自己被发现假死来概括,也可以用两仪按康帕利希望行动来解释。
在康帕利回日本参加拍卖会的那天晚上换房子住,以及铃木消失的时间点。两项巧合,但也可能只是巧合。
再往前推呢?
两仪原先卧底的黑鸦公司改名为两仪公司,彻底洗白,现在由宫野明美实际管理,据说公司的收入现在基本作为宫野姐妹的零花钱用。有点微妙,但说不出来。毕竟这家公司实际上和两仪已经毫无关联。
两仪在皮斯克指明她可能是警视厅卧底的时候没去审讯室,甚至敢直接用警视厅的力量处理皮斯克,完全是有恃无恐。可以用组织认可她是组织的人解释,但也同样可以用康帕利把她护得很好解释。
——并且,如果两仪确实是组织派去的卧底,皮斯克直接去举报,把事情闹得不少人都知道,这不完全是坑她?是人能做出来的行为吗?
虽然有着奇特的痕迹,但都可以解释。
……虽然可以解释,但依旧是奇特的痕迹。
“我这边确实有几处可以疑惑的地方,但仔细一想,也可以说得通,”降谷零自言自语般说着,“不管如何,我根本不用急,只要等雾美沙的结果,确认一下两仪是不是直接告诉康帕利就可以了。”
诸伏景光的目光往垃圾桶里飘,发小似乎自己想通了,他可以专心心疼这碗意大利面。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自己的发小捋起自己的刘海,长呼一口气,很困惑地说:“但我的直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告诉我她有问题……现在中午一点,美国区已经是睡觉的时间点,等康帕利的回复,可能还有等几个小时。”
诸伏景光叹息一声。他算是见着被工作和恋心双重影响的发小了,害怕,担忧,没有安全感,关心则乱。
因为职权特殊,步履艰难,所以反而会更加求全责备,担忧对方有任何危险的可能性。
其实,他们这种身份,现在最好保持单身,避免感情纠葛,也避免感情纠葛可能带来的利益和权力的牵扯。
但这种话没必要劝降谷,他比谁都懂。降谷现在需要的,只是安慰而已。
“直觉未必准确,”诸伏景光最后温和地说出口,“我之前也偶尔会有一种直觉,以为我自己已经死在那天晚上的天台,甚至萩原和松田也会加入这场让人的心脏怦怦直跳的直觉里,总会错觉他们已经死在哪次爆炸案中——但我们其实都还活着,不是吗?”
降谷零沉默一瞬,他其实也有这份直觉。很轻,是完全能忽略的程度,根本不必提起。但也确实存在。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决定跳过直觉的话题,换个角度安慰:“你应该也还记得吧?九山警部曾经转达两仪说过的话,‘我在同意自己当卧底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觉悟。’一个组织卧底的人,就算是说漂亮话,也绝对不会说到这种程度。她确实救了我,我认为她值得相信——所以这里也包含了我的私人判断。”
降谷零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依旧是中午一点。
什么安慰都只是安慰,还是等结果吧。
他最终换一个话题:“你为什么在煮荞麦面风味的意大利面?”
诸伏景光又眨了眨眼,这回带着些促狭,笑道:“为了给我哥一个惊喜。”。
等降谷零出门,两仪绘川就躲进了地下室。
她开始以发呆的姿态看系统选项。因为她时不时走神。
降谷先生的头发摸上去手感很好,背上的肌肉隔着白衬衫,摸起来也恰到好处……啊不是,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降谷先生的心情不太好,并且,“噩梦”这个说法,似乎不尽其然。
两仪绘川回想了两遍对话,终于抓到降谷先生问的第一句。
【康帕利的事情昨晚已经和G5说了吧?】
嗯,怎么不算说了呢?她听到消息的第一刻,康帕利就也知道了。
毕竟本质上是一个人,信息传递没有任何时间差。
但是,她也记起来自己之前随口和降谷先生说的话,她说,她和康帕利发消息,一般是和雾美沙对接。
雾美沙有半固定的时间去公安对接情报,今天不会刚好撞上了吧?!
好家伙。
……她不太敢想,降谷先生能因为她暴露出的这个漏洞,拔萝卜带泥,又额外多思多虑,发现多少问题。
朗姆人很烦,干的事也很烦,但“卧底总会留下痕迹”这句话是对的。
铃木到有马,都各有各的麻烦之处,有马的部分她圆过去了,但铃木的部分,只能永远卡在那里,以巧合的名义,不上不下。
并且,她思维惯性,总是会把联络员雾美沙当成交接任务的NPC(主线任务也确实是找雾美沙对接),因此和联络员交流有限。
但其他人和联络员的关系都很好,是实际层面的生死之交。如果是进审讯室这种级别的危难,肯定会和联络员说一声——至少是写封遗书,请求联络员收好。
她没有把事情和雾美沙对证词,以至于雾美沙那边露了漏洞,确实是她的疏忽。
就算补救了,也会留下一个名为“康帕利和联络员的关系似乎比较有限”的坑。
这个坑可能会有更出奇的蝴蝶效应,例如……推断出康帕利可能对G5只是利用,康帕利本质是组织的人,这种误解性质的结论。
有点麻烦。
但不管如何,现阶段是只要让雾美沙回复公安就好。
手机屏幕发出亮光,两仪绘川看了一眼,电话来源雾美沙。
她接通电话时,忽然有点心虚。她之前真没想起来要和雾美沙说,虽然是她的联络员,但她的危险和组织的武器走私链没什么关联,真的有具体行动安排,要G5帮忙的时候可以再联系……也太把G5当工具人了吧!
雾美沙倒没多说什么,只问道:“康帕利要进审讯室的事你知道不?要我具体讲讲吗?”
“……知道,你也是从公安那里知道的吧?”两仪绘川双手抱住手机,想着自己要说什么,禁不住变得小声,“和公安再对接的时候,得麻烦你说,康帕利已经从两仪那里知道这条消息了。”
雾美沙噗呲一声乐了:“两仪已经把事情告诉康帕利了,噗——上一次是不是康帕利易容成两仪?双簧乐子常听常新哈哈哈哈——”
两仪绘川木着脸请求着:“别笑了。”
雾美沙笑得更大声了:“甚至因为没有转达给我,所以被公安怀疑两仪绘川可能是坏人?”
两仪绘川依旧麻木着脸:“应该是的。”
雾美沙又笑了一分钟,两仪绘川放弃开口,在心里举白旗。
“你有自己的想法,也有着非凡的行动力,”雾美沙终于笑完,收起笑声,语气转为认真,“之前你还只是组织成员的时候,就会因为父母的死亡疑云,单枪匹马找到G5帮你查出真相。”
两仪绘川依旧安静听着,她的游戏体验从半年前开始,对大学时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实际体验。
雾美沙认真严肃地低声说道:“这次审讯室的危机,你也一定能跨过去。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务必联系我。”
两仪绘川沉默片刻后,以同样认真的语调答应了。
“我会的。”
通话结束。
主线选项四选一的系统页面还在眼前,存在感极强。但两仪绘川看着就想叹息,于是决定再摸一下鱼,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给她发邮件。
还真的有,宫野明美给她发消息:【四象侦探事务所已经装修完成,做好证件,也按照你的要求,挂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对面。今天甚至刚好做完了一桩委托,开门红。】
两仪绘川:【非常感谢!】
宫野明美:【没事,花的都是你放在两仪会社的钱。】
两仪绘川哭笑不得,这句话可太真实了吧?各种意义上的真实。
朗姆确实有下命令,说两仪会社归宫野明美,日本区的资金链归爱尔兰。但不是上级的所有命令都能被下属完整执行。爱尔兰依旧请教她,宫野明美也把分红照旧发她。只有皮斯克的关系远了点,但交流的时候还是得唤她“康帕利大人”。
都是小事,两仪绘川把注意力移到系统页面上,看了眼自己的身份。
毫无变化,3层身份,每个月会发放17点技能点。
两仪绘川心虚地撇了撇嘴。
果然,给自己刷一些类似于“侦探事务所老板”这样的身份,并不能卡bug,给自己每个月多加5点技能点。
这下没得摸鱼了,必须得主线四选一了,50点技能点。
两仪绘川懒洋洋地靠在地下室的软沙发上,以最放松的身体状态,看向系统选项。
【玩家后续路线选择。】
【A、完成组织任务,获得公安信任,进而得到朗姆的信任和重用,让朗姆放弃对你进行审讯洗脑,同时伺机获取武器走私链的情报。】
【B、提前设局,想办法回到组织,投靠其他可能有武器走私链信息的组织成员。例如琴酒,再例如贝尔摩德。】
【C、和公安坦诚身份,请求保护和帮助,在公安的帮助下避免审讯洗脑结局。】
【D、回撤G5,并以个人能力加入后续对组织武器走私链的调查。】
【E、钝角。】
四选一题出现五个选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两仪绘川来来回回把ABCD四个选项看了一遍又一遍。
A选项,她主要以欺骗公安为主,要在警视厅内做好卧底工作,然后寄希望于朗姆给她漏一点武器走私链的工作。要骗已经对她有好感的降谷零,然后寄希望于朗姆?啊?压力看起来也太大了……
C选项,从寄希望于朗姆变成寄希望于公安。降谷零可能会震惊,会审问她,最后大概会原谅她,大概?
这个选项的难点不是降谷先生是否原谅她,而是公安的地位。
公安不是国际机构,能查出多少武器走私链……她其实不是很有信心。
D选项则是寄希望于G5的正面搜查能力。
很保守也很稳妥的选项。G5也确实可以信任,不用走一遍“审讯,质疑,最后原谅”的流程。
但G5终究只是一个新手保护阵营,在柯学元年已经杳无声息,能查到多少武器走私链信息,完成主线任务,不好说。
B选项,她回到组织,这是最未知,同时也是希望最大的一条路。怎么以不是暴露的原因回到组织,这一点需要她考虑。但有很多方法。
最简单的思路,就是请求那位大人,询问自己能不能去研究所做管理岗。
当然,这个思路太粗糙了,可以再细化一下。
回到组织后,可以身兼二职,找重点人员套近乎,慢慢查武器走私链。
贝尔摩德就算了,琴酒对他的下属倒是还不错,就算基安蒂讲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琴酒也不会动怒。
确实存在可行性。
当然也有额外的问题。
朗姆会像是暗地里的猎手,时刻准备把她一枪崩了。
降谷零也会错愕地发现她其实是组织成员,说不定会给她下额外的绊子,不像C选项投靠公安。这个选项,她没有太多辩解的空间。
两仪绘川思索片刻。机遇、挑战、危险、纠葛,缠绕在一起,很难分出利弊。她索性把四个选项的优劣点都写在纸上,一目了然。
一页纸写得密密麻麻,仔细一看,“降谷”二字随处可见。
两仪绘川平心静气地浏览两遍,然后把这张纸丢进碎纸机。
碎纸机发出嗡嗡声,很快把这张纸撕吧撕吧绞碎。
两仪绘川也把ABCD四个选项都嚼嚼吃掉,做出决定。
【我选钝角。】
第55章牵个手吧
【玩家已经做出选择,获得50点技能点。
【玩家当前拥有274点技能点。
【预祝玩家游戏愉快,早日通关。】
两仪绘川轻声哈出笑。拉开窗帘,找到组织的那一排,拿出朗姆的那一份牛皮袋,慢条斯理地旋开牛皮袋封皮上的白色绳索。
通关,其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朗姆或许十分自得,他成功用“极丨道拍卖会”的诱饵,钓出康帕利在负责警视厅卧底工作上一心二用的事实,进而顺遂得到康帕利的低头。
她也曾苦恼于要怎么面对波本这位临时同事,最终绞尽脑汁,才想出“康帕利易容成波尔多红”这样的主意。
但有时候,运气与勇气缺一不可。在负责拍卖会对接的机会中,她成功察觉到,黑色交易链,基本都在朗姆控制中。
这也是主线四选一中,选项A,努力讨好朗姆这个选项出现的缘故。
然而这个选项对她来说太难了。
现阶段,真正获得朗姆信任的两个人,宾加做卧底工作,要两年后才能回到日本,而库拉索,更是被洗脑控制的存在。
她凭什么脱颖而出?
而其他选项,要么舍近求远(回到组织),要么依靠机构(回公安或回G5),也都不可选。
那能选什么选项,怎么通关游戏?难道真的选钝角,给自己画个钝角三角形?
通关游戏的逻辑其实很简单。
因为:朗姆拥有全部黑色资金链信息。
再因为:通关游戏,需要武器走私链的信息。
所以:抓住朗姆,进行审讯,获取信息,即可通关。
备注:警视厅内有能力查出她安全屋地点,让朗姆知道有铃木这个人、并亲自发掘收买的那个最初卧底,也能顺带一起审讯出来。
简单而有效的逻辑,并且比冰箱放大象简单得多。
为什么她在拍卖会工作都结束后,将近20天才反应过来?
大概是因为,波本带她去找负责人拿拍卖会名单,而名单上的拍卖品有很多是真真切切的非法存在,不少骇人听闻的成分。
接下来的时间,公安、黑衣组织和其他极丨道组织,都在围绕这份名单进行交锋,因此她完全被转移注意力。
两仪绘川几乎要敲敲自己的脑壳了,什么叫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幸好,现在发现也不晚。
装有朗姆资料的牛皮纸袋很薄,里面只装着几页纸。其中一页还是15年前阿曼达事件的新闻报道。
其他几页,有用的信息也不多,其中有一页为了避免地下室还是被发现并无伤打开、档案被翻,以至于发现游戏玩家身份,直接GG,于是只有关键词记录。
“寿司”,“杀鱼”,“波洛”,“胁田兼则”,“海猿岛”,“劳斯莱斯”。
是两年后柯学元年的朗姆信息,现在用不上,但还是可以做个参考。
……所以劳斯莱斯为什么也记下来了啊喂!
……杀鱼又是什么啊,根本就只是朗姆借着做寿司挑鱼这个话题暗暗内涵波本可能是坏掉的鱼啊!她到底都在记什么东西?不能因为事情和波本有关就全记下来吧!
……还是跳过一些和朗姆本质无关的关键词吧。
现在的朗姆并没有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的寿司店打杂,理论上是乌丸集团的话事人,然而已经销声匿迹,很久没人见过他的身影,和人对话也基本都是用机械音。
——游戏刚开始时,朗姆和她对话的时候似乎是用本音,可惜她那时候还没有电话录音的习惯,想想有点可惜。
她或许能通过新闻报纸找到朗姆年轻时的照片,但直美·阿尔简特设计出的跨龄识别系统,在朗姆会出现在警用监控的情况下(两仪绘川对这种可能性抱持悲观态度),也要等两年后才能找到他。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她特地改造过的游戏包可以收集监视特定账户所在的手机,她有把满练账号发给朗姆,而朗姆也确实登陆过几次。但他十分谨慎,玩游戏的手机应该是打游戏专用机,自带IP修改功能,并且除此以外空空荡荡,什么组织资料也没有。
他甚至改了密码,一个字母数字符号都齐全的复杂密码,杜绝了这个满练账号被其他人登上去的可能性。
这个密码,有可能是他邮箱的密码吗?暂时不方便验证,账号登陆会有登陆记录,贸贸然登陆,很有可能会被发现。
不管如何,需要想办法,尽量快速地找到朗姆的所在地,并且制定出对应计划来抓住朗姆。
乌丸集团内部的会议,BOSS开展的组织高层会议,库拉索经常待着的研究所……
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让朗姆主动现身?要不她拿自己钓鱼?
朗姆年龄渐渐大了,有固执到令人恼火的地方,但敏锐依旧。于是,独断自行,柯学元年能为了工藤新一的消息乔装成独眼老汉去寿司店打杂。
好可惜,如果朗姆现在就在伊吕波寿司店,那她还用想怎么把朗姆钓出来?直接抓了完事。
两仪绘川想了又想,大脑已经放空到想出“拿自己能努力研究‘银色子弹’但是需要看朗姆的眼睛来修改药效为理由见朗姆”的妄想级理由。
不过,等等……银色子弹?现在时间线是柯元两年前?
赤井秀一见琴酒并试图抓捕他,然后朗姆路过瞅一眼发现赤井秀一身份不对,这件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来着?就是两年前吧!
她的存在引发了一些蝴蝶效应,杀死苏格兰的人变成了波本,宫野明美跑来当社长。
赤井秀一见琴酒的事会不会发生;就算见了,朗姆又会不会出现?这些都不太能确定,但不妨碍她有枣没枣打一棍,问一下先。
她把自己的身子用力地往沙发上靠,把沙发按出一个凹痕后,站起身在地下室转了两圈。
确定措辞后,她重新坐回沙发上,拿出两仪绘川的手机,拨打赤井秀一的电话。
赤井秀一一秒就接通,似乎是刚抽过烟,嗓子沙哑得堪比变声器。
“波尔多红……?”
“嗯,有事情找你,赤井。”
“你叫什么名字?”
“綾田幸子。”
简短直截的对话,没有任何多余情绪,比快问快答还快速简练。
真实的名字像是一种身份对接暗号,迅速确定双方身份与可信程度。虽然綾田幸子并不是两仪绘川的真名,但这个名字已经足够应对赤井秀一交流,与他沟通对接。
“你还活着,不错……”赤井秀一的话语里多了一些笑意,“我上次似乎也这样说过话,噢,你和苏格兰表白的那一次。”
两仪绘川悄悄抠了抠沙发上的外皮,外皮发出小声的抗议,刺啦刺啦。
赤井秀一接着问:“能假死成功,贝尔摩德该不会也是哪一方的卧底吧?”
两仪绘川眨眨眼,开玩笑道:“或许是CIA的卧底呢。”
赤井秀一嚯了一声:“那就不能指望了。”
不管本堂瑛海有没有因为这句话打了个喷嚏,FBI和CIA的笑话能常听常新这件事是确凿无疑了。
两仪绘川忍住笑意,说回正事:“我打电话主要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和琴酒见面的计划。你们威士忌三人组解散后,现在的工作似乎都不太固定。”
赤井秀一呼出一口气——似乎还在抽烟——才道:“还好,之前因为苏格兰安全屋爆炸、公安追捕的事情,琴酒带的人里很多都受了伤,我那时候顶了一阵子,接了些任务,也在任务中见过琴酒了。”
两仪绘川想到赤井秀一狙杀香取的任务……啊,这又是一处蝴蝶效应。
原先的时间线里,赤井秀一在那次仓库伏击前,其实一直没见到过琴酒。但这边,见也见过了,工作任务都安排下了,大概也不需要额外再在仓库见一面。
“那有点可惜了,”两仪绘川斟酌着透露一条消息,“小道消息,朗姆有时候会在琴酒吸纳新固定队员的时候乔装打扮,一起过去看看……算是做面试考核吧。他神出鬼没的,乔装打扮也有贝尔摩德帮忙,很难辨认——但难得有固定的出行规律,有机会抓住他。”
赤井秀一那头安静了一阵,他对朗姆只有“听说过有这个人是二把手”的认知。
帮忙假死的贝尔摩德,有可能出现、但需要贝尔摩德帮忙易容的朗姆……很容易就能汇集成一个简单的答案。
“如果朗姆确实有来,你能认得出他?”
“我能。”
两仪绘川这时候不可能说出别的回答。
赤井秀一又呼出一口气,鉴于隔着电话不会传来烟味,让她被迫吸二手烟,两仪绘川毫无芥蒂,耐心等着他抽完这根烟。
她确实不确定朗姆会不会去,也没有用“一定”“千真万确”的销售话术欺瞒赤井秀一。但这对赤井秀一依旧是需要权衡的事情。
想想吧,没有机会可以创造机会,赤井秀一可以现在就声称自己要成为琴酒的固定队员,约琴酒定个时间见面详谈。
见面那天,如果朗姆没出现,那就是正常在琴酒面前走面试流程,没什么特别的。但如果朗姆切实出现,綾田背后的公安就肯定要抓朗姆。如果在抓朗姆的过程中,没能干净利落隐瞒住消息,或者惊动琴酒,那他的卧底身份其实就约等于暴露。
对于进入FBI和卧底组织很大原因都是小蝌蚪找爸爸的赤井秀一来说,抓住朗姆,并失去卧底身份,可能有点得不偿失。但如果朗姆没能抓住,还失去卧底身份,那就亏大了!
两仪绘川越想越不能确定赤井秀一的态度,心下忐忑。自己可能还是换一种方法钓朗姆比较好?
但没等一根烟燃尽,赤井秀一就开口道:“七天之后的星期六晚上七点,我会约琴酒见面,试图抓捕他。见面地点是在横滨的铁砖仓库。你们有详细计划后,我们再具体讨论。”
“行。”
两仪绘川顾不上自己内心对剧情惯性的惊叹,还有“公安万一不愿意掺和这件事”,连忙先答应下来。
七天时间有点紧,比她预想的时间紧张得多。赤井秀一已经问她具体计划。而她首先还得想想,自己该怎么和降谷零说明,这次突如其来的抓朗姆计划。
赤井秀一随手把烟摁灭在烟灰缸上,翻阅着铁砖仓库的无人机照片。
手机屏幕亮着,还放在通话记录页面。綾田幸子已经挂断电话。但他暂时不想退出通话记录页面。
他得仔细想想。
同意公安加入行动抓捕朗姆的原因很简单,他认不出朗姆,而公安似乎有特殊的渠道认出来。他还不至于做出套出辨认方法然后自行抓捕的事。
——綾田幸子之前就十分利索地中断她和茱蒂·斯泰琳的沟通,套话万一被对方发现,就可能因小失大。
公安试图抓捕朗姆是定数,而他试图抓捕琴酒也是定数。
琴酒知道一点他父亲失踪的事情,是宫野明美声称很重要的研究所的安保负责人,还是组织里很多黑色手段的经办人。抓住琴酒,能做好很多事情。
单纯潜伏在琴酒身边,慢慢收集信息?他没有伏特加那种做小弟的才能,潜伏下去,也顶多会有基安蒂的地位和信息量。
他甚至已经发邮件给琴酒约定见面时间,而琴酒也真的缺使唤顺手的人,对于他的主动投靠矜持地表示欢迎。
在綾田幸子打电话的一分钟前,琴酒回复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他也是刚收到的通知。綾田幸子问他的时机……还是有点太巧了。
并且,她和苏格兰都是假死脱离组织视线的公安,是从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贝尔摩德?波本?还是其他人?
例如……理论上算是朗姆亲信的,康帕利?。
周末意味着什么?
对寻常人来说,周末意味着放假,休息,放松,意味着就算熬夜打游戏,也可以在第二天昏昏沉沉睡一个白天,然后哀叹周末过得好快,很快又要迎接工作日。
但对公职人员来说,就算是周末,也必须电话畅通,要有时刻应对紧急情况时,能迅速到岗在位的应变。
公职人员没有劳动法。
而对于降谷零这类卧底来说……周末,那是什么?不存在的。
所以,到了晚上,两仪绘川终于姑且先定下计划的大纲框架,给降谷零发消息约时间商讨抓朗姆计划时,他说半小时后就到。
这事情就带着点稀奇。
忙起来的时候,两个人十几天见不着面都很正常,稍微闲一点,一天能见着一次,也很不错了。
而今天,她不仅能见着两次,还都是在家里!
……好吧,抓朗姆这事完全是正经工作,她根本就是在居家加班。
两仪绘川确认雾美沙已经发消息给风见并表示康帕利已经从两仪那边知道审讯室的事,想了想怎么圆滑又没有漏洞地把信息来源都往康帕利身上推。又把朗姆的信息资料全部复印下来(,除了那一页关键词)作为资料补充。
谢天谢地,目前为止,“康帕利”这三个字依旧非常简单好用。
但降谷零匆匆出现,严肃认真到带有侵略性的紫灰色眼眸向她注视而来的时候,她一瞬间发现,什么客套含糊的话都不用说,她只需要把手上的材料先递给他。
话题的开始是在三楼书房,密闭空间会让人在谈论秘密话题时有一些安全感。当然,以心理安慰为主,但多一分安慰总是好的。
书房有正方形的桌子,有配套的椅子,两个人坐在直角的两边,方便互相给对方递资料、草稿,乃至于直接探头去看。
交流的时候,也是稍微侧着身子,没那么严肃,气氛更活泼点。
两仪绘川开始阐述,和降谷零她就不用藏着掖着了,能直接把自己知道的情报都说出来:“简单来说,赤井要和琴酒见面,朗姆到时候也会过去。康帕利说,那天朗姆很可能会乔装成一个持拄拐的老人,在仓库区散步休息。这样的人其实挺显眼,只要能找得到,抓捕难度其实不高。”
降谷零认真听着,他有一些疑惑,但眼前眉眼飞扬的人还没把话说完,他决定等会儿再问。
两仪绘川接着说:“赤井和FBI有抓捕琴酒的需求,而朗姆身为二把手,手上的信息只会比琴酒多,不会比琴酒少。我知道消息后就想着可以抓朗姆,于是问了赤井具体见面的地点,地点是在横滨的铁砖仓库。”
降谷零一愣,就笑道:“虽然没有具体到仓库号,但他还挺有诚意。”
两仪绘川接着道:“如果是和FBI联合行动,因为目标不同,可能在指挥上出现其他问题,也有麻烦的地方。所以具体怎么调配,指挥权归谁,还是得麻烦降谷先生筹谋。”
降谷零托住下巴,紫灰色的眼睛眨了眨,轻松问道:“康帕利怎么说?朗姆的关键信息是她给的,她没打算让G5的人也分一杯羹吗?”
两仪绘川解释道:“阵营太多的话指挥起来很麻烦,反而更容易出现问题,进而使行动失败。G5在日本的人也少,所以康帕利表示只想吃技术股,审讯朗姆后有武器走私链的情报分给她就行。”
降谷零点点头,又好奇问出他的疑惑:“为什么会说‘朗姆在仓库区闲逛’,朗姆不会和琴酒一起来吗?”
两仪绘川心下暗暗一跳,是她惯性思维了。不过解释起来也很轻易:“朗姆在探听情报的时候,会有一个人提前查探的习惯。——当然,暗地里有没有保镖,不太清楚。”
降谷零随口问着:“也是康帕利说的?”
两仪绘川摊了摊手:“毕竟是要把她关审讯室了,她大概也是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总结出朗姆的一些特征,希望我们能把他抓住吧——如果我们抓不住的话,我也不知道康帕利能怎么办了。”
几个问题问完,两仪绘川就说不出别的东西了。
她自己没做过指挥超过十名公安的活,因为不方便露面也没办法承担具体的指挥工作。她现阶段能做的全部事情,就是假借康帕利的名义提供信息,之后等降谷先生操作。
嗯……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投靠公安”的选项C呢?
降谷零捋清事宜,列明计划,打电话发邮件一一分派调查的任务。
两仪绘川在现阶段闲了下来,又不想从书房离开,于是从A4纸盒里抽出一张纸,随便抽本书垫着,又从笔筒抽出一只黑色签字笔,坐回位子上,偏过头,认真又明目张胆地端详降谷先生的样子,然后开始,唰唰唰下笔。
系统面板里,她的画画技能有60点,不专业,但在兴趣层面已经很可以看。
她也不明白失忆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点技能点的,太乱来了。
有时候她真怀疑,失忆前的自己是点错技能点后不能接受,愤愤和游戏系统提议封闭自己的记忆。别说,坑的就是失忆后的自己。
不过乱点还是有点好处,例如,她现在就能三两下画出降谷先生的神态概括,之后细化。
反正是消磨时间,怎么细化怎么来。
等降谷零把该打的电话都打完,甚至连赤井的电话都打了,终于能暂时喘口气的时候,两仪绘川也已经把画作盖在朗姆的资料上面。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一起带走吧,”两仪绘川的手臂靠在桌面上,撑腮笑着,“闲着也是闲着,这幅画就送你啦。”
降谷零垂眼看向这幅突如其来的画。
因为是用黑色签字笔画的,很有草图的风格,但又很细致,头发丝都画出来了。
如果是旁人一看这幅画,一下子就能认出来,这是降谷零,严肃到不苟言笑,然而笔触又有着说不出的暖和。
一些从笔触中溢出来心意,一些消磨时间也要坐在一起的心意,似乎都在这幅画里,确凿无疑地表露出来。
降谷零抿住唇,有片刻没说话。
两仪绘川歪了歪头,心下猜测着。降谷先生不喜欢被别人画?可能和照片一样,有种被偷拍的不爽感?
她好像确实该额外补充一句,不喜欢的画丢碎纸机就可以了。随手画出来的礼物不该成为精神负担。
但降谷零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她,最终弯下眼睛:“我会把这幅画好好放起来的。”
两仪绘川就咽下自己谨慎要补充的话,露出笑:“嗯。”
工作时间结束,大好周末,接下来就该是各回各家,各自休息。
尤其是降谷先生,要统筹安排抓捕朗姆的事宜,现在还只是分派任务,等明天,任务各自有结果后,他身为运算中心,可有得忙了。
理论上,应该……
降谷零轻声问道:“现在的暂定计划,先和你说说吧?”
两仪绘川毫不犹豫地点头。没有什么“理论上应该”,她确实应该听听。
她不仅可以和降谷先生呆更久一点,还可以更清晰地了解公安的计划。她暗地里还有个让G5机构抓库拉索的计划,不确定能不能实施,实施时的细节又是什么,所以更要注意不要计划冲突,互相耽误。
降谷零稍微想了想,就开始陈述。
“首先,铁砖仓库的格局……”
降谷零叙述时的逻辑清晰,声音也很好听,活泼又充满韵律,听着就能让人心情好起来,说的又是严肃的正事,理论上,她能很认真地听进去。
但两仪绘川禁不住分心,目光飘忽,嘴唇都悄悄抿住,克制着不发出任何可能打断降谷先生叙述的声音。
桌子下,降谷零悄悄碰了碰她的手,又碰了碰。
接着,试探性地牵住了她的手。
最后得寸进尺,摸索着,手指穿过她的手指指缝。
十指相扣。
叙述的声音一直没有停,做着最忠实的背景音。
第56章交往报告
牵手本身并不会产生太过刺激的触觉,但十指相扣就强烈一些。
或许是因为常常穿戴手套以避免留下指纹,降谷零习惯使用匕首、药物和枪支的手,并没有留下太厚重的茧。
但手指挤开指缝,穿过五指指根的时候,那些薄茧依然给两仪绘川带来更加明显的摩挲触觉。
一刹那的酥麻感像是按住她的麻筋,她都要产生错觉,恍惚以为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
但手部的神经还在忠实地传达着一切能感知到的感觉。
手被牢牢扣住,动弹不得。手心与手心的肌肤紧密相贴,牢不可分。
热意熏腾,也不知道是从手心传到脸颊,还是脸颊传到手心。再或者是跃动的心跳。
热意让原本温暖干燥的手心被添了些汗津津的黏腻,很奇特的感觉。两仪绘川的大脑几乎要一片空白了。
不好意思,牵手经验真的不太足,以后多练练。
两仪绘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努力把降谷零说的计划认真听完的。
……总之是听完了,并且还真的意识到计划中几个让人有点担忧的地方。
但两仪绘川刚想开口,手背就被降谷零带着些薄茧的大拇指轻轻擦过,带出一点搔不到的痒意。
两仪绘川忍不住瞪了眉眼弯弯的坏上司一眼:“手松开一下吧,很热,满手都是汗……”
降谷零依言松开手,但眸中忍不住泄露出一些促狭的笑意:“现在这个初步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坏上司!真的太坏了!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被他……被他这样的人牵手,撩拨,之后还能定下心听工作内容啊?
两仪绘川气鼓鼓,松开手也喘口气后,就把降谷零还没完全收回去的右手捉回来,两只手都抓着。
牵手真的会热,她更乐意捏手玩。
就当手上多了个玩具,捏捏他硬邦邦的指节,捏捏就算有薄茧但和指节比起来还是软绵绵手感很好的指腹,再用指尖在他手心随意滑动。
在降谷零一瞬间呆愣的时候,两仪绘川才悠哉悠哉,把这个计划中让她在意的点都问出来。
“无法保证朗姆在被抓捕前不会传递消息出去吗?信号屏蔽器可以吗?”
“……他们的联络方式或许是‘一个小时没发指定暗号就意味着出意外’这种类型的。”
降谷先生和她一样,都是不太会被其他干扰项影响到逻辑判断和思考的人。
两仪绘川心下感慨一句,顺手把他的食指从指腹揉搓到指根,大脑思路没停,接着问道:“这个计划FBI那边会不会有不同意见?他们的需求是抓捕琴酒,朗姆如果把信息传递出去,琴酒知道仓库里有陷阱,可能就不会来了吧?”
降谷零默默地递出自己的左手交换人质,成功把自己已经被揉搓得发烫的右手收回冷却。之后才循循善诱地问着,“琴酒如果发现有叛徒在附近,会怎么做?”
两仪绘川略一思索,瞬间恍然:“会去抓卧底,正面交锋——那赤井确实很可能会同意。”
降谷零笑着补充:“朗姆也未必会和琴酒有这样的约定,他们的关系没有密切到这种程度。抓捕他之前多关注过往车辆,看看朗姆有没有其他眼睛,如果有的话拆除掉就好。”
两仪绘川点点头,又努力回想了一下降谷零说的计划内容,最终表示:“好,我这边没问题了。”
“嗯,现在重新轮到我问了。”
降谷零歪了歪头,反手抓住她还在捣乱的手。
眼眸像是熠熠生辉的紫灰色水晶,金灿灿的蜂蜜色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仿佛流淌着甘甜的糖蜜,是很适合horap的状态。
但他的神情很独特,无辜、坦然、又确实很认真严肃。似乎是想露出笑的模样,但嘴角并不配合已经弯下的眉眼,悄悄向下。
似乎是在担心什么,不是那种工作的要紧事,但确实令他踟蹰不定。
氛围很奇特,两仪绘川想垂眼看自己的手,但奇特的力量鼓励她继续直视着降谷先生的眼睛。
看进他的眼底深处吧,能看见NPC一堆0101混杂的数据,还是真实存在的、平行世界的人眼底的情绪?
不管如何,她自己现在不断鼓噪的心是真实的,不必鄙薄,这一切值得悄悄珍藏牢记。
然后她听见降谷先生问她。
“你愿意和我一起递交交往报告吗?”。
对降谷零来说,今天一整天的经历,像是坐上了世界上最大的过山车。他的心从马里亚纳海沟不断波动起伏,最终飞到喜马拉雅山顶,并惊叹地意识到,自己还要做好从山顶滑雪一样滑到山地的心理准备。
先是因为雾美沙不知道审讯室的事,误以为两仪对康帕利隐瞒消息,是组织卧底。而对此一无所查的两仪还试图用她自己的方法安慰“做噩梦”的他。
他找诸伏景光商讨后,做好自己一边工作,一边煎熬等到晚上的准备。
幸好康帕利现在似乎在日本,雾美沙问得很快,反馈得也很快,康帕利直接说“已经听两仪说了,在想应对措施,有需要你们帮忙的话会联系你们”,完全把两仪隐瞒消息的可能性冲刷干净。
到了晚上,两仪更是发消息,传递了抓捕朗姆的计划。
还有一片小阴云,有马说的,潜藏在警视厅公安里的组织卧底,铃木的上司,疑似是女性,而在目前排查中,并没有哪位女性公安有明显嫌疑。两仪也在怀疑名单中。
不过,这片小阴云,应该也迟早会被风吹散吧。
理智上,很难想象哪家组织卧底直接卖组织二把手的资料给卧底的机构,那卖得也太大了,难道两仪卖完后她自己能当二把手吗?
而情感上,简单点,他也不希望两仪是。
他一开始不愿意陷入如此多的情绪牵扯,情感会影响判断,一切感情递进要等组织覆灭再说——大概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然而,组织是庞然大物,深不可测,很难在短期内覆灭,十年内覆灭在他看来都是奇迹。
他有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就算一辈子都要卧底在组织里,连恋爱结婚都要让步给卧底工作,他也会咬牙坚持下去。